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脉逻辑递进贯穿骈句

2018-05-30 19:28孙绍振
语文建设·上 2018年11期
关键词:鲍照

孙绍振

一般解读此类文章往往限于内容,忽略了形式。大而化之地把文章当作古典散文,泛泛论其抒情叙事议论。其实,忽略古典散文亚形式的间不容发的不同规范,很难洞悉文章的深邃内涵和微妙意味。海内大家周振甫先生论《与陈伯之书》,难得地注意到了中国古典散文的类别,将之归结为“檄文”,认为:

具有军队里发的檄文性质。檄文是讨伐敌人的,措辞要刚健。这封信除了讲明形势劝陈伯之回来,还要用江南的美好春景来打动他。所以这几句在文中有点缀映媚的作用。

说檄文具有讨伐性,措辞要刚健,这应该是有根据的,但是说“用江南的美好春景來打动”对方,“在文中有点缀映媚的作用”,却与檄文的性质发生了冲突。

刘勰在《文心雕龙·檄移》中总结檄文的特点:“恭行天罚”“奉辞伐罪”“厉辞为武”“奋其武怒,总其罪人,惩其恶稔之时,显其贯盈之数”“其植义飏辞,务在刚健;插羽以示迅,不可使辞缓;露板以宣众,不可使义隐。必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这里的关键是“奉辞伐罪”“厉辞为武”,义正辞严,雷厉风行,霸气凌人,豪情面敌。在文风上,刘勰还特别指出“不可使义隐”“曲趣密巧,无所取才矣”,任何含糊、婉曲,都是没有才气的表现。实际上是说,一有含糊婉曲,如“点缀映媚”,就不称其为檄文了。

其实,只要看题目《与陈伯之书》,就不难明白,这不是檄文,而是“书”。书信是魏晋南北朝更为流行的文体,留下的经典不少,如孔融《论盛孝章书》、曹丕《与吴植书》、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吴均《与朱元思书》等。

“书”是私人性质的,而“檄”则是公文。

与丘迟差不多同时,亦在梁朝为官的裴子野,奉梁武帝之命,为讨伐北魏,就写过《喻虏檄文》,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奉辞伐罪,将其不可两立的敌意强化到极点:

今戎丑数亡,自相吞噬,重以亢旱弥年,谷价腾踊,丁壮死于军旅,妇女疲于转输,虐政惨刑,曾无惩改。

这是典型的檄文:在内涵上是历数其罪,在风格上是“奋其武怒”。

丘迟在梁武帝任命的萧宏麾下北伐,也是奉命为文,对于这个投降了异族的叛徒,本可以奉辞伐罪,作雷霆万钧的檄文,但他没有,而是以私人性质的书信劝降。居然使之率领八千兵马归顺。这不仅是策略的成功,而且是文章的胜利。其原因首先在于,私人书信的性质,弱化了敌对性,突出了个人情谊。一开头是:

迟顿首陈将军足下:无恙,幸甚,幸甚!

从字面上看,“顿首”是不是太卑屈了?“将军足下”,毫无敌意,只有对朋友的客气。“无恙”,不但是客气,而且是亲切。哪里像面临冷兵器对抗的前锋。从实质上说,本文虽为书信,却具有公文性质,这些套话、空话为书信体格式所可容纳,是不可删节的,删节后就可能完全是私人性质的了。空话、套话在一般情况下是应该省略的,但这是书信体公文,套话却是必要的。其功能在于,第一,虽具公文性质,却须暂且回避檄文的威逼;第二,心照不宣的是,这里的“顿首”在实际上不会兑现,“无恙,幸甚,幸甚”也不代表真实情感。即使套话加倍,仍然是空的。一言不合,兵刃相加,血肉横飞,你死我活,不言而喻。

不但形式不能忽略,就连形式中的套话、空话也不能忽略,因为套话、空话并非没有内在意义,而是有心照不宣意味的。正像今日国际关系中哪怕是抗议的照会,最后也可能有“顺致崇高的敬意”之类。

空话讲完了,接下来,就要接触实质性问题。

目的是劝降,要化解敌意,但两军对垒,你死我活迫在眉睫,要化解敌意,必须委婉,关键在于找到切入点。丘迟不取径情直遂,而是分几个层次,委婉地逐步推进。

第一层次是将眼前的敌意放在一边,把对方过去的功业放在正面,存异求同:

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昔因机变化,遭遇明主,立功立事,开国称孤,朱轮华毂,拥旄万里,何其壮也!

