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平 刘怡
摘 要:通过收集和分析具有社会学博士学位授予点的20所社会学系专任教师的博士毕业院校数据,本研究构建了由626名教师构成的20所社会学博士授予点之间的博士互聘网络矩阵。运用社会网络分析的理论和Ucinet分析软件,本研究分析了我国社会学博士互聘网络的基本特征、密度、中心度和可视化网络。结果表明:社会学博士毕业生互聘网络中存在较大程度的不对称性,依据博士毕业院系的声望排名形成了社会学学术劳动力市场聘任中森严的分层结构,社会学学者的博士毕业院系在其学术岗位获得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关键词:博士生互聘网络;院系分层;社会网络分析;社会资本
国外已有的对社会学科和经济学科的研究表明,以大学教师招聘和任用为核心的学术劳动力市场具有典型的分层结构特征,博士毕业生的毕业院校声望对其学术生涯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尤其是初次学术岗位的获得阶段。[1]我国博士学位授予工作开始得非常晚,直到1983年才首次授予18个博士学位,但是经过三十多年的快速发展我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每年授予博士学位数量最多的国家,博士学位已经成为我国多数公立普通本科高校的基本入职门槛。在这种背景下,我国社会学科学术劳动力市场是否存在国外同样的分层结构?更具体地说,我国社会学博士毕业生的毕业院校声望是否决定了其学术岗位的获得?为解答上述问题,本研究将社会网络分析引入学术劳动力市场研究,以我国社会学一级学科为学科样本,通过分析院系间的博士生互聘网络来透析我国社会学学术系统中的院系分层与结构化特征,并结合已有的研究进行相关的理论解释和探讨。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视角
劳动力市场研究长期以来是经济学家的专属领域,他们运用经典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对劳动力市场供给、需求和价格进行分析。与经典经济学的研究方法不同,社会网络分析着重从行动者之间关系的性质、强度、规模等来认识其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社会“ 嵌入性(embededness)”及其行动模式,强调行动者在社会网络中对社会资源的汲取能力,其所试图揭示的并非是简单的社会分层或分类,而是行动者嵌入其中的复杂权力等级结构。[2]格兰诺维特最早将社会学的研究视角引入劳动经济学分析,他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研究了劳动者社会网络对其就业岗位获得的作用机制。在格拉诺维特看来,劳动力市场本质上是社会“嵌入型”的结构,劳动力市场中行动者所在的位置会对其就业行为、感知和态度形成影响,行动者会动用社会关系因素获得就业信息甚至就业岗位。在其之后,经过很多学者的共同努力,社会网络分析(social network analysis)是已经发展成为研究劳动力市场社会结构比较完善,并且应用广泛的一种研究范式或视角。[3]
社会网络分析中依据行动者属性的不同,一般将社会网络分为以个体行为者为节点的个体网(ego-network)和以群体或者组织为节点的整体网(whole network)。本研究试图考察我国社会学博士点之间的互聘网络结构,分析的节点是每一个社会学的博士点,因此本研究分析的是整体网。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中的数据收集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根据历年新增博士学位授予权单位情况确定社会学的博士授予点,限定社会学科教师简历收集的学科边界。社会学(0303)是我国《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中的一级学科,包含社会学(030301)、人口学(030302)、人类学(030303)、民俗学(030304)四个二级学科。