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记忆下的革命史与生活史
——试析金宇澄《回望》的历史书写

2018-04-03 11:41王妍妍
宿州学院学报 2018年9期
关键词:金宇澄命运记忆

王妍妍

安徽大学文学院,合肥,230039

金宇澄,原名金舒舒,被誉为小说界的“潜伏者”。《回望》是金宇澄自长篇小说《繁花》之后的又一部力作。细细观察,不难发现,大致上《回望》终止的时间正是《繁花》的开端,而《繁花》开始的地方也正是《回望》即将结束的地方。两部作品的时间跨度加起来正好构成了20世纪的中国历史。《繁花》过后,2017年初,金宇澄在新推出的传记文学作品《回望》中,以非虚构的方式书写父母的青春岁月,尝试着去探寻、披露一些父母“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往事。这是一部有关金宇澄父亲与母亲的记忆之书,金宇澄在《回望》一书中“回望”父母的历史记忆,“回望”父母亲的家族历史,追忆父母的人生经历与生命历程。《回望》的内容止于1965年,而金宇澄父母的一生恰好经历了20世纪中国那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段历史。他们勇敢地投身于革命的激流勇进中,个体在时代的浪潮中挣扎、反抗与应对,他们的记忆连接着历史的巨变与发展,因而个体的记忆也就成为了历史本身。许多即将被岁月所埋藏的历史细节,如涓涓细流在金宇澄的深情“回望”与父母的青春记忆中逐渐被打开,那段真实的历史,如果人们回望,记忆是有意义和有价值的。《回望》中的历史书写正是个人记忆下的历史,展现了金宇澄本人特殊的观念与独特的叙事方式以及金宇澄对人生与个人命运的思考,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人物命运与精神风貌。

1 作者的书写观:历史观与创作观

1.1 历史观

历史是个人的历史,个人是历史的个人。《回望》中的历史书写立足于历史中的个人对历史本身的记忆。正如克罗齐所说:“真正的历史是作为普遍的个别的、作为个别的普遍的历史。谁想从历史中删除个人,请认真观察,就会发现他或者一个未删除,或者连历史本身也一并删除了。”[1]人是历史的存在物,个体的人总是存在于人类的长河中,置身于社会历史之中。因而,作为个体的人不可能脱离历史而存在。同样地,人的认识也不可能在历史之外获得。诚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们个体发展的历史,而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2]因而,个人记忆下的历史是不容人们忽视的一面。金宇澄的父母,他们的信仰、抉择、革命热情与斗争以及他们的故事只是整个大时代背景下的一隅,也许从未被正面书写过,或许在官方历史中缺席,或许正在被渐渐地遗忘,直到有一天完全消失殆尽。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曾提到过:“历史的编纂只写社会的历史,而不写人的历史。”[3]历史学家从宏观的角度出发,往往关注的是整个国家民族的历史。而作为文学家的金宇澄,他的着眼点却不同于史学家,《回望》中选取史学家们所忽视的细节与真实,展示历史中所缺失的社会风貌。金宇澄的父母,他们身上承载了些许历史的记忆,在他们个人历史的记录与口述中,人们看见了他们所经历的坎坷、磨难与成长以及革命的信仰、流血与牺牲,同时也窥见了20世纪那段动荡岁月里逐渐被遗失的细节与真实。

