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移民新生代价值观认同研究

刘志山

（深圳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深圳 518060）

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深圳建立起一座新兴的移民城市。生活在这座色彩缤纷的城市的新一代移民正在考虑什么，未来想做些什么，是我们研究和关注的焦点。本次研究所涉及到的移民是指离开原来居住地迁移到别的地区或城市居住的流动人口。[1]移民新生代是指在移民地区出生或长大的新一代移民。在研究中我们采用抽样调查的方法，选取了6所深圳的学校抽取20个班，投入调查问卷1000份，得到有效调查问卷926份。样本的基本情况是：男女生分别占55.8%、44.2%；初中一、二、三年级分别占15.3%、14.2%、13.5%；高中一、二、三年级分别占23.5%、21.2%、12.3%。受访者的年龄介于11至19岁之间，其中57%为15至18岁。本次调查的目的是：收集深圳新一代移民的思想信息，分析他们的性别差异和年级差异，总结新一代移民的价值观念和形成原因。

1 最认同的品质：乐观、进取、自信

深圳是一个正在走向国际化的新兴移民城市。根据之前的理解，我们列出了12个品质，即乐观、进步、自信、善良、宽容、正直、守法、自尊、坚毅、耐心、谦虚和俭朴，并要求受访者选择三种最认可的品质。调查结果，乐观、进取和自信排在前三位，表明新一代移民具有强烈的现代意识。当代中国正处于转型的新时代，人们正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工作和生活压力。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最早窗口。没有乐观开放的态度、坚定的信心和进取的精神，就不可能取得伟大的成就。值得注意的是，谦虚和俭朴是被新一代移民排在最后的。在计划经济时代，一切按部就班，且物质相对匮乏，谦虚和俭朴成为一种潮流和美德；但市场经济时代，敢于展示自己和追求时尚得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认可。因此，新一代移民对谦虚和俭朴的冷落可以理解。

作为中国传统美德的俭朴，为何受到新一代移民的冷落呢？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深圳经济特区的快速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媒体和广告灌输所谓的消费意识是直接的原因。总之，是大众消费时代的影响所致。目前，许多移民的概念是相当“新的”，并且相信现在流行的是为了自己的发展必须能挣能花、能花能挣。俭朴不利于社会消费，因此认为“孔融让梨”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事实上，现在我们仍然需要节俭。在环境退化和资源短缺的当代中国，有时人们将节俭作为传统美德来崇拜，但在一些西方发达国家，它是工作和生活的行为准则。例如，美国钢铁生产能耗低于中国，煤炭和水资源利用率高于中国；许多西方国家的中学生经常独自工作以赚取零用钱，而不是由父母完全提供。总之，节俭在生活水平提高的移民城市并没有过时，需要大力推广，并使之成为新一代移民的日常行为准则。

2 最需要的东西：健康、家庭、知识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能感觉到货币的重要性。俗话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有些人甚至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对人生价值的追求是多种多样的。移民新生代对这一问题的回答给予我们许多的启示。在设置的问卷中，我们提供了六个选项，即健康、家庭、知识、奉献、金钱和地位，要求受访者选择他们认为最需要的三个项目进行排序和评分。第一、二、三个选项分别为5、3、1分。结果排在前三位的分别是：健康、家庭和知识，而金钱被排在了第四位。

健康排在第一位，是可想而知的。因为没有健康做前提，其他的任何价值都可能归零。但除了健康的自我因素之外，新一代移民最喜欢的选项是家庭，这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也许受到传统的爱情和家庭观念的影响，中国人一直重视家庭，喜欢四代同堂的家庭乐趣。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即便在国际化的移民大都市，家庭的功能仍然十分强大，它不仅具有生育能力、消费和情感满足感，还具有教育和安全功能，对于尚未成年和成熟的新一代移民来说尤为重要。

调查结果还显示，男生和女生对健康、家庭、知识、奉献、金钱和地位六个选项的排序结果虽然相同，但每个项目的得分都大不相同。对于奉献、金钱和地位男生打分高于女生，对于健康、知识和家庭女生打分高于男生，这表明男孩比女孩更追求奉献、金钱和地位。

