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概念、支持条件与实现机制

□常艳青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北京 100038)

一、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的重要性

(一)互动公平的相关概念

互动公平。互动公平又称沟通公平,是指员工在资源分配和人际交往中受到领导的重视和尊重,了解组织相关信息而产生的公平的感觉,主要包括信息公平和人际公平。互动公平是一种社会性公平,是在社会交往过程中产生的个体在组织中公平感最直接的来源,与个人生活密切相关。互动公平具有可控性和易调整性,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易于了解和感知,具有可调控的弹性,对组织的发展和个体的行为有更直接的影响,在注重关系、人情、面子的华人社会,互动公平在组织内部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1]

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是指基层民警对基层公安机关的资源配置在情感沟通、交流和信息传递中所体验到的感受和判断。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即基层公安机关中的人际公平和信息公平。基层公安机关的人际公平主要是指基层领导对待所有的民警个体一视同仁,同等对待,在分配基层组织中的基础资源时做到公平公正,尊重、重视所有基层民警的个体人格,在待人接物上礼貌周全,从而赢得民警在组织内部的内心服从,感受到基层组织的基本的善和公平感;信息公平是指基层领导对组织中的分配结果和决策结果做到公开、透明、全面、准确和及时,赢得基层民警对结果的善意,从而增强民警对基层组织的公平感和信任感。

(二)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的重要意义

增强基层民警的存在感、归属感和幸福感。存在感展现的是基层民警在基层组织中的自我价值的实现,个人才能的实现。当基层民警在组织中感受到高质量的互动公平时,会感知到基层领导对自己的重视、尊重、器重和信任,进而会激发积极情绪和心理感知,提升在自主性、胜任力、工作意义和影响力上的感知,从而增强心理授权。在高水平的心理授权的作用下,基层民警的归属感得到满足。幸福感是个人价值得到实现和欲望、需求得到满足的内在愉悦的体验,[2]民警因为受到基层领导的重视、尊重而感受到了自己在组织中存在的个人价值,进而提高个人的幸福感。

影响基层民警的工作敬业度。基层民警的敬业度是指民警在生理、情感和认知三个方面的投入和表达,是与民警工作相关的一种积极向上、富有成就感的持续认知状态,具有精力充沛、奉献精神和专心致知的特点。[3]敬业度可以分为组织敬业度和工作敬业度。相对于组织敬业度来讲,工作敬业度与互动公平的关系更为密切,因为民警在完成本职工作的过程中与基层领导的互动沟通具有高频率性。根据社会交换理论,当民警在与基层领导的互动过程中获得领导的尊重和真诚的对待,且民警能够感知到这种尊重所带来的公平感时,就会以积极主动的行为和态度给予相应的回报,努力工作。

激发基层民警的积极建言行为。建言行为是指民警以改变基层公安机关的现状为目的,对组织发展做出的建设性意见的表达行为。[4]建言行为既可以是发生在同事间的也可以是对上司的。较之对同事的建言,建言上级领导更能直接地影响组织,因此这里主要说的建言行为是对上级的建言。基层民警在基层公安机关受到上级领导的关怀、重视和尊重,促成了组织内上下级之间的良好人际关系。从互惠原则来讲,民警会以一些积极的行为来回报上级领导,为组织的发展存在的问题积极建言。

二、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的支持条件

(一)组织氛围是基本保障

组织氛围是指在组织中形成的、稳定的能够激发成员认同感和能够被感知到的气氛或环境,它表现了对组织中成员所经历事件的描述。[5]一个良好的相互信任的组织环境能够激发成员的活力和积极工作的动机,更加积极地服务于组织的发展。

组织结构主要解决组织成员之间的关系问题,是组织中人际关系的依托、信息沟通的渠道和实现组织目标的基础,对于组织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是建立良好组织氛围的基础。组织结构指组织中相对稳定和规范的工作关系模式,涉及到部门协调、人事安排、权责划分等制度性安排,其关键组成是:授权和沟通以及通过这些途径流动的信息和数据。一个良好、有序的的组织结构能够促进和支持组织中的沟通,构造和谐的人际关系,建立良好的组织氛围,为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提供结构性保障,满足组织双方沟通的需要。