1.2 创作观

首先,真实的生活只有靠当事人的回忆人们才能知道。金宇澄曾说过:“最好的东西都是烂在肚子里的”,只有细节和材料本身才能使历史变得真实可感,让人们捕捉到历史的气息。

金宇澄在《回望》中通过一个个真实的、具体的细节打捞历史的记忆,重现历史的片段,让历史变得可感、可触。比如父亲在杭州监狱期间的生活,监狱克扣口粮,犯人经常饥肠辘辘,难以度日,必须依靠亲朋好友接济。“所以监狱走廊里,每天摆有外来的馄饨担,也卖小笼包、春卷、蛋炒饭、大肉面以及‘包饭作摊’档,收受各类钞票或细软,付了账,或一个银假牙,小贩便递进铁窗”[4]6。食物应有尽有,可供犯人自由选择,这样的场景似乎很少见吧,但它却真实地存在着,在岁月的回首中,这些微小的细节填充着空旷的历史,历史离我们并不遥远,它就在人们充满情感的“回望”中。金宇澄母亲曾亲身经历1958年全国农村“公社化”运动,她下放的沈家楼农村是当时全国农村的时代缩影,也是这一历史的真实见证,而母亲作为亲历者,也亲自见证了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的岁月变迁,真实的历史并未从宏大的视角出发来进行阐释,而是在个体的具体回忆中变得更加真实、鲜活与灵动。

其次,历史过去之后很难再去复原。“作为后来者的我们,也从来都不可能以客观的方式真实再现任何一段既往的历史”[5]。因此,金宇澄保留局部不一致的痕迹,对历史现场进行原生态的还原,保留强烈的“在场感”。

《回望》中,关于父亲和假胞兄程和生被捕的细节以及程和生的死亡存在着前后不一致的说法。故事中在前面开头部分提及父亲和假胞兄几乎同时被捕,假胞兄因跳车门而被摔成重伤、奄奄一息,两天后在日军医院去世;然而在中间的部分几乎又推翻了这一说法,出现了另一种表述,即他们并非同时被捕,而是先后被抓捕,关于假胞兄的死,直到后来,人们从被捕的原日共回忆录中得知,他是在宪兵队跳楼而壮烈牺牲的。关于这其中的种种描述,很明显地存在着前后不一致的说法,金宇澄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但他并未加以修正,而是保留这些局部不一致的地方,不掺杂任何主观化与个人化的看法和评论,将事实不加修饰地摆在人们面前,尽力保持原生态的历史现场,让后来的人们自己去感知与感悟。故事最引人注目的想必还是那些大量穿插在文本中的父亲的笔记、日记、私人信件、图片、照片等,它们所传达的信息异常清晰,给人们以最直观的印象。那一封封父亲和亲朋好友之间相互往来的信件,一张张记录父母成长过程的照片和从恋爱到生儿育女组成幸福家庭的合影,还有一些记录他们工作过程的照片与合影以及三三两两的邻里老宅的剪影,为人们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打开了那段尘封的记忆与历史。“图像作为历史的可靠资料来源,为个体的记忆提供了原始的、未加工的原材料,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照片不仅作为回忆的类似物而起作用,它还成了回忆最重要的媒介,因为它们被看作是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过去的最可靠的证据,被看作是一个过去的瞬间继续存在的印象”[6]。它们为作者所诉说的内容提供了最强有力的证词,而作为读者的人们在直观这些与过去时刻的现实相联系的历史痕迹时,历史的厚重感顿时涌上心头,产生一种回到历史现场的强烈感觉。金宇澄还在文本中直接插入了大量史料和文献资料,“材料名称、出处都放在引文前面,既像是引、也像是注,很有意思。有点像围绕一件事七嘴八舌的插话、讨论”[7]。他让材料之间互补互证,尽力还原了记忆的原生态与“在场感”。

