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运胜 郑乐凯
中欧制造业融入全球价值链水平与结构差异研究:垂直专业化分工的视角
高运胜 郑乐凯
高运胜,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国际经贸学院;郑乐凯,复旦大学经济学院
欧盟作为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测算中欧制造业融入全球价值链(GVC)程度,有利于精准衡量贸易利益与彼此国际分工地位。本文基于Wang et al.(2013)总贸易核算法(WWZ),结合WIOD 1995~2014年投入产出数据,从总体与行业层面对中欧制成品贸易垂直专业化分工水平与结构差异进行动态比较。研究表明:入世后中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水平总体提高,其中最终品出口的国外增加值降低,且资本技术密集产品与中间品垂直专业化指数(VSS)高于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商品结构得到优化。论文从增加进口欧盟中间品,并加强与欧盟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上整合等视角给出对应建议。
[Résumé]L’UE s’impose comme le premier partenaire commercial de la Chine. Il est important de calculer son GVC pour avoir une idée précise de la division internationale du travail et des intérêts commerciaux pour différents partenaires. C’est un article fondé sur WWZ. Quand on veut procéder à une analyse dynamique du niveau de la division verticale du travail et des différences structurelles dans le commerce sino-européen des produits finis, on a aussi besoin de recourir aux données WIOD 1995-2014 pour les investissements et la production. Il s’ensuit dans notre recherche que le niveau d’insertion de la manufacture chinoise progresse globalement dans la chaîne de valeur mondiale après son entrée à L’OMC. Les produits finis dont l’accroissement de la valeur générée en Chine occuppent une part de plus en plus importante, alors que ceux à forte intensité technologique et capitalistique, y compris le VSS, l’emporte sur ceux à forte intensité de main-d’œuvre. Autrement dit, la structure d’exportation s’améliore. Nous proposons à la fin des suggestions concernant l’augmentation de l’importation des produits intermédiaires européenns et le renforcement de la coopération avec les entreprises européennes dans la chaîne de valeur mondiale.
GVC 垂直专业化分工 结构分解 入世
随着现代运输、通讯和数字技术的进步和跨国公司全球生产贸易布局的发展,生产标准化及世界贸易组织在多边体制框架下贸易、投资自由化程度提高,国际分工从产业间逐渐向产业内和产品内过渡。产品生产地不再仅由最终产品的要素密度决定,中间产品的要素密度也能决定生产的区位选择,使工业或制造业生产流程的各阶段都能分布在成本最为低廉的地区进行。20世纪80年代后期很多国家将处于劣势的产业分割至其他国家或地区,或将某产品的生产流程分成若干区段展开国际转移,构成垂直专业化分工(Vertical Specialization,VS),即某国家进口他国中间产品,将其用作投入品生产中间产品或最终产品并出口至其他国家,且占据国际分工的主导地位。