根据我国历次新增博士授予点的整理,共遴选出社会学博士学位授予点20个,分别是1986年新增的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1990年北京师范大学,1993年新增的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1996年新增的南京大学,1998年新增的南开大学,2000年新增的上海大学、中山大学,2003年新增的清华大学、吉林大学、华中师范大学、武汉大学,2006年新增的复旦大学、华东理工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厦门大学、河海大学和2011年新增的中央民族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的社会发展与管理和兰州大学的民族社会学虽然属于社会学研究方向的博士点,但是由于是挂靠在其他一级学科中的自设二级学科博士点,因此并没有被收入样本院系之中。结合《教育部学位中心2012全国学科排名》中社会学一级学科的排名情况,对选取的博士授予点进行排序,为后期的分层结构提供背景数据。
第二阶段,在20个院系的官方网站中依次搜集每位教师简历信息,如果社会学专业与其他专业合并在一个学院中,那么只收集社会学专业教师的信息。当教师简历信息不详时,通过中国知网数据库、万方博士论文数据库、百度搜索的相关新闻等信息源进行补充,若仍无法获得具体信息者则予以剔除。最终获得具有博士学位信息的专任教师数626个,其中126位教师获得的是非社会学专业的博士学位。在后期数据分析中,因社会学博士互聘网络密度和中心度分析软件要求只能输入对称性的矩阵数据(在本研究中即20x20矩阵数据),故剔除了非社会学专业的博士学位教师数据。具体的样本分布情况见表1,样本排序的依据是院系学科排名,表中显示的大学名称用官方的英文缩写简称代替①。
二、研究发现
社会网络分析不但可以数量化呈现具体院系背后的整体社会网结构及其在整体社会网中的位置,考察其行动如何受到整体社会网的影响,还能够以可视化的图形来呈现院系的网络分布和等级结构。本研究运用描述性统计分析和借助Ucinet軟件对我国社会学博士互聘网络结构进行了分析,具体结论如下。
(一)院系博士生互聘网络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为了对博士生互聘网络的结构有一个初步的整体性了解,本研究分别统计了20所社会学教师博士毕业院校的来源情况。由于20所院校博士毕业院校存在海外留学和其他非社会学系专业博士毕业的情况,因此在博士毕业院校中增加了海外和其他两个类别,从而构成了博士就业单位和博士毕业院校的20x22的博士互聘网络矩阵表,见表2。矩阵的“列”表示教师的毕业院系,“行”则表示教师的博士就业院系。如果两所院系间未发生聘任关系,二者的关系用0 表示;如果有1 位,则用1 表示;如果有多位,则用相应的数字表示,以代表二者间的关系强度。
从表2可以看出,第一,所有的社会学博士点都不同程度地接收其他非社会学专业的教师。通过对获得非社会学博士学位的教师入职时间的进一步分析,本研究发现,这种学科多元化的学缘结构一方面来源于社会学快速发展初期社会学博士培养机构太少,而社会学者博士学位需求之间旺盛导致的供求之间不平衡迫使部分教师只能选择从其他具有博士学位授予点的学科寻求博士学位。另一方面,也体现了社会学具有跨学科研究的属性,社会心理学、地理社会学、政治社会学和教育社会学等交叉学科催生了对相关学科博士的需求。
第二,除哈尔滨工业大学外的其他19所社会学系都不同程度地接收海归博士。这体现了我国研究型大学在创建世界一流大学一流学科的过程中,将师资队伍国际化作为发展方向,引进海归博士被视为师资队伍建设的基本选择。通过对海归博士毕业院校的进一步分析,本研究发现,博士点所在大学排名越靠前,越是处于东部地区的社会学系,海外获得博士学位的教师比例越高,海归学者毕业院校的国际排名也越高。依据海归博士毕业院校地区数量多少排名,依次是香港、美国、欧洲、日本和澳洲。
