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非理性教育理念对当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启示*

2018-05-03 00:48贺双艳重庆工商大学融智学院重庆401320
关键词:人心儒家道德

贺双艳(重庆工商大学 融智学院,重庆 401320)

2016年12月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强调“做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必须围绕人这个中心,做到以人为本、立德树人。”“要遵循思想政治工作规律以及教书育人、学生成长的规律,这是提高工作能力和水平的有效途径。”[1]当我们回望两千年前孔子的教育思想,不难发现,孔子正是以高扬人性的方式,按照一个道德人成长的客观规律来设计了一系列道德教育的模式。这主要包括以启发人的理性为目的的《论语》等儒家经典理论教育和以滋养人的感性为目的的“诗”“礼”“乐”非理性教育。本文以儒家非理性教育理念为研究对象,来探讨它对当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启示。

“非理性”是“理性思维所不能理解的、逻辑概念所不能表达的,包括意志、本能、直觉、情绪(情感)、潜意识、动机的盲目力量”[2]。它一般具有如下特点:一是自发自觉性。非理性的产生及其功能的展现往往是在主体自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自然发生的。二是非逻辑性。非理性状态下的认知活动不是按照逻辑程序进行的,而是靠直觉、顿悟、灵感等参与认识与理解。三是冲动性。非理性活动是在理性活动过程中渗入了较多的情绪(情感)、意志成分的过程,它使人在活动中往往处于情绪状态。

在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特别是在品德教育中,教师往往通过课堂讲解灌输相关道德原理,学生在理性层面的确知道了“应该”与“不应该”,然而在行为上却时常出现偏差。这是因为在理性与行为之间缺少了非理性的中介作用。本文用一幅图来认识理性、非理性与人的行为之间的关系。

本文认为,理性必须要有非理性的参与,才能决定人的行为,否则理性是脆弱的、不持久的、表面的。正如阴阳两极,《易经·系辞上》说“一阴一阳谓之道”[3]。老子也说“柔弱胜刚强”[4]。非理性是很柔软的东西,但所生长起来的人外可以御强敌、胜倭寇,内可以拒小人、建功业。而这些都是非理性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非理性可以使人更刚强、更深刻、更持久。例如我们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最终是什么让学生表现出爱国行为?这中间如果缺少了对祖国的认同感、自豪感、价值优越感,仅仅知道“应该”,还不足以激发学生的爱国行为。因此,理性需要非理性的积极参与,才会最终导致行为。

一、儒家非理性教育理念概述

孔子深知,人的理性是有限的,培养人的道德自觉需要将理性与非理性相结合。因此,孔子不仅写了《论语》,还编了《诗经》*孔子所编的《诗经》不仅是一部诗歌总集,更是一部乐典,可以用来演奏、演唱和表演,后来音乐失传,只留下了文字部分。,讲授《仪礼》,注重音乐、诗歌、礼对人的潜移默化的作用。《论语》中有多处论述音乐的圣言,孔子本人也会弹琴吟咏。他深知礼乐诗教对人的重要影响。

(一)儒家非理性教育理念的内涵与方式

《论语·泰伯》篇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可以成为儒家非理性教育的大纲。儒家非理性教育是指在《论语》等儒家经典理论教育之外,根据“天人合一”的思想,将人心对外物的自然反应融入到诗歌、音乐、礼中,来启发人的潜意识、熏陶人的积极正面的情感、使人的意志和动机朝向符合道德的方向被激发,从而使人在现实生活中能自发自觉地表现出《论语》等儒家经典所要求的道德行为和品质。

儒家非理性教育主要有以下几种方式:

一是诗教。先秦主要用《诗经》《楚辞》中的诗歌,汉之后广泛采用各种诗词歌赋的形式,通过吟咏、背诵、创作、欣赏的方式达到教化的目的。《诗》的本质,乃教化之具,按照《诗大序》之说,《诗》的价值在于 “正得失”“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5]从诗的起源和目的来看,诗诞生于人的非理性并通过诗的教化最终成就在读者的非理性中。《诗大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6]可见诗歌诞生于人的情感天然表现的需要。通过情感的传递,让读者生发美好的情感,从而达到教化的目的。

