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香,师友伟
东野圭吾在日本是非常受欢迎的推理小说作家,从作品中可以看出他对日本推理小说的传承与创新。东野圭吾能够将前人的成果与自己的创新结合起来,创造出独具魅力的作品。他越来越关注人性和社会、道德危机、信仰缺失等社会问题,折射出“情理”“报恩意识”“集团意识”等日本人独特的观念。《嫌疑人X的献身》在东野圭吾推理小说中最具代表性,获得第134届“直木奖”、第6届“本格推理小说奖”两项大奖,2005年荣登日本三大推理小说排行榜第1名。该小说2008年被日本导演西谷弘改编成电影,2012年被韩国导演方恩珍翻拍,2017年被中国导演苏有朋搬上荧屏。在影视艺术逐渐繁荣昌盛的当下,小说与电影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二者相互交融、互相影响。电影《嫌疑人X的献身》既保留了原小说中主要的人物和故事框架,也打破原有形式,安放了自己的话语以适应新的文化语境。
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经典的人物设置和故事结构的构建,几部电影都承继了下来。
首先,在人物设置上,三个版本的电影都保留着主体,只是在细节上有变化。身为天才数学家的石神,原本应该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教授,或在大学里当一名教师,但因为“大学这种地方……有很多无奈”[1]。最后他只当上一名默默无闻的、只有三点一线的高中教师。石神的理想是毕生致力于数学研究,并以此安身立命,可当时的中学生毫无数学天分也不认真学习,甚至连最基本的数学常识都一无所知。生活一成不变,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对一个数学天才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有一天,石神的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在他准备自尽的时候,花岗靖子母女搬到了他的隔壁,给了他生活的阳光。花岗靖子在和他打招呼的一刻,“他重获生命的喜悦,寻死的念头消散了,他决心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守护着花岗靖子”[2]。为“爱”付出了理性的行动,这种爱源于对生活的救赎。在对世界反感之前,他将数学当作生活理想,当真实生活不能实现时,他将保护花岗靖子作为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由感性的救赎转化为柏拉图式的理性的爱。柏拉图认为,人在生前和死后都是一个最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来到现在的世界人都会被分裂为两个,所以人们都在寻找在观念世界中的另一半。这就是中国人所称的精神式恋爱,没有肉体上的结合,心灵摒弃肉体而向往真理,追求自己的信仰。为了信仰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践踏别人的生命、甚至牺牲自己。为了保护自己的信仰不被破坏并掩盖案情,石神杀死了一名流浪汉。在小说中石神把这名流浪汉称为“技师”,并把他当作一个无用的齿轮。选择他,是因为一个流浪汉突然消失,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更不会有人报案。此外,石神选择“技师”当替罪羊是因为他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地方,虽然已经毫无用处,却仍不抛弃自己,在世间迷茫地活着。石神杀死他,是对厌烦世俗生活的自己一种结束,对自己新信仰的一种维护。石神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精神,体现着日本民族文化的特性,他是一个群体的象征。他是为了理想可以将情感埋藏心底的多情人,同时,也是一个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践踏别人的性命使之为自己的扭曲理想而牺牲的人。静美与残忍在石神身上得到完美结合。东野圭吾将石神的失败赋予了社会意义,任何人都追求自己的理想,但追求理想必须恰当的渠道,否则必定失败。