与此同时根据中国商务部数据显示:中欧双边贸易额也从1995年420.68亿美元提高到2015年的5747.39亿美元,欧盟也在2004年成为中国最大贸易伙伴,而中国也是欧盟全球最大进口来源地和贸易逆差国,但双方贸易矛盾与摩擦日益尖锐。中国在全球生产体系中仍处于落后地位,对欧美国家贸易顺差是建立在对东亚经济体逆差的基础上,通过将东亚零部件进口加工为最终产品向欧美出口所致。在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中,我国比较优势在于低附加值消费品阶段,高价值的零部件生产则处于比较劣势,专业化生产流程集中于价值链的中低端位置。虽然我国对欧出口的中间品和资本品竞争水平有了一定幅度提升,国际分工地位有一定改善,①但高科技中间品(零部件)主要依赖于进口,在中欧分工模式中仍然扮演“加工车间”角色,中欧商品结构并没有显著优化。在此背景下,中欧制造业融入GVC的垂直专业化分工水平是否有所提高?不同要素密集度产品受到影响是否相同?垂直专业化内部结构的动态变化是否带动贸易结构优化?本文为中国充分发挥比较优势积极参与国际生产网络分工体系,为加快贸易方式转变及在参与国际分工中GVC地位提升提供理论依据和实践指导。
垂直专业化分工是指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优越的区位进行相关产品价值链环节的生产布点,能更充分利用各国资源禀赋差异及各生产工序环节不同的规模经济,获取更大的专业化生产与分工利益。事实上,世界各国间跨国贸易量飞速发展的一大重要原因则是来自于全球生产网络下的垂直专业化分工。②不同学者将垂直专业化分工称为“生产分段化”、“国际生产分割”、“片段化生产”、“产品内分工”等,虽然这些概念之间存在细微差别,但本论文统一归为垂直专业化分工与贸易的研究范畴。垂直专业化程度(Vertical Specialization Share, VSS)的测算最早可以追溯到由Hummels et al.(1998,2001)提出的将国家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和进出口贸易数据相结合的测算模型(简称HIY方法),并测算了OECD成员国的垂直专业化程度。③平新乔等人(2006)基于HIY方法并结合多张中国投入产出表、联合国进出口贸易等数据首次测算了我国12个部门垂门专业化程度,并发现在1992~2003年间中国出口到美国贸易产品的垂直专业化程度有大幅度的提升,从14.77%上升到22.94%。④张小蒂和孙景蔚(2006)则利用中国的竞争型投入产出表测算得出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垂直专业化程度普遍低于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垂直专业化程度的结论。⑤文东伟和冼国明(2010)也在HIY方法的分析框架下测算了中国制造业垂直专业化水平,从1995年的15.1%上升到2005年的26.1%,十年间增长了72.4%,增速明显高于OECD国家。⑥
但是HIY方法需要两个关键的假设为前提:以出口和国内消费为目的的国内生产中间投入比例相等,且中间投入均来自于国外而不含国内增加值,显然加工贸易方式深度融入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的中国严重违背HIY方法所需的假设。为了克服HIY方法的不足,刘遵义等(2007)开创性地编制了能够反映加工贸易的非竞争型投入占用表并对中美贸易差额进行重新评估分析。Koopman et al.(2012)结合中国海关贸易和投入产出数据,利用二次规划方法得到能够区分加工贸易和非加工贸易的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由于加工贸易的存在导致KWW法测出的VSS比重远高于HIY法。⑦李昕等(2013)从全球生产供应链(Global Supply Chains)的角度出发,测算了增加值贸易口径下扣除加工贸易重复计算后的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贸易量,进而采用新测算方法估算2007年中国的外贸依存度和外贸失衡度,发现中国的外贸依存度从官方统计的68%下降到31.59%,而外贸失衡度则由10.13%下降至2.11%,平均减小了50%和46%。⑧唐东波(2013)结合中国海关贸易统计数据库和中国投入产出数据重新测算了区分贸易方式下中国各工业行业的垂直专业化程度。⑨Koopman et al.(2014)从供给方角度测量行业出口将一国总贸易出口分解为包括贸易增加值和重复计算等总共九个部分的测算方法,更加详细分解了一国出口的垂直专业化程度。⑩樊茂清和黄薇(2014)应用了KWW法对中国进出口贸易分解并分析了中国在全球价值链的地位及演进过程。由于KWW方法仅仅提供了国家整体层面的垂直专业程度测算方法,而没有提供在多边贸易情况下,任意两个贸易伙伴国之间的双边贸易以及更为细化的部门的垂直专门化程度测算方法。11为此Wang et al.(2013)、王直等(2015)在KWW法的基础上,将各个国家及部门之间的异质性问题也纳入到投入产出模型中,提出了总贸易核算法(以下简称WWZ)。WWZ方法将KWW法中涉及的一国总贸易流分解法延伸至部门、双边以及双边部门层面的研究。即将KWW法中国家层面贸易区分为增加值出口、返回的国内增加值、国外增加值和重复计算的分解法延伸到国家部门产业层面的贸易出口分解。同时,依据贸易品中价值来源、最终吸收地和使用方式的不同细分为16种不同路径,为进一步分解垂直专业化内部结构并能反映出其动态变化奠定了基础。