组织文化以观念的形态,补充和强化着组织管理,支撑着组织内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具有导向、约束、型塑、激励等功能,能够正向地激励和感召组织成员。组织文化的功能应运在基层公安机关,就能够起到强警、育警和悦警等作用,在组织文化的感召和引导下,基层民警个人能够实现个人目标与组织目标的统一,约束和指导基层民警的个人行为,激励全体民警自强进取,增强民警对组织的认同感,激发民警的积极行为,减少民警在实际工作中的负面情绪,加强对领导工作的支持和信任。

工作环境是个体直接生活工作的场所,是民警开展基本工作的组织环境保障。环境的好坏关系到成员工作的情绪和心情,良好的环境可以带给民警心理和生理的满足和愉悦,可以激发正面的情绪和内心感知,减少负面情绪所带来的负生产效应,如报复行为、消极怠工等。也可以增加民警对领导的信任,增强对公平的感知。这些工作环境包括干净的办公场所,齐全优良的办公设备,和谐的办公室文化,合适的办公场地的摆放。便于沟通的环境可以促进组织之间信息的高度共享和彼此之间的高度信任,强化民警和经领导之间的相互合作与信任。

(二)领导责任是关键因素

基层公安领导是我国公安机关基层的综合性警务实战单位的指挥者和决策者,处在打击犯罪、维护治安、社会治理的第一线。作为公安工作的首要责任人,其本身的一言一行影响着下属,对于基层组织的建设和发展起着上行下效的作用。在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领导责任是重要的支持条件,包括领导责任担当意识、领导者素质、情感智商、领导风格等。

领导责任担当是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的动力源泉和关键因素。领导责任担当是党组织和政府机关对领导干部在自己职权职责范围内所承担的责任提出的预先警示,也是组织管理过程中的一种内控机制。作为基层公安机关的领导干部,要有壮士断腕改革的精神和担当精神,要有一心为公的情怀和敢于改革的决心和勇气,发挥好关键少数的作用,在基层组织发展过程中做到主动、善于、勇于担当领导责任,通过发扬领导责任担当精神促进基层组织的发展和进步,赢得民警的信任和支持,为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提供支持条件。

情感智商是基层公安机关领导者赢得基层民警信赖的重要内在品质。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可能具备多种素质如身体素质、道德素质和知识素养等,但在当代社会,仅有这些素质是不够的,还必须具有一定的情感智商。情感智商被认为是现代管理者所必须具备的一种素养,对组织绩效的贡献至少是专业技能和智商的两倍。戈尔曼在《情感智商》一书中,将情感智商总结为五个要素:了解自我、管理自我、自我激励、识别他人情绪和处理人际关系。[6]但这里强调的基层领导者的高情感智商是在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基础之上的。只有在正确的价值观念的指引下,具有高水平情感智商的基层领导才能够细腻地观察到基层民警深层次的内在需要,达到与基层民警的共情,做到对基层组织中所有成员的公平、礼貌相待分配、决策结果的公正,减少组织内部管理的障碍,增强自身的领导力和领导权威。

基层公安领导者的素质是领导者个人日常知识素养、学识和能力的综合体现，是基层公安领导者促进组织发展,领导基层民警完成组织目标,实现基层组织互动公平、公正的重要基础。为人意识,强调要有家庭责任感和诚信意识,能够为民警考虑;规则意识,是限制特权,保障成员基本权利,维持秩序和和谐人际关系的重要制度保障;民主意识,是实现民警自愿服从,增加忠诚度和对组织善意情感的重要保障;平等意识,能够使民警对组织的权威产生合法性信仰,增强组织向心力;圆融意识,[7]175-179是基层领导处理上下级关系、实行行政领导必不可少的重要素质的一环。因此,基层公安领导者的素质是在基层组织中建立互动公平的领导内在品质的保障。

(三)民警个人责任是主要支持条件

作为基层公安机关内部组织建设的另一重要参加主体和基层组织中互动公平感的直接感受判断者,基层民警个人也是重要的支持条件。

已有的研究表明,个性主要包括五个维度的特征,即经常所说的大五人格,主要包括:外倾性、随和性、责任心、神经质和经验的开放性[8]。这五个方面的特征都或多或少地与民警和上级的人际交往方面具有相关性,民警个人的五大维度的得分越高,人际沟通交往能力越强,与上级的关系质量越高,所以说民警个人的个性是促进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的重要支持条件。

