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社会化问答社区的抑郁症健康信息需求研究

，，

随着经济水平和生活质量的提高，人们越来越关注自身健康，健康信息需求逐步提升，建设“健康中国”已成为重要的国家战略之一[1]。健康信息需求是指人们获取解决健康问题时对完整可靠信息的需要[2]。调查发现，有94%的患者对至少1种疾病的健康信息有巨大需求[3]。而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和普及使得互联网成为人们获取健康信息的重要渠道。2014年的一项报告中显示，72%的美国成年网民会搜索特定的健康话题[2]。2017年度《中国网民科普需求搜索行为报告》的调查数据显示，健康与医疗在中国网民关注的科普主题中搜索指数排名第一，查询比例高达63.16%[4]。由于庞大的用户数量和信息获取的便捷性，社会化问答服务已逐渐成为人们搜寻健康信息的主要途径[5]。与传统的搜索引擎和百科网站不同，社会化问答服务不仅可以满足用户基本的信息搜寻需求，还能为用户提供更加复杂的社会和情感支持[6]。通过分析社会化问答平台中的提问信息可以总结出用户特定的信息需求特点，为进一步优化服务提供支持。

抑郁症是一种反复发作的慢性脑疾病，以持续情绪低落和认知功能障碍为主要临床特征，包括焦躁情绪、睡眠障碍和反复自杀念头等，是一种严重危害人们身心健康的精神类疾病[7]。据2016年世界卫生报告显示，抑郁症发生在世界上所有地区和文化中，影响到地球上6.76亿人(每10人中就有1人)[8]。与大多数慢性疾病不同，抑郁症不仅造成患者身体上的痛苦，使其产生悲观、厌世的负面情绪，还严重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家庭关系、社会交往等方面。由于抑郁症造成的社交障碍，患者更倾向于通过网络平台寻求相关的健康信息，社会化问答平台因其社交属性而成为患者解答疑问、寻求帮助的主要渠道之一。

学者对于社会化问答社区的健康信息需求和行为已有一定的研究，但主要研究对象是癌症[9]、糖尿病[10]、高血压[11]等身体疾病，研究主题大多集中于用户的知识需求、健康信息搜寻行为及其影响因素等方面，并未系统地总结用户的各类健康信息需求。由于个体的差异性、信息的多样性、需求的多元性和环境的复杂性，信息需求是难以准确定义和测度的，需要从最原始的需求层面及外界因素的基础上进行研究。因此，为了解当前网络环境下用户对健康信息的各类需求，本研究应用威尔逊信息行为模型，以国内社会化问答社区——知乎为例，选取该平台上与抑郁症相关的2 872条提问记录为研究对象，从物理需求、情感需求和认知需求3个层面系统地分析用户健康信息需求特点，并将个人、社会角色和环境等干扰因素考虑在内，通过分析用户对健康信息的需求描述进一步细化其健康信息需求类型。

1 社会化问答平台中用户的健康信息需求研究

情报学家威尔逊(T.D.Wilson)1981年提出了信息寻求行为模型[12]。该模型认为信息寻求源于用户所感知的对某些需求的认识，并且强调了信息需求之间的关联性和外部因素的干扰性。由于信息寻求和使用情境是广泛的社会情境，对信息纯粹的认知需求不能适用于所有信息寻求和使用的实际场景。因此，威尔逊根据心理学家对人类需求的分类，将信息需求分为物理需求、认知需求和情感需求，同时强调在研究中必须考虑到与信息需求和信息寻求行为相关的其他因素，如人口统计学特征、社会环境等[13]。

国外学者大多通过数据爬取技术和文本挖掘的方法对社会化问答社区中的用户健康信息需求类型进行研究。Chiu和Wu的研究依据Kuhlthau的信息搜索过程模型从行动、认知、情感3方面分析社会化问答平台用户的健康信息需求[14]；Lu等人通过对雅虎问答平台中大量问答记录的分析，提出了一种可扩展的分类方法，并且对该方法进行了实验验证和评估[15]；Bowler等人则根据主题分布将雅虎问答社区中用户的健康信息需求分为5个大类(寻求信息，寻求情感支持，寻求沟通，寻求自我表达，寻求帮助以完成任务)和11个子类(诊断、治疗或干预、忏悔、反思等)[16]；Oh等人根据用户的提问和回答，开发了分析社会化问答社区中疾病相关问题的编码模式，包括7个大类(疾病相关信息、人口统计学、日常生活信息和风险因素等)和若干个子类[17]。

