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培芸
记忆中,外婆的家,是一间“高龄”的房子,斑驳的外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岌岌可危。
老房子里,没有像样的洗手间,只有一间简陋的、用黄泥破砖围成的茅屋,在茅草的遮盖下显得更是凄凉。就连平日里洗澡的地方也是一个用水泥做成的窄小房间,幽黄的老式灯泡挂在潮湿的墙壁上。在那昏暗的光影里,关于老家的一切记忆便倏地出现了……
那时,我还年少。在小屋里洗澡的时候,看见墙上趴著一只大黑蜘蛛正在对着我张牙舞爪,我“啊”地一声,被吓得连衣服都没穿就往外冲,狼狈的模样把外婆逗得呵呵直笑。至于上厕所的问题,外婆则总是牵着我的小手跑到几百米外的舅舅家解决。每次怕我着急,外婆都一路小跑,累得直喘粗气。
上中学了,我去了小县城。每当周末我回来时,外婆家清冷的灶台就冒起了腾腾的热气,她总是像变魔术似的端出好吃的饭菜,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掉。自从外公去世后,我又常住校,外婆脸上的笑意日益减少,只身一人守着偌大的老房子,悉心照料着院里那棵桂花树。记忆中我曾坐在树下,吃她做的桂花年糕,那滋味淡淡的,但沁人心脾。我再也不在她家洗澡了,而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经常站在那棵桂花树下,眺望着那延绵到远方的公路,念叨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
后来,我去了爸妈打工的城市。
外婆经常打电话回来,每每说到最后,她总要小心地问上一句:“等你放假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多待几天?”一次次,我总推说学习紧张没时间,实际上,我是怕去外婆家的厕所。我想,她也懂。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渐渐懂得了外婆生活的不易与艰辛,于是,对老房子的一些不满与抱怨也慢慢减退。
“快回来看看吧!我把家里装修了一下!”外婆在电话里不无激动地说。终于,我们今年春节回去了。
一到家,门口的茅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贴着白底黄花瓷砖的现代版厕所,面积不大,但干净整洁,里面还点了檀香。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外婆,她拉着我的手摩挲着,我明显感觉到那手粗糙开裂得很厉害。她轻轻拍着我,脸上的褶子似乎更密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留下来多待几天!”
那晚我躺在外婆新买的碎花床单上,一夜未眠。
外婆老了,给我盛鸡汤的手满是皱纹;外婆老了,带我参观新房的脚步有些蹒跚。但是她眼里未说出的话,她嘴角边的笑意,我都懂。我会将它留下,藏于心间,等它发酵,生香……
窗外,月光甚好,微风不躁,留下一片婆娑桂影。
(指导教师:黄志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