第三,不同博士点毕业生配置能力差异明显。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博士毕业生在包括本校之内的18所社会学博士点获得了教职,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的博士毕业生在包含本校之内的15所社会学博士点获得了教职。这两所大学显著地高于其他社会学博士授予点,具有最强的博士毕业生配置能力。与此相反,华东师范大学、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的毕业生只在三所博士点获得教职,华东理工大学、华中师范大学、河海大学和哈尔滨工业大学除了在本校获得教职外并没有其他博士点的教职机会,配置能力最弱。其他11所社会学博士点的博士毕业生在其他院校获得教职的数量介于4-10之间。
第四,博士学缘的多元化程度呈现前低中高后分化的形态。学科排名靠前,并且所在大学排名靠前的北京大学、南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的学缘结构相对其他高校更为单一。学科排名居中并且处于上海地区的华东理工大学、上海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处于华中地区的武汉大学和华中科技大学,天津的南开大学学缘结构非常多元,至少拥有来源于9所不同大学的博士学缘。学科排名靠后的其他高校或科研院所的学缘出现分化,一部分继续维持多元结构,学缘数介于6-8之间;另一部分如处于东北地区的吉林大学和哈尔滨工业大学,华中地区的华东师范大学的学缘结构则相对单一。具体分析不同排名博士点的教师毕业院校的声望分布,本研究发现,来源最为单一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京大学和复旦大学除了海归博士和留校的教师之外,绝大多数都来源于排名最靠前的4所社会学系中。其他院校也都少有聘用低于自身层级学缘的博士毕业生。这验证了我国社会学的学术聘用体系中确实存在已有研究中提出的学术种姓制度的现象,高声望院校通过严格控制入职教师的博士毕业院校的声望维护自身“血统”的纯正性。具体的社会学博士点教师学缘多元化情况见表3。
以上数据初步表明了博士生互聘网络的结构,特别是不同层次院系间的等级结构。为了进一步认识这种等级结构,以下将运用社会网络分析的理论与方法进行进一步的测量互聘网络的密度和中心度。
(二)博士生互聘网络的密度
社会网络的密度是指特定的网络结构中节点之间实际拥有的连线数(两个行动者有关联)与最多可能拥有的线数之比,反映的是各个点之间关系的紧密程度,取值在0—1 之间。[4]具体到博士生互聘网络,密度越大,院系之间联系就越紧密,院系之间学术交流和学术资源互换越便利。
由于在进行密度计算时,输入的数据文件必须是20x20的矩阵结构,因此本研究将原始数据中海归博士和非社会学博士的数据删除,构成20所社会学博士点之间的互聘网络矩阵。经计算,社会学博士互聘网络的密度为0.5605。为了验证“近亲繁殖”因素是否影响到整体网络的密度,本研究又将所有本校毕业的数据设置为0,进行重新计算,结果显示整体社会网的密度依然為0.5605。张斌对我国物理学博士互聘网络结构的分析显示我国物理学科网络密度为0.2602[5],相比而言,社会学的网络显得更加紧密。这可能是因为社会学只有20所博士点构成的互聘网络,而物理学是55所博士点构成的互聘网络,节点越多,互聘网络可能层级结构越多,紧密程度越底。因此本研究推测,随着未来社会学博士授予点的数量增加,整个社会学的博士互聘网络的紧密程度将会降低。
(三)博士生互聘网络的中心度
社会网络分析中的中心度(centrality)显示的是行动者在网络中的所处的位置、与其他行动者的关系强度以及对其他行动者的影响程度,因此也是可以体现互聘网络中层级结构的一种指标。中心度可分为度数中心度(degree centrality)、中间中心度(between centrality)和接近中心性(closeness centrality),考虑到本研究是以院系作为行动者,因此仅计算各个点的度数中心度。
