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语(成都理工大学 四川 成都 610000)
现代西方地学,在华传播始于明代,兴于晚清。1904年后,各类新式学堂开设了地学类课程;1909年中国地学会成立并创刊,形成地学研究共同体。据统计,地学界曾整理过该时期的科技翻译活动,但仍缺乏形成地学研究自主化的原因。为了理清我国近现代地学发展的脉络,了解西方地学传播对后世地学科技及其翻译研究活动的作用。本文通过归纳总结晚清时期不同发展阶段及社会层面的地学翻译活动,对翻译研究自主性进行了分析,探讨西方地学在晚清中国的翻译和传播对现代中国地学研究自主化的确立有何启发。
晚清时期,传教士来华传教创刊,其中影响最大的一位是英国人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他在传播基督新教的同时,帮助创办了出版及翻译机构,编译了大量作品。1815年,他与同为英国传教士的米怜在马六甲创办了《察世俗每月统纪传》,该刊以传播基督教为主,少量介绍了西方自然科学。1833年,他与普鲁士传教士郭士立(Karl Gutzlaff,1803—1851)在广州创办了《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1]该报是宗教性报刊,但其所刊内容却大量涉及政治、经济、科学文化,宣扬西方文化优越性的同时,力图适应中国国情。例如,该报话语组织模仿唐诗宋词等文体、采用“贵国”等谦称语气等让中国民众易于接受。[2]其中开设的地理专栏,成为向民众展示近代地理大发现及普及自然科学的窗口。
据史料记载,道光十三年,《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地理专栏之《地球全图之总论》(十二至十四节)中记载了地球的形状(赤道、南北半球等)、地球的自转和公转,以及地球的全貌(各大洋和大洲等),开拓了国民的视野。同时,在该报中,曾有“从此正中直线或东或西如顺天府京师向东七度,故设偏东七度即是正中之线”(《地球全图之总论》·十三),[3]打破了清康熙以来国民一贯以“大清为舆球中心”自居的观念,可谓打开国人地理发现的新世界。
除创刊以外,传教士还翻译部分西方作品。例如,英国传教士慕威廉(Muirhead William,1822—1900)就曾与中国学者华蘅芳(1833—1902)合作翻译,代表作品有《地理全志》(DiLiQuanZhi)(慕威廉口述,华蘅芳编写)。该书于1853年出版于墨海书馆,作为第一部中文版的西方地理学百科全书,较为系统地向中国人介绍了地质学、地理学、气候学和水文学的基本知识[4]。因其带有浓厚西方色彩,对当时中国普及地质学知识影响甚微。
此外,还有祎理哲的《地球图说》(该书于1848年出版在花华圣经书房[5])。由于出版时间过早,也没有得到清政府的足够重视,该书未能引起巨大反响。
鸦片战争的爆发,激起了晚清有识之士反思如何借鉴西方科技优势来自保的爱国热情。地学科技发展带动了舆地活动的兴起,发起之人称为舆地学者、舆地官员等。
为了挽救衰落的清王朝,林则徐(1785—1850)、魏源(1794—1857)等舆地学者参与编纂地理方志,或有日记笔记流传后世,或著书立说。[6]如魏源参照《四洲志》及历代史志、借鉴《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及《美理哥各省国志略》,于1842年编辑出版成《海国图志》50卷,1852年出版100卷本。[7]该书所附84幅地图,可以组成一册世界地理地图集,引用《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的文字二十八处[8];又以《美理哥各省国志略》为蓝本,介绍了世界地理发现和地理格局的分布,以及西方科技的发展。此书介绍了当时世界地理范围几近所有已知世界,是中国最早系统介绍世界地理知识的名著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该书强调了“海权论”的重要性——在介绍西方地缘政治形势的同时,提出帝国主义的侵略由东、西两个方向同时进行。魏源虽承认中国的四周不是大海,与其他国家在陆地上相邻,却将“海国”分为“海岸之国”与“海岛之国”,唯中国例外。可见并没有完全摆脱国人固有的“中国中心论”思想。