在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下,原材料与中间产品反复进出口及特定生产环节的“外包”会导致要素在不同国家流动,突破原始禀赋的瓶颈,实现国际生产要素价格均等化,发展中国家产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技术密集型转移,实现产业结构的高级化(鞠建东和林毅夫,2004)。12经济全球化的两大基本表现是贸易自由化和生产体系的非一体化程度的提高,所以一方面自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以来,各种关税和非关税贸易壁垒措施大幅下降,为中国更好地参与到全球分工活动体系提供了更好地贸易自由化条件基础。中国入世十年来贸易自由化的提升对中国企业的生产率具有积极显著的影响,随着中间品关税降低从而提高了企业研发水平(田巍和余淼杰,2014);13另一方面中国也积极融入到全球生产分工活动中,已有证据表明中国加工贸易比重下降而中间品贸易在全球占比逐年提高,中国生产活动正在向GVC高端攀升,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地位有所提高(樊茂清和黄薇,2014)。全球价值链框架下的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将给发展中国带来更好的发展机遇,可以先通过从事低附加值的生产环节嵌入到全球价值链中,后伴随着技术、资本的溢出效应并通过并购高附加值环节等方式实现产业升级(张宇燕和卢峰,2011)。14张翊和陈雯(2015)认为贸易开放后中间品进口能够通过种类、数量和价格效应来影响全要素生产率,其中种类提升可以通过学习和水平效应实现,同时进口品竞争会导致生产率低的企业退出,并通过降低企业价格和加成率来影响国内中间品价格。15
欧盟作为中国最大贸易伙伴,但垂直专业化分工模式导致中国制成品出口中高技术含量中间品主要依赖进口,出口复杂度虽高,生产却处于低端位置,存在巨额贸易顺差但真实贸易利益甚少。相对于以往研究,论文不仅利用WWZ方法测算出了1995~2014年中欧制造业整体及分行业融入GVC程度进行精确测算,而且更深入分析代表不同跨国生产分工类型的垂直专业化结构进行分解研究,比较了2001年入世后贸易自由化进程是否会使中国进一步提升融入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的水平与贸易结构的改善。
过去以往研究大多基于HIY方法或其基础之上的测算垂直专业化程度方法,仅仅能计算出一国总出口中的国外增加值部分,即可视作一国整体的垂直专业化程度。但该类方法只能将出口分解为国内和国外增加值两部分,而不能更加详细的分析一国出口到其各个贸易伙伴国的垂直专业化程度。而WWZ方法将所有各个部门层面的中间品贸易量根据产地和最终使用国进行更加细致的分解,不仅能测算被不同国家不同部门的最终使用,且能够计算多边贸易框架下具体两国之间的垂直专业化程度。
本节以三个国家为例对WWZ方法及模型进行说明,表1给出简化的三国投入产出模型。
表1 简化的三个国家的投入产出模型
资料来源:作者借鉴Timmer et al.(2015)的跨国投入产出表结构绘制而得。
根据投入产出原理和市场出清得的条件可以得出以下恒等式:
将公式(5)展开一国总产出根据具体的使用分解为9个部分,以下以R国产出进行分解说明其展开公式:
同理,S国出口到R国的出口可以根据途径出口根据最终吸收地和吸收渠道分解分为以下9个部分:
一国出口包括中间使用出口和最终使用出口两部分组成,那么R国的总出口可表示为
而S国向R国出口为
VSS=MVA_FIN+OVA_FIN+MVA_INT+OVA_INT+MDC+ODC=FVA_FIN+FVA_INT+PDC (13)
垂直专业化率是由不同的部分组成,而每个部分具有不同的经济含义,代表着跨国分工生产的类型。一般而言当VSS中的FVA_FIN(最终产品的国外增加值)比例上升,往往意味着出口国主要参与全球价值链低端的最终品加工、装配等生产活动,而当FVA_INT(中间出口的国外增加值)比例上升可能意味着该行业中间品更多出口至第三国并作为在该国最终品生产,表明出口国该行业正在发生产业升级,逐渐实现价值链的爬升;而PDC(重复计算部分)指当出现中间品在多国间往复贸易出现,该部分在VSS中比例的上升表明跨国生产分工合作的深化。17
图1 总贸易核算法的基本概念框架
资料来源:Koopman, Zhi Wang and Shang-Jin Wei.“Tracing Value-Added and Double Counting in Gross Exports.”, 104(2) 2014, p.463.
