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源支持下的美国一流学科建设

2018-05-09 10:51孙贵平邹源椋
高教探索 2018年4期
关键词:社会资源一流学科

孙贵平 邹源椋

摘要:美国高等教育一流学科建设初期,社会资源的广泛支持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以慈善基金会为代表的社会资源通过资助体现其倾向性,资助主体对资助客体理性选择,科学研究的发展以外力推拉为主要特征,引起大学内研究架构的调适,并最终促使科学研究的长足发展。在此过程中,民间自发资助行为一定程度上保证研究自由,资助主体的开拓性价值理念深刻影响着大学科研,大学科研的主体、对象、方法等均实现变革,促使美国大学建成世界一流学科。

关键词:社会资源; 一流学科; 外力推拉

美国高等教育经费由政府拨款、学生学费和社会资源三大部分构成,其中由慈善基金会、公司慈善和包括校友在内的个人捐赠组成的社会资源是支持高等教育发展的主要力量之一。社会资源支持美国高等教育发展由来已久,20世纪上半叶被视为美国研究型大学崛起的关键时期,社会资源在其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本研究主要探讨劳拉·斯皮尔曼·洛克菲勒纪念基金会(Laura Spelman Rockefeller Memorial,以下简称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如何支持、推动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研究迈入世界一流水平。社会资源支持大学学科发展可被视作外力推拉作用与大学学科发展改革相呼应的运作过程,在此过程中,社会资源对大学学科的选择性资助,引起大学科学研究的调适,进而内外力相互作用,共同促进大学科学研究的发展。

国内诸多学者对社会捐赠与大学发展进行研究,例如罗公利、杨选良、李怀祖[1],孙旭东、应飚[2]等人的研究;包海琴[3]、许铮[4]等对美国大学社会筹资进行探讨;王勤、韩燕[5],叶伟萍、梁文艳、胡咏梅[6]等诸多学者对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进行研究。以上研究各有侧重,但探讨20世纪早期的社会资源支持美国高等教育一流学科建设的研究鲜见。中国高等教育经费来源单一化由来已久,国富民强时代呼唤社会资源支持高等教育,中国大学社会捐赠已然起步,学习美国社会资源支持建设大学一流学科的经验,对中国大学高效率使用社会捐赠、提升捐赠信心、促进大学学科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社会资源支持高等教育发展的动因

自19世纪末20世纪初开始,物质财富的积累,进步主义运动的兴起以及社会对新型高等教育的呼唤,共同铸就了社会资源大规模支持高等教育的局面。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实现近代工业化,物质财富极大增长的同时社会矛盾凸显,平民主义、进步主义思潮此起彼伏。德国研究型大学理念传至美国,在一大批留德返美的有识之士倡导下,高等教育变革势在必行。资助高等教育,成为解决社会矛盾、促进国家进步的主要手段之一。出身贫寒继而发家致富的大资本家基于缓解社会矛盾、合理分配剩余财富和造福全人类的目的,开始成立现代慈善基金会,教育成为其重点资助对象之一。“大基金会重视扶助教育,相信优胜劣汰,又相信人可以通过教育提高素质,变劣为优;相信机会平等、自由竞争,同时认为最重要的平等是教育机会平等。”[7]

社会转型时期的美国高等教育与经济发展水平不匹配,伴随社会的急剧动荡而谋求变革。19世纪,德国开始高等教育的转型并取代英国成为世界高等教育之中心。美国的有识之士纷纷奔赴德国留学,德国将教学与研究相结合的大学理念深深影响了美国的教育学者。学成归国后,他们纷纷致力于改革美国的高等教育体系,侧重于提升大学的研究水准,例如吉尔曼(Daniel Gilman)等人于1876年创办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霍尔(Granville Stanley Hall)等人于1887年创办克拉克大学以及哈珀(William Rainy Harper)等人于1891年创办芝加哥大学, 老牌高校诸如哈佛大学等也致力于高等教育改革。[8]高等教育机构改革和学术研究水平的提升,离不开经费支持,彼时的美国政府尚未开始大规模资助高等教育,社会资源的支持成为各大学极为重视的资源之一。无论是出于信仰和兴趣的个人资助还是期望大学研究帮助解决社会问题的基金会资助,都对大学的科学研究提出要求。