国内学者针对社会化问答社区中用户的健康信息需求开展了一些研究。金碧漪和许鑫分析了雅虎问答中与糖尿病相关的问答记录，并通过编码和聚类发现用户的健康信息需求主要集中于日常疾病管理、疾病确诊和治疗[10]；张馨遥和曹锦丹通过网络调查和访谈相结合的方法，总结了网络环境下用户健康信息需求的影响因素及特点，发现用户的健康状况、文化层次等都是影响其健康信息需求的关键因素[18]；李重阳等人以社会化问答社区中的癌症信息为例，从时间和主题两个角度综合测度用户的健康信息需求，发现其需求主要集中在若干主题，并且用户对各个主题的关注度随时间呈现出一定的变化趋势[9]。

综上，虽然国内学者从不同角度对社会化问答平台中用户的健康信息需求进行了分类分析，但由于所选取的疾病类型，研究主题大多集中于用户的认知需求方面，而且未考虑到个体的差异性和环境的复杂性。由于抑郁症对患者的日常生活及社会交往等方面造成的不良影响，社会化问答平台为患者寻求健康信息提供了更加私密、便捷的场所。因此，本文以抑郁症为例对用户健康信息需求进行系统的编码和分类。

本研究选取福州市8所大学的学生为测试对象,调研小组由6人组成,调研时间为2016年5月9～27日。考虑到学生在校园活动的规律,调研时间大部分在下午4点到8点学生吃完饭在校园休闲散步时进行。测试时,随机选取在校园绿地中活动的学生;考虑到问卷的有效性及回收率,采取赠送校园手绘明信片为纪念品的方式。最后,在8所学校收到的有效问卷情况如下:福州大学339份,福建师范大学326份,福建农林大学341份,福建医科大学331份,福建中医药大学322份,福建工程学院325份,闽江学院287份,江夏学院279份,总共2 550份。

2 数据与方法

2.1 数据收集

社会化问答社区的用户使用自然语言表达健康信息需求，与搜索引擎等相比较，其问题大多包含需求背景和需求内容的详细描述。

作为国内最知名的社会化问答社区，知乎在Alexa排名中的页面浏览量居世界第120位，中国第25位。截至2017年3月，知乎已积累了近1 500万个问题、5 500万个回答和25万个话题[19]；截至2018年5月，知乎用户注册量已经超过1.6亿[20]。“健康”话题的关注者已超过812万，问题多达69万[21]。

为探讨社会化问答社区中消费者的健康信息需求，本文选取知乎的提问记录作为研究对象，利用Python爬虫收集抑郁症话题下2018年1-7月的所有问题数据，采集内容包括问题相关信息(标题、描述、话题、提问时间和回答数)和提问者相关信息(总的提问数、回答数、粉丝数)。通过对数据进行清洗并删除不相关的数据，最终获取2 872条提问记录。

2.2 编码方案

内容分析法是社会化问答社区常用的研究方法之一，能够系统地概括大量问题的基本特征。本文通过数据编码对健康信息需求进行归类和分析，根据威尔逊信息行为模型中信息需求背景和干扰变量，结合国内外研究总结提炼的健康主题，制定社会化问答社区健康信息需求的编码框架(图1)。

健康信息需求背景可划分为物理需求、情感需求和认知需求，每种需求都处于不同的背景(个人、社会角色和环境)之下。

健康信息寻求行为是个体健康信息需求的结果，在健康信息寻求的过程中，用户行为同时会受到个人、社会角色和环境等因素的干扰。具体到社会化问答社区而言，提问是用户寻求健康信息最主要的途径，问题中关于健康信息需求的描述也会受到干扰变量(个人、社会角色和环境)的影响。

图1 健康信息需求编码框架

2.2.1 需求类型及干预变量

信息需求处于不同的背景(个人、社会角色和环境)之下，需求者在信息寻求过程中会遇到不同因素的干扰。根据威尔逊的信息寻求模型，本研究将需求类型划分为物理需求、情感需求、认知需求三大类，同时将个人、社会角色、环境三类干扰因素考虑在内。

表1 健康信息需求类型和干预变量分类

2.2.2 需求描述

根据PubMed、美国焦虑症和抑郁症协会(Anxiety and Depression Association of America)[22]对抑郁症健康信息的分类，结合知乎用户提问的实际内容，将需求描述划分为C1-C9共9个大类各大类内容详见表2。