度数中心度一般是指与一点直接相连的其他点的个数。[6]社会学博士毕业生互聘网络构成的是有向矩阵,每个社会学系都分别拥有一个点入中心度(in-centrality)和点出中心度(out- centrality),前者即一所社会学系所聘任的其他社会学系的博士毕业生数量,后者即一所社会学系的博士毕业生到其他社会学系任教的数量。由于度数中心度是从个体行动者的角度理解社会网络结构的因素,难以判断行动者在整体社会网中的位置,因此本研究引入伯纳西茨采用特征向量中心度(Eigenvector Centrality)予以修正。伯纳西茨认为,与某些中心点相连的点的中心度的提高同时会提高与自己相连的其他点的中心度,因此,一点的中心度等于与该点相连的线的取值,并根据这些点的中心度进行加权。经过UCINET 度数中心度的计算后,我国社会学博士毕业生互聘网络的中心度情况见表4。
从表4可以看出,点出中心度最低为0,最高为55,具有很大的差异,且越是排名靠前的院系点出中心度越高,这说明排名靠前的院系在为其他院系培养师资的网络中处于中心位置。点入中心度在不同层次院系间的差异相比点出中心度变小,但排名居中的院系在点入中心度上稍高,这说明这些院系极力引进了不少排名靠前院系的博士毕业生,而排名靠前院系的点入中心度之所以稍低,说明这些院校对自身教师学缘结构具有更高的质量要求,排名靠后院系表明他们往往处于网络的边缘。20所大学特征向量中心度,最小值为3.9,最大值为78.4,均值为23.322,标准差为21.256,说明各院系的社会网络中的位置具有很大的离散度。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点出中心度和特征向量中心度不一致的现象。复旦大学、中山大学点出中心度很高,但是特征向量中心度相对位置下降。中央民族大学、吉林大学特征中心度相对位置比点出中心度提升。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一方面,特征向量中心度的计算不考虑关联的方向,只要两所院系有聘任关系,无论是聘用还是配置均表示二者对于彼此而言是一种社会资本来源,无疑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排名靠后的院系的社会资本;另一方面,点出中心度体现的是以行动者为中心的网络中的中心位置,特征向量中心度体现的是整体社会网络中的各个点之间的相对中心位置,因此,复旦大学和中山大学虽然存在大量区域性高校的配置,显示出很高的点出中心度,但是在整体网络中,由于被其配置的高校多数处于社会网络的边缘,无法提升复旦大学和中山大学在整体网络中的中心度,因此导致特征向量中心度不高。与此相反,吉林大学和中央民族大学虽然博士毕业生在其他博士点获得教职的数量不多,但是其获得教职的博士点排名靠前,从而提升了其整体网络中的特征向量中心度。
综合不同的中心度指标,表4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不同层次院系的整体差异和层级结构。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处于社会学系的顶层位置。排名靠前的院系拥有较多的网络资本,而排名靠后的院系则处于网络的边缘。对于一所院系的声望和发展而言,排名靠前的院系通过博士毕业生到其他大学的获得教职的行为提升网络的范围,通过控制入职教师博士毕业院校的声望再生产自身的层级。其他博士点通过从名校的招聘博士毕业生提升学术网络中的地位,通过不断地扩大自身培养的博士毕业生的就业层级提升自身的声望。
(四)博士生互聘网络的可视化图形
借助UCINET 软件的可视化工具NetDraw 可以绘制网络图形,形象化地呈现我国社会学博士生互聘网络的结构化特征。
在图1中,圆形代表的是博士毕业院校,方形代表的是博士就业院校,箭头表示从一所院系毕业后到另一个院系工作,连线总数即是其聘任的数量。受限于软件的功能,本研究无法通过连线的粗细显示院系之中互聘的数量关系。图1的互聘网络图既体现了20所具有博士授予权的社会学系的博士配置能力,也体现了这些院系教师博士毕业院校来源的多元化程度和质量控制程度。