另外，从年级来看，初中一年级、二年级和高中一年级、二年级的移民新生代对健康、家庭、知识、奉献、金钱和地位六个选项都有选择，但初中三年级和高中三年级的移民新生代绝大多数只选择了健康、家庭和知识。这应该是中学毕业班同学想法和心态的反映。对于新一代移民毕业班同学，最大的压力就是升学。能缓冲和对抗这种压力的因素除了健康的身体外，恐怕就是家庭的支持和帮助了。因此高中三年级学生最需要家庭、最依赖家庭是可以理解的。

3 交友的态度：以诚相待

个人是社会中的个体。在社交生活中，除了家庭关系、师生关系还有朋友关系。孟子母亲选择邻居的故事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陈述告诉我们结交朋友的重要性和选择性。那么移民新生代的交友态度如何？择友的标准是什么呢？

调查结果表明，70.8%的同学选择了“以诚相待”，把它作为交友最重要的标准，其次分别是：相互尊重11.9%，互相帮助10.7%，义气为重4.1%，其他2.5%。这表明新一代移民的交友态度是谨慎和温和的，江湖中的义气等不良习气对新一代移民影响不大。

此外，调查还显示，新一代不同性别和年级的移民的交友态度存在显著差异。一方面，性别对朋友的态度有明显影响，女孩更注重诚实，高出男孩10个百分点，而男孩则更重忠诚，更加注重朋友之间的互助，这可能反映了男女学生之间的某种性格差异。另一方面，不同年级的交友态度是完全不同的。选择“以诚信待人”的高中阶段的移民新生代比例超过62%。相比之下，初中阶段的移民新生代选择“义气为重”的更多，尤其是初中一年级的比例最高，占整个初中阶段的19.4%。由此可见，随着年龄和年级的增长，移民新生代在交友态度上日趋成熟和理性。

4 学习的目的：完善自我

学习目的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周恩来在中学时就明确表示他的学习目的是“为中国的崛起而读书”。后来他不仅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而且为祖国的独立和解放贡献了他一生的学识和精力。如今，时代不同了，我们的祖国在日益走向繁荣昌盛，尤其是作为经济特区的深圳，移民城市的收入水平和富裕程度正在赶超世界发达国家和地区，2017年人均 GDP达到2.7万美元。[2]那他们的学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群体之间是否有差异？为此，我们设计了五个学习目的选项，调查统计结果是：A.完善自我，占41.7%；B.出人头地，占25.1%；C.奉献社会，占21.3%；D.谋生手段，占6.2%；E.报答父母，占5.7%。这五个选项可以概括为两种价值倾向，即个人价值取向（ABD）和社会价值取向（CE）。显然，在学习目的方面，新一代移民选择个人价值取向的多于社会价值取向。

同时，调查结果还显示，移民新生代的性别和年级对学习目的有显著的影响。首先，不同性别在学习目的选项上的差异明显。女孩选择“奉献社会”和“报答父母”比男孩多，而男孩比女孩更希望“出人头地”。可见，女孩的学习目的更多的偏向于社会价值取向，相反男孩更倾向于个人价值取向。这表明，在目前的中国，特别是在相对发达的深圳经济特区，女孩和男孩同样受到父母的高度期望。在学习目的方面，虽然男性成功的愿望很强，但同时女生的社会价值取向也很明显。

其次，不同年级的学习目的存在差异。从低年级到高年级选择“奉献社会”的比例逐渐下降，初中一年级的比例最高，达到41%，高中三年级选择“奉献社会”的比例最低，只有6%。与此截然相反的是，从初中到高中，随着年级的上升，选择“出人头地”为学习目的的比例不断扩大，到高中三年级选择“出人头地”的达到43%。可见，初中阶段移民新生代的学习目的较倾向于社会价值，高中阶段的移民新生代更倾向于个人价值。这说明高年级的孩子表现出更强的自我意识和主体性，希望拓展自我发展的空间，取得骄人的成就和业绩，并得到社会的认可。

5 成才的愿望：德才兼备

成才愿望与学习目的紧密相关，学习是为了成才，成才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可以看出，成功的欲望和学习的目的是人生价值的具体表现。为了理解新一代移民的愿望，我们设计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你最崇拜或最欣赏的人是谁”，另一个是“你最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希望通过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探寻新一代移民的人才品质观。