图2 对总出口中国外增加值的分解
资料来源:Z.Wang, S.J.Wei, and K. F. Zhu ,“Quantifying International Production Sharing at the Bilateral and Secto rLevels”, NBER Working Paper 19677, 2013 November.,经过适当修改。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均来自于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Ts)2013和2016年版本,两数据库中样本国家的GDP总和占全球85%以上的份额,能够充分考虑全球经济体活动背景下中欧贸易往来的真实情况18。论文参照Timmer et al.(2012,2016)有关两数据库构建的说明进行合并,并选择分析中欧15个主要制成品工业部门GVC嵌入程度VSS及其变化19
Antràs et al.(2013)指出,一国出口产品中的国外附加值占比含量,即垂直专业化指标(VSS),是一项应用较为广泛的用以衡量一国参与全球跨国分工的指标。欧盟从2004年开始一直稳居我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国,因此测算中欧制造业融入全球价值链的垂直专业化分工程度及其结构动态变化,能够更好了解我国与欧盟专业化分工的地位,为进一步优化中欧商品结构做出针对性战略选择。20
图3反映了1995-2014年中欧双边商品贸易VS与VSS指数变化情况。从整体变化趋势而言,VS值和VSS指数在研究样本研究期间的20年中呈现上升趋势。中国出口到欧盟的VS值从1995年的50.53亿美元上升到2014年的503.84亿美元,增长约9.97倍,VSS指数从0.172增长到0.181,入世后急速上升后又缓慢降低,呈现倒U形状;而同期欧盟制成品出口到中国的VS值从1995年的60.41亿美元上升到2014年的646.88亿美元,VSS指数从0.232增长到0.329,说明随着国际分工合作活动的日益加强,两地区广泛融入到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当中,但中国制成品出口中对国外增加值的依赖程度在逐步降低。
图3中欧双边商品贸易VS与VSS指数变化趋势情况(1995-2014年)
数据来源:根据世界投入产出表(WIOD)计算得出
表2 部分年份中欧双边商品贸易的VSS指数
资料来源:根据WIOD数据库WWZ测算方法得出。
结合表2本文发现自2001年中国加入WTO组织以后,一系列关税与非关税等贸易壁垒降低和取消,双边分工合作更加密切,两地区融入GVC水平得到显著提升。中国出口到欧盟货物贸易的VSS指数从入世前平均0.164上升到了入世后的0.220,而同期欧盟出口到中国则从0.243上升到0.301,表明欧盟在出口产品中更加好发挥各国资源禀赋优势参与到全球化分工网络。同时自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虽然中欧双边贸易量并未明显增长,但融入全球价值链的VSS指数呈现完全相反的变化,欧盟仅在金融危机发生的初期略有下降,但之后仍呈现上升趋势,而中国现直线下降,金融危机对中国融入全球价值链影响程度更大。虽然通过图3和表2能够看出中欧双边参与到对方分工水平的整体程度,但垂直专业化程度构成部分中不同部分具有不同的经济含义,代表不同的跨国生产模式及参与国际分工的广度和深度,了解中欧制造业垂直专业化分工结构差异及动态变化,才能全面把握各自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地位等相关信息。21
对融入全球价值链程度VSS组成的三部分进行动态分解,发现中欧双边贸易中VSS的FVA_FIN比例都在呈现下降趋势,而FVA_INT和PDC两部分则都有一定程度提高。可见两国通过贸易往来,发挥自身优势使两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作用及地位均得到提升。在1995年中国出口到欧盟中的FVA_FIN占VSS比例高达64.80%,该指标远远高于欧盟出口到中国中的高比例值(52.44%),揭示了中国参与到全球价值链分工中起初依靠的是劳动密集型等价值链低端行业这一事实。而随着中国逐渐融入到价值链程度加深,通过资本积累、技术改造升级等过程,使中国制成品出口结构得到升级优化,GVC地位也得到一定提升。但中国GVC地位依旧落后于欧盟,不过差距正逐步缩小。
