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颜色的乡村早晨(外一篇)

2018-05-07 15:56宋红红
雪莲 2018年3期
关键词:柴垛雾气牵牛花

宋红红

农村长大的我,总会对乡村的景象产生莫名地依赖。爱乡村的四季,爱乡村的每一天,爱乡村每一天的颜色。

说起颜色,独独乡村的早晨在我的心里清晰起来,这个颜色让我的眼睛顿觉明亮,让我的心情瞬间欢悦。它不是青蓝不是玫红,而是似清泉流过青苔的颜色,清亮透彻;似雨后彩虹挂在天空的颜色,明媚清纯。

乡村的早晨是牵牛花的颜色。小时候学过关于牵牛花的文章,作者大都描绘它攀附他物而向上生长,一副无骨气的样子。而在我的心中,牵牛花却是极富生命力的一种植物。你看,在乡村的一堆堆柴草旁,一堵堵烂墙边,一片片荒草坡,总会有牵牛花的身影。它们不需要肥沃的土壤,只要有一粒种子,有一场微微撒过的春雨就好。牵牛花就会破土而出,伸长纤细的脖子,抖掉脑袋上的种子壳,一天一个样。哪怕旁边只有一根杂草或一根枯枝,它们就会紧紧抓住,快速生长。没几天功夫,牵牛花便将伸长的触须微微抖动起来,在高空俯视着大地。即便没有附着物,它也不会退缩,顺着墙角,沿着墙缝向前、向上,永远一副努力的模样,有时两株不相干的牵牛花,它们也会手挽着手,拧成一股绳,互相扶持着对方,爬向更高的地方。

乡村的院落外总会摆放着一堆堆柴垛,时间一长,柴垛周围就会积起一圈由落叶与杂草、沙土组成的土壤。牵牛花的种子便会在此萌芽,然后靠着柴垛一路攀升,你追我赶,很快就覆盖了杂乱无章的柴垛,俨然一座座绿的小山了。盛夏的早晨,炊烟袅袅升起,牵牛花绿色的藤蔓上结出了一个个小花骨朵,它们的身躯慵懒地卷着,在你不经意间,在一个美好的早晨,它们从下往上依次开了,一朵、两朵、无数朵,不约而同地绽放了。有多少柴垛,就有多少座“牵牛花小山”,数也数不过来。粉红的牵牛花,如一只只可爱的精灵,薄薄的粉色花瓣颤悠颤悠的,如跳舞旋转着的裙摆,花朵中间是一圈圈乳白色,恰似精灵纤细的腰肢。微风吹过,一只只小精灵开始旋转、飞舞,丝丝清香开始蔓延。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开始在牵牛花的脚下啄食,旁边的一群麻雀也来凑热闹,你一拨拉他一拨拉,牵牛花笑着看着。一只小花猫被小狗追得跑到牵牛花的“绿山”上了,不小心被花茎绊了一下脚,差点滚落下来,娇憨的模样,牵牛花笑着也不恼。

绿,绿得纯粹;粉,粉得娇嫩;最爱的是开出蓝色花朵的牵牛花,那颜色蓝得与众不同,不深不浅刚刚好,就像蓝水晶,纯粹得没有丝毫杂质。它是牵牛花中的“公主”,高贵的裙摆轻轻抖动着,细细的花蕊透出来傲慢的神态。我时常在整个乡村寻找蓝色的牵牛花,希望能搜集到更多的种子,来年能在我的院落里种出属于自己的“蓝色牵牛花山”。有牵牛花的乡村,有牵牛花清纯颜色的早晨,站着一个期待开满蓝色牵牛花的女孩,她的梦想也是清纯的颜色,如那朵蓝色牵牛花。

乡村的早晨也是白雪的颜色。冬天很冷,乡村的早晨更甚。而下雪天就不一样了,记忆中奶奶推开门,“哎呦,下雪了,好厚的雪啊!”随后“擦擦”“噌噌”院里就出现了扫雪的声音。我们小孩子总是迫不及待地穿好衣服,到院外伸长脖子去接天空中的雪。大多时候,早晨的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雪地就如同附了魔法一般,银光闪闪;如万千水钻抛向大地,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刺得人眼睛也睁不开。一群孩子在太阳刚刚升起就跑着跳着,去2里外的小学上学了。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裤,戴着红帽子,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于是满山里就只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欢快的谈笑声,还有白雪从树枝上扑簌扑簌掉下来的声音。

多年后,看到大雪覆盖着的陕北大山,俨然就是一幅幅凝重的水墨画,很美。而我的印象却偏偏停留在了那天上学时乡村的早晨,那时下雪后的早晨多么纯洁,满眼是白色的雪,晃眼的阳光,孩子头上的红帽子如一团团火焰,在雪地里绽放。安静的、纯洁的早晨,与那雪后城市里一坨坨沾满黑色的泥块形成对比,与县城里混沌的早晨形成对比,因为县城里冬天的早晨,人们9点才开始穿着睡衣去买早点,趿拉着拖鞋,不紧不慢的样子,一晚上烧出的煤烟还没有散去,这是我第一次来县城的印象。我开始怀念乡村的早晨,是那样纯洁的早晨。