这就不但是求同,而且是赞之为“雄”了。把敌人的才华捧到足以匡时济世,把他当年弃齐投梁之举比喻为鸿鹄高翔(其实,这个家伙很草莽),对他曾经的功业不惜以当时最高的荣誉和排场(开国称孤,朱轮华毂,拥旄万里)来形容渲染,还要带上抒情性的赞叹(何其壮也)。

第二层次,不管多么溢美,还是要提示,获得这样的荣誉乃因为“遭遇明主”,也就是投靠梁武帝的结果。这从立意来说可谓“关锁”之语,为对方归顺埋下伏笔。但是,对方毕竟眼下投降敌人了,这个问题必须正面提出:

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又何劣邪?

此为第三层次,话语极其严厉,不但正面指出其奔亡之虏,而且指出其丑劣,特别点明对异族的“屈膝”,与前面所描写的溢美形成强烈对比。这样强的刺激性语言,不是不利于劝降对方吗?

第四层次,对其消极的一面轻描淡写,坏事往轻里说,坏话往好里说:

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蹶,以至于此。

这是因果分析,不直说过去背叛的原因,用委婉语“去就之际”,固然有对方自己的过错——不能“内审诸己”,只是考虑不当。这已经很委婉了,还有更委婉的,那就是“外受流言”,为他从客观方面开脱:外部的“流言”即不实的消息,这是关锁的必要,否则把话说绝,就没有办法让他下台阶了。

第五层次,接触到问题的实质,交代投降的性质和宽大政策,不能不直接点到陈伯之的“罪”(赦罪责功)。“罪”这个字是无法委婉的,但旨在化消极为积极,“罪”是作为“赦”的宾语,旧罪可赦,辅之以“责功”,期在新功。逻辑推演理由是充分的,可光有逻辑推演不够雄辩,接着举出历史上人君宽大为怀,反复之人受到宽宥的故事,只要“迷途知返”,再大的过错也可以“屈法申恩”,保证祖坟、府第不变,亲属、妻妾安全。这是从正面展示归降的光明前景,用了相当华彩的语词——“佩紫怀黄,赞帷幄之谋;乘轺建节,奉疆埸之任”,说的是宏图大展、建功立业的未来;“刑马作誓”,说的是得到梁武帝信任,光耀门楣。接着从反面,警示不顾羞耻苟活(“腼颜借命”)为敌酋卖命的可悲下场。当然这也不是空话吓唬,而是有事实有真相:历史上,不论南燕还是后秦,虽然强盛一时,但最终无不覆灭败亡;而眼前的北魏,正分崩离析、自相残杀,投靠他们,恰如鱼游沸鼎,燕巢飞幕,下场可想而知。这里,用了触及当时民族矛盾特点的话语“异类”“北虏”“伪嬖”,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杂种”。从这样的词语中,可以看出当时民族血统融合阶段性的特点。

这一段的精彩有三:陈伯之要归顺,有百利而无一害;事情很简单,只是一念之间;作者似乎不是为梁武帝,而是为陈伯之的名节和子孙着想,如果他不听,完全为对方可惜(岂不哀哉)。

接下来是第六个层次: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用江南之风景来唤醒他对故乡的感情,为文章带来了亮点。首先,在春夏秋冬四季中选择了春,因为江南的夏秋与冬,与北方之差异不如春。其次,选择的不是早春,而是暮春,有草之长、花之杂、莺之乱一派春意正浓的景象。一切景语皆情语。这故国之景语,不是用来欣赏的。而是让对方与往昔对比,“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恨”,不是什么用“美好春景来打动他”起“点缀映媚的作用”,而是让对方感伤、惭愧。

这一段,明显与前几段不同。一是,前者皆是说理,这里突然转成完全是抒情(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这是檄文体裁所不能承担的,只有书信体才有这样的优长。二是,这种抒情不仅仅为唤醒情感,更重要的是归结为“早励良规”,这是很理性的。