二是乐教。从音乐的发展源头来看,乐教主要是将与诗合一的音乐,通过吟诵、演唱、演奏、表演的方式达到教化的目的。音乐的本质也是教化之具。《礼记·经解》篇里说到“其为人也广博易良,《乐》教也。”[6]乐教是一种非理性教育。《乐记》说“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而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6]因此,乐是人心对外物的感受而直接形成的声的结果。正是因为乐是由人心自然形成的,所以,《乐记》又说“唯乐不可以为伪”。[6]真正的乐是不可以伪作的。因而,乐可以使人“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6]乐由心生,又通过乐直接影响人的心灵。

三是礼教。“礼”的内涵较复杂,我们通过汉字来解读。礼表示用一种礼器“豆”装满了玉串,献给神。这是一种祭祀活动。《说文》说“禮,所以事神致福也。”[7]表示要拿出最好的东西献给神,是一种对神的看重、敬重、尊重,认为神很重要。在现实生活中,儒家也强调要用祭神的态度尊人,因此需要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献给人。由此便有了礼节、礼仪、礼法、礼貌、敬礼等。儒家的礼教也就是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通过各种礼的训练,最终达到教化的目的。《礼记·曲礼上》曰:“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 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6]礼教诉诸人们长期的生活养成和代代传承,从而自然融入到现实生活的各个层面中,成为人自发自觉的行为。在《乐记》中,乐本身就包含了礼的内容,礼乐具有合一性。“知乐,则几于礼矣。”[6]“乐由中出,礼自外作。”[6]乐是由人心自然而发的音,可以使人的行为外在表现出礼的规范。因此,礼的行为并不是刻意要求的,而是由乐熏陶感染出来的。因此,礼教也是一种非理性教育。

(二)儒家非理性教育的特点

儒家非理性教育沿着一条主线进行,那就是“人心与外物相感——蕴含情感的诗、礼、乐的表达——以美导善——修身——政通人和”。因此,儒家非理性教育表现为如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一是强调人心对外物的自然感应。《乐记》说“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朱熹在《诗序》说“诗何为而作也?予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馀者,又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8]可见儒家非理性教育的起点源自于人心对外物的自然感应。也就是说人心与外物具有一种“物我同构”的对应关系,从而达到天人合一。汉代董仲舒认为“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与人相副,以类合之,天人一也。”[9]人心与外物在各种对称、均衡、比例、和谐之中,形成相互映对符合的理解和顿悟,从而产生相似的心理体验。

人心对外物有自然感应,从中可以引申出两个方面的特点:首先,儒家非理性教育强调自发自觉性。人心对外物的感应往往是在主体自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自然发生的,从而不具有目的性,不刻意而为之。诗和音乐都是人心感于外物而动自然形成的结果。而礼所表现的行为也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并不是刻意要求的。礼是诉诸于内,出于人心感动的需要表现出某种行为,而不是外在制度的要求。其次,儒家非理性教育强调真实性。当外物与人心有某种同构关系时,人心一定是真实参与其中。不管是“哀心”“乐心”“喜心”“怒心”“敬心”还是“爱心”都是人心的真实反映。《庄子·渔父》:“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9]因此人心感于外物而动所形成的诗、礼、乐都贵在一个“真”字,《乐记》直接说“唯乐不可以为伪。”

二是将物我关系中的情感借助诗、礼、乐表达。人心中最真实的部分就是情感。诗歌运用赋、比、兴手段来表达物我合一的情感。例如《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诗人用柳枝摇曳好像不舍离别的形象来映衬内心依依不舍的情感,用雨雪霏霏的冰冷来映衬内心的冰冷。此外,诗歌借助想象将生动的情感传达于外。林庚说诗歌“的确是作用于想象,并且在客观上给人们以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和激情生动的力量。”[10]而音乐是“情发于中而声应于外。”[9]音乐也是情感的自然流露,是“精神的需要,情感表达的趋使。”礼的外显形式是一套行为规则,但它并不是僵硬而刻板的,同样也是情动于中而表现于外。没有对他人的敬重之情、感激之情、怀念之情等,所表现于外在的礼不过是种虚伪的客套。如果说诗与音乐是诉诸视觉、想象、听觉来表现真实情感,礼则是诉诸行为来表现真实情感,它让人的行为看起来有着心生感动的诗意和美感,是一种特别高级又不露痕迹的行为艺术。

