一座夏日展亭的“君子之道”

康荦

2017年夏天，伦敦蛇形美术馆艺术总监Hans Ulrich Obrist从纽约出差回到伦敦，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了蛇形美术馆门口，车熄火后他转向Hans，要求给他5分钟时间讲个故事：那年夏天，他带着女儿到伦敦肯辛顿公园，女儿突然跑进了蛇形展亭。平常他们是不去美术馆的，因为他觉得美术馆不属于他这种人（蓝领），美术馆不是生活中必须的元素，而是属于精英的。然而那天，女儿跑进了蛇形美术馆的夏季户外展亭（以下简称“蛇形展亭”），他去追女儿，于是也来到这里——展亭是完全开放的，谁都可以走进去。从那天之后，出租车司机的女儿天天看建筑书籍，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将来会成为一名建筑师。

一个美术馆是有门的、封闭的，而一座展亭是没有门的、对所有人都敞开怀抱——如同王府中环的北京展亭一样。2018年夏天，一年一度的蛇形美术馆夏季展亭从伦敦肯辛顿公园来到北京。走入王府中环西侧绿地广场，一眼就能看到这个充满张力的建筑作品，一根根伸向空中的弹性钢板支架，被钢索牵扯，像一张张满弦的弓引而不发，力量的张力之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既能看到紫禁城又毗邻现代商业大厦的北京最繁华之地王府井，如何让展亭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是考验设计师的难点。而设计者刘家琨用弹性钢板、钢索完成了一个极具动态平衡感的现代展亭，又充满了中国传统儒家思想隐喻。

“中国建筑师刘家琨的作品很好体现了他所设想的张力与平衡，而且从他的角度诠释了‘君子之道——平衡与和谐、刚和柔的统一，让人想到了‘太极。”蛇形美术馆首席执行官Yana Peel如此评价这个作品。这也是蛇形展厅首次在异国委托建造。以往，蛇形展亭都是在展期结束后才会移至他乡再次生长——如扎哈·哈迪德展亭搬到英国康沃尔；伊东丰雄展亭去到法国；藤本壮介展亭在阿尔巴尼亚地拉那……

蛇形展厅起源于2000年，当时伦敦蛇形美术馆打算邀请一位著名建筑师在肯辛顿公园内建造一座夏日临时展亭，以承载各类公共活动。已故建筑大师扎哈·哈迪德是第一位建造蛇形展亭的人。她的作品广受好评，从此临时展亭成为传统项目，成为每年夏季伦敦乃至整个世界建筑界的一件盛事。18年来蛇形展亭一直在英国境内“发生”，请的都是大咖级设计师，如扎哈·哈迪德、弗兰克·盖里、卒姆托等等，设计了蛇形展亭之后，他们的事业似乎都有了更进一步的腾飞。

有评论说展亭是建筑界的先锋实验。扎哈也曾承认，亭子这种形态，可以带来不停试验的机会。因此，为了不限制设计师的想象力，蛇形美术馆对每年的展亭设计不设限，只要求展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挡雨，并且提供一个可以举办活动的空间。

如同另一位展厅设计者雷姆·库哈斯所说：一个亭子不能做活动，那它就是一个无意义的结构。“我们希望赋予展亭更多的内容。所以说亭子的结构开放非常重要，否则就限制了它的功能。白天没有活动的时候，游客可以自由去使用它，比如在伦敦会有很多人在展亭附近跑步，在上面做拉伸运动，很多人带着狗来玩，还会有一些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活动在亭子里进行。”Hans笑言。

在长达数月的夏季，位于王府中环的蛇形美术馆北京展亭也会定期举办艺术展览、小型文化活动、公益活动，每个月都将举办周末活动，邀请文化名人举办艺术沙龙，开设室外瑜伽课、亲子活动等等。以一座展亭为契机，艺术拆掉了门槛……

