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匡哲
对不起,也许眼前的一切都是清醒的
我日趋颓败的胡须并不常常浇水
不过喷嚏的确是写作时不可或缺的
时钟努力忍着喷嚏
早晨也不能缺少如同告解的喷嚏
应该加点盐调味
如果认真对待
无疑有些喷嚏是有趣的
有些不按步骤,有些具有
先见之明(真是的,尽管他们的意见不同
仍致力捍卫打喷嚏的权利)
如此相像彼此的侧面,雕刻彼此的侧面
有些在找适合的对象,有些
只宜于室外约会
当阳光正猛
对了,无疑有些喷嚏是具争议性的
谁设计不属于这时代的喷嚏
那些狭路相逢的蕉皮
一个随物价不断上扬的喷嚏
一个充满养分,另一个充满落叶、鸟喙、僧帽菊
和市政府的建筑物(忘了还有蚯蚓)
有的迟到,有的早退
翘课的也有(竟然还有插队),但是没交订金的更多
可以参赛吗?可以拿去拍卖?
当然无法转让
某些地方理所当然适合喷嚏
多么温暖啊,而且多元
依偎在彼此身上,不論国籍
情人的房间,学校的操场,快乐的聚会
皆避无可避,许多鞋印最后保留了下来
有太多如叹息轻轻溜掉,幽灵一般,被转到留言信箱……
有时喷嚏像喊着对岸某君的名字
仇人和恋人同时出现,同时
背着我相爱。有的隔空练掌
遍体鳞伤仍沉迷于后空翻的音乐
忙于整理、翻松泥土
此刻我站在门槛之外抽着鼻涕
完熟的果肉识于微时
有点羞涩像少女的字体缓缓流出
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都翻给你看
谁都有过一些伟大的寂寞
打出漂亮喷嚏就像交换体面的卡片
在雾霾中激射而出的是什么
灯光淋漓、滚烫
如斯梦之泉眼识于微时
最好的便当,应该在黄昏前准备
额头静静辉煌
默许一切发生、干等
我维修着自己的情绪
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竣工的时候
我摸摸鼻子,确定它还在
并压低声线想出来透透气
“S,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到别处谈吧
暴雨前的真空,只有一次
我们的喷嚏会想去遥远的某处
退到扉风之后
并带着各自的喜悦,而且深深被吸引
憧憬着,排练无数次的感情,措词
连舞台也有了
爱是最难满足的,也最易令群众
陷入犯罪边缘
我不能因此而分心
嗯,也许眼前的一切都是清醒的
没有一件事情如此确定又如此神秘而可怜
就算死亡也会一个又一个喷嚏吧
无法管辖,推移于常识之外的星尘
犹在泪腺上的钢琴悬空走着
对不起,也许眼前的一切都是清醒的
我日趋颓败的胡须并不常常浇水
总是困惑于一封信的起首
日月盈满,而监狱半空
花粉如同脱班公车疾飞
(选自台湾《联合文学》总第37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