三是以美导善。诗、礼、乐并不是单纯的艺术,仅仅具有审美的功能。在儒家非理性教育理念中,诗、礼、乐直接与善有关。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11]可见,孔子对于《韶》《武》两种乐曲具有敏锐的分辨性。即《韶》可以增加人的品行德性,而《武》并不具有这样的功能。所以《乐记》非常看重 “雅颂之声”的“德音”。这样的音乐可以治心,由此“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而生矣。”[6]乐由心生,反过来又可治心。诗同样具有这样的功能。诗中蕴含的情感古今相通,诗中的想象可以和读者当下的某种生活境遇和内心状态有所契合。诗还具有一种特点“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由诗歌的思无邪引起读者的思无邪,从而让读者自然行出善的行为。而出自人内心真实情感表达的礼直接表现为一种善行。郭齐勇说“冠礼在明成人之责;婚礼在成男女之别,立夫妇之义;丧礼在慎终追远,明死生之义;祭礼使民诚信忠敬,其中祭天为报本返始,祭祖为追养继孝,祭百神为崇德报功;朝觐之礼,在明君臣之义;乡饮酒之礼在联络感情以明长幼之序;射礼由体育活动可观察德行。”[12]可见礼的目的在于辩事非,明善恶,行忠义,由此完成人的品格修养。

四是达到修身的教育目的。以美导善的最终目的即“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儒家非常强调自己对自己的立法,即自我约束,这是人之为人的根本性区别。纵观《礼记》这本书,可以看到从日常生活之礼,再到庙堂之礼,再到宗室之礼,无不显示出人在生活的各个方面该具有的道德生活的范式。正是因为礼将人与动物区分开来,将人的道德生活与非道德生活区分开来。而一旦礼的训练成为人日常生活、为人处世的习惯,他将直接塑造一个合乎道德礼义的人。诗教、乐教同样具有这样的目的。《礼记·经解》篇里说到“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恭简庄敬,《礼》教也。故《诗》之失愚,《乐》之失奢,《礼》之失烦。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6]

儒家为了达到修身的教育目的,采取了以下两种方式。其一是终身教育。诗歌、音乐与礼的内容伴随人的终身,渗透于人的日常生活中。《乐记》说“礼乐不可斯须去身也”[6],就是说二者应该伴随人的一生,成为人生本体论意义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其二是教育内容和手段有极强的参与性,受教育者自觉创作、积极参与。中国的诗词在历史长河中不断地改变着她的题材与内容。与诗词同步发展的音乐也不断有新创作。其原因就在于人的复杂性与多样性和人所面临的环境的不确定性决定了儒家非理性教育极强的开放性。而受教育者本人完全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境和内心的感觉来创作,从而又丰富了教育的内容和手段。

五是最终走向政通人和。儒家非理性教育并不停留在修身这个阶段,而是走向更宽广的世界,那就是与治国密切相关。儒家所强调的治国方略并不依靠法制与制度,而是以君子人格修养为基石,靠每个人内心的慎独自律来实现。礼、乐、诗教从人心对外物的自然感应出发,真实表达情感,从而以美导善,完成自我人格修养。而这样的君子人格可以使国家实现不治而治的目的。此外,礼、乐、诗教的内容直接指向人所关心的现实生活各个层面:恋爱、婚姻、宗族、国家等,指向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例如《诗经》中的诗篇,反映了劳动与爱情、战争与徭役、压迫与反抗、风俗与婚姻、祭祖与宴会等众多内容。诗歌和音乐又包含了人的各种情感。《礼记·曲礼篇》更是在人的日常生活细节上作了规定。因此,只要把礼、乐、诗教的内容贯彻到现实生活中,就可以实现政通人和。

(三)儒家非理性教育理念对道德人成长的作用

儒家非理性教育对人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其作用主要表现在如下几方面。

一是让人与自然合一。儒家非理性教育强调人心对外物的自然感应。因此,自然不再是一个与我无关的非存在。宗白华说自然“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灵境。”[13]也就是说这样的自然不再是一个物理现象界的自然,而是深深打上了人的主观烙印的自然。正是在以诗歌、音乐所表达的自然里面,我们才看见了一个真实的自然。例如原本泉眼、树荫只是一个物理存在,我们并不注意它,匆匆走过。但一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一颗多情有爱的心遇见多情有爱的泉眼和树荫,自然立刻生动地呈现在眼前,不再距离人心遥远。对于这样的自然,人们何忍践踏与破坏?

