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形分析在汉字教学中的作用探析

2018-05-21 09:44孙建伟
广西教育·C版 2018年2期
关键词:汉字教学造字作用

【摘 要】本文论述汉字构形和构形分析理论在汉字教学中的应用,认为形体是汉字最核心的要素,将汉字构形分析理论运用于汉字教学,有助于学生掌握汉字的写法,帮助学生准确掌握目标字的读音和意义,同时有助于他们区分形近字,进而提升汉字教学的信度和效度。

【关键词】构形分析 汉字教学 作用 造字 解字

【中图分类号】G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0-9889(2018)02C-0134-03

从符号的特性来看,汉字属于视觉符号,汉语属于听觉符号,听觉符号转瞬即逝,而视觉符号则可以长久存在。因此,在汉语的习得过程中,尤其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过程中,学习者必须通过汉字的学习来提升汉语的水平。正是基于这样的事实,汉字的学习方显示出其重要性。而形体作为汉字的核心要素,在汉语的学习中,对其的分析也自然是重中之重。它既可以帮助学习者快速掌握汉字的写法,又可以帮助他们准确理解汉字的用法,还可以帮助他们通过聚合来习得形声字的读音等。

一、汉字的造字与解字

对于汉字的研究由来已久,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标志着汉字学的正式建立,同时也标志着汉字理论研究的正式开启。汉字学研究的重心是什么,汉字的核心要素是什么,这是历代汉语言文字学者着力探讨的问题之一。目前来看,学者们普遍认为汉字的核心要素是字形,认为形体才是汉字真正的所有,读音和意义则是从汉语而来的。也就是说,跟汉语相比较来看,汉字的读音和意义是第二性的,但就汉字本身来说,形体则是第一性的。从这个前提出发,在进行汉字教学的时候,我们一定要重视对字形的施教,围绕字形来进一步提升汉字教学的效果。

虽然形体是汉字的根本,且这些形体自成体系,但汉字的形体并非独立于汉语之外,而是与汉语有紧密的联系。不管是象形字占较大比例的甲骨文时期,还是形声字占绝对优势的小篆和楷字时期,可以说汉字的形体根本上是由汉语决定的。汉语不但决定了汉字如何造、如何写,还决定了汉字形体和功能的分化,也决定了汉字的行用和废弃。

由上进一步来看,汉字在造字和书写演变过程中,都跟汉语有着紧密的联系,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是汉字形体与汉语词义的紧密统一。从甲骨文时期象形字占主体地位的直接、具体的统一,到隶楷阶段形声字占绝对地位的间接、抽象的统一,汉语都主导着汉字个体构形和群体构形的发展与演变,这是就汉字的造字而言的。反过来,在通过汉字学习汉语时,汉字又反作用于汉语。也就是说,从汉字的解字视角来看,分析汉字的构形,可以帮助学习者快速掌握书写形式与所记词义之间的联系,进而促进学习者对书写形式本身的掌握,同时也可促进学习者对于汉语的掌握。

二、构形分析有助于学生掌握汉字的写法

作为表意文字,汉字既有其表面特征,比如具有超方言的性质,比如呈方块形,比如合体字可以拆解为不同的层级,比如同一个字可以用不同的字体展示出来。不过,上面所说的种种特征都是汉字的共性,这种认识是感性的,它无法展示出每个汉字的个性,没有认识到具体汉字理性的一面。要想对汉字进行理性的认识,务必从其形体入手,这也是表意文字区别于表音文字的重要方面。汉字记录了汉语的词或语素,从而直接地与汉语的词、语素联系,很多时候汉字的构件或笔画走势都体现了特定词或语素的特征。基于这样的事实,分析汉字的构形,首先可以加深学生对汉字形体的认识,使他们对汉字的认识由感性深入到理性。

比如“字”。从构形来看,“汉字”的“字”上面是“宀”,下面是“子”,这是对该字的感性认识。至于这个字为何这样写,其形体与“文字”这一意思有何关系,则需要在分析其构形意图的基础上才可获得。上面的“宀”表示房子,下面的“子”指的是孩子;李义海从周代金文的字形入手,认为“字”的早期形体像产妇下体双腿中间有小孩的样子,到《说文》小篆讹为从宀从子形。从形体构造来看,“字”原意指妇人孕育,《广雅·释诂》:“字,生也。”如《易经·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文字的滋生与孩子的繁育有相似之处,故而许慎《说文解字叙》云:“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从而由生产孩子的“字”转而表示文字的“字”,逐渐文字的用法变为“字”的核心功能,《现代汉语词典》所释“字”的功能都围绕“文字”这一典型用法。又如“祭”字。《说文·示部》:“祭,祭祀也。从示,以手持肉。”“祭”表示祭祀,早期甲骨文中有的形体写作从又、从肉,其下有血滴,表示以手持肉祭祀的意思,晚期甲骨文中又追加“示”旁。从现在的形体来看,左上角为“肉”的变形,右上角为“手”的变形,形义关系非常明显。