二、选择:基金会社会福利之责与大学社会科学研究之忧

现代慈善基金会的出现,以为全人类谋福利为最高宗旨,将资助教育置于首位。洛克菲勒基金会在20世纪初通过防治钩虫病的资助获得了巨大成功,医学资助成为该基金会早期主要成果之一,但人们发现,自然科学的发展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社会科学研究进入资助视野。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成立于1918年,为洛克菲勒纪念亡妻而特意建立,其妻劳拉·斯皮尔曼·洛克菲勒生前对社会科学领域抱有浓厚兴趣。彼时美国的社会科学研究在大学中地位低下,研究方法、研究结果等均不尽如人意,而基金会为全人类谋福利的最高宗旨决定其不仅应资助自然科学,而且应研究人类社会问题,从促进科技进步与加强人文关怀两方面实现其崇高理想。自1918年成立至1928年整体性并入洛克菲勒基金会,短短十年时间内,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资助金额达到7400万美元,[9]这是美国大学社会科学研究获得社会资源的最大规模支持,其资助模式及资助效果前所未有,直接推动美国的社会科学研究迈入世界一流水平。

(一)前期调查寻找研究羸弱之因

1922年,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迎来其发展历史上具有转折意义的负责人如姆尔。基金会之前的资助不成体系,如姆尔将前期调查作为参考依据并确立社会科学研究资助原则,此种资助模式深远影响了洛克菲勒基金会其后几十年的资助。如姆尔是美国知名的统计、经济和心理学者,1917年,在年仅27岁时获得芝加哥大学教育与心理学博士学位,[10]其个人才能得到基金会的充分认可。1922至1924年間,为更好地开展对大学社会科学研究的资助,如姆尔与同事弗兰克(Lawrence Frank)等人对美国的社会科学研究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并得出一系列报告,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现状》(The Status of Social Science in the United States)。

《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现状》认为,当时美国的社会科学研究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且不完整的”,主要表现在:研究主体人员方面,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教师和研究生数量很少,资金匮乏,无法满足美国社会发展的要求;研究对象方面,美国社会科学研究场所绝大部分在大学校园内进行,极少有田野调查和实证研究,与社会现实脱节明显;研究方法方面,以文献法为主,学生没有得到很好的科学研究方法训练;研究效益方面,社会科学研究在大学中地位较低,研究成果形成的出版物极少,无法为决策者提供决策依据。[11]

基于实证调查的资助报告,凸显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的缺陷,为下一步资助项目的选择与实施提供了依据。由表1可见,彼时的美国著名大学社会科学研究,实证类调查研究占比由5%到40%不等,可以明确一点即美国大学的社会科学实证研究长期处于弱势,脱离社会实际倾向明显。资助实施之初的调查研究,找出了社会科学研究羸弱的问题所在,进而有目的、有针对性的选择资助项目,方可有效促进社会科学研究的发展。

(二)资助引导社科研究方向

依据前期调查报告,如何促进社会科学研究的发展成为基金会主要考虑的问题。首先,基金会负责人如姆尔确认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资助的各项原则,包括资助社会科学的合法性问题,以解决社会实际问题为取向,服务于当地社区和民众,变革研究方法,使“高峰更高”,优选有实力的研究机构起到引领作用等。[12]其次,甄别社会科学研究机构,从大学内和大学外两个层面确认资助对象,诸如芝加哥大学、耶鲁大学和政府研究所(Institute for Government Research, IGR)、社会科学研究评议会(Social Science Research Council, SSRC)等机构。最后,针对社会科学研究如姆尔界定了资助的具体学科,包括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历史学、人类学和心理学等。

