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宝宝诞生记

仲康

一只白色的流浪猫到了小区的院里，白猫温顺得很，友好又可怜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你。看看它，摸抚一下，就贴你脚边蹲下，友好得不能拒绝。一双眼睛特别，一蓝一黄，亮光如剑。啊呀，有点特别，大大的肚子，身怀有孕。门卫的王师傅说：这是来找地方下猫。流浪猫选择我们这里，说明有其安身立命之地，再则对人充满信任。福地，福地啊！

白流浪猫没有名字，顺嘴叫猫猫，就叫猫猫了。猫猫晚上不知去哪里，白天鼓着肚子在王师傅的门卫房的前门后院转悠。王师傅养着黑猫咪咪，这回多了一个吃食的。我每日下班回来一定买一根肠给它吃，见到我，老远就跑过来。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可怜，又是怀孕，此时最需要关心、爱护。楼上的女人也是常买肠喂它。两餐肠，一餐饭，猫猫营养不错。喂猫是亲近猫的最好机会，这活计是我最喜欢干的，看着小家伙儿一口一口吞食的样子很可爱。动物最讲感恩，天天喂它，就知道你是朋友，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你，摇动高翘的尾巴，乖顺依附你。一点食物，就赢得它的好感，以归属感、亲近感报答。几个人在它面前首先看你，向你走来。猫猫像是我养的猫。

将近两个月，猫猫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却不见动静。王师傅和邻居们都怀疑它可能不是怀孕，是肚子里长了东西。我不信。香肠天天喂，猫猫天天如狼似虎地吃，肚子像是要撑破了，大得很。忽然有两日不吃了。王师傅老伴有经验，说要生。王师傅赶紧搭窝，就在他的后院用木箱子搭了一个窝，铺上棉垫子，罩上雨布，很舒适。猫猫理都不理，抓进去，跑出来。人造的窝，不合猫猫的心意。有一天，王师傅说，“生了，你猜生到哪了，柴垛里。”

王师傅后院有个柴垛，一堆树枝，底下有个地方悬空，地上是两条方木，方木中间有块空地上面铺满树叶。猫妈妈就把猫宝宝们生在这里。动物的选择跟我们人不一样。这里隐蔽，不易被发现。安静、安全是第一选择。猫妈妈一胎生了五只猫宝宝。一白，一黄斑纹，三白黄相间。五个小生命诞生了。活生生的小生命，就世界平等生存论而言，跟人一樣值得尊重，也是无比高贵的。我跟王师傅说：既然猫猫选择我们这里生产，是我们的缘分，也是我们的造化。五条生命一定要保证活下来，出了月子，小猫分窝，我们完成任务。我出钱，你出力，买羊肝、牛奶。王嫂给猫猫切羊肝拌米饭，早上熬奶。猫猫每日早上进屋吃食、喝奶。饱餐完在花坛附近转悠一圈，回窝喂奶。王师傅把后院铁栅栏门锁紧，只有他们夫妻俩和我能进去。五只猫宝宝闭着眼，毛茸茸的，挤成一团。像出生的婴儿，抽抽巴巴，丑丑的。王嫂叮嘱我：“千万不要动猫宝宝，手一摸，有了人的气味，猫妈妈就不要宝宝了。属虎的人不能看，一看，猫妈妈就跑了。老虎来了，猫还不吓跑？尽量少看，看完，猫妈妈就搬家。”我哪里听得进去，天天拨开树枝往里看。猫妈妈看我到窝前，立即回来，钻进去，回头瞅我，目光充满警觉和严厉，甚至是不满。十天后，我下班回来再去看，王师傅苫在树枝上遮雨的苯板散落一地，窝前一片凌乱。我的心一惊，出事了。窝里没有猫宝宝，却是王师傅的黑猫咪咪躺在里面，我一把拖了出来，咪咪嗷嗷直叫落荒而逃。忙问王师傅，猫猫一家哪里去了？王师傅说：“丢了，丢了。”王嫂说：“刚找到。”原来猫猫吃完饭扭搭扭搭进了院里一家敞门的小仓房。王师傅跟踪一看，在墙角倒立起的茶几下，一片麻袋上，一团猫宝宝正在睡觉。