基本技能是个体有效地与他人进行交流的能力,在组织工作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主要包括:社会感知,准确感知他人特点、动机、意图的能力;印象管理,树立良好形象、积极回应沟通的技能;说服力和社会影响力,改变他人态度和行为的能力;社会适应能力,适应环境、有效沟通的能力;情感控制,能够在各种环境下调整控制自己的情感并且影响他人情感的能力。有熟练基本技能的民警在与基层领导的沟通交往过程中会留下良好的印象和积极的评价,有助于组织中沟通的深度进行和相互之间信息交流。

民警素质是警力综合体的一个方面,是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的民警个人条件需要。素质是个体才智、能力、涵养的综合体现,是个体存身立业的主要依赖,是组织与职业活力的源泉。民警的素质不仅包括过硬的政治素质,还应包括人际交流的语言、文字和情感沟通的素质,而人际交流、文字、情感沟通的素质是实现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感知基层领导尊重、重视的必要条件。

三、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的实现机制

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主要强调基层领导在实际工作中能够做到一视同仁和平等对待,与民警进行信息共用和共享,做到组织中分配结果和决策内容的透明、准确、及时。

(一)强化基层领导和民警之间的沟通

确立沟通公平就是战斗力的管理理念,树立沟通导向,保持沟通精神。理念是行动的先导,对行动的开展具有重要的引领作用。确立理念、树立导向、保持沟通精神,为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提供思想上的保障。互动实质上是一种沟通,沟通在组织管理中无所不在且是必需的。沟通是沟通双方传递信息、交流情感、交换思想的过程。通过沟通,基层领导可以表达对民警的重视和尊重,分享信息和愿景,从而提高民警对组织中互动公平的感知,提高工作效率,忠于组织,改善组织之间的关系,满足民警和基层领导彼此交流的需要,降低管理成本,从而提高基层公安机关的战斗力、执行力和凝聚力。因此,基层领导需要确立沟通公平就是战斗力的管理理念。

建立民警权利表达机制。表达是民警个人争取个人权利、实现组织互动的基本形式,是民警个人权利和意见的正当性反馈。民警的权利表达机制是民警和基层领导在日常交流互动过程中能够表达自己情绪、感情、意见和建议的重要渠道。互动既可以是单向的,也可以是双向的,单向的互动是一种命令式的表达,不能激发民警个人的工作热情和活力；双向的互动是对话双方情感思想交流、信息共享的重要方式,能够体现互动双方的公平性。建立民警权利的表达机制可以实施以下的具体措施:第一,充分利用非正式沟通的渠道,如开展小组活动、茶会活动和娱乐活动等；第二,运用多种沟通方式,如事中沟通、反馈沟通等方式；第三,营造宽松和谐的组织气氛。

民警个人增强积极主动沟通意识。民警作为基层公安机关组织的主体之一,个人的主动沟通意识是实现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的重要因素。民警在工作中要赢得领导的肯定和支持,增进双方关系,重要的一点是要让领导感受到个人的坦诚和真诚。在实际工作中,基层民警慑于领导的威严和周围环境的压力而不能够与基层领导进行主动沟通。逃避沟通并不能缓解双方的关系,解决实际问题,反而加深两者关系的隔阂和对彼此的偏见。民警主动沟通、开放坦率的态度能够赢得基层领导的好感和赏识,拉近双方的交流距离,加深彼此的信任和信赖,提高双方互动关系的质量,促进基层公安机关互动公平的实现。

(二)建立和谐的警营文化

警营文化,即基层公安机关作为一个职业群体、组织体系所共有的观念,包括内隐文化和外显文化*公安文化可以分为物态文化、行为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四个层次。在这四个结构中物态、行为文化是外显的表现,制度文化是文化的固化形态,精神文化则是文化的理性升华,体现着内隐的核心价值。参见曹英:《公安学:基本理论与中国视角》,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36页。。基层公安机关在组织内部强调领导权威绝对控制,因此,在基层公安机关,组织内部的权力正当性安排、民警权利的行使和保障显得迫切重要。良好、和谐的警营文化有利于建立组织内的价值共识,强化民警的职业意识,加深对基层领导的信任,提升对组织和基层领导的认同感、归属感,同样可以内化、提炼民警个人的品质,保障民警权利的行使,促进组织的和谐发展和组织内互动公平的实现。