当然,丘迟的胜利,不仅是文章,而且也是时代使然。南朝汉族政权与北方鲜卑政权军事对抗频仍,南朝屡次北伐,鲜有重大成果,南北长期僵持——其性质为民族矛盾。陈伯之投降北魏鲜卑,依民族大义,当视为汉贼,但是丘迟没有采取这样的态度,与当时民族文化矛盾已经缓和有关。战事发生于公元505年,北魏鲜卑孝文帝早已于十年前主动全盘汉化,习汉语,改汉姓,通汉婚,衣汉服,行汉仪,崇儒家,拜孔子。在文化上、血统上趋于融合,实际上是处于文化统一的进程之中。

本文以“书”为体,在风格上,与更早些时代的书信体有所继承和发展。建安时代,出了个“改造文章的祖师”曹操,他的文章清峻通脱,不拘一格,如“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让县自明本志令》),率真任气,切直自然。这种风格,也表现在其后一些作家的书信中。如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足下昔称吾于颖川,吾常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便得知也……)以及刘琨、王羲之等人的书札短章等。

但另一面,当时的书信最负盛名者,如曹丕、曹植等人的书札,既慷慨任气,感情真挚,同时也讲究文采,多用骈句。如曹丕《与朝歌令吴质书》:

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驰骛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参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元瑜长逝,化为异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

到了南北朝時,骈俪之风更成主流,即便书信,也未能免俗。如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以大量骈句,将景物从四面八方写来:

向因涉顿,凭观川陆;遨神清渚,流睇方曛;东顾五州之隔,西眺九派之分;窥地门之绝景,望天际之孤云。长图大念,隐心者久矣。南则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凌跨长陇,前后相属,带天有匝,横地无穷;东则砥原远隰,亡端靡际,寒蓬夕卷,古树云平,旋风四起,思鸟群归,静听无闻,极视不见。北则陂池潜演,湖脉通连,苎蒿攸积,菰芦所繁,栖波之鸟,水化之虫,智吞愚,强捕小,号噪惊聒,纷乎其中;西则回江永指,长波天合,滔滔何穷,漫漫安竭?创古迄今,舳舻相接。思尽波涛,悲满潭壑。烟归八表,终为野尘。而是注集,长写不测,修灵浩荡,知其何故哉?西南望庐山,又特惊异……

但是,这样的家书,后世却鲜有追随者。其原因乃在,首先,耽于平面铺陈,写景如画。画乃视觉之瞬间艺术,以一望尽收为长,而文乃时间艺术,其全貌须在延续性中呈现。丽语繁词,须前后照应,八百字之丰富,前读后忘,不能构成统一图画,难能如观画之瞬间一览。其次,真正富有感情的几句——“孤鹤寒啸,游鸿远吟,樵苏一叹,舟子再泣”,与前文之大笔浓墨渲染之壮丽、秀丽并不相称,“诚足悲忧”不知从何而来,故以鲍照之才也只好承认“不可说也”。至于对妹妹的感情,则不过几句安慰寒暄——“寒暑难适,汝专自慎,夙夜戒护,勿我为念”,与前文更不相关。最后,只是说“聊书所睹。临涂草蹙,辞意不周”。非常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大诗人,写到亲情居然没有多少词语,只剩下个“辞意不周”,给人以草草了事之感。

不难看出,鲍照将排比平行句法和滔滔滚滚的词语发挥到极致,缺乏控制的华赡文采窒息了抒情。这是鲍照的局限,也是平行句法的平面展示与抒情议论的文脉递进的矛盾。此等文体贵在以排比句丰其体,用散句以贯其脉,骈散兼备,方能气韵生动。

对偶句的局限,在南朝探索近体诗的过程中已有所体现,如律诗只规定当中两联属对,首联和尾联不对,一味对到几十句的排律,少有杰作。为了避免对仗的局限,乃有流水句(因果关系,或时间空间前后相随)以避免平面滑行,如“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之涣),“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骆宾王),“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杜甫),“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杜甫)。散句朴质无华,然具文脉自由、情绪递进之长。

丘迟在诗歌上的成就跟鲍照相比不可望其项背,但《与陈伯之书》却远胜鲍照。虽亦多用华彩骈句:

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昔因机变化,遭遇明主,立功立事,开国称孤,朱轮华毂,拥旄万里,何其壮也!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又何劣邪?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蹶,以至于此。