2 历史书写的叙事方式:两段记忆,相互对照

何为叙事?叙事学中最简单的概念,即是叙述事情,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记录下来,讲述者按照一定的次序讲述事件,把相关事件在话语之间编织成前后连贯的事件系列。“就叙事文而言,叙事方式将直接关系到故事的性质。在处理同一素材时,如果人们从不同的侧面,采用不同的编排方式,或运用不同的语气,必将出现风格迥异的叙事文”[8]。叙事方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讲述者的立足点、观察角度会左右事件的性质,影响事件的整体特征。金宇澄深谙叙事方式的重要性,他在《回望》中采用不同的叙事方式来诉说父辈的青春岁月与时代境遇,让章节与章节之间互补互证。《回望》中的四个章节,第一章和第四章是作者对父母生平的介绍,简单概述父母的情况及成书的概况,第二章主要是关于父亲日记、笔记、私人信件等人生记录,第三章则是母亲口述的记忆。其中,第一章和第四章分别相当于前言和后记,主体部分主要集中在第二章和第三章。而作者在《回望》中所想呈现的就是父亲的叙事和母亲的叙事,因为这两部分叙事在全书中占有很大的比重,作者金宇澄本人的叙事和“回望”仅仅只是作为一种补充,使金宇澄父母的故事更为完整。第二、三两章中父母的个人记忆则为人们揭示了黎里、上海等地的社会变迁和20世纪那段动荡的岁月,关于父亲的记忆与母亲的记忆,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呼应,最终汇聚成20世纪那段真实的历史记忆。

2.1 理性叙事:父亲的革命史

1919年,金宇澄的父亲出生于江苏黎里镇一个没落地主家庭,金家家境早在他的学生时代就已破败不堪,经济窘状使他惴惴不安,随着抗战的全面爆发,父亲清贫的学生时代也随之宣告结束,从此加入了中共的上海秘密情报系统,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地下情报工作人员。作为40年代著名的“上海谍报团”成员之一,他积极投身于社会革命,参与组织工作,为国家四处奔波劳碌,多次因受牵连而被捕入狱,忍受牢狱之苦,却未曾有过任何怨言,始终保持着对党的忠诚和高度的革命热情,愿意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1942年,日本爆发了著名的“佐尔格案件”,中共上海情报科的日籍中共党员中西功和西里龙夫被逮捕,随即便供出了上海和南京两地与他们有关联的情报工作人员,父亲因受牵连被日军逮捕,遭受日本宪兵的反复刑审和严刑逼供,历经多次刑讯,最终以“妨碍社会罪”被判刑7年,入狱期间的他早已半身瘫痪,从此开始了贫病交加的牢狱之灾,1944年底,凭借“重病保外治疗”的方式才得以出狱,摆脱了苦痛的牢狱生活。然而命运不定,1955年,父亲因涉“潘汉年案”被隔离审查,长期纠缠于“审判口供”的问答中,始终难以摆脱“叛变”与“失节”的嫌疑。父亲经过数度申诉,直至1979年,他的“政治历史问题”才获得完全的改正。父亲的叙事较为理性化,紧紧围绕着家国历史和革命工作而铺陈展开,立足于国事、天下事,很少涉及自己的生活片段和感情经历。

2.2 感性叙事:母亲的生活史

较之父亲的革命史叙事,母亲的叙事就显得更为感性化与生活化,温情脉脉、舒缓而来。1927年,母亲姚云出生于上海南市“蔑竹弄”。母亲的一生相对安稳,从小家境富裕,受过良好的教育,喜欢看书,爱好文学,童年的生活是惬意的、欢快的,大学期间因无所适从、苦闷不断,下定决心从复旦肄业后,积极投身于社会革命中,与父亲相识、相恋后,自然而然地步入了婚姻殿堂,婚后家庭美满,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生活有所寄托,情感有所安放,工作也有所进步,想必这是母亲一生中最为珍贵与幸福的时光吧!在母亲的叙事中,往事一幕幕蜂拥而至:母亲家族的发家史、“老宝凤”银楼的兴衰、抗日战争期间生活的艰辛以及个人为适应形势所做出的努力;作为一个女人所弥足珍视的爱情、婚姻与家庭,充满着浓浓的温馨和爱意,同时也看到了一次次社会运动的背后所带来的一系列生活的变化和打击。比如,父亲的突然“失踪”和被捕入狱给母亲带来的焦虑不安、心情沉重,生活的重压所带来的狂风暴雨、漆黑深渊,因工作变动导致与孩子们长期分离所带来的愁苦与深切思念。母亲亲自口述,从女性角度出发,为人们娓娓道来她所经受的人生况味、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将她的真挚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更为感性与细腻动人。