基金会社会科学资助项目的选择,具有鲜明的实用性特点,倡导社会科学研究与社会现实问题密切结合。无论是资助机构的选择还是资助项目指南(表2),均强调实证调查研究,凸显当时社会现实问题且资助范围宽广,涉及社会科学各个领域和研究机构。基金会的社会科学研究资助项目,倡导研究领域的开拓和研究方法的变革。一方面,洛克菲勒基金会倾向于资助开创性工作,例如前期极为成功的医学研究项目;另一方面,力图以社会科学研究解决当时社会的种种矛盾,理所当然地提倡研究方法、研究视域等的革新,将学术研究与解决社会实际问题相结合。

三、调适与发展:芝加哥大学一流社会科学研究的外力推拉

彼时美国大学的研究经费投入到自然科学较多,联邦政府大规模干预大学科学研究尚未开始,在社会科学研究经费匮乏的空档期,社会资本的进入有效填补缺口,呈现校内与校外合纵之势。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资助的倾向性使各大学接受资助后发生了一系列社会科学研究的调试与发展,组织架构上跨学科研究组织开始成立,研究方法上实证调查研究得到提倡,研究成果上出版物增多且影响力愈来愈大。基金会在如姆尔任期内,拨款总额达到1700多万美元(不包括未使用的匹配资金200万美元),[13]资助数额之大是任何单独一所研究机构无法全盘接受的,故而各取所长的资助分配成为首选。基金会对于哈佛大学商学院、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的资助侧重于经济学研究,对芝加哥大学的资助倾向于社会学、政治学研究。

芝加哥大学成为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资助的首选对象,学校从最初的成立到后期的发展均与洛克菲勒家族及其基金会有紧密关系。1891年芝加哥大学初创时期,洛克菲勒本人即捐赠60万美元。[14]洛克菲勒基金会首任主席盖茨(Frederick T. Gates)正是为芝加哥大学筹款而与洛克菲勒本人相识,且长期服务于洛克菲勒家族,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负责人如姆尔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心理与教育学系。芝加哥城市发展异常迅速,人口从1850年的3万人增加到1900年的170万人,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来自德国、波兰、爱尔兰、意大利等国家。城市的飞速发展伴随着大量的社会问题,例如卖淫嫖娼、毒品买卖、流浪人群和黑社会团伙等。[15]立足于芝加哥城市的多样性与诸多问题,在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的直接资金支持下,芝加哥大学的社会科学研究迈入一流水平,其社会学研究更成为具有世界范围影响的芝加哥学派。

(一)双重负责的研究架构调适

如姆尔等人的《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现状》报告引起了芝加哥大学的重视,要想获得资助,必须进行相应的改革,基金会将该校的资助项目命名为“本地社区研究委员会”(Local Community Research Committee,LCRC),一方面具有新社会科学研究的实验性质,另一方面是社会资源倡导下的大学科研内部改革的范例。芝加哥大学首任校长哈珀(William Rainy Harper)将德国研究型大学理念付诸实施,在极短时间内建立起闻名全美的理工学科,但其社會科学研究依然遵循以学者个人研究为主的模式,不成组群的单一研究实力薄弱,改革势在必行。针对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改革第一位发声的是社会学教授斯莫尔(Albion W.Small),在1923年的社会学科职工会议上,斯莫尔提出跨学科研究的思路。其后,梅里安姆(Charles E.Merriam)、帕克(Robert Park)、伯吉斯(Ernest Burgess)等人认为社会科学应更加侧重实证研究。

1923年1月,在斯莫尔、梅里安姆等人的倡议下,成立由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等学科组成的“本地社区研究委员会”的建议提交至芝加哥大学董事会并获得批准,[16]标志着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改革正式开始。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将芝加哥大学列为资助首选基于以下原因:研究资源方面,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研究已经具有良好的基础且独立设系,而哈佛、哥伦比亚等大学尚未将社会学等学科独立设系,其地位更加低下;组织机构方面,芝加哥大学的研究型大学理念和新成立的跨学科组织运行架构有利于保证研究的持久性、打破学科界限;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教育已经开展,专业期刊和大学出版社配备齐全;芝加哥大学实证调查研究导向的提出可以满足基金会以解决社会实际问题为出发点的资助要求。芝加哥大学关于社会科学研究的改革措施,被视为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的突破口,以“开拓性”著称的基金会自然热衷于资助。