自1840年至20世纪初,就有近百名来自英、美等国的专家学者来华进行地质考察和评估,为列强侵华做准备。[9]为此,地理学家张穆[10](1808—1849)曾多次上书言事,为抵御沙俄侵略,他驻守边疆,开展西北边疆地理和蒙古史的研究,著有《蒙古游牧记》,主张实学于民用之技术科学以缓解民族危机。舆地官员何秋涛(1824—1862)也曾出西北史研究专著《朔方备乘》,暗含晚清的中俄关系,是中国近代边疆史学的重要研究。[11]
江南制造局翻译馆成立于1868年,是近代中国最大、最全的科技翻译出版机构,内容包罗万象、水平极高。[12]多位传教士曾工作于此,翻译出版了大量地学类作品。如1868年,英国人博兰雅(John Fryer,1839—1928),出版译作《银矿指南》(Silver Guide);[13]1871年,美国传教士玛高温与华蘅芳合译出版《金石识别》(Manual of Mineralogy,玛高温口译,华蘅芳笔录);[14]1873年又译作《地学浅释》(General Geology,玛高温口译,华蘅芳笔录,赵宏绘图);[15]1881年,文教治在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发表译著《地学指略》;1893年,英国人赫尔伯特与中国人王汝冉合译出版《相地探金石法》。[16]
除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外,传教士也就职于其他出版机构,如1877至1886年,文教治为益智书会译著了《矿石图说》《金石略辨》等;[17]1881年,英国传教士慕威廉在上海的格致书室发表译作《大英国志》(英文原名DaYingGuoZhi)。[18]
19世纪末,地学研究在中国迅速发展,许多外国地理著作被翻译成中文,介绍外国的地理环境、地理方法等。如近代地图学家邹代钧(1854—1908)于1894年在湖北译书局主持编修海国地图,促进地理知识的研究和普及。[19]
中国学者也开始自发翻译编著地学作品:1902年,上海广智书局出版卢藉刚译作《外国地理问答》。1897年,商务印书馆在上海成立,出版作品有《植物学矿物学》(1904年,杜亚泉译)、《新撰矿物学教科书》(1908年,杜就田译)等。[20]学者鲁迅曾编写地学相关作品《中国地质略论》;又于1906年与顾琅合著《中国矿产志》。[21]
19世纪末,新式学堂、新学制中小学及高等学校也开设了地理课;[22]地理学、地质学、海洋学等诸多课程逐渐成为我国初中高等教育的重要学科。
地学教科书也相继问世:1908年,杜就田译作《新撰矿物学教科书》。一些外国地理学家的译著也成为我国地理学启蒙教科书:如美国地理学家麦美德(S.Miner,1861—1935)编译的《普通地质学》(Physical Geology)。[23]
洋务运动以来,中国的地理研究学者主张地学是了解世界的主要手段。此前中国一直没有地学研究组织,也没有这方面的刊物与专著。1895年,邹代钧在武昌创办译图公会,积资编译中外名图,不断推进地理学的发展。[24]到1909年初,发展至天津。同年9月28日,地学学者聚集天津,以期成立学会来正式发展中国地学研究。中国地学会(1909—1950)由此成立,主办机关刊物为《地学杂志》(1910—1937)。[12]这是中国最早的地理学研究组织,标志着中国地学研究的机构化和地学研究共同体正式形成。西方地学知识的传播自传教士起,开始转向国人自主翻译到研究。
本文通过梳理西方地学在晚清中国的翻译及传播,旨在了解地学知识的普及与影响。近代西方地学,由传教士引入,掀起舆地活动;进而又启蒙了教育与学术研究,形成了地学翻译研究自主性。以史为鉴,着眼未来,西方地学在中国的研究自主性又将何去何从?了解西方现代地学思想在中国的传播、探究地学翻译产生的影响,让我们更为全面、深入地研究未来地学研究及相关科技翻译的发展趋势和动态,指导今后的科技翻译活动。
注释:
①地学,是对以我们所生活的地球为研究对象的学科的统称,通常有地理学、地质学、海洋学、大气物理、古生物学等学科。
②舆地:(1).《易·说卦》:“坤为地……为大舆。”后遂以“舆地”指大地;土地。(2).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