伦敦此时

2018年，世界上将同时拥有两个蛇形展亭——刘家琨设计建造的王府中环蛇形展亭以外，在蛇形展亭的故乡伦敦，一年一度的夏季展亭传统仍将继续。

今年的伦敦蛇形展亭由墨西哥建筑师弗里达、埃斯科韦多主创设计。她是继扎哈之后第二位“独立设计”的女建筑师，也是蛇形画廊展亭项目自2000年成立以來最年轻的设计者。

埃斯科韦多的设计手法注重激活公共空间，并以此闻名。这次她为蛇形画廊所设计的展亭，以两个长方形体量组合成庭院空间，通过运用光与水的元素，使用英国本地的建材营造出墨西哥民居的感觉，同时也和伦敦的文化环境产生联系。

展亭以水泥瓦建造，这种水泥瓦一般用于建造屋顶，颜色偏深而且具有独特的质感。展亭将水泥瓦以左右错位、类似植物的排列方式堆叠，形成带有墨西哥特色的镂空墙幕。展亭的庭院中还设一个三角形的水池，屋顶底下则以镜面铺就，在日光照射下将呈现不同的视觉效果。展亭的中轴线从南延伸至北，与数英里以外的格林威治子午线的方向契合，以此强调展亭同时也是“时间仪”的这一特质。

“我为2018年蛇形画廊展亭带来的设计，源于历史和材质的交汇，这些设计灵感与伦敦这座城市本身也有密切关联，同时也是基于我们事务所自成立以来一直致力追求的理——通过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材质和简洁的形态，以创新的方式，让建筑成为表现时间流转的媒介。”建筑师埃斯科韦多如此阐述她的作品：“蛇形画廊展亭的设计中加入了光与影、反射与折射的手法，将建筑塑造成‘时间仪具体化表现朝夕变换。”

伦敦往年

2000

2000年。建筑大师扎哈设计了第一座蛇形展亭。尽管在她实践的早期被称为“纸上建筑师”，扎哈·哈迪德因其狂野的几何造型和充满实验精神的设计而知名。这是她在祖国英国建造的第一个项目，也是蛇形廊的第一个夏季展亭，这位当今享誉全球的建筑师利用三角形的支撑结构创造一座具有帐篷形态的建筑。

2002

2002年的蛇形展亭由日本建筑大师伊东丰雄设计，相信大家都想不到这一座建筑物的功能是一个咖啡馆。这座咖啡馆设计的特点是整座建筑没有柱。完全是靠外墙的钢支架来支持。而这个钢支架亦同时形成了屋顶，一气呵成。整个支架好像完全没有层次。亦没有逻辑但是其实这正是精妙所在。

2010

2010年，让·努维尔设计的这座惊艳的红色展馆正好赶上了蛇形画廊40周年的庆典。这座展馆可以当作一个礼堂、咖啡厅和公共空间，如同通常的建筑般使用。尽管这在蛇形画廊中并不常见。其色彩亮丽的聚氨酸酯织物表面代表了一种愉悦的精神。与绿色的草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2011

2011年，瑞士建筑师彼得·卒姆托设计了当年的蛇形展亭，它是卒姆托在英国建成的第一个项目，延续了他在实体和空间之间的游戏。和他之前的作品瓦尔斯浴场相似。这种对比创造出了多样的效果。让建筑还原到了原始和本身的时刻。这座建筑如同是一个被包裹着的花园。荷兰设计师Piet Oudolf设计了花园部分。

2016

2016年蛇形展亭的建筑师是丹麦的比贾克·英格爾斯及其领导的建筑事务所BIG。用英格尔斯的话来说。这座展亭看起来像是“没拉上拉链”——一侧是垂直结构。另一侧则是线条优美的抛物面。从各个方向上望过去，建筑会呈现出不同的视觉效果。展亭的设计灵感来自伦敦城市建筑中最常见的元素——普通砖块。

2017

2017年，建筑师弗朗西斯·凯雷把展亭构想成一个“微型宇宙”。凯雷的家乡位于非洲布基纳法索的村庄甘都，他所设计的展亭明显地融合了自己出生地的文化特征。并采用了实验性建造技术。凯雷期望展亭可以作为一个“社会凝聚器”。像篝火一般，可让人们相聚于此诉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