汤川作为破案高手,与常人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破案过程中有着极强的逻辑思维。如和石神一起买便当时,石神对着倒影叹息自己的头发稀少了,这对一般人来说很正常的行为成为汤川破案的关键;从石神的言行上,他判断出石神已经恋爱;从“齿轮理论”中得出流浪汉成为替罪羊的结论。作为理性大于感性的物理学家,他在破案过程中很注重实验证明,与石神的思维方式形成了对比。小说中这样描述:“石神试图借由数式的推演达成这一目标,汤川却从观察着手,发现问题,加以解决。石神喜欢模拟推理,汤川则注重实验。”[3]石神依靠数学思维来应对警察的盘问,总是思考在先,实际在后。汤川发现问题时,总是通过实验来证明结果正误。当怀疑嫌疑犯选择盗取新自行车不合逻辑时,去实地考察并得出结论;怀疑石神和靖子的关系时,制造买便当的机会去观察石神和靖子的言行,得出石神已经恋爱的结论。汤川除了具有超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在言行之间还表露了另一种情感。汤川和石神是大学时代的好朋友,从知道真相后失去朋友的惋惜、破案中的犹豫、与石神重逢的喜悦,可以看出汤川与石神的感情很深厚。在感情与理性的矛盾中,汤川最终说出了真相,这并不是感性和理性孰是孰非,因为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性都不会驱使汤川揭发石神,而是由于汤川对真相的渴望及揭开真相的使命使然。“设计别人解不开的问题和解开那个问题,何者更难?”[4]问题成了汤川探究真理的动力。石神将靖子杀死富坚慎二的时间推移一天、用流浪汉代替富坚慎二、将暖线放自己家中等一系列作案手段,调动了汤川推测真相的积极性。汤川以感性的“人情味”为根基——对石神的才华不能施展产生了怜悯之情,加上理性的思考——不能让流浪汉和石神无辜“献身”,他要将真相告知于人,同时也完成了正义的使命。
靖子是坚强与软弱的矛盾结合体。富坚慎二不断地纠缠靖子,但靖子对他这种行为的忍让和软弱,每次都会给他钱,这导致了富坚慎二被杀的命运。对石神的言听计从也是一种无奈。正是这种性格造成了靖子的命运,第一次婚姻失败后,她只能带着孩子打工,第二个丈夫失去工作后,还不断地骚扰她,她只能东躲西藏。面对多种不幸,靖子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努力工作,并且还能热心地对待别人。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靖子坚强的性格。也正是这种坚强与独立,由善良变成软弱的性格,坚定了石神对她保护的决心,把靖子当作一种信仰。靖子的性格也体现着日本现代社会男尊女卑的思想,以靖子为代表的女性,在家庭中处于弱者的位置,大部分生活需要依靠男性。靖子的自首使石神的献身失败,同时靖子自己也失去了自由,完成了“献身”。因此靖子被塑造成这样的社会形象:生活在社会底层,虽然一直努力追求幸福,但由于性格、时代的原因,最终无法得到幸福。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说道,“没有行动即没有悲剧,但没有性格,悲剧却可能依然成立”[5]。行为者在故事的发展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没有行为者,事件就无法进展。从艺术本体论来说,小说中的人物是通过语言建立的虚构世界。电影通过演员的演绎将人物形象具体地表现出来。从小说到电影,是将一种传播媒介转为另外一种媒介。小说中的人物塑造存在一种“无言之美”,使人物形象丰满还需要读者阅读的“具体化”。电影中的人物需要形象化、直观化。电影版《嫌疑人X的献身》在改编时人物形象基本尊重原著,让石神、靖子、汤川维持原有的人物性格。石神以“扭曲”的方式追求着自己的理想和信仰,肩负正义感的汤川要揭示“扭曲”的真相,造成石神“献身”的失败。靖子作为信仰一直支撑着石神的生活。靖子有生活的理想,但渴望追求真理和怜悯挚友的汤川击垮了这一理想,随之石神的信仰也坍塌。这种人物关系的设置在改编中被保留下来。
