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诠释学视域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探微

2018-04-01 01:31陈广亮
实事求是 2018年3期
关键词:共产主义资本主义马克思

陈广亮

(1北京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875;2北京高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究协同创新中心 北京 100875)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我国正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创新实践,其中一个重要特质,即变排斥资本为积极引入资本,在尝试驾驭资本中占有资本文明。正是从主动利用资本基础上推动资本瓦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开拓了社会主义的新境界。深入分析开创利用资本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质,与资本主义、共产主义以及现代化的关系,是更好服务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智力支持。

一、吸收资本元素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

“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回答的一个首要的基本问题。根据邓小平理论,社会主义的本质在于“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P373)生产力发展、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两个显著的内在特征。生产力发展是共同富裕的先在保证,共同富裕是生产力发展的指引目标。如何既保证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又确保共同富裕的发展方向呢?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方案的实践给我们的明确启示是,一方面,在推动社会主义的生产力发展上,不是完全隔绝资本的存在,而是逐步在引进中积极运用。1993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第一次从资本而非资本主义的角度明确提出发展资本市场。1997年,党的十五大明确创制了“公有资本”范畴。2000年,党的十五届四中全会则首次运用了“国有资本”范畴。2002年,党的十六大强调,民间资本与公有资本“公平竞争”。2003年,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允许非公有资本进入国法未禁止的基础设施、公用事业等领域。2007年,党的十七大提出,资本可以作为生产要素参与分配。2008年,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指出,新农村发展要注意资本要素的运用。2012年,党十八大提出,要加快多层次资本市场发展。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确定,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是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2017年,党的十九大郑重提出要突出国有资本的发展。同时,党注重运用资本,并非放任资本,而是在立足于社会主义的前提下,注重顶层设计的驾驭式运用。社会主义的先在前提决定了中国对资本的运用,突出了无产阶级的领导性和服务广大人民的主旨性,譬如依托的是人民代表大会制的根本政治制度而非三权分立的西式“宪政”,坚持的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而非本质归属资产阶级执政的多党选举制。中国对资本的运用,更注重对其的顶层设计,比如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完善多层次的监管体系,既确保资本运转的合法化,又多层面增加全民在资本运转上的利益共享。

相较于传统社会主义认知上对资本的漠视、忽视,实践上对资本的排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资本的驾驭式运用,既坚持了科学社会主义的根本精髓,又与时俱进地做到了合乎时代精神——对资本的合理运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资本因素的引入,深刻地丰富、扩展了社会主义的内涵。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需要对社会主义融入资本因素的新型实践提高认识、推进探究,才能更加科学、准确地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

二、吸收资本元素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

现实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同在现代社会存在。现实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怎样,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课题。就迄今学界在两制关系上的探究而言,大体上存在三种认识:一是认为,现实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是前者逐步扬弃后者的过程。这种观点的根据在于,马克思恩格斯等经典作家著作中明确将共产主义、社会主义视为取代资本主义的更高级别的社会发展形式。二是认为,现实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同质不同样。这种观点的根据在于,现实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一样,都既存在市场经济,也应用了资本。它们之间很难说有本质上的不同。一些学者,尤其国外右翼学者甚至把现实社会主义等同于资本主义的变形。三是认为,现实社会主义的实践启示,社会主义实际上分为两类:一类是在人类社会发展序列中处于资本主义之后的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肯定是前后替代的关系;一类是人类社会发展序列中与资本主义并行共处于整个当今所处大时代的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是一种并行共处的关系,现实社会主义存在蜕变为资本主义的危险。

客观上而言,现实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关系怎样,之所以引起中外的高度关注,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课题,其重要原因在于,一是20世纪以苏联、东欧为代表的一些国家把资本等同于资本主义,视资本主义很快衰亡的认识,在资本主义实践上并未得到验证。二是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后,虽则以福山为代表的一些西方学者狂呼“资本主义”是历史终结的发展形式,但以中国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并未在苏东剧变中消沉,而是通过对资本、资本主义的变革实践,更加稳固了无产阶级的领导和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三是随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的出版发行,国内外学者对马克思共产主义发展阶段思想的认识拓展,经济文化发展相对落后的国家出现的、不经过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社会发展形式,是否直接就是马克思论述的西欧发达资本主义之后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发展形式,日益引起学界思考。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是现代世界存在的两种典型的社会发展形式。社会主义正确对待与资本、资本主义的关系,社会主义的发展就相对顺利;社会主义未能正确处理与资本、资本主义的关系,社会主义的发展就经历曲折。实践证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拓展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的探究。

