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元
前天下午接到消息,孙国华老师病逝。一下子让人难以接受,许多回忆涌上了心头。印象里,孙老师身体一向硬朗,总是真诚的眼神、慈祥的笑容、爽朗的笑声。我虽不属于孙门弟子,但作为人大法理学的弟子,也是孙老师的学生。
在我读本科时,孙国华老师是法理学界的泰山北斗。我是在郑州大学读法学本科,那时感觉孙老师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地位太高了,可以说是新中国马克思主义法理学的奠基人。我在大三时定下目标考法理学的研究生,遂将当时能买到、借到的法理学教材都拿来读了一遍。当时中山大学法学院考研的指定书目就是孙国华老师主编的《法理学》,所以这本教材,当年我是反复阅读、背诵许多遍。尽管那时看了许多学界名家的书,但真正能够看到见到的很少,更别说接触求教了。像孙国华老师这样的泰斗级人物,到郑州大学做讲座的就更少了。
后来我如愿进入中山大学,导师是法理学科带头人黄建武老师,他曾是法学院院长,也是孙国华老师90年代早期培养的博士。那时,孙老师是作为师爷爷存在的。2005年,中国法理学年会在中山大学召开,我们法理学研究生都跑去听会。也是那时得以第一次见到孙老师,我印象最深的是孙老师与我们握手。我私下与同学开玩笑,真感觉和毛主席握手一样,毕竟以前还没和这么大的人物握过手。孙老师的手温暖而柔软,加上他高大的身躯和慈祥的笑容,作为徒孙,同学们自然都很高兴地簇拥在师爷爷身边。印象更深的是,会场中间休息时,孙老师与另一位白发老人并不休息,而是在一起很认真地辩论问题,这另一位老人便是郭道晖先生。两位老人精神十足,真诚、友好、坦率又不激烈地交流,真是会场一道最美的风景。到我读博士时与同学交流才得知,这道美丽的风景并不只是在中山大学会场才出现,而是法理学界一道曾经一直存在并将永存的最美的风景。
读研时我萌生了读博的想法,并决定报考人民大学法学院。2006年春天,我和同学黄伟文一起坐火车赴京赶考。一到北京,竟遇上了一场鹅毛大雪。当时,我在人大旁边租了一个地下室准备考试。考试结束后,我和黄伟文同学商量,作为黄建武老师的学生,可以去拜访一下孙国华老师,就算考不上也不虚此行。于是,我们鼓起勇气给孙老师打了电话,他很热情地告诉我们他家的住址。孙老师和许多人大老师一样,住在世纪城。到了以后,孙老师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发现,孙老师家里还放着钢琴和小提琴,茶几上满是书籍和论文,还有一本打开正在看的外文书。后来才知道,孙老师对音乐不是一般的精通,他的小提琴和钢琴都演奏得非常好,每年人大学生入学,他都是指挥大家合唱的指挥家。从孙老师家里出来,我当时既感到如沐春风,又有些惭愧,他一把年纪还阅读那么多资料,自己反而还常常浪费时间。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毕生的导师张志铭老师,得以入读人大法学院。在人大的法理学课上,孙老师曾给我们讲了两个下午,由此我们也了解了他的人生经历。当时,孙老师在课堂上讲了自己的经历,激动之处甚至一度还有些潸然泪下。我和同学在课堂上录了音,我一直认为将来这一定是很宝贵的资料。孙老师对学生总是很和蔼,每次年底法理的聚会,他都会参加。有一年我们聚会定在白石桥的一家量贩式KTV,孙老师还一展歌喉。现在回想起来,人大的读博时光真是让人温暖。
人大法理学在50年代是新中国马克思主义法理学的根,当年请苏联专家授课就是在人大,其他学校的老师也都来人大听课。孙老师在法学界有着崇高的地位,但生活朴素,经常骑着一辆老式28英寸自行车到人大给学生上课,这也是人大法学院毕业的学生众所周知的事情。
毕业后,因为在中国法学会工作,学会也常请孙老师到会听取意见。孙国华基金会成立时,我和既是同学又是同事的好友彭小龙一起前去参加,见到孙老师还是精神很好,身体硬朗。总感觉老人家要很长寿很长寿的,可不想92岁高龄竟已离去。
自己因缘际会,各种因素影响,2012年初离开京城,离学界越来越远,也疏于与老师们联系。有时夜深人静,也不免会有些感伤和追悔。但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命运轨道上前行,不论人大法理学的学生从事什么职业,只要大家想起自己的人大时光,想起人大法理学的众位老师,都会是一样的温暖。
孙国华老师已经离去,人大法学院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少了一位慈祥可爱的老人家,人大的开学典礼上再也没有一位激情澎湃的老人指挥大家合唱,毕业典礼也不会再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为你拨穗。
怀念孙老师吧!怀念他的音容笑貌,在你不够坚强的时候,想想这位老人曾经历的岁月,它会给你以坚韧的力量;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也想想这位老人曾经的荣光,它会让你学会谦卑的平和。
真诚地怀念并致敬孙国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