这显然是骈散交织,就其骈句而言,并不限于自然景观之视觉美,皆非静止画面,而是想象性的概括,更重要的是,所有骈句都从属于散句的因果逻辑,作为对比和例证。“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为“何其壮也”的根据;“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乃“又何劣邪”的原因;“沉迷猖蹶,以至于此”,“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则是结果。

与鲍照局限于平面的视觉之画不同,丘迟的一系列骈句,仍然处于归降之理性逻辑中:“赦罪责功,弃瑕录用”以句中对,与句间对,双重骈句交代政策。“推赤心于天下,安反侧于万物”“朱鲔涉血于友于,张绣剚刃于爱子”“汉主不以为疑,魏君待之若旧”则是历史典故,从逻辑上来说,则是类比推理。“松柏不翦,亲戚安居,高台未倾,爱妾尚在”都是为了给“悠悠尔心,亦何可言”提供现实的理由。“佩紫怀黄,赞帷幄之谋;乘轺建节,奉疆埸之任”,文脉推进,形象地说明归顺的好处。与之对照的是,不归降的后果——“以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姚泓之盛,面缚西都”。

接着是抒情,“暮春三月,江南草长”之语,不是风景的“点缀映媚”,而是归结到“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以故国之情达归顺之理。最后则是形势大好,八方来朝。如今大军压境,“吊民洛油,伐罪秦中。若遂不改,方思仆言”,这完全是威胁性的语言,但说得很客气:“聊布往怀,君其详之”,你看着办吧。

这层层递进的散句逻辑与骈句的华彩结合得天衣无缝,其檄文之威慑与书信之婉曲结合的分寸把握精准,有陈伯之归顺的实践可证明。

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孙子兵法·谋攻篇》)。丘迟之作,可为经典兵书提供一成功例证。

本文属于骈文,其特点除了前述多用对偶句法以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节奏。

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曰:“东顾五州之隔,西眺九派之分;窥地门之绝景,望天际之孤云。”一连四句都是六言,与古文不拘长短之散句异趣,显然旨在追求句子节奏的统一。但是,也留下了人为痕迹,一连用了四个“之”字,后两句本来可以省略为“窥地门绝景,望天际孤云”,显然是为了避免出现五字句。同时也说明,这还不完全是对仗,而是平行句法。接下來的是:“南则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凌跨长陇,前后相属,带天有匝,横地无穷。”第一句为六言,其余皆为四言。除了最后的“带天有匝,横地无穷”外,句法和语义都不对称,还算不上对仗。这说明,作为骈文,鲍照的这篇文章还不算成熟。而在晚鲍照生半个世纪的丘迟《与陈伯之书》中,就比较可观了:

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昔因机变化,遭遇明主,立功立事,开国称孤,朱轮华毂,拥旄万里,何其壮也!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又何劣邪?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蹶,以至于此。

从节奏上讲,均为六言与四言,不过不像鲍照那样连续用四言和六言,而是四言六言交替。盖此时骈体四六格式已经定型。这样在节奏上,不但统一,而且有变化。这种统一,不但在节奏上,而且在句法上同构,在词义上同类。“弃燕雀”对“慕鸿鹄”,实词对实词,动物对动物。“之”对“以”,虚词对虚词。皆为严对。“小志”对“高翔”,皆为偏正结构。可见对称句法已经转化为对仗。这种统一并不单调,由于其问杂以变化,因而显得相当丰富。对仗句间,以不对仗的连接词(昔,如何,直以)贯穿文脉,又以感叹句(何其壮也!又何劣邪?)避免了一味对仗的板滞,在越来越严格的对仗(甚至讲究平仄)的潮流中,超越纯形式的空洞,获得了相对的自由,丰富的情感和思想得以展示。

骈文盛于南北朝,后世逐渐衰微,盖由其对仗过分严苛,形式窒息情志,激起了韩愈反骈文的古文运动,在中国散文史上,产生了唐宋八大家的辉煌。文起八代之衰之誉,当之无愧。但是,骈文并未完全绝灭,在诸多官方文书中仍占有一席之地(如宋徽宗之“罪己诏”),在文人作品中偶尔出现经典之作(如王勃的《滕王阁序》)。至于骈文的对仗句法更不曾完全失去生命,相反在经典作品中,转化为骈散交织,显出神奇魅力,为后世散文增添文采,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之“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现代的散文家将骈句与散句结合,不限四六言,灵活运用,如鲁迅“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等,俯拾皆是,显其生命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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