两种记忆,共同诉诸同一段时光。父亲和母亲对同一历史时期的两种叙事,往往形成一种相互对照的关系,在他们相互间留有空白的地方共同完整地揭示了20世纪那段真实的历史。

3 历史书写与个人命运的反思

《回望》中的历史书写代表着金宇澄对人生与个人命运的思考。金宇澄在《回望》中不单单想要倾其可能地去还原那段充满着父母个体生命体验的历史记忆和那段令人难忘的细节历史,他想要的其实还是反映属于那个时代的人物命运和人的精神风貌。金宇澄的父母将时代所给予他们的苦痛都毫无怨言地一一吞没下来,他们虽挣扎过、反抗过,却始终一如既往地追求革命。个体陷入历史的漩涡里,个人的挣扎与无奈则显示出历史对个人命运的主宰,通过对历史的审视,表现了个体在历史境遇中的种种遭际与生存状态以及特殊时期的历史现实对生命的束缚。

3.1 社会现实决定着人物的命运:被压抑了的“一代人”

矛盾在《创作的准备》中说过,“‘人’是在环境中行动的”,“切不可把他们从环境游离开了去观察”[9]。显然,社会环境是每个人所赖以生存的基础,每个人的命运都与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因而,特殊时期的社会现实和历史变迁对人物命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离开了特定的社会现实,就无法了解人物的命运。《回望》中金宇澄父母所生活的年代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特殊历史时期,他们经历了一系列的社会政治大变动,由此引发了生活的动荡不安和给人带来的巨大伤害。“我母亲说:你爸爸从不讲自己的痛苦,总是讲别人的事,说一切已经过去了,不能再讲了,很多人都死了……”[4]151作为一名情报人员,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必须严格遵守相关的保密纪律,父亲很少讲自己,从来不谈自己的事。他们这一行的人一生都处于压抑之中。父亲和马希仁是年轻时代的好朋友,青年时期相互通信、相互帮助,但在水深火热的革命年代却并不互相知晓对方的身份和工作,彼此都在革命的道路上孤独地前行着,直到垂暮之年才相互之间透了点底,说了自己当年在干什么以及如何被抓,因而那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细节和父亲当时的心理活动才得以保留下来。就连与父亲朝夕相处的母亲都不曾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和经历守口如瓶,深藏于心的“秘密”始终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半点风声,倘若父亲还在世的话,也许就没有这部《回望》的面世了吧。父亲不能说,也不愿说,想必坎坷的人生和悲惨的经历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了。父亲情报系统的老上级,一个80多岁的老人在被平反后同父亲会面时,轻声说话的方式和语言仍是新中国成立前的那一套,颇具当年的街头色彩,时常恍恍惚惚,还以为生活在当年。新中国成立前的那一套对老人的影响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与文明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不为生活所接纳,仿佛时代的弃儿。从事策反工作的女作家关露在被隔离审查的过程中始终不曾对“汉奸”身份有任何辩护,在长期的精神压抑中最终自杀去世了。还有为革命事业而奋斗的程和生,在被日本宪兵队抓捕后壮烈牺牲了,命运的最终归宿充满了悲惨色彩,死亡或许是一个人最大的命运悲剧。人物的命运源于特定时期的历史现实,他们最终都难以改变自身的悲剧命运。