二是开启人的道德自觉。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11]儒家看重的人格修养不诉诸外在的制度约束,强调的是人内在的道德自觉。通过礼乐诗教,可以自觉塑造具有道德仁义的每一个个人。因为诗礼乐都来自于真实的人性,“实际上,只有当礼不符合人性的完善、拓展和丰富时,礼才成为束缚人性的桎梏;而当礼符合社会文明的进步,符合人性的完善、拓展和丰富时,礼往往能够成为人们自由自觉的活动,人们就自觉自愿地维护礼,发展礼。”[9]儒家所倡导的修身是一个让人乐意并积极主动参与其中的过程,并非外界强加给个人,更不是以让人不舒服的强制的方式实现。

三是让人“情深而文明”[6]。人的情感越是深厚,越变得文明。儒家所倡导的礼、乐、诗教就是要通过人们所忽视或隐而未现的情感的自然表达,来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品格和行为。也就是“反人道之正”[6]。非理性教育通过情感的熏陶让人回归人的本性,即一种向善的德性。《乐记》把人是否知音看作人与禽兽的重要区别,“不知音者,禽兽是也”;把人是否知乐看作众庶和君子的区别,“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也。惟君子能知乐。”乐能起到荀子所说“化性起伪”的重要作用。因此《乐记》里说“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6]《论语》里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11]诗词的“思无邪”,会造就人心的思无邪,才会看见一个思无邪的自己,看见一个思无邪的他人。

四是让人自觉追求美,从而成为审美境界很高的人。中国传统文化或许在科学技术、民主法制方面很滞后,但在审美方面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这不能不与儒家以美导善的教育理念直接相关。而美是情感的真实表达。艺术创造心理学证明,主体的情感愈丰富,愈强烈,就愈加容易激发主体的创作灵感。因此,诗、礼、乐熏陶了人的深刻情感,同时又激发起人们创造美的动机,从而不断丰富了美的内容和题材。中国文化史同时又是中国艺术史,儒家非理性教育塑造了一大批兼具儒家人格与艺术气质的人才。

五是整合人心、道德与治国的关系。诗礼乐对于人心、道德、治国三个方面的影响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乐记》说“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6]并且还举了例子。“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桑闲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巫上行私而不可止也。”[6]《论语》也记载:颜渊问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11]《孟子·公孙丑上》子贡认为“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14]治国安邦需要一大批有着高尚道德情操的人。而人的情感是由七情六欲、五味杂陈组合起来的复杂系统。能够调和这个复杂系统的是诗、礼、乐。经过诗礼乐熏陶的人才能有一种道德自觉,进而担当治国平天下的重任。因此,诗礼乐就像一个桥梁,架通了人心与政通人和的关系。由人心自然形成的诗礼乐,影响到人心的真善美,进而形成一种道德自觉,最后达到天下不治而治的政治目的。“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6]因此,儒家非理性教育对人心、道德、治国有深刻的影响。此外,儒家非理性教育使人同心同德,从而实现社会和谐。《乐记》说“乐文同,则上下和矣。”[6]“同民心而出治道”[6]。并且举了例子:“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6]“礼”强调一种规范性,是一种共同的行为参照。诗则将人们相通的人伦情感复现在诗文中。所以中国古典诗礼乐还具有“与民同和”的重要作用。

二、儒家非理性教育理念对当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指出,“要坚持把立德树人作为中心环节”,因为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上就是做人的工作。两千年前,儒家非理性教育可以为这一理念找到具体的目标。

一是重视人心与自然的合一。儒家非理性教育具有宏大开阔的视野,将人放在天地自然之中去建构人的内心,它所追求的是人与天地宇宙自然的和谐与统一。正如斯宾诺莎所说“人的心灵与整个自然一致。”[15]首先,校方可以鼓励学生多接触大自然。万事万物都可以作为素材来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以此自觉构建人与自然的和合关系。《乐记》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6]其次,在教育内容上可以把儒家诗、礼、乐的内容直接进课堂进头脑。因为他们所表达的内容就是人心与自然的合一。要加大这部分内容在原有思想政治理论课教材中的分量,最好系统性地呈现。最后,要重视校园文化建设,非理性教育更重要的是功夫在课外,一个积极向上、重视礼乐、诗意氛围深厚的校园,学生可以不教而教。

