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外国文学

改革开放的初期，杭州市的文学期刊《西湖》因为发表的文章多为工农兵的作品，内容比较单调，读者寥寥，每期发行量也很少。再加经费困难，刊物很难维持得下去。

到了1979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后，改革开放，解放思想，百废待兴。经过“文革”十年的禁锢，整个社会的阅读处于极度饥渴状态，正需要好的图书报刊，来满足人们心底对文学、对知识的渴望。这时浙江人民出版社顺应形势，出了一个奇招：决定重新翻印出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傅东华翻译的美国长篇小说《飘》，一套上中下三本，一下子印了30万册。一时间，《飘》席卷了全国，风靡大江南北，成为当时最畅销的小说。发行的收入也大大增加，出版社赚得不少钱，当时传说一部《飘》就“飘”来了出版社一幢大楼。

《西湖》的编辑们听了以后，纷纷买来了《飘》，人手一册，不编稿件，在埋头阅读《飘》。嗨！这部翻译小说真好看哟！不光让我们了解美国南北战争的那段历史以及黑奴与白人的人文关系，还被小说改编的电影《乱世佳人》的爱情情节所感动。因为美国四十年代这部好莱坞的电影，曾轰动了全世界，风靡全球。当时各国报刊、书籍、杂志都曾连篇累牍地宣传过《乱世佳人》。演员克拉克·盖博和费雯丽的精彩表演更是留在了全世界许多影迷的心中。

于是，在编辑部会议上有人提出：既然人民出版社可以出版《飘》，《西湖》为什么不可以刊登翻译小说呢？对！大家一致同意这个建议。刚好，浙江大学的宋兆霖教授是《西湖》的热心作者，他常来编辑部聊天。宋教授是著名翻译家，聊起了最近囯外风行一个叫阿加莎克里斯蒂女作家的侦探小说和电影，她被称之为“侦探女王”，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还刚刚在中国上映过，那个翘胡子的胖侦探波洛留给观众很深刻的印象。我们说：“好哟！那你就翻译几篇克里斯蒂的小说给我们试试，看看读者欢不欢迎。”

不久以后，宋教授就寄来了克里斯蒂的《东方列车谋杀案》，我们就开始在《西湖》上连载。

没想到一连载《东方列车谋杀案》，刊物的销售量就猛然大增，零售报刊摊上，《西湖》被一抢而空。有不少读者还写信来，要求补购有《东方列车谋杀案》的那几期《西湖》。我们就连忙通知印刷厂补印与增印有《东方列车谋杀案》的那几期《西湖》。

《东方列车谋杀案》不光受读者欢迎，对我们的创作也产生了很大影响，有的小说作者也开始注意情节的生动性，提高了构思情节的技巧；有的干脆写起了中国社会的侦探小说；编辑部还开始收到了其他的翻译家翻译的其它样式的作品，当时的、杭州大学外文系的朱炯强教授、薛菲教授，浙江省侨办副主任周添成也寄来了他们翻译的英国小说、德国诗歌、马来西亚的回忆录。

《东方列车谋杀案》在《西湖》一直连载到它在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才宣告一个段落。我们初步尝到了连载外国翻译小说的甜头，下面连载什么呢？大家都在考虑着。

那几年，外国电影大量引进到中国，除了好莱坞、法国、英国影片之外，特别日本电影更吸引了不少中国观众。《望乡》《追捕》《人证》等风靡一时。特别是山口百惠、三浦友和这一对银幕伴侣，更是迷住了大量的青春少男少女，他们从恋爱到结婚，最后成为一对人生佳偶，更是为广大观众所向往与追踪。

这时，我的一位日本友人给我寄来了一本山口百惠新出版的回忆录，写她与三浦友和如何在拍电影时相识相爱，以及后来如何见好就收，安心做一个家庭主妇，管好两个孩子。

编辑部同仁一看，就说我们《西湖》就继续连载山口百惠的回忆录吧，读者肯定会喜欢。说得很对，可是当时杭州懂日文的人很少，能翻译日本文学的人更为稀缺。我们就到处打听，最后总算物色到了杭州师院（今杭师大）外语系的陈浩先生，他精通日文，文笔也不错。

于是，山口百惠的回忆录在《西湖》上开始连续了，如同《东方列车谋杀案》一般，又掀起了一阵阅读《西湖》的高潮，大家纷纷抢着购买与阅读《西湖》山口百惠的回忆录。当回忆录连载完毕之后，还应广大读者要求，我们内部出版了山口百惠回忆录的单行本，书名为《早春》。

山口百惠的回忆录如叙家常，写得非常真实亲切，富有人情味。这给我们编辑以启示，回忆录看来也很受读者的欢迎。于是，我们就开始组织国内的名家写回忆录，开头先是请三十年代的黄源先生写他与鲁迅通信近五十封的难忘往事，再是发掘出王映霞与郁达夫这对杭州情侣恩恩怨怨的“风雨茅庐”回忆，甚至还挖掘出三十年代女作家吴似鸿埋在箱底的对蒋光慈的回忆……这些回忆录在海内外引起了很大轰动。香港《大公报》记者还特地赶到了杭州，写了《西子湖畔访黄源》。

这么一来，《西湖》文艺的发行量大大增加了，从原先的寥寥几千本，一下子猛增到几万本，最后到了十万份。总之，每当回忆起改革开放的往事，翻译文学，为我们开放世界打开了窗口。《西湖》刊登翻译文学有很多年，一直到全国性的《世界文学》《译文》等杂志大量发行，才停止发表翻译作品，从而转向“综合性、多样性、文学性、地方性”的办刊方针。

今天，再来回忆党的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确确实实给我们文学发展带来太大的好处，更不要说其它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