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吃咸菜的兄弟

○倪西赟

没有上过大学，高中就成了我最多的回忆。

第一节课，老师让大家逐个站起来介绍自己。当一个大个子同学站起来介绍自己时，我摸着自己头上的“自然卷”，乐了。没想到这位同学的头发卷得比我还厉害，像过电了一样。我平时很讨厌我的“自然卷”，因为以往常被摸着我“自然卷”的同学们讥笑，现在总算找到一个头发比我更卷的了。这位同学叫刘丙昌，经常独来独往。他个子高，走路快，常常“唰”地从你面前走过，对你视而不见的样子。

在高中的时候，除了学习不太好，有些苦恼，其他的事我都很快乐。特别是我们两个人常常搭伙吃饭，是最美的一件事。

我是大山里的孩子，他是镇上的孩子。那时，虽贫富差距不大，但是他吃的是山东大白馒头，我吃的是山东大煎饼，反差还是挺明显的。因为家里并不富裕，母亲每周给我两块钱，我会放下一块钱，说一块钱够了。说实话，一块钱真的不够，饭堂里的素菜一般是两毛钱一份，一块钱最多吃两天半，剩下的两天半是没菜吃的。所以，我每周就会带几个装着咸菜的玻璃罐头回校。

为了让咸菜好吃，我会做三罐咸菜。第一罐是咸菜炒肉。我先把咸菜洗净切成片，然后把一小块肥猪肉切成无数小块，上锅后用小火炸成猪油渣，最后再把咸菜倒进锅里炒熟！虽然这样的做法很简单，但是在冬天，玻璃罐头会变魔术，冬天一冷，奶白的猪油便挂在玻璃罐头壁上，像雪花一样好看。如果吃完咸菜，掰一块煎饼，伸到玻璃瓶里面擦一擦猪油，吃个干净，下次连瓶子都不用洗。第二罐是鸡蛋肉末咸菜。我把咸菜切成细丝，把半两猪肉剁成碎末，把锅烧红，下点猪油，冒烟的时候把肉末倒进锅里翻炒两下，再把咸菜丝倒进去，然后再打上一个鸡蛋，像煎菜饼一样，起锅的时候再放点香菜，盛在玻璃瓶里。这罐咸菜，在那个时候算是非常奢侈的，我常常留到最后吃。第三罐是腌豆角腌黄瓜加酱油咸菜。把酱油咸菜切成丁，把腌豆角腌黄瓜切成圆圈，切点大蒜或者是小红椒，加一点醋，滴几滴香油，撒点芝麻，拌在一起，喷香。

每次回校，刘丙昌就宣布我的咸菜归他管，他的计划是：周一至周三吃咸菜，周四周五去饭堂吃大餐，这叫“先苦后甜”。

其实，食堂能有什么大餐呢？豆角、丝瓜、南瓜、大白菜轮番登场，还真没我的咸菜好吃。后来我才发现，刘丙昌是有私心的，他怕我的咸菜被别的同学吃了他就吃不到了。刘丙昌见我每天吃煎饼，太干，又舍不得去食堂买馒头，他经常会抢我的煎饼吃，说：“我馒头吃腻了，用我的馒头换你的煎饼尝尝。”

青春有点苦，回忆有点甜。许多年过去了，我总想起，在我的青春骊歌里，曾有一个和我一起吃咸菜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