二是激发人的真实情感的表达。在思想政治教育中要配合人们内心情感发展的需要,重视人对美好事物的直觉感知能力。情感的表达与传递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工作,需要经过系统训练才能胜任。因此,除了开设系统的诗、礼、乐课程之外,笔者还建议,从高校音乐专业、诗词专业、国学专业的师生中培养专职思想政治教师。传统的思想政治教师由政治系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培养。这种培养模式强调思想政治教育的理性成分。但由于思想政治教育是做人的工作,非理性是人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因此建议从音乐专业、诗词专业、国学专业中培养专职思想政治教师。其职责就是启发学生的高尚情感,从而使其行为自发表现出理性教育期望的样式。

三是激发人的道德生活参与性。在思想政治教育中树立“生活即教育,教育即生活”的理念。教材内容不仅进课堂、进头脑,也需要进生活,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积极参与道德品行的建造。首先,可以在思想政治课实践教学中让学生参与创作。体现出儒家非理性教育的参与性。笔者曾在实践教学中要求音乐学院的学生给中国古典诗词配乐,效果很好。其次在日常生活中融入《礼记》的相关内容。让学生在日常生活中践行符合现代社会的礼的规范。礼并不是一套繁琐的仪式或束缚人的枷锁。相反,在孔子思想里,正是礼将人与兽、文明与野蛮、道德与非道德区别开来。因此,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复兴礼的实践,并且形成学生在日常生活中自动自发的行为习惯。

四是启发人的道德行为的自觉意识。思想政治教育靠考试、测评、制度规约还不够,其最终目标还是启发人的道德自觉。正是这种自觉性才真正体现出人本教育理念。因此,需要将一种自觉自发,自愿参与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建立在人心中,使其终身学习。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终身教育并非依靠外在的措施或制度,而是依靠人内在的自愿意识,愿意主动学习。因此儒家传统的诗、礼、乐可以成为值得借鉴的教育方式。此外,从学生的角度,由“要我学”,变为“我要学”,相信诗、礼、乐自身的文化魅力和吸引力,当教师能讲出其内涵和精髓时,学生会被这些内容自然吸引,并且主动参与学习,并自觉修身。

五是重视美育对人格塑造的重要作用。著名教育家、原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先生在中国提倡并推进美育,也是儒家以美导善教育理念发展的必然结果。美育并不是单纯的艺术修养教育,在儒家思想里,它具有塑造人格、政通人和的重要作用。蔡元培认为美育可以陶养人们的情感,使人有高尚纯洁的人格,活泼敏锐的性灵,“而使人我之见、利己损人之念,以渐消沮,”逐步培养成文化进步的国民。所以他认为:“美育为近代教育之骨干。”他号召“吾人急应提倡美育,”他本人则“愿出全力以提倡之。”并且“我很希望致力于文化运动诸君, 不要忘记了美育。”[16]因此美育需要普及,它不应该仅仅存在于艺术院校,或者综合性大学的艺术学院,而应该在每所大学广泛开展,成为每个大学生的必修课,这是我们的传统使然,是中国思想政治教育所独有的特色。我们也可以继续发扬蔡元培先生的教育思想,将美育贯穿于家庭、学校、社会三方面,使人终身受教。

六是树立大德育观:将人心、道德与治国紧密联系。首先,音乐不应该成为只供娱乐的商品。而应该成为政府的公共行为,旨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为古典诗词配乐,也可创作新诗并配乐,还可以将“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常态化、普及化。要使作品贴近每一个具体而真实的人,还原他们的真实情感和需要。要遵循“唯乐不可以为伪”的原则。其次,在学校思想政治课课堂教学中增加诗词、音乐、礼的内容。这并不是单纯的艺术审美教育,而是具有塑造人品、治国平天下的功能。可以直接讲授中国的诗词、古典音乐、《礼记》的内容。也可以开发新课程,将诗、礼、乐融入原有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中。最后,要树立终身教育理念。儒家非理性教育并非只存在于学校教育阶段,礼乐诗教贯穿于人的一生。正是因为人的道德成长是伴随终身的过程,所以,可以建立一种自觉参与的教育方式使人终身受教。

习近平强调,我国有独特的历史、独特的文化、独特的国情,决定了我国必须走自己的高等教育发展道路。中国儒家文化的精髓“诗”“礼”“乐”,由于直接进入人的非理性,深刻影响人的心灵和情感,对人的道德行为有决定性作用,进而对治国产生深远的影响。在当代思想政治教育中借鉴儒家非理性教育的内容和方法,可以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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