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岩 李彩霞
(包头博物馆,内蒙古 包头 014010)
2014年底,内蒙古包头博物馆征集到一枚汉代“五原车令”印。该印铜质,瓦钮,印面呈正方形,边长2.5厘米,造型古朴、简练,铸白文篆书“五原车令”四字,字体方正,端庄稳重(图一)。本文结合文献记载和考古发掘资料,对此印考证如下。
“五原”指汉代五原郡,即今天的包头地区,为汉朝北方边塞,是汉匈碰撞的最前沿地带。《汉书·地理志》载:“五原郡,秦九原郡,武帝元朔二年更名。”[1]战国时期,五原属赵地,赵武灵王“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娄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2],九原为云中郡辖县,五原地区位于九原县西部。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始皇帝派蒙恬取河南地,始置九原郡,治九原县。秦末地入匈奴,郡废。至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遣将军卫青、李息出云中,至高阙,遂西至符离,获首虏数千级。收河南地,置朔方、五原郡”[3],五原郡包括“十城,户四千六百六十七,口二万二千九百五十七。九原、五原、临沃、文国、河阴、武都、宜梁、曼柏、成宜、西安阳,北有阴山”[4],也就是今内蒙古后套以东、阴山以南、包头市以西和达拉特旗、准格尔旗等。西汉末期,朝廷无暇北顾,“东汉初匈奴南单于分部众屯此,末年废”[5]。
关于汉代五原郡治所,《绥远通志稿》中记载:“九原故城,汉五原郡属县,亦即郡治所在也,战国时为赵地,秦并六国,置九原郡,汉改郡名五原,仍治九原城。”[6]郦道元《水经注》亦载:“河水又东,经九原县故城南,秦始皇置九原郡,汉武帝元朔二年,更名五原,王莽之获降郡成平县矣,西北接对一城,盖五原之故城也,王莽之填河亭也。”[7]据张海斌先生考订,“位于今包头市九原区麻池乡政府西北约800米的麻池古城遗址或与汉代五原郡有关”[8]。
图一 “五原车令”印
麻池古城遗址分为南、北两城。两城城角相接,呈斜“吕”字形,南北总长1200米,东南总宽1040米,总面积约为100万平方米,夯土城墙部分坍塌,最高处7~8米,城墙两侧及城内耕地中遍布残砖、断瓦及罐、盆、碗、豆等陶器残片,常有五铢钱、铜镞等出土。“古城周边墓葬出土有东汉建宁三年(170)的平原相墓碑,‘单于和亲’‘单于天降’瓦当,‘安阳’‘平阳’‘襄垣’‘中都’‘氏’‘戈邑’钱文的方足布,以及铜博山炉、黄釉陶樽等典型汉代文物。”[9]张海斌先生认为,“麻池古城北城为秦九原郡治所九原县城、汉五原郡治所九原县城,南城为汉五原郡五原县城”[8]。
麻池古城南临黄河,正北20公里是阴山山脉大青山段昆都仑沟沟口,而昆都仑沟是交通阴山南北的重要通道,是北方少数民族南下的必经之路之一。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在此设郡并实行移民屯垦,应有以此北御匈奴、南攻强秦之意。战国末期,地处阴山南北的匈奴趁中原战乱南下,秦始皇派蒙恬取河南地后,为抵御匈奴的侵扰,消除边患,巩固统治,“又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阳”[2]。秦直道的北端即为九原郡,可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
汉代职官制度分为中央朝廷的三公九卿制和地方行政区划的郡县制,东汉沿袭。“郡县制是中国古代继宗法分封制度之后出现的以郡统县的两级地方行政制度,始于春秋,盛行于秦汉。”[10]秦统一后郡县制遍行全国,汉承秦制,比秦更为严整。“车令”一职在史料中无明确记载,仅《汉书·百官公卿表》中记有九卿之一的太仆属官有车马令,职责是为皇帝管理车马。然《后汉书·百官志》亦载:“其郡有盐官、铁官、工官、都水官者,随事广狭置令、长及丞,秩次皆如县、道,无分士,给均本吏。”[11]既然各郡可根据本郡事务繁杂情况设置相关的令、长、丞等职位,五原郡属边郡,北方匈奴经常南下袭扰,在此设置掌管车马的官员应在情理之中,因此笔者认为,五原车令或属此列,为五原郡掌管车马的官吏。
《汉官仪》载:“(汉官吏)千石、六百石、四百至二百石以上,皆铜印,鼻钮,文曰‘印’。”[12]《文献通考》载:“建武元年……郡国长史丞、侯、司马、千人,秩皆六百石。家令、侍仆,秩皆六百石……以上皆铜印,黑绶。”[13]由此可知,五原郡长史丞及家令、侍仆,皆秩六百石,使用铜印,黑色印绶。此“五原车令”印,材质为铜,正与史料记载吻合,但绶为纺织品,出土时已朽,无从考证。
另外,故宫博物院所藏“梁厩丞印”及“三封左尉”[14]等同级别官印与“五原车令”的大小、造型、印文风格相似。“梁厩丞印”(图二)为梁国管理马厩的官员所用之印,“梁国,故秦砀郡,高帝五年改为梁国”[1],“梁厩丞”应与“五原车令”所司事务类似。“三封左尉”印(图三)中三封县为汉代朔方郡所辖县,“武帝元狩三年城(建城)”[1]。朔方郡晚于五原郡四年设立,与五原郡毗邻,同属边郡。这两方铜印对“五原车令”印的断代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图二 “梁厩丞印”
图三 “三封左尉”印
“五原车令”印印台方正、厚重,瓦钮宽博、饱满,铸造工艺精良,印面平整简洁、无砂眼,字口斩截清爽,字体风格婉转流畅,古朴丰茂,圆中带方,刚柔兼济,为汉印之中的典型式样,其制作考究,造型敦厚,印文精美,在书法史、印史、文字发展史上均具有较高的价值。“五原车令”印为五原郡车马令所用信物,或可补史料之缺。加之印文中所指五原正为今日包头地区,故此印对包头地区更具历史价值。
[1]班固.汉书:地理志[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司马迁.史记:匈奴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3.
[3]班固.汉书:武帝纪[M].北京:中华书局,1962.
[4]范晔.后汉书:郡国志五[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
[5]辞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
[6]绥远通志馆.绥远通志稿:卷十二:古迹(故城)[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
[7]郦道元.水经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8]张海斌.包头文物考古概论[M]//包头市文物管理处.包头文物考古文集.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9.
[9]包头市文物管理所.包头市麻池古城[M]//包头市文物管理所.包头文物资料:第一辑.包头:包头市文物管理所,2000.
[10]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编辑部.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卷一[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8.
[11]范晔.后汉书:百官志五[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
[12]应劭.汉官仪[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
[13]马端临.文献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2011.
[14]故宫博物院.你应该知道的200件官印[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