芝加哥大学“本地社区研究委员会”是前所未有的社会科学研究架构,呈现出诸多新特点。研究主体方面,横跨政治学、社会学等几大主体社会科学领域;研究管理方面,校内外双重负责制,不仅对校内的芝加哥大学校级领导负责,而且对主体出资人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负责,这就意味着社会资源在大学科学研究中取得了一定话语权;研究内容和方法方面,体现基金会的资助倾向,如实证调查、跨学科、将本土问题作为研究对象等,既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内生性要求,也是外部社会资源施加影响力的结果。

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的资助行动,推动芝加哥大学内部社会科学研究架构的调整,从根本上保证自身研究目的的实现。“本地社区研究委员会”首先打破学科研究各自为营的状况,规定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历史學、人类学等校内学科都应在委员会的统筹下开展研究,通过定时的研究者会议和跨学科研究项目,实现学科交叉研究;其次,以芝加哥本地社区为研究对象,大力倡导实证调查研究,例如青少年黑帮、社区邻里关系、流浪人员等调查研究;最后,通过鼓励学术研究成果的出版提升社会科学研究地位,为决策者提供决策参考,为基金会提供社会问题解决思路。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倡导的跨学科、实证调查、解决社会实际问题的研究取向,通过后续几年的拨款支持,校内委员会与校外基金会真正实现了研究理念上的一脉相承。

(二)资本注入成就大学一流学科

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通过资助直接推动芝加哥大学“本地社区研究委员会”的社会科学研究,其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长期排名美国前列,社会学更是独占鳌头,成为世界范围内的研究中心。资助过程中,学科之间的界限被打破,新的研究领域、方法和人员层出不穷,通过委员会实现跨学科研究的“实验”性质,在全美乃至世界高校中具有示范引导意义。迈阿密大学校长休斯(R.M.Hughes)通过调查认为,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历史学、人类学、政治学、哲学五大学科在全美学科排名中长期保持前三位置;当时80%的社会科学研究工作是由芝加哥大学完成的;全美三分之一的社会学研究生由芝加哥大学培养,[17]由此可见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研究的雄厚实力。

值得一提的是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获得大额资助后,通过设立研究生奖学金广揽优秀生源,通过实地走访调查,获取芝加哥城市的真实数据,开创“城市空间同心圆模型”(Concentric Zone Model of Urban Space)等新研究方法,[18]将芝加哥城市总体作为研究对象,通过自办的权威刊物《美国社会学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AJS)和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发表各项研究成果等方式,芝加哥社会学研究异常活跃。英国社会学者布尔默(Martin Bulmer)在其专著《芝加哥社会学派》(The Chicago School of Sociology)中评论道:“出版于1920年代的《波兰农民在欧洲和美国》标志着芝加哥大学的社会学系取得了国际性的领导地位。”[19]

总之,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的社会科学研究资助,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开启了美国大学社会科学研究的新面貌。芝加哥大学社会学/政治学等研究、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工业关系研究、哈佛大学的国际关系研究、哥伦比亚大学的儿童发展研究等无不是在基金会的资助下取得发展。大学社会科学研究的繁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洛克菲勒基金会通过研究结果认识到美国社会的复杂状况,其资助理念转而促进知识的进步,希望“通过人类社会的互相谅解而控制彼此的行为”[20]。国家治理层面,无论是国家关系、工业关系还是社会学等研究,伴随1929年经济危机的出现,“罗斯福新政”中工业复兴、社会福利保障、银行法令等内容均借鉴参考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 大学研究方面,芝加哥等大学的研究具有示范标杆效应,开启了美国大学社会科学研究的新局面。

四、社会资源支持高等教育的探讨

社会资源支持美国大学一流学科建设体现于资助主体对资助客体的推动与发展,以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为代表的资助主体,带有一定的资助倾向性;以芝加哥大学为代表的资助客体,通过资助显著提升了自身的研究水平。在资助的过程中,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的资助是基于自身需求的选择,作为资助对象的芝加哥大学,则迎合基金会的要求结合自身实际进行科学研究的调适,并最终取得长足发展的双赢效果。