其次,对故事结构的继承。“爱伦·坡首创了侦探小说情节推进的‘六步曲’:侦探登场,描述犯罪情况和线索,调査案情,宣布破案,解释破案经过,结局。这六要素在不同的侦探作品中出现的顺序不尽相同,但缺一不可,构成了侦探小说情节的基本模式”[6]。东野圭吾对这一模式进行了调整和创新。《嫌疑人X的献身》的结构逻辑缜密,故事开头就将死者是谁、犯人是谁、犯罪的过程和结果展示给接受者,接受者的注意力会集中在警方和犯人之间的较量上,但当剧情进展到结尾时,才由汤川向花岗靖子揭示石神为靖子所做的事,解释了石神作出牺牲的原因,阐明了“献身”的意义,整体结构都是在“逐步说出”案情。电影的改编者接受了后半部揭示真相的处理,不断给接受者带来意外。
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先后被日、韩、中三国改变成电影,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又有突破和创新,但原著与本土的匹配性有待探究。原著出版到现在,“无论是本土语境的变化,还是从从历史发展变化的考量都需要与时代性和本土性接轨”[7]要将观众带入到时代的环境中。一般时代背景和具体情境对人物的性格起决定性的作用,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有内在的联系。所以改编者在改编过程中加入了自己本土的文化。
在韩版中,负责案件的警察具有两重性,体现有同学的身份。发现便签、对比字迹、发现恋情、查看监控录像……整个调查过程集中表现了汤川的个人智慧。日版中,教授兼同学的汤川作为刑警破案的顾问,经常被女警察内海熏追问问题。内海熏多次想继续对靖子和石神进行调查,但绝对服从集体的她无法展开调查,所以向汤川请教。另外在日版中经常出现警察集体办案的场面,会议室里聚集着不同级别的警官,他们一旦离散,就会失去其力量。但在韩版中,对案件的探讨基本都在狭小的办公室中,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韩国的个人主义和日本的集体主义的不同。日本人由于集体观念比较强,给人们留下没有主见,缺乏“自我意识”的印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日版电影中,孤独、分离的个体存在突出了“自我意识”。汤川、石神、靖子都是孤独的身世背景。汤川作为大学教授,在实验室中做着自己的实验,身边没有知心朋友,只是因为破案才见到了大学挚友,最后因为破案成功还是去了朋友。在破案过程中汤川自己办案、自己进行逻辑判断体现出这种自我意识,孤独的主体感受突出了“自我意识”。石神作为数学天才只能教授一点不懂数理知识的学生,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心理上无依无靠,所以会选择自杀来逃避这种孤独。但遇见靖子后,生活充满了希望,为了使自己不再感到孤独,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靖子母女。日版电影中的主要人物都是把自己作为对象进行关注与思考,“自我意识”表现得尤为明显。
小说中靖子和美里是母女关系,而韩版中却改编成了姨侄关系。在中国人看来,日版中的情节设置似乎更合情合理,因为母亲保护孩子更天经地义,但韩版母女关系的改变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韩国“家族至上”“重血缘”的观念。在日本,较近的亲戚(包括叔侄、姨妈和外甥等)只能是情理上的亲戚,帮助较近的亲戚时会认为是被情理所累,只是来报答他们共同祖先的恩情,所以日版电影中将靖子和美里设置成母女关系。韩版中为了保护姐妹的孩子而杀人,还想着为了孩子去自首,由母爱才表现出的感情在姨侄关系上被体现出来,赋予了与日版不同的含义。
日韩两国改编的影片虽各具特色,但存在共同点:一是影片符合本土文化语境,二是故事发展、地域环境、人物性格等有机地融为一体。中国版的《嫌疑人X的献身》在这些方面存在着瑕疵。苏有朋在改编上很下功夫,曾与东野圭吾反复修改剧本达106次,耗时11个月才得以完成。电影中加入了一些中国本土的元素,首先在形式上,从结构主义看,“同一语位相同语义符码的替换并不改变其共时结构的稳定性”[8]。角色姓名的替换,石神改成石泓,汤川改成唐川,靖子改成陈婧。石神和汤川的关系由大学同窗变为中学同学,将靖子卖日式料理变成了开小吃。还加入了一些中国地标性建筑,以及晨练跑步、广场舞、中式课堂等。相比其他版本加入了一些时尚元素,如:高科技武器、现代刑侦技术等。其次在结构上,在保持原著基本框架的基础上,将叙事线索改成了复调形式,汤川和石神的关系话语比石神的“献身”还重,汤川成了叙事的主角,把原著中献身的故事改编成了神探破案的故事。另外在影片结尾处增加了美国式大片中的汽车追逐戏,并营造“最后一分钟营救”的紧张气氛。但中版的影片却有部分观众很难找到共鸣感,不容易被带入影片中。
