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核心价值观的形成及评价

陈姝宏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 马克思主义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33)

价值观是文化的核心。核心价值观是对价值观体系的高度概括和总结，是一国最重要的、长期稳定的指导原则，能够反应共同的心理趋势、价值取向及主导意识。日本核心价值观对外表现出具有极高辨识度的“个性”，而其形成的背后又蕴含诸多文化的“共性”。日本核心价值观的利弊亦如“菊与刀”。

一、日本核心价值观形成的多维度阐释

本尼迪克特曾概括道，日本人既好斗又和善，既尚武又崇美，既蛮横又有理，既刻板又善辩，既温驯又不愿受人摆布，既忠心耿耿又容易背叛，既勇敢又怯懦，既保守又易于接受新的方式。日本的核心价值观由以下几个层面构成：

1.个人层面

在日本传统社会中，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个人必须对家庭和社会尽义务。这一点被普遍认可和接受，并逐渐形成社会习惯。

集日本民族最高尚道德追求与文化劣根性于一身的武士道精神是日本传统社会个人价值观的核心。武士道乃是“武士”的道德准及行为准则[1]2，它既是日本人自强、骄傲、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的精神动力，也是日本人偏执、残暴、疯狂到泯灭人性的罪魁祸首。日本的武士道精神虽有许多弊端，但当今日本人一丝不苟、积极进取、坚忍不拔的精神正是源于武士道精神。武士道精神中先进的思想观念已经成为日本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并被广泛推行和继承。

二战后，日本经济迅猛发展，企业文化中渐渐渗透追求个人发展、自我价值实现的价值观。日本社会从传统向现代转变的过程中，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产生了一些冲突和矛盾，政府在此过程中不断调和，努力使二者达到平衡。

日本后现代社会价值观的重要特征之一是个人化。个人的价值实现逐渐超越了集体和家庭的整体发展，个人开始在集体中寻求个性与发展。比如，辛勤工作、敬业至上、责任心强等谋求个人发展的理念正迎合了集体发展的需求，政府推行价值观的作用明显。

2.社会层面

集体本位是日本核心价值观在社会层面的定位，日本人对集体的服从几乎是无条件的。个人只有被集体认同，才能被所在的群体接纳；如果背叛集体，就会被群体内的其他人排挤。因此，个人的生存必须依赖集体。在集体本位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团队意识、群体合作、牺牲自我等理念给予日本社会治理、经济发展等方面以强有力的推动。

日本人在出生30～100天内，就会被父母带去参拜神社。全国共有大小神社8万多个，在政治和教育上与国家密切结合。神道教在明治维新后被奉为国教，日本政府通过推行神道教的教义和理念，向民众宣传统治者的思想和旨意，使日本人从出生就接受教化。通过对神的崇拜，推演为对国家、对民族的崇拜和忠诚。

此外，日本社会“各安其位、各司其职”的等级观念体现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守礼、尽职、秩序等价值观在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根深蒂固。在日本，等级制度本身就是文化的核心。在日本，一位母亲在婴儿还被束缚在她的背上时，就开始用手按着婴儿的头学鞠躬了。一个小孩在刚开始学步时，受到的教育就是对父亲和兄长履行礼仪。[2]87由伦理观念衍生出的对辈分、性别、上下级等关系的等级划分，使日本人严格要求自己，时刻监督自己，但却过于苛刻。

3.国家层面

大学生在描述和舍友之间的关系时，使用频率较高的隐喻为：左手和右手（60.46%）、嘴唇和牙齿（21.49%）。两个选项都表明大学生认为他们自己和舍友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而蜻蜓和蚊子（12.89%）、蛇和老鼠（5.16%）则意味着大学生认为在和舍友相处时，相处不愉快，处于敌对状态。

日本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孝”“忠”“仁”“恩”等概念进行本土化演绎和阐释，形成日本的统治思想，成为国家层面的伦理道德和社会规范。在日本传统社会，天皇具有神一样的地位，统治者要求公众必须报答天皇之“恩”，而报答的方式就是效忠。日本人对待国家有极高的忠诚度，并有极高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核心价值观是一个国家文化软实力的体现。日本积极推崇自己的核心价值观，以提升国家综合国力，增强国际影响力。英国广播公司2008年进行了一项关于各国全球形象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在正面国际形象方面，日本位列全球第二，仅次于德国。[3]

此外，日本通过对外援助的方式扩大其核心价值观的影响力。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认为，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是是传播日本价值观的重要方式。2008年10月，麻生太郎签署了45亿美元对印度的贷款，创下对印援助的最高纪录。2009年，日本增加了13.6%的对外援助预算。[4]

受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的影响，日本地震频发，举国存在严重的危机意识和求生本能。因此，珍惜资源、保护环境、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理念成为一种国家观念，并在民众中得到贯彻和践行。

4.政治层面

政治核心价值观是一国制定外交政策的基本立足点，决定国家在国内外政治事务和交往中的态度和方针，并影响政治形象和国际地位。政治核心价值观具有一定的精神支持作用，对内能够聚合民众、整合政治舆论，对外可以有效抵制外来思想的入侵。现代国家往往用政治核心价值观传播本国的政治思想和主张。

在国际政治领域，日本的等级观念体现在其国际政治态度上，其认为国际秩序必须按照等级制度，“各得其所，各安其分”[2]31。在集体本位、集团主义思想的影响下，日本在国际政治领域采取“结盟”方式，称与多国具有“共同价值观”。与西方的价值观外交不同之处在于，日本民众对此态度较为冷漠。

