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广州特殊教育特色及启示*

2018-06-19 00:58郭海清
现代教育论丛 2018年2期
关键词:孤儿广州市广州

郭海清

一、发展历程

我国的特殊教育产生于19世纪中叶。1859年,太平天国运动后期的领导人之一洪仁玕,在其施政纲领《资政新篇》中提出:“兴跛盲聋哑院。有财者自携资斧,无财者善人乐助,请长教以鼓乐书数杂技,不致为废人也”。由于太平天国运动失败,此主张未能实施。[1]洪仁玕是广州市花都区人。广州市的特殊教育始于清末,有观点认为中国的特殊教育起源于广州,有年鉴称:“中国之盲人教育当以广州芳村之明心学校为最早,光绪十七年(1891年)美国教士创办”[2]。另有调查资料也说:“我国盲人学校之设立,以前清光绪十七年(民元前二十一年)美教士在广州茅(芳)村设立之明心学校为最早”[3]。何国华也认为:广州明心瞽目学校是一所办学成绩显著的学校,也是中国最早的盲人学校。[4]广州明心瞽目学校是教会在华设办的规模较大的残障教育机构。1889年,教会博济医院的美籍女教士赖马西收养瞽女4人,送医院附设的女塾读书,后人数续增,乃于1892年在广州仁济街租房设瞽目女塾,聘巴陵会(Berliner Missionary Society)育婴院的瞽女出任教员。1912年,在广州芳村建筑校舍,学校规模扩大,设校董会呈请立案,得广州市教育局批准注册,并拨经费资助。初办时,只收女童,后陆续分出成年男性、男童、女童三部。广州沦陷期间,仍由教会继续办理。抗日战争胜利后,增办初中。1951年10月,由广州市民政局接收。1909年,美国教会浸信会又在广州寺贝通津开办“慕光瞽目院”,学校规模不大,学生一般在40-70人之间,后改为兼收男女生,广州沦陷后停办。

民国初年,教会在广州新办的特殊学校陆续出现。1912年,美国长老会创办私立心光瞽目学,校址在广州市芳村;学校规模不大,只可容纳学生四十人。广州市教育局每月拨付经常费补助;抗日战争开始后不久停办。1906年,两广浸信会创办孤儿教养院,初名为恤孤院,校址在广州市东山署前路(现恤孤院路)。规模不大,男女学生三、四十人,大都附读于该会培正、培道等男女学校,并学习农林畜牧的工作。1919年,改名为两广浸信会孤儿教养院。1932年,在广州沙河新建院址,落成后迁入,在改名为两广浸信会孤儿教养院。广州沦陷后停办。原院址拨给作培正小学的初级小学部。天主教会创办青龙里和淘金坑孤儿院,青龙里孤儿院设在青龙里乐慈会内,收养天主教教友孤儿可收孤儿50人;淘金坑孤儿院设在淘金坑,也只收养天主教教友孤儿,可收孤儿30人。

在近代,广州地区官办的特殊学校不多。第一所公立特殊学校为广东省立孤儿教育院。辛亥革命前,广州西关逢源南约设有一所孤儿院,收容无人领养的孤儿。民国后,由广东省警察厅接办,不久,校址改作他用,迁院于广州芳村花地。1912年,正式改为公立,命名为广东公立孤儿教育院,潘达微为院长。1921年,该归广州市教育局管理。1924年2月,将原羊城八景之一的大通寺扩为院址。1927年,再改为省立,以梁叔庄为院长。孤儿院收容对象为八岁以上的孤儿。学生毕业后,由院送入市立中学升学,并负担其学习和生活费用;不能升学者,由院方介绍工作。每一名孤儿的抚养教育经费,每年为160元。据统计,自1917年至1933年,共毕业孤儿1100多人。[5]1938年10月,广州沦陷后停办。抗日战争胜利后,于1947年复办,黄逸民为院长,直至解放。还有一所公立特殊学校是广州市立贫民教养院。广州市政府于1926年7月创办,院址在德宣西路高岗。收容无人抚养的孤儿入院,对其进行小学教育和手工艺职业教育,使其有谋生技术。同时也收容少数无赡养的鳏寡老人。1928年,广州市政府将普济养老院、市立瞽目院及盲人学校迁入本院,设“盲哑残废瞽盲部”。由黄焕庭、梁元英为正副院长。1937年抗日战争开始后,因经费困难而停办。

