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子的审慎与机智

2018-05-25 11:27于迎端
北方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曹七巧金锁记弗洛伊德

于迎端

摘要:康德说:“疯子是醒着的做梦者。”曹七巧凭借一个疯子的审慎与机智艰难地存在,强调了个体在社会环境影响下的畸形存在以及在这种存在之下,力量弱小的“本我”与力量强大的“非我”相互纠缠,悬殊的差距最终加速了内在的“恶”的本质的呈现。

关键词:张爱玲;曹七巧;《金锁记》;弗洛伊德

一、张爱玲“原生家庭”影响下产生的曹七巧

在历史的长廊中,处于新旧交替时代的张爱玲可以算作一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璀璨的星辉,为历史添上了浓彩重墨的一笔。童年的特殊经历、家族的衰落与起伏、社会环境的跌宕起伏使张爱玲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也间接导致了她精神气质上的悲观。她出生的旧宅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因后母的挑拨而与其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被父亲囚禁在“小黑屋”长达半年之久,这期间也一直忍受着病魔的折磨,这半年使她身体与心灵都伤痕累累;父母无爱的婚姻以及父母最终的离异,使她从小就尝到了孤独的滋味;不同时期的迁居,父亲喜欢旧试的建筑,母亲则喜欢西式的建筑,因此,房子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也对她今后的生活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所有的这些都是致使其后来性格更加孤僻、冷淡的重要诱发因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存在,这“原生家庭”对张爱玲的文学创作产生了重要而深刻的影响,换句话说这种影响也提供她文学创作的素材。《金锁记》的故事便取材于其周围的生活,我们从文章中不难发现表现畸形人性和欲望的性心理状态,而弗洛伊德关于人性和人格的阐释与张爱玲作品中表现人性与欲望的主题相似,在个性心理结构的研究基础上,强调了个体在社会环境影响下的畸形存在,力量强大的“非我”战胜了力量弱小的“本我”,最终内在的“恶”也脱颖而出,《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便是这样一种存在,我们从中看到的是变态、异化、冷漠的曹七巧。

二、悲剧人生的开始

个体无法融入群体的悲哀。我们可以看到文本中对曹七巧在姜家第一次露面的描写,其亮相时的动作,形态等,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戏剧舞台上的人物扮相。只见“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住腰……我可以赌得咒……你敢赌么?”从这一段描写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形象?这是一个咄咄逼人、无法无天的泼妇形象。她这不讨喜的性格是她无法融入群体的一个原因。其次,曹七巧只是从乡下找来为姜二爷生儿育女的工具,这也就决定了曹七巧在姜家存在的价值与地位,她只是一个孕育后代的“工具”,除此之外,她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在这样一个先决条件之下,她就不可能在姜家有很高的地位,她也清楚自己在姜家的存在意义,因此,她也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文章的开篇便奠定了曹七巧悲剧的结局。而且,与其他的妯娌相比:曹七巧的背后没有殷实的家境,没有强大的权利的支撑。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姜家是一个吃人不眨眼的存在,权利和地位是结交的根本,无权无势的曹七巧无法融入群体是十分正常的。

爱情的幻灭与毁灭。自从踏入姜家阴森而又恐怖的大门,曹七巧自身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大门的关闭造成了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门外的世界与曹七巧毫不相关了,这也使得她年轻时对于爱情的幻想都成为了泡影。当曹七巧年轻时,走在大街上,喜欢她的人也许很多,偷偷看着她的人也有许多,也许他们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想和她开开玩笑,也许只是想看看她。即使这样,从这些人中选出一个老实人,与其结婚、生子,过着简单而平凡的生活,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爱情梦在她被哥哥卖进姜家以后就破碎了。而门内的世界,则是曹七巧无法想象的一种存在,妯娌的冷嘲热讽、小叔子的撩拨,当家主母的忽视,半死不活的丈夫,这一切是把曹七巧变成恶魔的根本所在。就潜意识而言,即“在人的意识觉察不到的深层中,还存在着一个从未经验过的却真实存在着的王国,这是一个更加幽暗的王国。”曹七巧一直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欲望无法释放,若时机一旦出现,性的欲望借机而发,这时的欲望无论是强度,还是力量都是极其强大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因此,受伤害的范围自然就扩大了。结果便是,爱情的泯灭使她彻底失去理智,“恶”也完全呈现。

