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心和张爱玲小说看女性意识的苏醒

2018-06-11 10:07李洁
丝路视野 2018年33期
关键词:女性文学女性意识人物形象

【摘要】冰心和张爱玲分别是中国现当代文坛两颗的明珠。她们用女性特有的笔触关注时代女性的命运,表现女性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反抗意识,书写了一部女性对自身主体资格探索的历史。然而这两位作家在创作题材、风格上却迥然不同,她们的作品跨越三十年描绘了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女性意识的滥觞和顶峰,为女性文学的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

【关键词】女性文学;女性意识;人物形象;悲剧之因

“五四”新文化运动带来了创作题材、语言风格的极大转变,一批具有进步思想的女性作家开始暂露头角,她们以女性特有的笔触和感受去写女性,揭示封建制度下“旧式女人”的苦痛、觉醒、反抗。冰心便是这类作家的代表。她用婉约柔美的笔法刻画出一个个动人的女性形象,或赞美或同情、或惋惜或悲哀,无不倾诉着自身的真情实感,用她“爱的哲学”去关注女性命运,体现出来觉醒初期的女性意识。

40年代上海,张爱玲则又是另一个独特的存在。她人美、有才、个性张扬,独居一双看破世间男女的慧眼,总是用悲悯的眼光去审视这些处于灰色人生中的同性。她笔法狠辣、语言尖利,往往让人产生触目惊心的艺术共鸣。冰心与张爱玲同为女性、同写女性,也同样表达她们的反抗与觉醒,却分明书写出来一部女性意识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历史,一部女性对自身主体资格探索的历史。本文通过对两位作家的比较,从创作题材、人物塑造、人物悲剧的成因等几个方面分析她们作品中表现的女性意识。

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起点在“五四”。“五四”带给文学的不仅是白话文、新诗、杂文,更重要的是全新的文学创作观念,例如民主、科学;例如个性解放;例如关注社会众生;例如注重人性等。而女性问题是适用于从各个角度来切入讨论的,因此冰心的“问题小说”就启发了你重新突破传统的愿望,可以说是女性意识体现在现当代文学中的初始和滥觞。而三十年后的张爱玲,则把这种反抗意识上升到极致。

在创作题材上,二人都是用进步知识分子的眼光表现女性的追求,但着眼点的不同使得落笔大有区别。冰心善于从整个社会着眼,选取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用文学来探讨解决之道———这也契合当时创作的风气。她自己就说过,写小说“是要感化社会,所以极力描写那旧社会旧家庭的不良现状,好叫人看了有所惊觉,方能想去改良。”张爱玲关注的却是个体的人性。她写都市家庭、寫旧家庭、完全采用女性私人的话语,落笔之处全是细碎繁琐:首饰、服装、金钱、虚荣、情欲、嫉妒……把一个个社会现象投射在具体的女主人公身上,如:葛薇龙、白流苏等。

形成这种区别的原因主要在于二人的家庭出身不同、成长环境不同。冰心是福建人,在北京接受高等教育,一生衣食无忧,后又嫁给吴文藻先生,情投意合,还曾长期居住海边,心胸广阔。张爱玲则出身于封建遗老家庭,长于繁华大上海,十里洋场、物欲横流,她目睹过太多沉沦于堕落的故事,笔锋所到皆是对时代的针砭。

首先,从女性形象塑造的方面说,冰心和张爱玲笔下的女性相差甚远。冰心塑造的女性有着传统的女人美,有着纯美的、隐忍的品格,最重要是有的人物具备母性特征。《庄鸿的姊姊》中姊姊的形象虽然还是少女,却浑身散发这母性光辉,是至纯之爱的化身。《最后的安息》中惠姑也是纯真善良,她唯一的进步点在于:已经开始思索自己的命运。发出过“上天生人也有轻重厚薄啊”的感慨,脑子里“添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思想”这与冰心作品一以贯之的“爱的哲学”是相符合的,也体现了作者的女性观———女性应该具有崇高、圣洁的本质。甚至有评论家认为,这是冰心作为女人的思想局限性。

张爱玲笔下的女性是典型的苍凉和孤独。《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像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鲜艳而凄怆”她为了追求金钱葬送了自己的幸福,不得满足的自然欲望发酵成疯狂,最终变成了一个女狂人、一个可恶的母亲,继而去葬送子女的未来。曹七巧从出嫁前的一个可爱、活泼的姑娘变成了一个令人惧怕的泼妇。这是女性意识迸发又无法实现走向极端的结果。