(一)资助行为的民间性

作为社会科学研究的资助主体,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的资助行为代表了美国精英阶层的理想。现代慈善基金会先驱之一的安德鲁·卡内基在其《财富的福音》(Gospel of Wealth and Other Timely Essays)一书中,明确表示剩余财富应造福社会,缓解社会矛盾,以便为富人铺就通往天堂之路。[21]此书得到当时众多富人认可,奠定了美国现代慈善事业的思想基础。本质上,这是美国精英群体价值取向由传统基督慈善教义向现代慈善事业的转变,而肩负起造福社会职责的主体转向大企业家。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的资助要求大学在接受资助后产出相应的成果,并能够转化为“看得见”的效应,其出发点是社会现实矛盾问题,通过对大学的研究资助,寻求解决方案,造福社会。

社会资源支持美国高等教育中的社会科学研究,在美国政府无暇顾及的情况下开展起来,均为民间自发形成。究其原因,美国的公民社会理念起到重要作用,成熟的公民社会要求公民个人参与到社会治理当中。基金会作为第三方部门,理所当然地为科学研究、社会进步负责;大学等研究机构,早期以宗教慈善捐赠起步,后期发展更加依赖于社会资源的支持,两者相同的民间属性决定其合作的先天亲近性。美国高等教育资助行为的民间性,一方面,具有直截了当的优势,直接对接大学内的研究团队;另一方面,研究的自由得到一定保障,尽管资助主体具有一定的价值倾向,但具体学科内的研究领域和研究结果均遵循学术自由原则,不受干涉,把控大方向后的研究自由是学术价值与实用价值之间的良好妥协。

(二)资助理念的开拓性

基于先天开疆拓土的价值观念和实际调查后的资助策略,势必影响科学研究的视域,要么开启新学科的诞生与发展,要么改良陈旧的不随时势的原有学科,使之焕发新的生命活力。20世纪初的美国社会处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中,必然要求社会各部门进行相应的变革。洛克菲勒基金会前期对医学研究的资助和后期对物理学、生物学等的资助,或有意或无意地发展出新学科,推动了某一社会产业的勃兴。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的社会科学研究资助,既是在社会发展大潮流中认清和解决社会问题为出发点的资助肇始,又是社会科学中研究领域、研究方法和研究结果的内在变革要求。

“使高峰更高”的资助原则令基金会着眼于有实力的研究型大学,通过前期调查得出的资助理念必然选择有一致科研抱负的大学,芝加哥大学的社会科学研究无论是组织架构的变革还是研究视域、方法的创新,均是学校内部变革和外部基金会要求的推动作用。社会科学研究在20世纪初期的美国研究体系中地位较为低下,其研究结果影响力极为有限。基金会的大规模资助行为,直接促使了社会科学研究的繁荣,以芝加哥大学等顶尖大学中的研究人员为落脚点,引领全美的社会科学研究,整体上提升了美国社会科学研究水平。同时,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由文献研究为主转变为实证调查研究和跨学科交叉研究为主,治愈了社会科学研究不接地气的弊病;研究成果的大量出版和推广,切实为决策者提供了决策依据,也奠定了未来长时期的社会科学实证研究主流地位。

(三)资助研究的本土性

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的繁荣,一方面得益于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大量的研究资金投入,另一方面也受益于美国本土社会研究对象的广泛多元。基金会资助社会科学研究的根本目的在于缓解社会矛盾,解决社会问题,这就决定了社会科学研究的实用性。无论是经济学、历史学还是社会学等学科研究,均以美国社会为主体,而且关于国内外经济、文化等方面的跨国研究均是以服务于美国本土问题解决为导向。应该说,美国的社会科学研究较好地处理了本土化与国际化的关系问题,开拓性地采用新研究方法,生产出新的社会科学理论,并广泛影响世界范围。大学社会科学研究的最根本生存土壤为所在国的历史、文化与现状,社会科学的研究必须根植于本国文化土壤才能枝繁叶茂。批判地吸收借鉴外来研究理论与方法理应得到提倡,但最为根本的是找出本国发展中的问题和研究对象。

