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版本与跨媒介传播考述

2018-04-03 21:03黄爱英寿光现代中学山东寿光262703
四川省干部函授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红学红楼梦戏曲

黄爱英(寿光现代中学 山东 寿光 262703)

自《红楼梦》诞生后,因其独特魅力在士大夫阶层广为传播,跨媒介转换之后形成了大众传播。其书不断被再版重印,形成众多版本,评点注释研究之作可谓汗牛充栋,后人竞相模仿续写,也被翻译为不同的语言,传播至其他国家和地区,形成一条源源不断的《红楼梦》传播接受史。以传播媒介而言,《红楼梦》被改编为戏曲、影视、评书等形式,并催生了与之相关的音乐、书画、园林等艺术创作或流通商品。本文从出版传播视阈,探讨《红楼梦》的跨媒介传播,就正于方家。

媒介是人体的延伸,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的观点已是众所共喻的了。《红楼梦》的传播史体现了诸种媒介的作用,更见证了报纸、广播、电影、电视、互联网等后起的媒介的产生与发展。一部书的流传,也是传播史和媒介发展史的一种微妙折射。

一、传统出版传播阶段

中国传统的传播以口头、书籍及戏曲等方式为主。《红楼梦》在原始传播阶段,也主要是靠手抄与刻印出版的手段,而批点、续书、戏曲、清谈等等现象也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红楼梦》的进一步传播。

(一)手抄与刻印

《红楼梦》最初以手抄本的形式流传,程伟元《红楼梦序》中说:“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十金,可谓不胫而走者矣”[1],可见《红楼梦》之受欢迎程度。程伟元无疑是看中了其巨大的市场价值,才将其刊刻发售。乾隆五十六年(1971)程伟元以活字印刷了《红楼梦》,是为程甲本,销量十分可观,第二年就修订重刻,是为程乙本,如此快的重印速度,也从侧面反应了《红楼梦》的受欢迎程度。程高本的出现使得《红楼梦》告别了手抄流传的时代,进入了刊刻印刷的阶段,大大提高了《红楼梦》的传播速度。乾嘉年间,都中“人家案头必有一本《红楼梦》”[2],嘉庆间已有“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的说法,而后京城士大夫中更出现了“红学”的谑称[3]。

(二)批点

脂砚斋批语可视为最早研究《红楼梦》的活动,将书中一些隐晦之处作了揭示提点,为提高人们的阅读兴趣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后来排印的程高本系统虽然删去了脂批,但人们探索的兴趣依然未减,批点陆续出现,如东观阁评点本、王希廉评本等等,现当代仍有王蒙、冯其庸等人的批点本。而批点的内容,除了探佚索引之外,还有创作手法、人物评论,甚至于将个人的身世之感也融入其中,花样繁多。

(三)续写

《红楼梦》的续书多达十余种,如秦子忱《续红楼梦》(1799年)、陈少海《红楼复梦》(1805年)、梦梦先生《红楼圆梦》(1814年)、归锄子《红楼梦补》(1819年)、嫏嬛山樵《补红楼梦》(1820年)等,这一续书数量是中国其他古典小说无法比肩的。续书现象一直持续到当代,张之、刘心武等也有续作。

(四)谈论

《红楼梦》文辞优美,内涵甚深,且多涉上层之秘,下层民众很难通过文字来领会,也很少有聚众谈论之举。文人学者谈红,兴趣一直未减,“红学”之兴起与此颇有关系。辛亥革命后某年,陈苍虬曾请徐致靖、陈三立等著名诗人学者小饮,席间谈《红楼梦》甚欢,陈三立还谈到当年随宦长沙与谭嗣同等研究维新变法时,曾与徐研甫谈过《红楼梦》。[4]

二、现代出版传播阶段

《红楼梦》的问世赶上了传统传播的末班车,没过多久,整个世界就进入了现代化的传播时代,现代化的印刷技术为《红楼梦》的大规模传播提供了科学前提,本书的研究也进一步学术化。