从图1显示的信息可知,与前面的结论一致,为其他院系培养了较多博士毕业生的院系无一例外地位于图形的中心区域,其次是博士点从排名靠前的院系聘任了较多博士毕业生的院系,而排名最靠后的博士点则明显地位于边缘区域。具体而言,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和海外高校处于博士毕业院校的最核心地位,在博士配置网络中具有最强的配置能力;南京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大学、复旦大学、中山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清华大学、吉林大学、中央民族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处于中间层级,具有中等的博士毕业生配置能力,至少具有对三所社会学系的博士配置能力;河海大学、华东理工大学、武汉大学、厦门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处于博士互聘网络的边缘,至多与一所其他院系具有博士配置能力。
在院系教师博士毕业院校的来源来看,来源图明显比配置图分散,这说明相比于配置能力森严的等级结构,社会学系博士授予点招聘过程中的平行交换更为普遍。但是当具体分析不同院校的来源网络时,并且结合上文中教师博士毕业院校来源的数量时,本研究发现不同院系的博士选择院系具有不同的质量把控标准和地域偏好。其中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对院系教师学缘结构控制最为严格,只从海外和处于博士配置能力最强的少数院系中招聘教师,哈尔滨工业大学教师来源结构最为单一。大部分院系博士招聘中都偏好区域内部的博士毕业生,例如北京区域,长三角区域,武汉区域各院系之间的互聘网络更为密集。
上述20所社会学系的博士互聘网络图形象地显示了社会学系整体的院系分层结构。处于社会学系层级顶端的大学严格控制着入职教师的博士毕业院系声望,通过学术资源的垄断维持着自身的声望层级。处于网络次中心的社会学博士点在入职教师毕业院系的声望控制方面体现出更强的包容性,来源更为多元,并且自身培养的博士毕业生也具有向同等层级院校或低层级院系的配置能力。但是从教师来源看,所有层级的社会学系都极少从低于自身层级的院系中招聘大学教师。最后所有层级的社会学系都大量存在近亲繁殖的问题。这就验证了美国学者布里斯提出的学术系统具有种姓制度特征的论断。高声望院系通过对只从与不低于自身层级的院系中招聘教师维持自身学缘的纯正性。
三、结论与启示
(一)结论
第一,学术劳动力市场是层级分明的等级结构。排名靠前的院系与排名靠后的院系在配置和吸引博士毕业生的能力上存在着明显的层级性。尽管这种分层结构受到国家学术政策、院校学术战略规划以及学者自身的学术能力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但博士毕业生互聘网络层级结构是学术系统长期发展、演化的结果,作为学术共同体中的一种社会性因素,在不断的形塑、强化过程中,不断再生产着院系之间的分层结构,成为学术共同体中自然形成的一种本质特征。正如布里斯所言,这种互聘网络就如同印度种姓制度中特权阶层间的通婚——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交换形式,可以使特权群体的成员彼此承认,建立互惠关系,确认群体的边界——在学术系统中发挥着类似的功能。[7]排名靠前的院系往往通过聘任自己的或者与其声望相近的院系的博士毕业生,使得院系间的学术交往与合作局限在一定的边界之内,同时亦将排名靠后的院系置于學术交往圈的边缘,甚至将之排除在他们的边界之外。就后者而言,博士生互聘网络的中心——边缘等级结构将不同的院系置于不同的位置,那些占据有利位置的院系形成了边界分明的学术交流和合作网络以及对学术前沿信息、学术资助等稀缺资源的控制,为他们的学者创造了良好的学术研究环境和充足的研究资源,使他们在获得同行认可的过程中附加了一定的社会资本。[8]
第二,学术互聘网路在院系间表现出较大的离散度,具有明显的差异。学术资源源于行动者的社会网络,是行动者“在行动中获取和使用的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资源”。行动者在社会结构中的社会关系越多,社会“嵌入性”就越深,所占有或能够动员的社会资本就越多,在网络结构中所拥有的权力就越大。在当前的“大科学”时代,学术信息的传递、学术资助的获得以及科研设备的更新对于学术机构和学者而言,与以往相比发挥着更为重要的作用。但由于有价值和稀缺性的资源是通过网络途径传递(信息)、借用(资源)甚至转移(权力)的,因此,那些占据有利位置的行动者可以通过控制甚至阻断资源的流程来获取对其他行动者的支配权。[9]通过对稀缺性社会资本的占有和调用,他们不但设定本学科的学术研究前沿,主导本学科的学术取向甚或风尚,直接促使其他院系的模仿和学习,同时也通过博士毕业生互聘网络使之从中心向边缘扩散。