乡村的早晨还是大雾的颜色。大雾什么也看不见,难道说乡村是看不见的?不是,雾气笼罩的乡村却是最有色彩的,因为有大雾的季节是乡村的秋天。这时的陕北才是色彩最清晰的季节。早晨起来,雾气还在半山腰上,阳光透过雾气,多么地温柔。路边的草沾着露水,愈发青翠欲滴。梯田里的苹果已经红了,透过雾气露出娇羞的脸庞,隐隐约约,它们越不让看,人们越看得清楚,于是满眼就都是红色了;南瓜滚了一地,长藤蔓结出三四个黄红的南瓜,腆着大肚子,叶子遮也遮不住,那个黄透着红,红染着一层黄,那种色彩是高级调色师也无法完成的配色,看着就是如此协调,让人感动的成熟的颜色;成熟的紅高粱如一个个大义凛然的英雄的红脸庞;金黄的麦穗如待嫁的姑娘耷拉着的粗粗辫子;最为壮观的还是,一山一山成熟的红枣子,在雾气朦朦胧胧的衬托下,竟有种气壮山河的气势了。隔着雾气,小溪里清冽的溪水不时卷着金黄的树叶,叮叮淙淙,潺潺地流向远方。

这一切,不似黄昏,黄昏时最是思念家乡。不似午后,午后的知了叫得让人烦躁。在我心里惟有早晨,惟有乡村的早晨是那么纯净,那么安然。

午后四点的阳光

正是房价最贵时,也自认为是最需要房子时,因为是分期付款,仓促之中,我们买到了这处坐东朝西的房子,也算有了属于自己的窝。可唯一的缺陷是,中午十二点,客厅就会暗暗的,人的心情也受到影响,一度时间我的心情竟无比惆怅。

偶尔一次,下午四点有事回到家。一推门,呀!满室的阳光!阳光洒在室内的玻璃器皿和客厅的水晶吊灯上,折射出点点斑驳,五颜六色的光洒得到处都是。温暖的阳光照在游动的鱼儿身上,橘色的鱼儿甩着尾巴快活着;温暖的阳光照在君子兰的叶子上,墨绿的叶片正在吐露出点点新绿。这一室的阳光何时闯进我的房子,我竟从未察觉。我只知道十二点的阳光,这里不曾光顾。怨恨阳光,怨恨生活。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突然,竟让我措手不及。就是这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便与这午后四点的阳光相恋。总是找着各种理由在此时回家,去邂逅我的“恋人”。此时的阳光,不刺眼,不昏沉,是明媚的,温柔的,轻轻地呵护着家里的每一样东西,我竟觉得那满墙的布娃娃也会咯咯地笑。它用宽厚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庞,让我浑身温暖,让我感动。我会懒懒地窝在阳光最多的地方,静静地、幸福地享受着它带给我的每一秒的温暖。

曾几何时,幻想着拥有大大的房子,有大大的落地窗,有明亮的陽台,有一束阳光照在我的身体上,那时我会惬意地享受着安静的读书时光。可一度时间,我只知道阳光会在中午十二点到来,它没有来,它辜负了我的一片等待。可这午后四点的阳光让我相信,其实它一直在,只是我们没有相遇罢了。

哦,这午后四点的阳光,就是我们拥有的美好。

刚参加工作时,租个经济又实惠的房子太不容易。经过多方打听,我们在龙凤山上找到了房子,终于可以落脚。春天卷着依然冷冽的风,妈妈背着被褥,里面还卷着一个切菜案板,给我们安了家。山路不平整,我不可以穿我喜欢的高跟鞋。冬天没有暖气,我们需要半夜起来给火炉添碳。那里车开不到,我戏言“我住的地方飞机可以到达”。我讨厌每天的爬坡和下坡。

有一天,天空刮着清凉的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去上班的路上,无意间,发现路旁的那棵柳树,前几天还柳絮纷飞,没几天功夫,巴掌大的叶片就满树摇曳了。于是经过那棵柳树时,我的脚步放慢了,抬头仰望,一树的绿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哗啦啦作响,多么欢快,它们是在窃窃私语吗?也许它们和我早已相识,我却熟视无睹罢了。对了,门口的那些槐花应该开了吧,记得当时,午睡醒来就能闻见阵阵槐花香。还有每天早晨叫我们起床的鸟儿,现在不知道是否依然快乐?

每天上班的地方,也是几十年不变的模样。传统的陕北窑洞,建于建国前,它的布局如同迷宫一般,窑洞套窑洞,院子套院子,窑洞上面又盖了一层房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刚参加工作时,倒挺新鲜的,时间一长,便开始对那个臭气昏天的旱厕有了十足的厌恶感,对这古董一般的房子也产生了厌烦。

也是不经意间,发现一对燕子在单位大门上方筑了一个窝。于是,每天上下班,我都会抬头看看那两只可爱的小燕子。每每下过雨,她们就会忙碌地衔泥、衔草根,黑油油的羽毛,非常可爱。尤其是它们贴着地面滑行的时刻,让我的心也跟着飞翔。过些日子,燕窝里就会探出来一群小脑袋,嗷嗷待哺。一眨眼,秋天到了,燕子也飞走了,于是我又开始期待来年春天,希望它们还在此筑窝,它们应该还认识自己吧!

我还喜欢上了大门两侧满墙的爬山虎,绿莹莹的,充满希望与活力地向上爬着,其中一侧都快爬到电信五楼了。到了盛夏,爬山虎的藤叶几乎把墙两侧宣传栏里的内容都覆盖了。我每次经过那里,总想张开双臂,用指尖划过这层层绿浪,像淙淙溪水流过心田。上班没想到能这么快乐。

这些美好如同午后四点的阳光,温暖了我的身体,融化了我心中的冰,让我感动。

不知道何时,老公把原来租房子时种的太阳花移栽到了现在的阳台上了,太阳花在太阳底下开得正艳,虽然开得迟一些,却开得最热烈。对啊,生活之花也会在午后四点阳光的温暖中,幸福地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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