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
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位深爱她的丈夫。忽然有一天,她得了乳腺癌住进医院。正当被病痛折磨得万念俱灰时,病房里走来了青葱记忆中的老同学……
郑海燕是昆明本市人,从小生长在一个教师家庭。1991年,16岁的她就读于昆明市第十中学。因为长相漂亮,身材高挑,又是学校的女子长跑冠军,上高中时,便成了同学眼中的班花,有很多男同学偷偷地给她写情书、送礼物。不过,郑海燕一心扑在学习上,并不为之所动。
高二时,班上有两个男生,一个叫周家明,一个叫林学峰,两个不仅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更是她的“狂热追求者”。周家明聪明伶俐,却不爱学习,经常会无故惹出一些事端来,所以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坏蛋”。林学峰勤奋好学,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因为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被大家戏称为“博士”。
一转眼,紧张而又忙碌的高三到了。这对好兄弟为了争夺女友,大吵了一顿,不欢而散。临近高考的前夕,一天晚上,为了争夺谁送郑海燕回家,两人打了起来。林学峰被打得鼻青脸肿,连眼镜都打碎了。他找到老师告状,周家明为此还挨了学校的处分。两个好友互相发誓:“从此之后,我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再理你!”
不久高考张榜,郑海燕考上了西安邮电大学,周家明却落榜了,自感无颜见江东父老的他去了海南自谋生计。因为“失恋”的影响,林学峰也落榜了。从此之后,三个人各奔东西,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彼此之间断了联系。
大学毕业以后,郑海燕进入昆明一家邮电设备公司工作。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郑海燕与冯越相识了。冯越毕业于云南警察学院,是市内一名警察,长得高大帅气,两人一见钟情。2003年春节,郑海燕与冯越在亲友的祝福声中结了婚,次年4月,他们的儿子冯晨出生,两个人相亲相爱,日子过得非常幸福甜蜜。
几年后,郑海燕因为单位效益不好,便辞职出来,做过导游、房地产推销、医药公司的業务经理等工作,每样工作都做得非常出色。
2016年11月的一天,郑海燕正在洗澡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左侧乳房里有几处小小的硬块隐隐作痛,急忙到医院去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如遭当头一棒:她竟然得上了乳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2017年元旦后,郑海燕在市妇女儿童医院做了左侧乳房切除手术。
随后经过化疗和放疗,郑海燕不但头发掉光了,连眉毛都掉光了。疾病的打击,让郑海燕生不如死。
在妻子做手术住院的那段时间,冯越对她照料得无微不至。这时,儿子也考入重点中学了,需要有人照料,妻子一直住院,冯越就把乡下的父母接来照顾孩子。他不但坚持上班工作,还要家庭、医院两边跑,有时深夜还要出警,每天都显得很疲惫。有时候,晚上在医院陪床,他搬个陪护床就在妻子病房凑合一晚上,第二天一醒来洗把脸就赶去上班。日子这样苦,但在妻子面前,他却永远是一脸的微笑。
冯越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手中并没有太多的积蓄。住院以后,两个人辛辛苦苦攒下的20万元钱很快就花光了。为了挽留住妻子的生命,他想尽一切办法给妻子治病。然而,郑海燕的病情,还是在一步一步地恶化。她也预感到了自己生命的危急,便开始变得坦然。
在丈夫陪床时,她经常和丈夫聊起自己青春少女时代那些浪漫的往事。她说,令她最惦念最牵挂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林学峰和周家明。她一直在惦记着,他们还好吗?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和好没有?郑海燕觉得,自己离开人世之前,要做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他们重归于好,同时也对他们当年对自己的那段美好的情愫真诚地说一声“谢谢”。
郑海燕把自己的这个故事讲给丈夫听,也把自己想见他们的想法坦诚地向丈夫讲了。讲完之后,郑海燕怕他会吃醋,责备自己,却没想到,冯越听后很认真地说:“放心吧,我的大美人,一定帮你找到我这两个‘情敌!”