第三,学者的博士毕业院系和初次任职院系在其学术生涯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尽管本研究并未具体考察影响学者个人学术生涯的因素,但本研究考察的是所有教师的博士毕业院系的声望情况,既包括初次入职后就一直工作至今的教师,也包括通过学术流动而进入本单位的教师。因此本研究中的我国20所社会学系博士生互聘网络显示,排名靠前的院系无论是新教师的招聘还是引进流动教师几乎都不聘任毕业于排名靠后院系的博士毕业生。博士毕业声望已然成为了学者学术职业后期发展空间的决定因素。我国的社会学的情况与国外以往的研究一致。他们的研究发现,那些毕业于“二流”大学的学者即使在日后发表了了杰出的学术成果,也得不到正常的学术认可。[10]
(二)启示
本研究结果带来两点启示,一是“近亲繁殖”的比例在我国社会学系博士授予院系中非常普遍,无论声望高低,本校博士毕业生都是社会学系博士毕业生的主要来源,有的院系甚至聘任的基本上是本校的博士毕业生。“近亲繁殖”看似是一个微观层面的问题,但它实际上对于整个学术体制运行的意义非同寻常,因此颇值得引起高校和院系的警惕。二是本研究所揭示出的院系分层结构及其原因也启发排名靠后的院系不断扩大院系交往和合作网络,从而优化社会资本结构,建立合理的、有潜力的教师队伍结构,那样方能在学科建设和发展中释放出整体优势。
尽管通过博士生互聘网络揭示了院系分层的一些特征,但本研究仍存在以下三个方面的不足或有待进一步考察的问题:第一,本研究中只分析了博士毕业院校声望因素,并没有分析博士毕业生的本科和硕士的学缘结构和博士期间的发表,因此无法得出博士毕业声望对博士就业的重大影响是否与其学术生产能力一致,还是博士毕业院校声望可以作为单独的影响因素,通过学术系统认可体系中特殊主义决定博士就业结果的结论。因此,在后期的研究中,笔者将加入博士毕业生读博期间的学术生产力变量,分析博士学术能力和学术声望对博士就业院校层级的复合影响机制。第二,互聘网络知识学术联系网络中的一种形式,还包含众多的社会联系、交往和合作形式,通过期刊、学术会议、合作研究、答辩网络等其他形式的联系、交往或合作网络的考察是否会得出一致性的结论,笔者将进一步完善资料,進行深入考察;第三,本研究中将社会学系中所有年龄阶段的教师都纳入到博士互聘网络当中,并没有通过阶段划分的方式区别我国社会学博士授予单位增设时间,学术劳动力市场供求状况,博士获得博士学位的方式等因素对博士互聘网络结构的影响。在学术劳动力市场供求角度而言,早期获得博士学位授予点的高校,处于学术劳动力供给不足的阶段,具有资源稀缺性的优势,无论博士毕业生的质量是否存在差异,均具有更强的配置能力。但是随着更多高水平大学获得博士点授予权,学术劳动力市场的供求结构发生变化,资源的稀缺优势将降低,这种背景下博士互聘网络结构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值得思考。因此,笔者下一步将综合考虑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过程中产生大量教师需求的历史阶段和社会学一级学科博士点增设的时间节点,专门对2002前后入职的教师的博士互聘网络进行对比分析。
注释:
①20所大学对应的简称为:中国人民大学(RUC),北京大学(BKU),南京大学(NJU),中山大学(SYSU),复旦大学(FUDAN),清华大学(Tsinghua),南开大学(NKU),上海大学(SHU),华东师范大学(ECNU),华中科技大学(HUST),中央民族大学(MUC),吉林大学(JLU),厦门大学(XMU),河海大学(HHU),武汉大学(WHU),中国社科院(CASS),华东理工大学(ECUST)。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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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钟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