表2 健康信息需求描述分类

3 结果与分析

3.1 社会化问答社区抑郁症问题基本特征

用户提问的基本特征会因其需求的不同而有所变化。问题的基本特征包括问题的标题长度和描述长度，问题的回答数、关注数及浏览数，话题的个数及分类(表3)。

表3 抑郁症问题基本特征

2 872个问题中有742个问题(25.84%)的提问者选择匿名提问，用户在知乎提问时标题长度限定在51个字且必须给问题添加问号。如表3所示，抑郁症问题的标题平均长度为19.95(SD=10.001)，10.4%问题的标题长度在10以及10以内，需求描述较为广泛，如“抑郁症怎么走出来？”“抑郁症会遗传吗？”，0.9%问题的标题长度达到了51。标题长度越长，需求描述通常越具体。问题描述的平均长度为116.21(SD=202.480)，33.7%的问题没有添加描述，大部分是寻求一些客观的事实性回答，如“微笑抑郁症严重吗？”；48.6%的问题描述长度超过了50，详细介绍了抑郁症患者的基本信息、症状等，以细化和明确信息需求；少数问题的描述中含有图片，图片内容多为抑郁症测试结果和诊断证明。2 872个抑郁症问题的平均浏览数高达1613.57(SD=1613.57)，但问题的关注数和回答数较少，分别为7.80(SD=108.236)和2.20(SD=12.579)。

每个问题至少需要添加1个话题标签，抑郁症问题的话题标签个数平均为2.69(SD=1.485)。由于收集的问题均位于“抑郁症”话题下，因此“抑郁症”(2 835)和“抑郁”(753)的出现频次最高。抑郁症的主要临床特征是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最热门的话题也与心理有关，“心理疾病”(449)、“心理学”(330)和“心理”(189)话题的出现频次都超过100；直接以病症名称命名的话题出现频率次之，如“焦虑症”(157)、“双相障碍”(138)、“复发性抑郁症”(51)、“精神分类症”(42)等；关于抑郁症治疗的话题相对较少，其中“心理咨询”(74)频次最高，“心理医生”(61)、“对抗抑郁”(59)、“抗抑郁药物”(31)次之。这与抑郁症的特点密切相关，抑郁症的治疗主要依靠心理医生和药物治疗，不需要进行手术等。

3.2 社会化问答社区健康信息需求类型及干扰变量

3.2.1 健康信息需求类型

明确健康信息需求类型有助于更好地认知健康信息行为，抑郁症信息需求类型如图2所示。其中，认知需求类的问题最多(占80.88%)，因为消费者最需要的是病理知识和对抗抑郁症的治疗方法等抑郁症信息；24.35%的用户提问是为了满足情感层面的需求；物理层面的需求最少，仅占2.85%。

3.2.2 健康信息需求干扰变量

干预变量包含了个人、社会角色和环境(图3)。其中，21.07%的问题均提及了社会角色，如“NBA有哪些人曾被曝患有抑郁症？”“妈妈有抑郁症，做女儿的怎么办？”；11.11%的问题中描述了性别、年龄等个人信息，如“14岁女生人格分裂抑郁症该怎么相处？”“独生子女更容易患抑郁症或者其他心理疾病吗？”；描述环境的问题相对较少，仅占7.94%。

图2 抑郁症需求类型

图3 抑郁症信息需求干扰变量

在3种需求类型的问题中，提及社会角色的问题均最多。用户在物理需求类问题中不喜欢提供个人信息；情感需求类问题中28.30%的问题均包含了社会角色，其需求还受到个人(6.96%)和环境(8.15%)的影响；认知需求类问题中，用户受到个人因素(11.86%)的影响略高于环境因素(7.72%)的影响。

3.3 社会化问答社区健康信息需求描述

社会化问答社区抑郁症需求的主题分布见表4。就健康信息需求描述而言，35.42%的用户在问题中描述了社交生活类信息，包括社交(26.98%)、社会评价(5.99%)和医疗保险(0.45%)，其中医疗保险信息最不受用户关注，最为显著的是关于社交信息的描述。社交对象主要分为男女朋友、亲人、同学/朋友3类。

表4 抑郁症信息需求主题

描述或询问抑郁症症状的问题高达34.29%，其中6.09%的用户在描述症状时提到了自杀行为，部分是朋友或亲人有自杀行为，咨询自己该如何帮助他人。另一部分用户作为抑郁症患者，描述自身的自杀经历，以发泄情绪或者寻求帮助。包含检查和诊断信息的问题占据21.48%，且和症状信息通常同时出现，用户在描述症状之后会咨询是否得了抑郁症。

治疗类别中描述或询问药物治疗的问题最多(8.01%)，心理医生(3.69%)和其他治疗方法(3.62%)的比例大致相当。13.44%的问题描述了病因或病理知识，例如“如何区分抑郁倾向和抑郁症、部分药物的抗抑郁效果”等；4.18%的用户提问与教育有关，表明部分抑郁症群体的学习和教育受到了疾病的影响。