然而,分别这么多年,人走了,家搬了,电话变了,没有一点线索,又到哪里去找呢?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正当郑海燕为寻找两位老同学而发愁时,2017年2月22日,正在医院化疗的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休息时,一位大学同学打电话过来告诉称,有人在晚报上发了一则寻人启事,在寻找一个叫“郑海燕”的老同学,问是不是在找她,还把启事拍照传给她:“昆明市第十中的郑海燕老同学,自从中学毕业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还记得吗?那些年少懵懂的青春故事,就像是放飞的风筝,演绎着我们所有的欢笑和泪水!可是,不经意间,那根牵扯着风筝的线断了……多年来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和生活,希望能找到你。同时也祝你家庭幸福、永远美丽……坏蛋。”
当看到落款“坏蛋”两个字,躺在病榻上的郑海燕眼睛一亮,羞涩地对丈夫说:“看来,周家明这个家伙,都过去22年了,还没有忘记我啊!”话还没说完,激动的泪花模糊了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葱岁月的年代……
丈夫则鼓励她说:“还是回个电话吧,别伤了老同学的这份心,他也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吧。”丈夫的理解让她很感动,在病榻上,她拨通了周家明在报纸上留下的电话。
接到郑海燕的电话,远在海口的周家明兴奋异常。他很快得知郑海燕患癌症的事,说:“海燕,坚强些,你会好起来的,我过几天就去看你。也许,我还会带给你一个惊喜……”
原来,高中毕业后,周家明就到了海口市,在父亲老战友的帮助下,头脑灵活,不怕吃苦的他经过10多年的打拼,挣下了千万家业。后来,他又在海口开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酒店,交给妻子何慧经营。
在电话中,他得知郑海燕也想和林学峰见一面,于是他马上打电话让老家的父母寻找林学峰。电话那头,接到“情敌”的电话,林学峰颇感意外。当年,林学峰高考也落榜了,他没有消沉又复读了一年,考上了昆明工业大学,毕业以后,又相继读完了硕士、博士,现在西南交通大学任教,如今他已娶妻生子。
两人在电话里畅快地聊起往事和近况。没说几句,林学峰就急切地问周家明,说:“你有郑海燕的消息吗?她怎么样?这么多年,我还一直忘不了她,但愿她过得好,有机会我们一起聚聚吧。”当林学峰得知郑海燕得了癌症时,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最后两人商定,一起到昆明去看郑海燕。
周家明和林学峰约好一起回昆明看郑海燕后,两人都和妻子如实说明了情况,他们的妻子都很理解和支持。细心的周家明又给冯越打了一个电话,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还非常诚恳地征求起冯越的意见,对他说了自己想和林学峰一起去看郑海燕的想法。冯越连忙回答道:“可以,当然可以,欢迎你们!”为了给郑海燕一个惊喜,周家明还叮嘱冯越不要将这个秘密告诉郑海燕。
2017年4月5日,周家明和林学峰乘机来到昆明。在机场,两个大男人见面后“相逢一笑泯恩仇”,一起打的直奔医院。病房里让郑海燕想不到的是,和他一起来看她的,还有她一直想见到的林学峰。
三个“冤家”再次相聚,当郑海燕看见气宇轩昂的周家明和文质彬彬的林学峰手捧鲜花在丈夫的陪伴下走来的时候,她脸上涌起红晕。她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拉住了周家明的手,另一只手则拉住了林学峰的手,幽默地说:“你们俩现在不打架了吧?‘坏蛋,当年我用文具盒打了你,你还记恨我吗?我现在向你道个歉!”