第一个问题，“谁是你最崇拜或最欣赏的人？”受访者可以自由填写。在企业家中，比尔•盖茨和李嘉诚最受青睐；在科学家中，爱因斯坦、居里夫人和爱迪生排名前三；在作家中，鲁迅得票最高。

根据调查结果，在政治家、企业家、科学家和作家的类别中，新一代移民更崇拜或欣赏政治家，所占比例是21.5%，其他类别所占比例分别是：企业家16.3%，科学家14.2%，作家12.5%，父母10.6%，8.4%的英雄，3.5%的电影明星，2.7%的体育明星，1.8%的艺术家，老师1.5%，其他7.0%。这一调查结果说明，在移民新生代眼中，政治家、企业家、科学家更有利于实现和彰显个体的人生价值。

调查结果还表明，在崇拜和欣赏的各种对象中，不同性别之间存在显著差异。欣赏政治家、作家、父母和教师的女孩比例明显高于男孩，而欣赏企业家、科学家、英雄和明星的男孩比例明显高于女孩。这说明女生受政治家和作家的影响较大，希望通过从政和写作来实现人生价值；男孩更希望通过经营企业和进行科学研究实现人生价值。

第二个问题设计有9个选项。调查结果，选择有能力的人占18.3%，选择有智慧的人占15.2%，选择有知识的人占12.5%，选择身体健康的人占9.6%，选择有钱的人占7.8%，选择道德高尚的人占5.2%，选择人格健全的人占3.1%，选择有权的人占1.9%。显然，新一代移民最渴望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并得到社会的认可。

调查还显示，不同性别的新一代移民的成才愿望有显著差异。想要致富和有权的男孩比例明显高于女孩，而女孩比男孩更希望有能力和知识。这再次证实了前面提到过的男孩更注重金钱和地位的结论。

此外，不同年级成才愿望的选择也存在一定的差异。低年级的新一代移民更想成为有知识、有道德的德才兼备的人；高年级和毕业班的新一代移民更渴望成为富人和有权的人。这反映出随着年级的提高，新一代移民的职业价值观具有很强的实用倾向。

6 结语

通过这次调查，我们获得了深圳新一代移民价值观方面的详细的第一手材料。在性别差异方面，男孩对金钱、权力、声誉和地位的追求更加强烈，他们对忠诚和互助的态度更为重要，对于学习目的更重自我价值，更钦佩企业家、科学家、英雄和明星；女孩更希望成为健康、知识渊博、能干的人，并且更渴望诚实地对待彼此，在学习目的中更加强调社会价值，对政治家、作家、教师和父母更加钦佩。在年级差异方面，低年级新一代移民更看重朋友的忠诚，他们希望成为德才兼备的人；高年级新一代移民更注重诚实，希望成为具有更强独立性和自主意识的健康有能力的人。

上述性别差异和年级差异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价值引导和社会化的结果。一方面，虽然现代社会主张男女平等，但我们对不同性别孩子的期望是有差异的。古人说：“乾，健也；坤，顺也。”[3]乾意味着男人，男人的形象应该坚强；坤显示女人，女人应该温柔而聪明。身为男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受到了告诫，男人不能流泪，男人不能轻易下跪。勇敢、坚强和负责任不仅是社会对男性的角色期望，也是男性本身的价值认同。另一方面，低年级处于社会化的初级阶段，受学校和家庭的影响大；高年级处于社会化的较高阶段，受社会和媒体的影响大。社会上的一些不健康现象常常抵消了学校积极教育的影响，这实际上对新一代移民的思想政治教育构成了严峻挑战。

最后，从调查中我们发现，新一代移民具有明显的道德宽容意识，这应该是深圳改革开放和社会进步的表现。从他们对学习目标、金钱、健康等问题的看法，我们也可以发现，新一代移民具有强烈的时代感、个性和自主性。同时，新一代移民的道德淡化和对是非的模糊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期望，这让我们深感忧虑。似乎仅靠学校的价值观教育是不够的。不可否认的是，网络信息时代的多元化思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新一代移民的价值观。消除价值危机，重塑新一代移民的价值理想，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