以劳拉·斯皮尔曼基金会为代表的社会资源,在20世纪初期大规模资助大学的社会科学研究,纯粹的民间行为、开拓性的研究视域和方法以及研究的本土现实性,推动了美国大学的社会科学研究迈入世界一流水平,对于今日中国大学之一流学科建设及大学经费来源多样化及管理等问题或许具有一定启发意义。

注释:

①数据来源:Laura Spelman Rockefeller Memorial, The Status of Social Science in the United States, 1923:5。

②資料来源: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Laura Spelman Rockefeller Memorial.Memorandum: Conditions Affecting the Memorials Participation in Projects in Social Science,1923。

③数据来源: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Local Community Research Committee: Report to the Laura Spelman Rockefeller Memorial 1924-1931.1932:62。

④表格来源:根据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Seeing Chicago sociologists a new through the Archives.http://news.lib.uchicago.edu/blog/2015/08/06/seeing-chicago-sociologists-anew-through-the-archives/ 和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Mapping the Young Metropolis.https://www.lib.uchicago.edu/e/webexhibits/mappingtheyoungmetropolis2/ 等资料整理而成。

参考文献:

[1]罗公利,杨选良,李怀祖.社会捐赠与大学发展——中美大学社会捐赠的对比分析[J].高等教育研究,2006(1):99-104.

[2]孙旭东,应飚.社会捐赠与大学发展的关系及影响因素分析[J].中国高教研究,2007(5):64-65.

[3]包海芹.美国高等教育机构社会捐赠状况分析——以教育资助委员会的调查数据为例[J].高等教育研究,2015,36(8):100-109.

[4]许诤.美国著名大学筹款运动的考察[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5(S1):74-83+87.

[5]王勤,韩艳.一流大学与大学精神[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6):137-142.

[6]叶伟萍,梁文艳,胡咏梅.C9大学离世界一流大学有多远——分学科的国际合作比较[J].教育研究,2017,38(3):53-66.

[7]资中筠.财富的责任与资本主义的演变——美国百年公益发展的启示.[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5:348.

[8]亚瑟·科恩,著.美国高等教育通史[M].李子江,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16.

[9]The 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Laura Spelman Rockefeller Memorial[EB/OL].[2017-08-04].http://rockarch.org/collections/rockorgs/lsrmadd.php.

[10]Wikipedia.Beardsley Ruml[EB/OL].[2017-08-05].https://en.wikipedia.org/wiki/Beardsley_Ruml.

[11]Lawrence Frank.The Status of Social Science in the United States[R].Laura Spelman Rockefeller Memorial, 1923:12.

[12]Charles F.Thwing.Fourteen Points of Philanthropy[R].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 1923:15.

[13]The 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LSRMs Accomplishments[EB/OL].[2017-08-22].http://dimes.rockarch.org/xtf/view?docId=ead/FA318/FA318.xml;query=laura%20spelman;chunk.id=headerlink;brand=default.

[14]Thomas W.Goodspeed.A History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The First Quarter Century[M].Chicago, IL: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16:66.

[15]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Mapping the Young Metropolis[EB/OL].[2017-08-06].https://www.lib.uchicago.edu/e/webexhibits/mappingtheyoungmetropolis2/.

[16][17]Martin Bulmer.The Early Institutional Establishment of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The Local Community Research Committee at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1923-1930[J].Sociology, 1984,11(18):572-579.

[18]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Chicago in the 1920s and 1930s: the view from the Chicago School[EB/OL].[2017-08-06].https://www.lib.uchicago.edu/collex/collections/chicago-1920s-and-1930s-view-chicago-school-social-science-research-committee-maps/.

[19]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Foundational Books and Essays[EB/OL].[2017-08-06].https://www.lib.uchicago.edu/e/webexhibits/mappingtheyoungmetropolis2/foundations.html.

[20]The 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The Advancement of Knowledge[EB/OL].[2017-08-22].http://www.rockefeller100.org/exhibits/show/evolution-of-a-foundation/1928-1963.

[21]Andrew Carnegie.Gospel of Wealth and Other Timely Essays[M].New York, NY: The Century Co,1900: 26.

(責任编辑陈志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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