抗日战争胜利后,广州远离战场,特殊教育有一定发展。美华儿童福利会在广州开办了四个孤儿院,收容战后孤儿。这四个孤儿院的名称和院址是:1.童光院,院址在下芳村;2.侨光院,院址在凤凰岗;3.世光院,院址在瑶头。4.岭南儿童工艺所,所址在康乐村。各院规模不一,大的有三百多名孤儿,小的有一百多名孤儿。这一时期,还出现了特殊人士创办的特殊学校。1946年,由张颖仪自筹基金在惠爱东路(今中山五路)开办广州市私立启聪聋哑学校,张颖仪是广州市花都区人,她本人残疾,1939年毕业于香港真铎启喑聋哑学校师范班。开办时只有学童5人。几个月后增加到20人,后迁到文明路校舍。至1947年,该校有教职工2人,有2个班,有学生25人。[6]

表1 近代广州特殊教育机构一览表

序号 学校 创办人 创办时间 所属机关 主持者 校址8 美华儿童福利孤儿院 抗日战争胜利后美华儿童福利会 广州9 广州启聪聋哑学校 张颖仪 1946年 私立 广州惠爱东路10 广州福瞽工读学校 孙科 1924年5月 私立 陈其瑗

在近代广州各类特殊教育机构约10所,详见表1①。在广州,清末的特殊学校主要由传教士和私人创办,几乎为盲童所设,办学宗旨处于慈善。到了民国,出现了一批教会新办的特殊教育学校,后来又出现公立学校、由特殊人士创办的特殊学校。总而言之,近代广州特殊学校私人办学和教会办学的占了绝大多数,政府、官方所办特殊学校不多。

二、课程设置

一般来说,所谓特殊教育的特殊性一般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受教对象的特殊性,并不是面向普通人,而是面向特殊人群。二是教授内容的特殊性,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有异于普通教学的特殊性,即特殊的课程、教材、方法和设备上。在这两方面中,特殊教育的功能与成效,首先取决于课程。以课程而言,更多地表现出多样性、时代性和趋新性,更多地关照了中国的传统与现实,中国的学术传承和国情特点,在原有的课程基础上,课目大量增加,并表现出特殊教育与普通教育尽量接轨的倾向。1922年实行“壬戌学制”,广州明心学校很快适应了新的学制要求,于1925年采用六三三学制。据可查的资料来看,部分特殊学校所开设的课程见表2②。

表2 部分特殊学校课程一览表

由于各类特殊学校性质不同,因此他们根据各自的办学宗旨和实际情况开设不同的课程,具有教会性质的学校除了开设基本的课程外,还开设了宗教类的课程。如广州明心瞽目学校规定:“本校最重者为圣经科,故大有助于主日学校焉。教授之法,先择一人授以教授之法,由其转授他生,轮佚为之,由教员监视规正之,至今(1915年)毕业任传道之职者十有三人,为教员者十有一人。”[7]从表2看,这些学校大多为盲人学校,其课程设置为盲人所开设,主要为盲文、音乐、手工艺及宗教知识与训练。盲文专为盲人开设,音乐、编织、算术、医学等知识和手艺专为盲人开设,目的是为学生毕业后谋生做准备。此外,有条件的学校还开设职业教育课程,有些学校以附设工艺部,如:广州明心瞽目学校为其职业教育的方式,让学生做一些具有谋生性质的手工活,生产一些手工产品以换生活补贴。这些课程简单而实用,注重技能训练,内容基本能满足学生的需要。而开设纺织、针线、按摩术等课程,有些学校所开设的课程,其文化程度与小学相当,学习期限一般为6年,职业教育为2年,职业教育的内容以手工艺和音乐为主。

近代特殊教育源于欧美,主要是借助欧美的教学方式,广州处于处于中西文化交汇之处,其近代特殊教育在方法上与西方接轨,以西方的特殊教育范式为基准,具有很强的“西化”色彩,特殊教育因此显得“新出”与“异样”。在教学方法上,有的学校注重创新。如:广州明心瞽目学校根据学生的实际情况,采用一些新的教学方法教授低年级学生,如:趣味、歌谣及手持物件等。[8]特殊学校还采用了一些具有特色的教学法,如:寓教于乐的“游戏教学法”,注意“游戏对象的玩具,可以引起儿童的好奇心,启发儿童的智识,增加儿童的想象,涵养儿童的性情”,就是突出兴味化的教学。[9]