在金融危机之前,中欧双边贸易VSS中PDC(重复计算部门)的比例均呈现上升趋势,这往往意味着产品国际生产链条变长,生产最终品的中间投入品多次跨越国境,产生更多的重复计算问题。同时,无论中国出口欧盟和欧盟出口中国制成品VSS中的PDC与FVA_INT相加比例均从1995年的35.20%、47.56%上升到2014年的47.72%、48.91%,两指标之和上升说明涉及中间品贸易的比重越来越高,中欧生产分工也呈现升级趋势。但自2008年之后,中欧双边出口的PDC指标却呈现完全相反的走势,中国出口到欧盟PDC继续上升,而欧盟出口到中国则下降,可能由于金融危机引致的外部需求疲软,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不确定因素综合叠加减缓了国际分工进程。中国相对于欧盟在人口、资源等生产要素方面依旧有一定比较优势,故中欧贸易中PDC比例变化也体现出贸易结构的差异。
表3 中欧双边制成品垂直专业化动态结构 (单位:% 百分比)
数据来源:WIOD数据库根据作者计算而得。
虽然整体而言中欧制造业融入GVC专业化水平越来越高,但仅看整体的VSS指数显然忽视了不同制造行业间的异质性,不能很好基于行业内部特征进一步展开分析。表4给出中欧双边制造行业的VSS指标变化情况。
数据来源:WIOD数据库根据作者计算而得。
通过表4数据可知,中欧双边制成品出口中绝大多数分行业部门的VSS指数均有一定程度提高,且中国出口欧盟的VSS指数增幅也普遍快于同期欧盟出口到中国的指数。从入世前后VSS指数变化可以看出中国加入WTO后,中欧双方国际合作更加密切,垂直专业化分工水平得到明显提高。但中国对欧盟出口商品VSS指数提升因为进口中间品的比重越来越高,呈现出“来料加工”特征更为明显,仅仅参与到全球价值链中低附加值装配生产与分工环节。
其次,在样本研究跨度的20年间,中国出口到欧盟垂直专业化程度均值排列前三位的是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C7,0.291)、电气及电子机械器材制造业(C13,0.278)和橡胶及塑料制品业(C9,0.200);欧盟出口到中国的则为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C7,0.565)、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C14,0.317)和金属制品业(C11,0.316)。而排在最后三位的则分别为前者的农林牧渔业(C1,0.064)、食品、饮料制造及烟草业(C3,0.089)、采矿业(C2,0.112);后者的采矿业(C2,0.154)、农林牧渔业(C1,0.197)、非金属矿物制品业(C10,0.216)。结合Timmer et al.(2012,2016)对WIOD行业按要素密集度划分22,诸如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以及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这些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VSS指数远远高于像食品、饮料制造及烟草业此类劳动密集型行业的VSS指数,也进一步说明了随着中国入世后,关税及非关税形式的贸易壁垒逐步降低,贸易往来更加便利化,进口中间品技术复杂度和质量也随之提高(余淼杰和李乐融,2016)。23另外,由于制造行业对投入要素存在的异质性,使加入WTO极大提高了技术和资本密集型行业的垂直专业化程度,而低技术含量劳动密集型行业融入GVC水平则显著降低。
图4 中国出口欧盟制成品贸易前六大行业的垂直专业化水平变化情况
资料来源:根据WIOD数据库WWZ方法计算结果绘制而出。
图4还给出中国出口欧盟不同要素密集度最主要六大行业1995~2014期间垂直专业程度的变化情况24。从时间维度趋势看在2001年入世后以上六大行业融入GVC程度均呈现逐步上升趋势,但受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随着全球贸易的下降(trade slowdown),进入所谓的贸易新常态(Hoekman,2015),25各国对外贸易活动受到了一定的制约,垂直专业化分工程度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同时入世以来技术或资本密集型行业的垂直专业化程度增长快于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增长速度。中欧制成品贸易不同部门的垂直专业化结构变化显著异质性某种角度体现出每个部门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具体位置。
表5 中欧制成品两大主要部门垂直专业化结构动态变化(单位:% 百分比)
资料来源:根据WIOD数据库WWZ方法计算得出。