故事中人物的典型性格与典型环境是分不开的,由于国与国之间的文化和价值观的差异,在跨国界改编电影时,会造成不同程度的差异性。另一方面,小说与电影有着不同的特点和表现形式,不能将二者划等号。将小说转换为电影不可避免地会存在差异性。
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中爱情的元素占少部分,在男女之情基础上,还多了一份感恩之情。石神在决定结束生命时,一句温暖的问候、一个平常的招呼、一个美好的笑容拯救了他。除了空有的数学才华,他别无所有,他决定为拯救自己的靖子母女做些什么,让这对母女能够幸福地活下去。这体现出日本人的一种“报恩”的传统理念。在日本,施恩之人就像金钱交易中的借方,受恩之人必须偿还,“‘受恩’与人不是美德,‘报恩’才是,美德始于积极献身‘报恩’”。[9]日本的无限报恩是无条件的,石神过着家、寿司店、学校三点一线的生活,自己在家默默地听着靖子母女的欢乐交谈,花岗靖子给了他这样的第二次生命。偶然的一场案件,让靖子和自己心中的阳光得以靠近,要报答“生命”之恩,他付出一切都愿意,甚至将自己的自由交给别人。而当石神发现靖子与工藤的感情纠葛时,选择了自首,一方面自己的信仰对自己作出了回应,并不是石神理想的结果,一方面还是在保护着靖子,能让她和工藤过上幸福的生活。因为报恩是无条件的,即使施恩之人人品卑劣,甚至破坏了自己的幸福。这和中国的报恩有所不同,中国“报恩”是以“仁”为道德准则的。
日本人的“报恩”还体现于对天皇的“忠”上。在日本,人民和天皇是一种双重关系,人民直接敬爱天皇,天皇也会关怀国民,“‘他代表天皇宣旨’,仅此一句,足以唤起臣民的‘忠’”[10]。石神把花岗靖子当作生活的信仰,就要对其“忠”,用付出一切的方式“以慰君心”。当石神看到靖子和工藤在一起时,是信仰作出了回应,他感觉自己的生活理想要被破坏,所以为了继续来维护信仰,他选择了自首,用一种极具日本特色的方式成全自己——“杀身成仁”式的“献身”。当靖子也去自首时,他的信仰完全缺失,发现以前所做的一切完全无用了,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里面夹杂着绝望,也是对自己信仰的一种呐喊。
比“忠”和“报恩”更重要的品行是“情理”。“情理”在日本是最难承受的。因为报答“情理”不只是对自己合法君主的“忠”,也要履行各式的义务。一个受情理所迫的人不得不顺从情面帮助恩人,甚至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而履行情理。如果不这样,会被人们说成“不懂情理的人”,所以在舆论的压力下,一个人要合乎情理有时不得不放弃正义感。《嫌疑人X的献身》中,靖子对石神的帮助符合了情理的准则,石神必须回报,他放弃了现有的一切,毁掉教师、数学天才的形象,杀死一名流浪汉来制造一起新案件。当石神看到花岗靖子和工藤在一起时,还在继续帮助她,甚至把自己送入牢狱。日本把报恩与义务联系在一起,都是无条件的。这些在日本社会比较常见,能够被日本人所接受。但是移植到注重人情往来、把“仁”作为一切人际关系基石的中国有些不合实际。
靖子生活在日本现代社会,想摆脱不幸的生活非常艰难。靖子向富坚慎二提出离婚,但他不予理睬,甚至动粗,靖子找到律师后,富坚慎二才勉强同意,但离婚后富坚慎二还继续纠缠靖子。作为女性的靖子只能在酒廊或便当店打工,她也想追求幸福的生活,但在男尊女卑的牢笼里,这种挣扎很无力,当工藤出现时,幻想着过上幸福的生活,最后理想还是破灭了,在汤川的说服下,在情理之下,她选择了自首。在日本现代社会,大部分女性还要依赖男性,在家庭中处于弱势地位。在杀死前夫后,只能听从男性石神的指挥。在中国,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妇女和男性有平等的法律地位,女性地位不断得到提高。靖子的行为并不能被中国人所理解,他们认为靖子可以独立生活,所以以日本文化视角改编的电影也就不能让中国观众很容易地找到感动点。
改编是主创者经过“二次创作”将一种艺术形式转化为另一种艺术形式,“改”的依据是两种不同艺术的特点。小说和电影虽然都是创作者表达情感和思想的工具,但二者艺术形式的差异导致电影和小说归属于不同的美学门类。