3.2 个体的人必须适应社会现实:历史潮流中的妥协

虽然个人在社会现实面前并非对命运完全无能为力,但未必都能决定自身的命运,关键在于他们能否顺应历史的潮流。母亲身为资产阶级小姐,她的一生相对安稳却并不遂人愿,虽自认为是“左倾”进步学生,却较少投入学生运动当中;大学是任其翱翔的广阔天地,但她却并不真正地快乐,时常产生无所适从之感。母亲做过的最为决绝的事情想必就是毅然决然地结束了复旦大学的学业,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大学的生活,参加“南下服务团”和“青年干部培训班”,努力适应形势,改造思想,投身于社会革命的浪潮之中。新中国成立后,她服从组织的安排,用心工作,积极参加各类学习活动,没有任何的政治问题。1957年底,她主动申请参加下放劳动,前往广大的农村劳动锻炼,体会农村生活的艰辛和农民生活的不易,努力改造自我,坚定信心,更好地适应当时的工作与生活,顺应社会现实的发展,实现自我解放、自立自强,最终成为一个坚韧的女性。和父亲一生的悲剧相比,母亲的一生相对来说是幸运的,不涉及因革命而遭受的迫害。母亲的自述体现了个体在面对历史潮流时所做出的妥协,积极主动地适应革命的形势,改造思想。

3.3 隐忍中的抗争

毋庸置疑,《回望》中的主人公是金宇澄的父母,他们是20世纪那段历史的亲历者与见证者。渺小的个体在强大的历史现实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孤立无援,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他们往往只能无奈地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尽管命运的乌云笼罩在心头,他们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却并不完全屈服于命运,他们在命运的激流勇进中隐忍地抗争着,企图挣脱命运的束缚。父亲对革命的忠诚和实现报国的理想受到了历史现实的无情打压,因“佐尔格案”和“潘汉年案”的牵连,先后被捕入狱和隔离审查。历经多次刑讯,在被严刑逼供的过程中,他的身心遭受严重的摧残和迫害,但始终对组织秘密秘而不宣,坚称自己从事和平文化宣传工作。在被隔离审查中,因当年供词的最后几句问答,当即认定他“叛变”,是反革命分子,此后他数度申诉,想要为自己证实清白。道路是曲折的,在长达数十年的申诉过程中,他一直在写申诉材料,写了不知多少的申诉书;前途未必是光明的,也许未必能有实事求是的结果。但他始终不曾放弃,默默而又顽强地与不公的命运抗争着,勇敢乐观地面对生活。母亲因父亲的悄然“失踪”和政治问题遭受了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压力,生活顿时跌入了漆黑的深渊。家庭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人相信她的眼泪,没有人能够帮助她,甚至无一人可以倾诉。在生活的重压下,她独自一人,坚强地与生活对抗着,期待着父亲的归来。在凄苦的命运面前,她坚定地抗争着,最终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他们看似脆弱被动的性格中却有着执着追求的隐忍,尽管命运凄惨、生活绝望,但他们在绝望中努力不绝望,在隐忍中与之相抗争。

4 结 语

个人具体的记忆是历史最好的见证。在人类历史的漫漫长河中,一代人的经历转瞬即逝,随着他们的老去终将消失在人海。茫茫人烟中,谁能为他们的存在作证呢?雅克·德里达说:“唤起记忆即唤起责任。”[10]金宇澄在《回望》中深情“回望”父母的青春记忆,为人们打开了有关父母的个人记忆。《回望》既是对父母生命存在的见证,同时也是对20世纪那段历史最好的见证。金宇澄在《回望》中通过真切的历史书写,展现了他本人特殊的观念与独特的叙事方式,最后将对个人命运的思考与社会历史相联系起来,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去表现人物的命运。笔者认为,金宇澄对特定历史时期的人物命运的呈现,并不是为了去控制和批判当时的社会与历史,而是为了表现特殊时代背景下人物的悲剧命运和个体力量的渺小、生命的无助与无奈,以及个体在命运洪流中的隐忍抗争。在金宇澄的非虚构文本里,父母的人生与命运仅仅只是整个时代的缩影,他们或许只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的小人物,但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中却隐藏着历史的细节与真实,以及那些即将被风化的细部背景。读完《回望》,细节的真实、厚重与疼痛向人们一一弥漫开来,历史不再是那抽象遥远的过去,它仿佛离人们那么近,变得触手可及,让人们对历史有了最真切的感受,更加珍惜当下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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