建立警营独特的内部办公文化。独特的内部办公文化是指通过组织办公室内部的建筑空间安排、英雄模范人物故事的塑造和展示等，强化基层公安机关的警营文化理念和特色,激励民警的价值追求,形成正向、良好的价值观念。如确定具有鲜明警营特色的办公用纸、文件工具、办公书包、笔记本等;办公室内部悬挂英模图像、展示英勇事迹等;张贴容止格言、名言警局、智慧语句等,建立警营独特的办公室文化,增强民警的职业意识和职业自豪、认同感,提升个人道德素养,振奋精神状态,改善人际关系。建设内部服务设施也是建立警营独特内部办公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可以解除民警生活不便的后顾之忧,同样体现组织对民警的情感关怀,加深民警对组织和领导的感情和信任,实现组织内部的良好互动。

建设警营的组织制度文化。[7]235-238制度是实现公平正义的核心,是组织中行为规则、常规和全部程序,对社会成员的行为模式具有塑造和决定作用。在和谐的警营文化建设中,要实现民警对组织制度的自觉认同和信任,接受组织中对自己不利的分配结果和政策。实现基层公安机关的互动公平,减少管理控制成本,需要组织中制度文化的建设,公正地分配组织资源。警营中制度文化的建设,基层领导者居于主导地位。首先,确立领导规则意识。领导规则意识的确立要求基层领导者在制定规则时应重视价值法则,从大多数民警的利益出发,尤其是维护弱势成员的利益,使民警体会到组织中规则的善意,发自内心地信任、服从组织。其次,建设领导主导植入机制。主要是指基层领导者通过理想化影响、艺术性的领导方式等工作机制激发民警的工作热情、服从意愿,塑造、影响警营文化。主要包括可控、结果、程序公正的评估、测量体系;对民警的差异化管理,因民警个人而异,安排适当的工作;在危机、关键事件处置中领导者要苛责自己,宽容民警个人;通过培训、演练等方式传递组织的价值观念和管理理念。最后,平等分配组织中的资源。平等意识是组织建设中尤为重要的价值,会强化民警个人的组织成员意识,增强组织的凝聚力。实现组织资源的平等分配、同等情况同等对待,需要做到对组织中的全体民警关注弱势,反对特权,建立开放、参与型的协商民主式的警务模式。

(三)提升民警的信念能力

理想信念是个人坚定的态度、情感、意志和评价,是在知识积淀和热烈感情的影响下形成的对职业的认同、忠诚和信仰,指引着个体的行为,引导个体价值取向的选择。基层民警只有在坚定的理想信念指导下,才能更好地履行职责,增强职业荣誉感和组织认同度,增强对组织和领导的信任,实现基层公安机关的互动公平。

创新理想信念的教育方式。在新的时期下,过去简单说教的教育方式已不适合新时期民警理想信念的教育的工作要求,理想信念教育也需要创新具体形式和方式方法,强化民警对组织的内心确信和坚定信仰。如开展专项活动,采取民警乐于接受的方式传递和教育理想信念;在组织中举办“民警理想信念教育论坛”,动员民警积极参加,让民警在参加活动的过程中增加对理想信念的认识,起到增强民警信念能力的作用；邀请相关专家和知识学者进行讲座培训,加固和深化民警的信念。

举办警察仪式活动。警察仪式活动是一种综合运用警察文化符号以实现某种象征意义和情感体验的程序性活动。作为一种警察文化符号,其举行过程就是一个强化理想信念、提高信念能力的过程。通过参与警察仪式活动,可以将理想信念具体化、形象化、程序化和程式化,使民警具体地感受到理想信念。在民警的日常活动中展开仪式活动,利用入警誓词、国旗国歌和警徽等警察文化符号,使民警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强化理想信念,做到“忠诚、为民、公正廉洁”。

以警为本,关爱民警。提升民警的信念能力不仅需要组织的培训和民警个人自觉地树立和践行,还需要组织在外在物质方面的保障,减少民警对组织的不确定性和失落感,激发民警在履职信念上的自觉性,增强信念能力。首先,建立健全基层民警分类管理制度,拓宽民警的职业空间,解决民警职业待遇问题,从制度上关爱民警;其次,维护基层民警的执法安全,维护民警合法权益,如建立民警法律援助制度,为基层民警执法服务提供法律指引;最后，平衡基层民警工作和家庭的关系,保障生活质量,激发民警的工作热,提高工作水平。

综上,基层公安机关建立互动公平是建立一个“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良好的互动性组织的必然要求,不仅能够促进组织的和谐健康发展,而且能够激发民警工作活力,增强对组织的信赖和信任,提高基层公安机关的战斗力、执行力和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