这地方像是人特意搭的窝，条件比树枝下的好多了。这家小仓房也没有什么东西，破茶几，破水缸，门长期敞着。猫猫觉得树枝下的窝不安全，就将猫宝宝们一个一个叼到五十多米外的这里。这回没处去了吧，王师傅告知小仓房主人，同意猫猫一家居住。我还是忍不住每日看一两回。猫宝宝已经睁开眼睛，大眼睛灰灰的，像蒙了一层膜。还看不见什么，不敢爬出窝。如此多日，猫猫没反感，我又放肆了：抓出一个猫宝宝抚摸一阵。胖乎乎的，毛茸茸的，喵喵的细嗓音不停地叫。抓着没有反抗能力的猫宝宝，有点粗暴。圆圆大大的眼睛，惊恐无助的样子，四个小爪子乱蹬蹬。小红鼻子尖尖，胡须根根似银丝，小精灵一样。把猫宝宝再放到门口地上，哆哆嗦嗦四处探头。猫妈妈正在喂奶，一个起身蹿出来，来到宝宝前，舔几下，张开口，钳住宝宝后脖，一口叼走。昂着头，宝宝悬在空中，几步回到窝里。我一个个抓出，猫猫一个个叼回去。再试探着拿得远一点，猫猫警惕地跟着我，喵喵直叫，似乎在说：“放下，放下宝宝。”放下后马上叼回去。猫妈妈母爱至深，虽然对朋友也是不放心。这个窝待了半个月，我每日必来，仔细观察猫妈妈一家，拿着相机拍了猫妈妈哺乳、舔舐、叼宝宝的照片，很生动。

大约二十五天左右，我拿出猫宝宝，观察叼宝宝的动作，恰巧，王嫂领着女儿、外孙女来看，四个人你拿一个，我抓一个，猫妈妈左顾右盼，不停地叫。我们说笑玩弄了一会，送了回去。第二天中午，王师傅说，五个猫宝宝全不见了，他从早上一直找，花坛、车棚、柴垛找遍了不见踪迹。猫妈妈早晨就喵喵叫让他领着找猫宝宝。猫妈妈都找不到，肯定是丢了。是人抱走了？不可能，这地方只有几个人知道。谁能抱走，这东西不值钱，谁要？再说，就是抱走，小猫活不了。小孩子抱走祸害玩？皆有可能。我们都在猜。王师傅夫妇着急，一中午也没睡觉。二十多天白伺候了，我们的胜利果实就这样化为乌有了。唉！唉！唉！我不停地叹息。猫猫跟着我在院里找，真的没有了。下午上班前，我又到王师傅的柴垛前找，猫猫就躺在墙下，我守着它，一会儿，它顺着柴垛里边空处，一点一点钻进去，啊呀呀，没出来。这肯定有文章。我爬到柴垛上，往里望，柴垛里靠着一个破柜子，几个猫宝宝伸着头。原来猫妈妈把宝宝们藏到这里了，看不到，抓不到。我们昨日又吓着它了。别看了，别抓了，我们侵犯了猫猫的天性，猫月子怕看、怕动。我们的爱是一种严重的侵犯。罢，罢，罢。爱，就不能索取，动物需要爱，但不需要太亲近。

猫月子已满，猫猫自己把猫宝宝领了出来，在王师傅的后院晒太阳。小家伙们已耐不住窝里的寂寞，也长能耐了，顺着柴垛爬里爬外，围着猫妈妈乱跑、乱闹了。耳朵尖尖而立，眼睛亮亮如珠，蹑手蹑脚，步履轻盈，翻滚打闹，顽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