(一)出版

民国时出现以近代科技手段印刷的《红楼梦》,1911年至1912年上海有正书局据戚沪本石印,是为有正大字本,1920年用大字本剪贴缩印了一种小字本。戚序本是《红楼梦》最早付印的八十回脂批本,突破了此前延续一百二十年的程高本垄断局面,使一个接近《红楼梦》原貌的版本首次呈现在世人面前,意义非同寻常。亚东图书馆于二十年代初出版了由汪原放等人加新式标点并分段的一系列古典白话小说,其中也包括《红楼梦》,这是我国新式标点第一次用于古籍整理,且标点校勘仔细,故而印量大,销路广,影响深远,有“亚东版”之称,鲁迅先生也曾写信请他人代购。

195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成立,即着手整理校注《红楼梦》等古典小说,点校后进行铅字排印。各个出版社以不同的本子作底本进行点校或注释出版,如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过以程乙本和庚辰本为底本的两种本子,浙江古籍出版社以列藏本为底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以程甲本为底本,岳麓书社以梦稿本为底本。但各个出版社选择底本时会有交叉,如齐鲁书社和金盾出版社都选择了以庚辰本为底本,上海古籍出版社与人民文学出版也都曾选择程乙本作底本。

发行量真正能说明《红楼梦》的传播情况,据不完全统计,仅在五十年代,就发行了数十万部,文革前四大名著共出版700多万部,文革期间达400万部,改革开放以来的印数更是难以统计。这足以说明《红楼梦》传播之广,影响之大。

(二)红学研究的兴盛

陈维昭在《红学通史》中将《红楼梦》的批评与研究分为四个阶段[5]。红学从第二个阶段(1902年-1949年)开始真正得到学界的普遍认同,许多学者涉足其中,并出现了许多红学大家,他们中不乏以终生来治红学的人,红学学术地位的确立使《红楼梦》获得了更高的知名度以及研究的深度。各种红学著作所论角度也各有差别,既有集大成通论性质的《红楼梦新证》(周汝昌著),也有专论版本的《论庚辰本》(冯其庸著);既有通论各色人物的《红楼梦人物论》(王昆仑著),也有专论单人的《论凤姐》(王朝闻著);既有专论园林的《大观园》(顾平旦编),也有专论饮食的《红楼饮食谱》(秦一民著);既有专论外国名物的《红楼梦西洋名物考》(方豪著),也有专论本土风俗的《红楼风俗谭》(邓云乡著);既有哲学意味浓厚的《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余英时著),也有闲适文艺的《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而且还由红学衍生出了曹学、脂学、秦学等等分支,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近世甲骨学、敦煌学勃兴,蔚为显学,然以一书而能成为专学的,《红楼梦》实是独占鳌头,唯有研究《文心雕龙》的“龙学”能稍稍跟进而已。

三、跨媒介传播考

《红楼梦》虽是由白话写成,其深刻内涵却是较难领会的,尤其是在建国以前,一般民众受教育程度低,很难将《红楼梦》原书通读,也不容易欣赏其文字情节之美。但是中国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本书,也知道人物与情节的大概,几乎都能唱这么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戏曲之功是不可替代的。在传播媒介缺乏的时代,普通民众的娱乐较少,戏曲除了是重要的娱乐形式之一,是获知外来信息的重要媒介,也是政府推行教化的重要渠道。《红楼梦》进入戏曲,便也进入了大众传播的阶段。在将现代科技引入戏曲艺术之前,应当还是属于传统的语言传播。科学技术的助益,使得各种媒介互相交融,其传播力度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地增强。

(一)戏曲

《红楼梦》因其巨大的艺术魅力,诞生后不久就进入了戏曲家的视野。嘉庆元年(1796年)孔昭虔创作的戏曲《葬花》刊行,即取源于《红楼梦》,而后各种戏曲改编本层出不穷,如仲振奎《红楼梦传奇》(1799年)、朱凤森《十二钗传奇》(1813年)、石韫玉《红楼梦传奇》(1819年)等,并常演不衰。到了近现代,几乎各个曲艺种类中都有《红楼梦》的剧目,如京剧、越剧、昆曲、黄梅戏、弹词、川剧、粤剧、秦腔、河南坠子等等。