其他如“初”“狮”等字,形体跟意义的关系大都是可解释的。总体来看,对汉字构形进行分析有不同的角度,可以是字理角度的拆分,也可以是编码角度的拆分,后者比如“五笔”等汉字输入法对构件的拆分。然而,从是否能够按类分解来看,一般应让学生从字理角度,即汉字形义联系的角度对构形进行分析。只有这样,才能让学生在学习汉字时举一反三。

汉字是在汉语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汉字为了很好地记录汉语,首先需要形体间有足够的区别度。从目前已知最早成系统的甲骨文字来看,里面有很多象形字。由于不少物象本身就有明确的区别,以这些物象为基础造的字较好区分,比如大腹“豕”与卷尾“犬”,再如“牛”与“羊”的主要区别在于角的走势。但也有一些物象区别度不大,据此而造的字往往不容易区分,为了实现必要的区别度,这类字通常会写得比较烦琐。这个阶段的汉字虽然区别度较高,但系统性不强。随着汉字体系的不断发展和完善,部件的组构能力也越来越强,但隨之而来的是很多字的区别度受到影响。不过汉字使用至今从来没中断过,必然有其克服种种不利的“法宝”,这就是汉字形体与意义的统一性。而这种形义的统一性,正可用于帮助学生区分形近字。

比如“究—穷”。初、中级汉字水平的学生很容易写别这一组字,二者的唯一区别是下部作“九”还是“力”。如果让学生明白了下部构件与整字字义的联系,这种错误便较容易避免。“究”字,《说文·穴部》:“究,穷也。”是穷尽义,所以现代汉语中有“究竟”“究办”“研究”“追究”“究问”等双音词,下部构件“九”为声符。“穷”是“窮”的简化字,从简化方法来看,李乐毅认为“穷”由“窮”草书楷化而来。从形义关系来看,“穷”下部的“力”演变为一个记号,与“究”下部的“九”标识音读有根本区别。如此,二字的形体可以从学理上得到区别。

又如“期—斯”。“期”字,《说文·月部》:“期,会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云:“会者,合也。期者,邀约之意,所以为会合也。”“期”本表示约会之义,比如《诗经·鄘风·桑中》:“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引申又表示一定的期限、日期、期盼、预期等用法。“斯”字,《说文·斤部》:“斯,析也。”指劈开,如《诗经·陈风·墓门》:“墓门有棘,斧以斯之。”毛传:“斯,析也。”引申有撕裂、分散、离开等用法,后来又假借作代词、连词、助词,表示“这”“其”“则”“之”等用法。显然,在表示日期、时间概念时,“期”右边的“月”表示实际意义,这是与“斯”的本质区别。其他如“坚—贤”“但—担”“今—令”“罗—岁”等,初、中级阶段的不少学生都容易写错。通过汉字形体和意义的联系,学生可以更加牢固地将目标字与目标词联系起来,从而减少书写中的形体讹误现象。

三、构形分析有助于学生掌握汉字的准确用法

由于汉字是在汉语的基础上造的,所以其形体与功用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一方面,汉字的功能需要通过构形来区别,另一方面,有时候为了使汉字更好地发挥其记词功能,人们会对构形做表层或深层的处理。当学生掌握构形分析理论之后,就会对碰到的实际问题做出合理的处置。前者比如汉字中的分化字现象。早期汉语不是很发达,汉民族的社会背景也简单,但随着社会生活和汉语的进一步发展,汉语的词汇越来越多,这样势必造成一个书写形式记录多个词或同一个字的多个义项的现象,进而削弱了汉字符号的区别能力。其中一个做法是改造原来的形体,分化出一个或多个形体,从而分担较多的功能。比如“柴—祡”。“柴”字,《说文·木部》:“柴,小木散材。”徐鍇《说文解字系传》注云:“散材,谓不入屋及器用也。”指小的柴。另外,古人在祭祀时有一种烧柴祭天的行为,故而“柴”亦表示烧柴祭天,如《尚书·舜典》:“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引《尔雅》谓:“祭天曰燔柴。”但“柴”字在文献中表示小柴、燔柴祭天的用法都很常见,因此人们后来对“柴”的字形做了改变,又造了“祡”字专门记录祡祭义。再反过来看,由于祡祭也属于祭祀一类,因此“祡”字的“示”旁很好地展示了其字义。这也帮助学生进一步认识了“柴—祡”这一组汉字与其字义,认识了此二字形义的来源和发展关系,从而他们在阅读文献时,可以顺利解决实际话语中的相关问题。