表5选取中欧盟制成品贸易中最具有代表C4部门(纺织、皮革及服装制造业)和C13部门(电气及电子机械器材制造业)垂直专业化构成比例的动态变化,不论是劳动密集型(C4)还是技术密集型部门(C13),中国出口欧盟FVA_FIN比例均呈现下滑趋势,而FVA_INT与 PDC之和比例则为上升趋势;同时欧盟出口中国FVA_FIN比例中劳动密集型产品增长迅速,而资本技术密集型型产品则相对稳定(2008年除外),FVA_INT显著下滑,而PDC比例中劳动密集型产品出现下滑,而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却呈现上升趋势,这一结果和表3中欧双边制成品融入GVC动态结构变化趋势基本一致。
首先,横向比较发现中国出口到欧盟制成品部门的FVA_FIN下降与FVA_INT上升幅度均落后于同期欧盟出口到中国数值变化,表明融入全球生产网络体系对中欧制造业产业升级速度具有差异性;其次,PDC指标含量提升表明中欧制造业融入跨国生产链逐步变长,进口中间品的目的是为了下一阶段的出口,反复跨越国境的中间品贸易活动日益增多。中国部门C13 PDC指标远高于部门C4,前者在2014年为24.66%,而后者仅为12.08%,其中差异反映出部门的不同特性与在GVC的地位。中国在高技能产品生产方面技术相对落后,需要依托于生产跨国非一体化来完成产品的加工生产,而劳动密集型行业具有比较优势,大量在国内生产并出口。而欧盟出口中的制成品垂直专业化结构的相同指标动态变化较小,且PDC指标在部门C4的比例总体高于部门C13,源于欧盟国家大多在资本或技术要素行业有一定比较优势,其自身要素资源禀赋与中国客观情况相反。
入世标志着多边贸易体制下中国开放型经济发展进入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新阶段,市场准入程度开放导致贸易与投资环境不断改善,经济转型升级与产业链条的不断拓展,与欧盟国家纵向分工互补性关系及横向分工产品差异化程度逐步提升。入世是提升中国与欧盟国家融入GVC程度及地位的重要推动因素。
从总体水平来看,中国制成品出口欧盟VSS指数从入世前平均0.164上升到入世后得0.220,同期欧盟出口中国则从0.243上升到0.301,表明两者均更加广泛融入全球生产分工体系之中,但欧盟总体能够更好发挥各自国家要素禀赋优势来参与全球价值链,比中国更加深入参与国际分工。从垂直专业化的内部结构来看,中欧最终制成品出口的国外增加值比重均呈现明显下滑趋势,而中间品出口的国外增加值与中间品出口的重复计算比重均显著上升,表明产品生产链条变长且多次跨越国境,跨国生产分工合作深化的同时,相互在全球价值链地位均得以提升,贸易结构得到一定程度的优化升级。从分行业视角来看,则呈现异质性增长趋势。双边资本与技术密集型行业VSS指数远高于劳动密集型产业,表明入世对高资本技术密集行业跨国生产影响更大,非一体化生产导致中间品频繁在不同国境流转,融入国际分工程度更深入导致其比劳动密集型产业垂直专业化率增长更快。
入世以来随着中国贸易自由化程度的不断推进,中欧制造业已经完全融入全球化生产与贸易体系之中。垂直专业化分工模式下中国从日韩等国进口高技术中间品,通过加工贸易方式将成品出口欧美国家,导致中国对欧美国家存在大量的贸易顺差,欧美国家从中国进口大量垂直专业化程度高的产品并分享了全球生产的比较优势。中国制造业应将中欧垂直专业化分工与贸易作为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路径,进一步提高中国企业在国际分工中地位和国际生产竞争优势。
中国应进一步扩大从欧盟等西方发达国家中间品进口,既能有效降低双边贸易差额,缓解贸易纷争,通过中间品进口积极参与价值链分工,并通过技术溢出效应和自身学习效应,逐渐进行产业升级而实现价值链的爬升。同时针性对在出口产品加工贸易中阶段性生产、零部件和原材料等中间性产品进口、双边技术研发合作等环节制定一些相应的优惠政策,不仅能够促进生产工序的完善和发展,且改变中国产业在生产链中低附加值、低技术的来料加工地位,及缺乏创新能力、技术独立性和核心生产阶段的局面。
中国制造业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过程中要充分注意与欧盟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整合。对于纺织服装等劳动密集型产业可以通过从具有较高品牌价值和较强竞争力的欧盟跨国企业进口中间品加工等贸易方式,加入到全球价值链上游的生产过程中,并通过全球价值链中主要核心领导企业帮助实现产品生产过程升级。对于贸易所占比重最大的技术密集性机械及运输设备类产品,既可以通过进口欧盟技术设备有序代工为欧盟企业提供下游制成品,利用欧盟国际厂商品牌研发和营销渠道,也可以向欧盟企业提供简单与复杂零部件生产,积极融入国际价值链体系,通过产品的本土化以及零部件的制造等途径建立起自己的竞争优势。
(责任编辑:王迅)
① 苏庆义:《中国国际分工地位的再评估?—基于出口技术复杂度与国内增加值双重视角的分析》,载《财经研究》2016第6期,45页。
② Grossman G. M.,and Helpman E., “Outsourcing in a global economy”,72(1)(2005),p. 142.