(二)影视

近现代音像技术的发展,使很多唱腔可以灌制为唱片或直接录制为电影或电视剧,这是跨媒介融合与传播的佳例。人们凭此可以反复欣赏琢磨,有的已成为传唱不衰的经典,如京剧梅派的《黛玉葬花》(唱片),荀派的《红楼二尤》(唱片),越剧电影《红楼梦》(1962年上映),京剧电影《尤三姐》(1963年上映),黄梅戏电影《红楼梦》(1991年上映)等。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越剧《红楼梦》和电视版《红楼梦》。由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越剧《红楼梦》1962年上映,王文娟饰林黛玉,徐玉兰饰贾宝玉,该片拍摄完成后旋即被禁,1978年恢复放映。1978-1988年间,全国范围内这部电影的观众达12亿人次,是中国电影史上放映场次最多、拷贝制作最多、观看人数最多的电影。1987年首播的36集电视剧《红楼梦》由中央电视台和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摄制,王扶林导演,周雷、刘耕路、周岭编剧,周汝昌、启功、曹禺等多位红学专家和戏剧家担任顾问并参与制作,由陈晓旭饰演林黛玉,欧阳奋强饰演贾宝玉,播出后大受好评,至今已重播千余次,允称经典。而后各种影视改编创作亦层出不穷。另有电视栏目“百家讲坛”对《红楼梦》的传播也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尤其是刘心武的《揭秘〈红楼梦〉》系列反响很大,掀起了一轮阅读讨论《红楼梦》的高潮,此一节目不仅具有娱乐性,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学术性。

(三)绘画等其他媒介

《红楼梦》以绘画为媒介进行传播,包括传统人物画、连环画及年画等。故宫长春宫的四面游廊上的壁画都是以《红楼梦》为题材的,故宫博物院收藏有《红楼梦十二金钗图》,民间年画、挂历等也多有以《红楼梦》为题材的,可见《红楼梦》获得了各层面人们的喜爱。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的《红楼梦古画录》,全面梳理汇集了红楼古画,收有数十版本近500幅精彩的红楼古画。北京、上海、济南等地还出现了不少以“大观园”为名的园林等建筑,有的是基于原型考证来命名的,有的则是纯以之为噱头而已。至于相关的雕塑、书法、篆刻、诗词、风筝、饮食、服装等等方面的创作也是不胜枚举,都可以或大或小地从中窥见《红楼梦》的身影,它们以各自的形式在不同程度上促进了《红楼梦》的传播。

现在已进入了信息时代,网络技术的发展对《红楼梦》的传播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网络上的各种《红楼梦》论坛贴吧,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交流讨论,尤其是年青一代,虽然水平不一,但时有高水平的文章,其见解并不逊于红学名家。“红楼梦吧”有十多万人关注,贴子达五百多万,足以说明网络的强大传播力量。

总之,《红楼梦》以文本为起点,以媒介为凭借,在不同形式之间进行转换,或独用,或兼用,从而形成了其独有的传播链条与网络,从未消歇停止。麦克卢汉曾说过:“媒介作为我们感知的延伸,必然要形成新的比率。不但各种感知会形成新的比率,而且他们之间在相互作用时也要形成新的比率。”[6]现代科技的发展,使各种媒介的交互比率大大增多,其传播效果也前所未有地增强。《红楼梦》借助现代科技手段,其传播效率便获得了极大地提高。

任何一种传统艺术或名著,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会接触到不同的传播手段,通过不同的传播媒介而扩散开来,艺术性越强,感人力量越大,传播范围越广,传播形式越多样,其经典性就越突出。艺术性、经典性差的作品所能凭借的媒介就少,传播的效率自然就低。《红楼梦》作为一部经典名著,其与各种媒介的结合能力就要强得多,所获得的传播方式也更多样。以此作案例,不仅可以窥媒介与传播之一斑,也可为其他文学艺术作品和商品提供宣传传播之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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