对汉字的构形进行分析,除了有利于掌握汉字形体、汉字形义关系外,也有助于学生处理复杂的汉字字际关系。因为汉字在使用中,常常出现与汉语不对应的情况,比如一字多词、多字一词,再如同词异字、同字异词等现象,这时候都需要对汉字与汉语的关系进行考察。而在考察的过程中,常需要对汉字的形体进行解析,因为字跟词不对应现象的其中一个表现即构形意图不同。比如“倚—椅”。要准确认识此二字,既要关注其差别,又要留意其间的联系。“倚”字,《说文·人部》:“倚,依也。”指依靠在物体或人的身上,如《论语·卫灵公》:“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倚于衡”指依靠在车辕头上的横木上。引申又表示依附、依凭等用法,如《老子》第五十八章:“祸兮福之所倚。”“椅”字,《说文·木部》:“椅,梓也。”此“椅”是木的一种。而“椅”又有另外一种用法,《正字通·木部》:“椅,坐具后有倚者,今俗呼椅子。”此“椅”乃指椅子,与凳子同属坐具。显然,表示木名的“椅”与表示坐具的“椅”只是写法相同,构形意图则不同,二者为同形字关系。表示依靠的“倚”与表示椅子的“椅”则是同源分化关系,二者均有依靠这一核义素。

上面考察的几个例子,主要涉及了汉字中的同形字、同源字、分化字三种文字关系。总体来看,相关文字关系主要包括异体字关系、通假字关系、同形字关系、正讹字关系、分化字关系等,这些关系共同构成汉字字际关系体系。在这个体系中,诸要素间的区分表现为两个纬度:构形,功能。显然,要构建完整的汉字字际关系体系、要科学处理具体文字间的字际关系,都离不开对汉字形体的分析。异体字的不同形体间,构形有差别,但功能无别;通假字不同形体间,构形和功能都相别;同形字的构形相同,但构意不同,功能不同;正讹字的正字与讹字之间功能相同,讹字形体由正字书写变异而来;母字与分化字功能相别,分化字的形体一般由母字改造而来;同源字之间功能上有共同的核义素,形体上有的是同形的,有的有共同的构件,有的则没有关系。显然,在处理汉字字际关系、掌握汉字的准确用法时,必须借助于对汉字形体的分析。学生只有学会了汉字形体分析法,且科学规范地对汉字形体进行分析,才能加快他们学习汉字、汉语的速度。

四、构形分析有助于学生科学掌握汉字的读音

上面考察了汉字构形分析对汉字教学的一些特别价值,此外,汉字的构形分析对于学生掌握汉字的读音也有直接帮助。最典型的表现是汉字形声字的学习,学生可以利用形声字声符的表音功能快速掌握整字的读音。就汉字体系的发展而言,经历了从早期象形字为主到后期形声字为主的过渡,甲骨文时期形声字占到了27.24%,西周金文中形声字占到了48.47%,春秋金文里形声字占到了51.50%,战国东方五国文字中形声字占到了73.13%,战国楚文字里形声字占到了87.39%,《说文解字》中形声字占到了87.39%。上面是古文字时期形声字在各种类型文字中所占的比例,到了今文字时代,尤其是楷字时代,形声字所占比例更高。以《康熙字典》为例,其中形声字约占90%。尽管在现代汉字中,形声字的读音和声符的读音有的不一致,但这只是语音演变的结果,学生仍可以通过语音演变规律来掌握整字的读音,李运富在《字理与字理教学》中所谈的“类声符”即属此类。比如“都”字,单独来看,声符“者”与“都”的读音无关,但若跟“赌”“堵”“睹”等放在一起,便可发现“者”的表音作用。

五、结语

本文主要就汉字构形和构形分析理论在汉字教学中的应用进行探究,事实上,汉字的研究历史悠久,相关理论也非常多,但这些理论更多的是停留在学术研究的层面。对汉字教学者来说,如何将高深的汉字学术研究的理论合理、巧妙地运用在教学中,如何进一步提升汉字教学的效果,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比如关于汉字的理论,哪些可以运用在汉字教学中,融入多少、怎么融入等,都需要逐项予以考察。除了本文探究的汉字构形分析理论外,其他如汉字形音义统一理论、文字发展三定律、汉字字际关系理论、汉字造意实义理论、汉字系统性理论、汉字认知理论等,都对汉字的教学有非常直接的帮助,都值得汉字教学者、研究者予以专门考察。

【参考文献】

[1]孙建伟.汉字形义统一性的发生、发展与功能论[J].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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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孙建伟.文字发展定律及其对分化字的影响[J].重庆社会科学,2013(9)

【作者简介】孙建伟,男,博士,陕西师范大学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

(责编 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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