三、欲望的舞台——金钱至上的畸形情欲和报复欲

畸形情欲的压抑。曹七巧的疯癫在傅雷的笔下是直接受制于情欲:“她是担当不起情欲的人,情欲在她心中偏偏来得嚣张。”本来想放弃自己内心的情感追求,只是静静地服侍患骨痨的姜二爷,过着一种单调而乏味的生活,偏偏在放弃的瞬间那情欲又如死灰般复活,再次撩起她准备潜藏的欲望。但是,重生的情欲并没有给曹七巧带来希望,而是带着她走向了绝境,将其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进入姜家之后,叔嫂的第一次调情使七巧潜意识里被压制的欲望冲动解放。但是姜季泽只是单纯地撩拨,并没有想真心与其在一起的心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曹七巧的泼辣与无知,因此,姜季泽并不想与其有过多的纠缠与磕绊,这种感情也就没有了发展的可能性。叔嫂的第二次调情导致曹七巧潜意识与意识的彻底分裂。姜季泽想向七巧骗取钱财反被七巧识破,此时的曹七巧大发雷霆,打翻了酸梅汤,也打翻了她的爱情。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事件,这样一个特殊的契机,两人从此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七巧一生唯一的爱情梦也就此毁灭。我们可以看到曹七巧与姜季泽之间的畸形的爱情实际上是叔嫂之间的“乱伦”。“自我”不仅无法满足“本我”的需要,而且也使它成为畸形的存在。不仅如此,这爱情的彻底毁灭也是曹七巧一生的转折点。

黄金枷锁的禁锢。爱情幻灭之后,金钱成为了曹七巧的主要追求。为了黄金,她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她只能“低声”对小叔叫嚷,她甘愿葬送自己的爱情,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金钱,既然得不到爱情,无法得到精神上的满足,那便将希望寄托在物质上,得到金钱上的安慰。在分家之后与姜季泽的第二次见面中,她最终戳破了姜季泽的“谎言”,而“谎言”戳破的同时,也意味着她“畸形的爱情”的彻底结束和金钱欲的“篡位”。在姜季泽彻底泯灭了她的情欲之后,物质财富成为她唯一的依靠,钱也成为了与她生命同等价值的存在。因此,她认为:正是因为你有钱,男人才爱你,钱才是男人爱你的根本,如果没有钱,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就这样,她一次又一次的扼杀了女儿长安的爱情、儿子长白的婚姻。

爱情幻灭的报复欲。畸形的爱情不复存在之后,曹七巧彻底成为“恶”的存在,她的人生完全地“顛覆”,她把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报复在她的子女身上。因此,我无法实现的“爱情梦”,你们也同样没有得到的资格的变态心理便产生了。“当长安陶醉在爱情之中,时时微笑着。七巧见了,不由得有气。”这是一个怎样的母亲?因为子女得到幸福而生气,进而破坏子女的爱情?这是一种怎样异化的母女情?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其未曾实现的梦,所以当现实中出现与她曾经满心欢喜的追求相似的情况时,便激起了她内心强烈的报复欲望,想方设法地使女儿的婚事作罢。在与小叔子彻底决裂之后,她其实是将“情欲”寄托在他的儿子长白身上,因此,当儿子娶亲之后,对于儿子满心的占有欲,让她以恶毒的语言攻击芝寿,晚上经常与儿子独自相处,经常引诱儿子说出其闺房秘事,故意挑拨儿子与媳妇之间的感情,让其夫妻之间生出间隙。母亲诱导儿子说出自己的房中事,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这是正常的母亲能做出的事情吗?就这样,她把自己所受的痛苦强加在她的儿子女儿儿媳身上,让所有的人都在痛苦中挣扎,最终的悲剧也渐渐显现。正如夏志清所言:“《金锁记》的道德意义和心理描写,都极尽深刻之能事”。东西文化的交互影响之下,“原生家庭”所带来的不幸经历,以及对于上海独特的理解,使她对人性有着不一样的审视,进而造就了曹七巧这一疯癫的形象,将曹七巧畸形的人性和欲望真实地展现出来。张爱玲她自己就说曹七巧是一个彻底的人物,在我看来是门户错配之下的无性婚姻激起的无法满足的欲望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的疯癫的人物的存在。

参考文献:

[1][奥]弗洛伊德著,孙名之译.释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2]周芬伶.艳异——张爱玲与中国文学[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3.

[3]张爱玲.倾城之恋[M].北京:北京十月出版社,2009.

[4]傅雷.论张爱玲的小说.傅雷经典作品选[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

(作者单位:青岛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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