三、教师聘任

早期的教会特殊教育机构,绝大部分是由非专业人士经手,专业人才极度缺乏。

在师资选聘上,一方面,有的学校采取外聘相关学科的教师来校教学的做法。比如,广州市贫民教养院盲哑股的教学就很完备,担任该股少年男女盲人的凸字教学的是外聘教师周仕骥、龙玉培;而担任少年男女盲人中乐教学的是外聘的中乐大师李少轩。从外聘教师的专业水准来看,他们往往是某一方面的专才,有利于发挥其专业特长,满足了特殊人群的教学需求。此外,还有以残疾人充当教师的。比如,广州明心瞽目学校对盲女授以凸字盲文、音乐、编织等课程时,就是由巴陵会育婴院的瞽女充任教员,首开以盲训盲之先例。[10]张颖仪身为残疾人自办了广州市启聪聋哑学校,既为校长又为教师。另一方面,随着早期特殊学校的学生毕业,残疾毕业生成为各校师资的重要来源。如:据不完全统计,从1908-1934年,广州瞽目明心学校共有毕业生114人,毕业生中,任瞽目学校教员的有16人。[5]还有的学校实行以学教学的制度。如广州慕光瞽目学校就由部分学生来充当兼任教师,该校开办不久就安排两名学生“助理校务”,有段时间,该校住宿生47人,其中,有4人担任助教,7人兼任纺织工作,其营利“所得供学校费用”,还有两位学生负责打扫卫生;学校又另请保姆二人,助理校务及照料学生;又雇厨役二人,专理校中花木修理等事。[11]

四、经费来源

晚清民国时期,中国政局动荡、战争频繁,对具体的经费、师资等问题均无暇过问,导致特殊学校只能自己探索发展。广州特殊学校教育经费的投入主要来 源于教会基金、捐赠基金、国外赞助、国内赞助、自愿捐助和中国社会服务团体、当地政府等。以广州明心学校为例,虽然历年报告不断提到经费困难,但相对于其他学校,广州明心瞽目学校的经费还是有保障,最初主要依靠教会教会的补贴和募捐。1912年向中国政府立案后,广州当局定期拨款,每年约2500元,董事会和教会也有定期的款项,还有其他来源,1919年美国著名的“卢斯基金会”(the luky happer glover endowment fund)便捐了17000元金币,之后的报告显示他还提供了多次的捐款。

表3 广州明心瞽目学校1925-1926年的收入(单位:元)

从表3看,最大项是“其他收入”,包括广州地方政府的拨款。除政府、董事会、基金会外,还有一些机构不定期地给予帮助。例如:1930年的报告提及女青年会(YWCA)1200元的资助,等等。[12]

抗日战争胜利后,广州明心瞽目学校重返广州,百废待兴,社会各界则又纷纷解囊相助,到1947年7月,收到各类款额达国币55846000元,但因通货膨胀每人每月只有4.25美元。[13]除民间资助外,广州市警察厅也向广州明心瞽目学校提供帮助,1912年将66名瞽目歌女送到明心学校后,负责按月向学校提供这些学生的管教费用,让她们和其他孩子一样,接受各种必要的训练。[14]

表4 广州特殊学校财政状况表(单位:元)

有些学校经费来源单一,如:广州慕光瞽目学校经费来源主要单个渠道,就是基本来自美国蓝山大学的捐赠,“本校学生,多数为东山教会教友,故特献议与东山教会保管。所有费用,则希望仍由蓝山大学捐输,交西国传道部转驻华西人供给。现该校仍有纪好弼夫人主理,瞽目生已达7名,纪夫人视之如儿女,而学生亦敬纪夫人如慈母,朝夕歌颂上主,其乐也陶陶”[11]。

大致进入20世纪后,各种特殊学校改变了以前收费的政策,开始向入学者收取一定数量的学费和生活费,使学校有了一项较为稳定的收入来源。到了20世纪20年代,向学生收取学费等各种费用在特殊学校已是比较普遍。[15]

表5 广州特殊学校收费标准(每名学生)(单位:元)

从表5看,在学生缴纳费用方面,有的学校是免费的,如:广州市贫民教养院哑残废股哑部的学生学费、膳费、宿费及杂费一律免交。有些盲哑学校还是要缴纳一定费用的,如:广州明心瞽目学校是 80元。早期广州明心瞽目学校不但免费,还给予一些生活必需品。但后来则慢慢开始收取学费,现有资料中未说明什么时候收取学费,只有1931年的报告提到33名初小学生中仅有6人交纳了学费全额,大多数还要靠完全或部分资助。故其在招生简章中注明“贫者另议”。[12]