③ 本文涉及到的垂直专业化测算均考虑利用投入产出表计算的行业层面及其加总的垂直专业化程度,也有学者分解了微观企业层面的垂直专业化程度,如Kee 和Tang(2016)、张杰等(2013)。
④ 平新乔、郝朝艳:《中国出口贸易中的垂直专门化与中美贸易》,载《世界经济》2006第5期,6页。
⑤ 张小蒂、孙景蔚:《基于垂直专业化分工的中国产业竞争力分析》,载《世界经济》2006第5期,16页。
⑥ 文东伟、冼国明:《中国制造业的垂直专业化与出口增长》,《载经济学(季刊)》2010年第2期,482页。
⑦ Koopman R.,and Wang Z., et al.“Estimating domestic content in exports when processing trade is pervasive”,99(1)(2012),p. 178-189.
⑧ 李昕、徐滇庆:《中国外贸依存度和失衡度的重新估算-全球生产链中的增加值贸易》,载《中国社会科学》2013第1期,36页。
⑨ 唐东波:《贸易开放, 垂直专业化分工与产业升级》,载《世界经济》2013第4期,52页。
⑩ Koopman R., &Wang Z, et al. “Tracing Value-Added and Double Counting in Gross Exports”,104(2) (2014),:p.459.
11樊茂清黄薇:《基于全球价值链分解的中国贸易产业结构演进研究》,载《世界经济》2014第2期,61页。
12鞠建东、林毅夫、王勇:《要素禀赋、专业化分工、贸易的理论与实证: 与杨小凯、张永生商榷》,载《经济学(季刊)》,2004第1期,32页。
13田巍、余淼杰:《中间品贸易自由化和企业研发:基于中国数据的经验分析》,载《世界经济》2014年第6期,102页。
14张宇燕、卢锋等:《中国入世十周年: 总结与展望》,载《国际经济评论》2011第5期,66页。
15张翊,陈雯,骆时雨:《中间品进口对中国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载《世界经济》2015第9期,122页。
16四大类为第一类是最终被国外吸收的国内增加值(DVA);第二类是返回的国内增加值(RDV);第三类是用于生产本国出口的外国增加值(FVA);第四类是中间品贸易的纯重复计算(PDC)。另外该模型的详细推导及具体细分16部分过程,请参见文献“Quantifying international production sharing at the bilateral and sector levels”附录部分。另外上述计算公式中的#为矩阵点乘。
17王孝松等:《贸易壁垒与全球价值链嵌入—以中国遭遇反倾销为例》,《中国社会科学》2017第1期,116页。
18由于在本研究时间跨度期间的1995-2014期间,欧盟自2000年成立后又经历了数次东扩,基于此本文所指的欧盟为最初15国,即包括奥地利、比利时、丹麦、芬兰、法国、德国、希腊、爱尔兰、意大利、卢森堡、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瑞典和英国。
19将新老版本的WIOD数据库合并后,本文应用到的15个工业制成品部门其对应名称分别是C1为农林牧渔业;C2为采矿业;C3为食品、饮料制造及烟草业;C4为纺织、皮革及服装制造业;C5为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业;C6为造纸及纸制品业,印刷业和记录媒介的复制业;C7为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C8为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C9为橡胶及塑料制品业;C10为非金属矿物制品业;C11为金属制品业;C12为机械制造业;C13为电气及电子机械器材制造业;C14为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C15为其他制造业及废弃资源和废旧材料加工业。
20 Antràs P., and Chor D.“Organizing the global value chain”,81(6)(2013), p. 2129.
21王直等:《总贸易核算法: 官方贸易统计与全球价值链的度量》,载《中国社会科学》2015第9期,120页。
22根据Timmer et al.(2012,2016)将15个制成品行业划分为三大类,本文与研究行业与之对应关系如下:劳动密集型行业:C1、C2、C4、C5、C5和C15;资本密集型行业:C3、C6、C7、C9、C10和C11;技术密集型行业:C8、C12、C13和C14。
23余淼杰,李乐融:《贸易自由化与进口中间品质量升级—来自中国海关产品层面的证据》,《经济学(季刊)》2016第3期,1023页。
24选取以上6个行业是以增加值贸易测算口径下的中国出口到欧洲制成品中全部15个行业中排在前5位的行业。
25 Hoekman B. “The global trade slowdown: A new normal?”,(2015)working paper of VoxEU eBook, CEPR.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下中欧贸易利益分配及结构调整机制研究”(批准号13BJY135);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全球大宗商品定价机制演进与国际经贸格局变迁研究”(批准号15ZDA05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