日本对国内外的政治态度常常表里不一，具有两面性。其企图以某些传统价值观作为本国的价值伦理而赋予外交手段以强烈的价值观色彩的举动，往往带有干涉内政、划分利益等图谋，并试图将政治问题转化为价值观问题，掩盖问题的实质。

二、日本核心价值观的得失

日本的核心价值观是在立足本国传统的同时，汲取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和其他国家的思想、文化而形成的，坚持其核心价值观培育的“外来性”与“独立性”是日本的一大特色。伦理学家和迁哲郎认为，如果从日本文化中剔除掉外国文化的话，那日本文化将所剩无几。正如本尼迪克特所惊叹的，在世界历史上，除日本之外，很难在什么地方找到另一个自主的民族如此成功地有计划地汲取外国文明。[2]41而日本又善于将外来的文化进行改造和再加工，“变身”为本国的本土文化。

日本的核心价值观深受中国儒家传统文化的影响。“孔子的教诲就是武士道最丰富的道德渊源。”[6]20儒学在日本江户时代就开始盛行，公元7世纪以后，儒学在日本的影响日渐扩大。日本不仅在典章制度方面仿效中国，而且大力提倡儒学，对日本社会的伦理道德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日本社会治理的基本精神是以人为中心，以道德教化为手段，以修己正人为途径，而这些精神正是儒家所主张的。儒家的“礼”“仁”“恩”等观念在日本得到推行和普遍认同，这些观念也在客观上推动了日本社会的发展进程。

二战后，日本在继承儒家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吸收现代文明的民主、宪政、自由等价值观，并融合本民族特有的国家崇拜、等级崇拜、神道教文化，形成了人性层面以“重义、知礼、爱国”为主要内容的核心价值观，社会层面以“独立、自由、平等、秩序”为主要内容的核心价值观，国家层面以“宪政、民主、法治”为主要内容的核心价值观。日本立足传统，吸收现代文明，从传统的专制型核心价值观向现代民主型核心价值观的转换，在两个领域获得了成效：一是行政核心价值观，包括民主、效率和福利等；二是公民社会核心价值观，包括参政、自治、公民权利等。概言之，日本核心价值观的形成原因是多方面的，核心价值观的形成和培育既有力推进了社会发展，也存在若干弊端。

1.日本核心价值观的形成原因

其一，文化原因。日本文化是东西方文化的集合体，这源自日本愿意模仿、擅于模仿的文化传统。日本不满足于完全接受外来的核心价值，常常运用本国的元素对其进行改造和创新，这是日本培育核心价值观较为成功的重要经验。日本培育核心价值观常常采取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由形似到神似、由典章制度到日常生活的方式。在成功地进行创新并有效地培育后，日本不断向外输出本国的核心价值，力图增强世界影响，同时增强本国民众践行核心价值观的信心。

其二，经济原因。二战后，日本面临振兴经济的重任。日本的企业纷纷借助传统的武士道精神和忠、诚、群体主义等核心价值理念，转化为有利于企业发展的集团精神、责任感、使命感和敬业精神。日本培育核心价值观，有效地推动了经济发展，为日本成为世界经济第二大国起到了巨大作用。

其三，政治原因。战前的日本，核心价值观是效忠天皇、效忠国家。这种价值观在战后受到打击，日本人失去了效忠对象。为了尽快恢复国际政治地位，重新树立国际政治形象，日本政府有针对性地进行核心价值观培育。

其四，社会原因。二战后，作为战胜国的美国将自由、民主等价值观渗透到日本。新旧价值观的激烈冲突与不适应以及经济与政治的矛盾使日本社会价值混乱，日本政府不得不为了维持社会稳定及时作出调整。社会发展向价值观提出了新的要求，在此情境下，日本政府开始培育与社会发展相适应、有利于社会安定的核心价值观。

2.日本核心价值观的弊端

其一，传统的武士道精神是引起高自杀率的主要原因。日本是世界上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之一，连续14年每年有超过3万人自杀。此外，过于重视群体利益的价值观，使日本人具有过重的责任心和压迫感，一些人面对压力选择自杀作为逃避方式。

其二，现代民主观念使公众过度干预政治，引起政局动荡。日本为了达到程序民主，设置了畅通民主的渠道。比如，每个国会议员负责8个公民，将其意愿传达给议会。这种民意表达机制实现了形式民主，然而公众的过分参与会使政府无所适从，不利于实现实质民主。如果政府将本应由自身负担的职责推给公众或民间组织，会对公民社会的建立形成破坏力。

其三，过度的社会责任观念使民众对社会发展有较高的期待，并给予政府过高的信任。但这种信任不是无限的，一旦政府稍有差池，民众便会群情激昂，呼吁更换领导人，这是日本政局动荡的主要原因之一。新的领导人上台后，日本民众又会立即对新一届政府抱有积极的态度和充分的信任，循环往复，民众希望不减。

其四，日本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与其公民社会理念的推行关系密切，而公民社会推行的自治、自由、权利等核心价值观，最终的受益者是政府。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公民社会建设是为市场服务的，换言之，公民社会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以日本的民间组织为例，受市场变动的影响，政府经常调整对民间组织的政策，保障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以牺牲公共利益为代价。日本学习西方，建设公民社会，但其国家利益以市场为导向，意志以资产阶级为转移。公民参与培育核心价值观，参政议政，归根结底是为资本主义市场服务的，其局限性必然暴露出来。

三、结语

任何社会形态都有核心价值观。各国在构建本国核心价值观过程中，必须尊重其他国家的价值观。而日本近年来经常以“共同价值观”结盟，割裂国家之间的关系，利用核心价值观搞政治阴谋和价值观外交。这种做法是违背国际政治秩序和外交理念的，是我们坚决反对和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