五、结论

近代广州特殊教育是近代广州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一直走在全国特殊教育前列。近代广州特殊教育的发展历史给予我们未来很多思考,也为当今特殊教育提供有益的借鉴。

近代广州特殊教育先从盲人教育开始,奠定了聋哑教育的基石,并伴随着男女同校、特殊女子教育。这些学校完全实行“有教无类”,其创始意义不可低估,堪称近代广州特殊教育的先导,同时也是近代中国特殊教育的先导。有些学校几经流变,重叠时序,纵横时空,力贯青史,成为广州特殊学校开花结果的根基。如:由张颖仪开办广州市私立启聪聋哑学校,解放后,1956年改为公立学校并改为为广州市聋哑学校,1990年改名为“广州市聋人学校”。成为中国特殊教育“名校”。

特殊学校注重传授儿童的基本文化知识的同时,注重传授学生一些手艺、宗教、示范和医学的知识和技能,为谋生创造条件,使不同性质学校的毕业生学有所用,毕业后从事不同职业,成为自食其力的人。广州明心瞽目学校“注重社会需要和世俗教育的一面,因而明心得发展比较稳定”。[12]因而培养出很多自食其力的毕业生。据不完全统计, 从1908年至1934年间,该校共毕业学生114人,其中任小学教员的8人,盲校教员16人,医务工作者2人,手工艺者23人,传教士16人。[5]在那个年代,残疾人能达到这样的就业率已经是很高了。一般而言,在各类残障人中,盲人就业较困难,所以其所达到的低限水平,亦可由点及面反映出经残障学校培养的毕业生的就业水准。

在近代广州,一些残疾人士或官办学校的办学者热心特教事业,其办学精神值得敬佩。广州市启聪聋哑学校的办学者张颖仪“对聋哑儿童耐心施教,学校声誉日隆”[16]。广东省立孤儿教育院院长潘达微“对孤儿院非常热心,在当时政府财政收入无固定来源,孤儿院经费艰难的情况下,潘将母亲遗产房屋一所变卖,以自己份内分得的钱用作孤儿院开支。”[5]

注释:

①本表根据郭海清著《民国时期广州教育》,广东科技出版社2013年版,第80-83页、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广东省广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广州近百年教育史料》,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74-277页、郭卫东著《中国近代特殊教育史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第285-286页、李文海主编《民国时期社会调查丛编(一编)》文教事业编(一),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742-753页编制而成。

②本表根据黄新宪著《基督教教育与社会变迁》,福建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164-165页;顾定倩等主编《中国特殊教育史资料选》(上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782-783页;郭海清著《民国时期的广州教育》,广东科技出版社2013年版,第42-44页;郭卫东著《中国近代特殊教育史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第285-286页编制而成。

[1]陈云英.中国特殊教育学基础[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31

[2]教育部教育年鉴编纂委员会.第一次中国教育年鉴[M].1934:650

[3]杨家骆主编.民国卅七年份中华年鉴(第五册)[M].台湾:鼎文书局,1973:1697

[4]何国华.民国时期的教育[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256.

[5]曹思彬,林维熊,张至编.广州近百年教育史料[Z].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275,277-278.

[6]教育部教育年鉴编纂委员会.《第二次中国教育年鉴》第九编社会教育[Z].上海:商务印书馆,1948:1203.

[7]上海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二期[Z].1915年,书肆,教务类别 :167.

[8]方靖.明心学校与近代广州瞽童养教师也之实践[J].广州社会主义学院报,2009,(2).41.

[9]廷柱.《低能儿童的管教问题》[J].广州市立小学校教职员联合出版委员会编印:《教育生活》,1935(11):5.

[10]黄新宪.基督教教育与社会变迁[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6:162.

[11]刘粤声.广州基督教概况 两广浸信会史略[M].香港浸信会,1997:229.

[12]鲍静静.近代中国的盲人特殊教育——以广州明心瞽目院为例[J].广西社会科学2007(5):106,104.

[13]Tribute to Ming Sum Graduates(1946).[J].广州:广东省档案馆,1992(1):430.

[14]“Meng-sam School for blind,Canton.”[M].the China Mission Year Book,1914:322.

[15]郭卫东.中国近代特殊教育史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226.

[16]顾定倩.中国特殊教育史料选(中)[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1409-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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