1.传播媒介的不同。总体来看,小说是一种语言艺术,电影是一种视觉艺术。波兰文学理论家英伽登将文学的艺术作品分为四个层次:“字音与高一级的语音组合;意义单元;多重图式化方面及其方面连续体;再现客体”[11]。他指出,将作品与阅读联系在一起的是第二层次(意义单元),是字音所携带的意义,这种意义将在语句与作品虚构世界的关系中显现。例如,关于石神杀害流浪汉和处理富坚慎二尸体的过程小说这样描写:“石神没让任何人知道第二起杀人命案,尤其是靖子母女。因此他选用同样的凶器、施以同样的手法。富坚的尸体被他在浴室里分割成六块,分别绑上石块后,扔进隅田川。他分了三个地点弃尸,都在半夜扔弃,费了三晚”[12]。此陈述是否有意义,不在于客观世界是否有这样的杀人命案,而在于这一陈述所表现出来的石神冷静、冷酷无情形象是否影响到小说的情节发展。
电影与此不同,它无法将抽象的意象直接描述出来,而是需要用剪辑来完成。单个镜头的意义是不确定的,将两个镜头组合在一起,会产生1+1>2的效果。正是这种蒙太奇手法的运用,将不同的视角重新组合,产生连续的动作。例如,对于小说开篇的天气状况、地理环境、生活状况等,电影不能像小说那样描述得很详细,导演需要剔除没有意义的片段,找出表现的关键点,将其组合产生意义。日版电影中导演选取石神公寓、新大桥、游民住处为表现重点,观众根据上下逻辑推测出石神暗淡的生活状况。因此电影制作者需借助剪辑来完成相当于文学中语词所显现的意义表达。
2.接受过程的不同。文本、读者、世界、读者文学四要素中,读者要素不容忽视。伽达默尔用“游戏说”来说明艺术作品存在于意义的显现和理解活动中,重要的是读者的理解。在文学本体论中,句子的意向性关联物只是一种组合体,充满了“未定点”和空白,所以还需要读者在阅读中调动想象,对作品进行“具体化”。如小说中对靖子与富坚慎二的婚姻这样描写:“靖子向富坚提出离婚,但他不理不睬。她说多了,他就再次动粗。苦恼多日后,她只好找客人介绍的律师商量。在律师的奔走下,富坚勉强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了章”[13]。表面只是在表现靖子与富坚签署离婚协议书,而读者要解读出内在含义:一种在男尊女卑的日本社会,女人摆脱不幸的艰难性。电影具有一种“连续性”,即观赏一部电影时,中间不会间歇。人们集中注意力的时间大多为两小时左右,所以电影创作者一般要在两小时之内将其表现出来,如果只为表现男尊女卑而加入签离婚协议书的场景,会使影片冗长,影响观众的关注点。而一部长篇小说,读者可以分为多个时段阅读,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把经典小说翻拍成电影是当下的普遍现象。最初,电影依托于文学而产生,其中小说是电影创作的重要源泉。最近几年,也有很多由电影改编而来的小说,可见小说与电影两者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分析小说与电影不能止于表象,要通过现象看本质。细节的分析只能看出小说和电影之间的差异性,但差异性存在的原因才是值得探究的。
影视改编成功的决定性因素是对于原著的理解。根据小说和电影两种不同艺术形式的各自特点,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进行合理化的变体。《嫌疑人X的献身》的电影改编为创作者提供了经验:一是电影承继了原著中的人物设置和故事结构;二是根据各国文化的不同,将自己的话语安放在原著中;三是改编者应该选择改编空间大、适合本土的原著,对于已有成功改编先例的作品,再次改编时一定要加入创新元素。
[1][2][3][4][12][13]东野圭吾.嫌疑人X的献身[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4.
[5]亚里士多德.诗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64.
[6]何木英.论埃德加.爱伦·坡的侦探小说创作[J].西华师范大学学报,2004(5).
[7][8]于忠民.跨国引介与本土化重构——国产版《嫌疑人X的献身》电影改编策略分析[J].当代电影,2017(5).
[9][10]本尼迪克特.菊与刀[M].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011.
[11]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