问题标题或描述中涉及并发症(0.97%)和预防(0.56%)的问题均低于1%，提及最多的并发症为双向情感障碍和强制性障碍。针对预防类信息而言，大多数用户不关注如何预防抑郁症，而更急于确认自己或他人是否患有抑郁症。

4 讨论

社会化媒体促成了新的内容生产和传播方式，提升了每个个体创作并传播内容的能力。社会化问答平台在知识生产和传播领域中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为人们随时交流健康信息提供了可能。社会化问答社区为健康信息消费者提供了一个交流诊疗经验的平台，同时也为患者及其身边的人提供了一个情感交流平台。国内健康咨询网站用户需求调查结果显示，15.3%的用户通过网络关注抑郁症、焦虑、压力或心理健康问题的信息[23]。本文以国内最大的社交问答平台“知乎”中抑郁症相关问题为研究对象，分析了用户健康信息需求特征。研究发现，健康信息消费者的认知需求最广泛，社会角色对健康信息需求的干扰较多。用户对抑郁症健康信息最大的关注点是社会生活以及症状，对预防的关注较为缺乏。

4.1 社会化问答社区主要满足健康信息消费者的认知需求

受年龄、职业、专业、教育程度、知识储备等因素影响，用户的信息需求体现出了多样性的特点[24]。研究结果中大部分(80.88%)问题是围绕认知需求展开的，这和以往的研究一致。在认知需求上，健康信息消费者主要是为了寻求解释，而不是寻求治疗[14]。一方面，抑郁症患者有一定程度的社交障碍，社会化问答社区作为一个旨在实现知识共享的平台，为其提供了寻求病理知识与解决方法的途径；另一方面，相对于以男女关系为主的情感需求和专业化的物理需求，认知需求不受身份和专业的限制。除健康信息需求外，Yoon等人采用威尔逊模型针对雅虎问答平台的图像信息需求开展研究，结果发现，与物理需求(2.95%)和情感需求(5.70%)相比，认知需求类型(23.00%)的问题最多[25]。

4.2 社会化问答社区中不同健康信息需求所受干扰因素不同

社会化问答社区中，个人信息和问题描述信息的披露程度与问题的回答数量和回答速度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26]。本文研究发现，超过20%的用户健康信息需求受到社会角色的影响，不同类型的健康信息需求的干扰变量不同。以物理需求为例，用户在描述抑郁症相关问题时较少提及个人信息。这与癌症研究不同，健康信息需求者会不同程度地涉及人口统计学信息[17]。相对于癌症或者其他的非精神类疾病，抑郁症作为一类精神类疾病具有特殊性，用户更不愿将个人信息暴露在社会化问答社区中。因此，社会化问答社区应加强对健康信息需求者的个人隐私保护，从个人信息的采集与利用、cookie及其相关技术的体型、个人信息储存与保护、个人信息共享与披露、个人敏感信息处理等多方面完善个人健康信息保护政策，让其能在社交问答平台上寻求更好的帮助。

4.3 抑郁症信息消费者对社会生活具有较高的关注度

糖尿病患者的健康信息需求主要集中在疾病的管理方面[10]，高血压的健康信息需求则主要集中在疾病的治疗方案、发病原因等[11]。但在抑郁症相关的健康需求描述中，描述或询问社会生活的问题占比最高。李月琳等人的研究也表明，在搜寻健康信息的用户中，大约一半的用户是为他人搜寻健康信息[27]。抑郁症是一类精神疾病，相对于糖尿病和高血压等疾病来讲，更需要社会的关注。因此，社会化问答平台可增加对健康信息消费者的社会支持，制定答案筛选或过滤机制，过滤带有严重负向情感的答案等。

5 结语

本文结合威尔逊的信息模型构建了社会化问答社区的健康信息需求框架，以抑郁症为例进行的实证分析揭示了健康信息消费者的真实需求，为全面了解抑郁症相关健康信息需求和健康信息行为提供了理论支持。社会化问答社区可优化健康信息服务模式，营造良好的健康信息寻求环境。与以往研究的普通疾病不同，本文从抑郁症这一精神疾病入手，丰富和完善了健康信息的研究范围，使人们能够全面认识社交平台上的健康信息需求。

本文虽然基于实证获得了一些有意义的发现，但研究的样本受到平台和领域的限制，而且只针对“知乎”平台的抑郁症信息需求研究，导致研究成果的普适性受到限制，对需求类型、干预变量和需求描述之间关系的研究较为匮乏。后续的研究中可加大与其他专业领域的人士合作，获取多平台多领域的数据，得到更大规模的实证，并开展多领域交叉对比研究，深入探讨需求类型和需求描述之间的关系以及干预变量对二者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