周家明和林学峰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三个老同学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病房里的气氛温馨而又轻松。郑海燕没有想到,22年后,周家明和林学峰的到来,又给当年他们的那段“初恋”故事增添了更加动人的色彩……
虽然郑海燕很开心,但周家明和林学峰的心情却随即又变得沉重。昔日苦恋过的高傲“公主”,如今气若游丝,憔悴不堪,两人的内心仿佛被刀割了一样疼痛。
当天晚上,冯越在一家酒店宴请两位“情敌”。很快,三个大男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当然,他们谈得最多的还是郑海燕。周家明和林学峰真诚地说:“冯哥,如果你不介意,就请答应我们的一个请求,让我们和你一起来救海燕吧。纵使我们无法留住她的生命,但如果你同意,我们也可以经常来陪陪她,让她过得快乐……”
冯越很大度地点头同意,周家明还和他打趣道:“冯哥,我们两个这样做,你不吃醋吗?”冯越笑了,认真说道:“你们两个当年那样追郑海燕都没追到,却让我得到了,我幸福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吃你们的醋,我只会替海燕感激你们的这份情谊。”
让冯越夫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男人一诺千金,为了能随时帮助和陪伴郑海燕,他们竟然放弃了自己稳定的工作和生活环境,连家都搬回了昆明。
周家明回到海口后,把郑海燕的病情向妻子讲述了一遍,并说出自己想叶落归根,到老家昆明生活,妻子何慧点头同意。周家明随即将自己的酒店转让出去,携妻带子回到了昆明,在朋友的帮助下又开了一家连锁酒店。
2017年6月24日的一天,周家明将一张存有20万元的银行卡硬塞到冯越手中,让他给郑海燕治病。林学峰回到成都后,也和妻子说起了郑海燕的病情,并说自己此后要经常回昆明看看郑海燕。听丈夫这么说,他妻子也通情达理地说:“你不是再有半年就要交换到昆明理工大学任教吗?既然这样,你不如和领导说一下,干脆我们提前回去好了……”听到妻子这么说,林学峰马上向领导递交了请调报告。一个月后,他和妻子带着孩子回到了昆明。回来的第二天,林学峰和妻子就带着孩子来到医院看望郑海燕,并留下了10万元钱。
在周家明和林学峰的帮助下,郑海燕又在医院治疗了大半年,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2017年12月下旬出院回家。为了减轻丈夫的负担,她还开了一家微店,推销化妆品。对生命有了更深领悟的她,还有家里设立一个癌症患者心理咨询热线,她还憧憬设立癌症救助基金……
为让郑海燕过得更充实快乐,周家明、林学峰和冯越决定,以后,每到周末,三个家庭就轮流组织聚餐和周末家庭晚会活动。为了每个周末的聚会,周家明和林学峰煞费苦心,他们不仅每次精心制作各种好吃的菜肴,还动员妻子、孩子和自己一起排练节目。郑海燕的家里,经常充满了欢声笑语,喜气洋洋,连邻居有时候也跑过来凑热闹。
2018年春节后,郑海燕的病情再度恶化,被丈夫紧急送到昆明医科大学附一院抢救。得知郑海燕病危的消息,周家明火速赶到医院,正在外出差的林学峰也当即乘飞机赶回昆明探望。抢救室里,医生正与死神争夺着郑海燕的生命。冯越、周家明、林学峰三个大男人坐在走廊里低头不语,为不幸的郑海燕默默流泪祈祷,希望她能闯过生命的鬼门关。
郑海燕被抢救过来后送到重症临护室护理。虽然暂时保住了生命,但每天昂贵的医药费再一次成为压在冯越身上沉重的负担。
周家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说:“当初,郑海燕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很多同学都喜欢她,咱们还是发动一下同学,为郑海燕捐点款吧。”说完,周家明立即在手机上创建一个老同学微信群。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两个人就寻找到了69位同学及校友,一个月的时间就捐了8万多元的善款。有了这些钱,郑海燕的生命又看到了希望。
2018年4月12日,主治医师在给她进行了全面检查之后,翻看各种检验单忽然发现,按照这样的病况,其实她是坚持不到今天的,很多比她病情轻的患都相继离开人世,而郑海燕依然在顽强地支撑。当看到她的丈夫一直温情脉脉地陪伴在她身边,听到冯越讲述妻子的两位老同学倾力相助,鼓励她战胜病魔的感人故事后,老教授说:“我明白了,是爱情加同窗,创造了奇迹!”
发稿前,笔者电话联系了郑海燕,得知她正在医院积极接受治疗,目前病情基本稳定,各项体征基本正常。她欣慰地告诉记者:“人来到这个世界是相对的,而走是绝对的,我不惧怕死亡。因为我有爱,这种爱是一种超越了亲情、爱情、友情的大爱。即使我明天就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但我生命的鲜花在悬崖上依然怒放,这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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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辑张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