三、吸收资本元素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关系

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确认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关系,是另一个绕不开的重要课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是一种怎样的辩证关系呢?现实社会主义国家,其政权的取得,理论上在于列宁指出的“一国或数国首先胜利论”;现实社会主义国家向社会主义的过渡和建立基本制度,也是基于列宁的下述共产主义发展阶段思想——在《国家与革命》中列宁把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称之为社会主义,把共产主义的高级阶段称之为共产主义。但马克思一生并未对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作过这样的区分。并且马克思《哥达纲领批判》涉及的共产主义不同阶段论述,并非严格的、科学意义上的阶段划分。“《哥达纲领批判》直接目的是全面清算拉萨尔主义,带有浓厚的论战色彩,而不是专门研究共产主义社会,并解决其具体发展阶段的。”[2]《哥达纲领批判》中确实出现了“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和“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等范畴,但上述范畴仅在文献中出现一次,并非严格的接替关系——“共产主义第一阶段”不能作为臆想的共产主义低级阶段的同义语,“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也不能作为臆想的共产主义第二阶段的同义语。把“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视为共产主义低级阶段,把共产主义第二阶段等同于“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进而得出马克思共产主义社会只有两个阶段认识,是不正确的。马克思认为,以俄国、中国为代表的存在“亚细亚生产方式”地区,它们在具体“历史环境”中,如果能够充分利用存在的“农村公社”等因素,“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3](P765)但“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建立的新社会,是不是直接就是共产主义(虽然可以称之为共产主义的较低发展阶段)?如果是,那就与必然产生在现代资本文明之后的共产主义存在抵牾。马克思说俄国等“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建立的新的社会,只是“直接变成现代社会所趋向的那种经济体系的出发点”。[4](P479)由此可见,马克思“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思想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可以直接建立共产主义的认识。耕读马克思晚年文献,不通过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是指绕开此发展成路,以避开资本主义相应的必然铁律的支配,因为“假如俄国想要遵照西欧各国的先例成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它不先把很大一部分农民变成无产者就达不到这个目的;而它一旦倒进资本主义制度的怀抱以后,它就会和尘世间的其他民族一样受那些贴面无情的规律的支配。”[5](P466)不选择资本主义,选择其他发展道路,都是“以便最后都达到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每个生产者个人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5](P466)“以便最后都达到,……这样一种经济形态”,值得深耕钻研。

在资本视角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相比之前社会主义最大的不同,正在于二者认知、实践资本的不同,而非上层建筑上存在质的差异。新中国“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建立的新社会和共产主义是怎样的关系,必须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基础上进一步深化。

四、吸收资本元素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新型现代化的建设

注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新型现代化的创构,是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再一个重要课题。现代化最终指向的是促进一定社会逐步达到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境态。因为资本是现代发展的普照的光,现代化的上述目标本质上就是一种资本文明发展形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现代化,需要也必须融和资本因素。但由于资本的二重性,既有客观上促进生产发展的一面,“资本按照自己的这种趋势,既要克服自然神化的现象,克服流传下来的、在一定界限内闭关自守地满足于现有需要和重复旧生活方式的状况,又要克服民族界限和民族偏见。资本破坏这一切并使之不断革命化,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要、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6](P390)同时,资本本质上对增殖的追求使得它在促进生产发展时又在不断制造新的发展限制。“决不能因为资本把每一个这样的界限都当作限制,因而在观念上超越它,所以得出结论说,资本已在实际上克服了它”。[6](P390)资本总是在矛盾中运动着,“这些矛盾不断地被克服,但又不断地产生出来”。[6](P390)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运用资本因素引领中国现代化,需要注意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引领的现代化与资本主义式的现代化,既存在质的区别,譬如二者在实施的阶级、预期目标、实施手段、实现途径等方面存有差异,也存在相似的方面,譬如都需要资本因素的参与,都有助于现代化的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进的现代化,作为一种后发型的现代化,如何做到既确保与资本主义式现代化的区别,又能最大程度地鉴戒资本主义式现代化的精粹。第二,虽然社会主义牵引中国现代化的实现,是中国现代发展最为根本的特征,但现代化并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终目标,也只是其发展中的目标。具体而言,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仅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上的一个阶段目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现代化实现之后,还会进一步向更高阶段目标迈进,并在资本全球发展达到其历史极限时,联合全世界认识到资本本身就是发展的最大限制的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消灭资本”,进而和全世界人民一道迈向共产主义社会。

[参考文献]

[1]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2]邓昌福.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社会发展阶段论是开放的、发展的理论[J].探索,2007(04).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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