其次,二人作品所表达反抗的途径不同。冰心塑造那些符合她审美的完美女性,是希望用善来感化人、鼓舞人。因此女性们张扬自我意识的方式也是自然而顺理成章的,甚至可以说是微弱的。《两个家庭》的亚茜是个典型的新女性:受过良好的教育,追求个性解放,在治家的同时还协助丈夫翻译著作———这就是冰心心目中新女性代表———只是反抗了旧家庭、步入了新时代,但身上的担子并没有轻一点,并没有完全实现男女两性的平等。因此,冰心仅仅是显示了女性渴望独立、自由的期盼,如《秋风秋雨愁煞人》中的英云。

张爱玲的女性反抗表现地皆个性强烈,是人群中的“异类”。她们会对环境做出惊人的反抗,尽管这种反抗是消极的、玉石俱焚的。《十八春》中的顾曼璐为了养家糊口堕入风尘。被赎出结婚后,为了巩固家庭地位竟然囚禁自己的亲妹妹顾曼桢,让她替自己生育。顾曼璐有过善的一面,追求幸福生活和爱情,但洗不白的过去让她更珍惜眼前这个丈夫,客观环境扭曲了她的心灵,使她采取了极端的方式换取自己的幸福。

如果说冰心作品的人物是萌发了女性意识却不敢表现的话,张爱玲则刻画了诸多极端张扬的女性形象,这是一个不断发掘的过程。如果说冰心发现了女性,张爱玲则是看透了女人。正如她在《谈女人》中写道:“一个坏女人往往比一个坏男人坏得更彻底……一个恶毒的女人就恶得无孔不入。”她了解女人一切不择手段求生的无奈,因此,曹七巧的沉浮其实暗示了:女性如果不像男性一样自私、残酷、精力充沛,怎么挺得过数千年的男权专制,进而反过来折磨那些男人们?可以说,冰心开启了女性自觉的时代,张爱玲让我们重新思考:传统女性在被压制的前提下,还有没有主动反抗的能力?

通过对二人诸多作品的比较,那些有着主体自觉的人物往往结局不甚乐观:被囚在家里的英云得不得真正的幸福;得到了金钱的曹七巧也过的孤独。深究她们悲剧的成因,自身的性格弱点是不容忽视的:和命运的抗争不能彻底,总在心里有所寄托。这种依赖的奴性使得她们在反抗命运的同时又被另一种力量禁锢,永远跳不出怪圈。

冰心小说中的人物奴性表现地尚且单纯,大多是软弱的反抗者,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张爱玲小说里能看到的就是一个个或可悲或可恶的女奴。《心经》中小寒的母亲纵容父女的乱伦,忍受丈夫与女儿的同学同居,表现出极度的愚昧;《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孟烟鹂空守着名分度日,驯顺地生活;个性的如王娇蕊也还是没跳得出婚姻的诱惑,为了求取婚姻而失去了振保的爱情。总的来说,冰心人物的悲剧是性格悲剧,张爱玲人物的悲剧是命运悲剧,她更注重外界物质对人的影响,表现污浊环境对人的同化。

从冰心到张爱玲是女性意识从初步觉醒到极力张扬的过程。冰心以她柔美的风格、淡雅的语言塑造了那个时代女性们的典范,反映了女性觉醒和欲反抗而不得的痛苦。张爱玲则用警醒的眼光看穿了腐朽文明下的病态人生,雕刻出诸多冷艳苍凉的面孔,展示那些慢慢熄灭的灰色人生,并替这些女性喊出了内心的欲望。与冰心同时代的一些女作家,如:冯沅君、凌叔华、庐隐,都为当时女性发声做出了贡献,及至张爱玲则以更大胆的笔法,剥落男权社会的虚伪、残酷。

综上所述,冰心怀着爱与美的信仰诉说善良女性的不幸,激发人们改良的愿望。虽然这些形象力量微弱,却为人勾勒了独立女性的美好身影;张爱玲以另类女性作为男权社会的主宰,将女性意识发扬到极致。虽然,这种写作本身就是一种偏执,破坏了两性关系的和谐发展,但对女性文学的贡献还是不可磨灭。冰心与张爱玲对女性心理的挖掘,也许有浅层与深层之分、有希望与沉沦之别,却体现了各自时代的风貌,为当代以后女性文学拓展更深空间打下了基础。

参考文献

[1]冰心.我做小说,何曾悲观呢[N].晨报,1919-11-11.

[2]冰心.最后的安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3]张爱玲.金锁记[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4.

[4]张爱玲.《谈女人》,《流言》,《张爱玲全集》[M].台北:皇冠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李洁,河南大学硕士研究生,河南省开封技师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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