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晰,杨 鑫,穆月英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3)
随着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与消费观念的转变,营养丰富、绿色健康的蔬菜愈发受到人们追捧,成为其饮食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同时,伴随常住及流动人口的增加与人口结构的改变,北京蔬菜消费总量不断提升。据北京农业局统计,北京居民年人均蔬菜占有量达480kg,全市平均每天蔬菜消耗约1 000万kg,对新鲜蔬菜有着巨大的需求。然而,随着城市扩张、产业转型与非首都功能的疏解,北京蔬菜及食用菌播种面积自2002年达到历史峰值的11.5万hm2[1]后便迅速下降,截至2015年,播种面积下降到5.4万hm2,产量仅为19.58万t,远不能满足消费者日益增长的需要,北京市蔬菜不得不通过“大流通”的方式保障本市蔬菜供应。经调查,北京市蔬菜供给地区集中于河北、山东、辽宁、天津、海南、广东等地[2-4],尤其是河北、山东、辽宁既是在区位上与北京最为相近的省市,又都是蔬菜生产大省,逐步发展成为北京的“外省菜园子”,基本占到北京周年蔬菜供应总量的60%以上,为保障市场蔬菜充足供应、满足居民蔬菜合理消费做出重要贡献。其中,河北省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中提出要打造环首都现代农业高地,计划每年有300万t河北菜进京,在北京蔬菜供给中地位愈发凸显。与此同时,北京蔬菜生产已逐步向都市现代化、发挥示范带动功能的方向发展,五省市的区域功能差异日渐清晰。因此,应在对北京本埠特征扬长避短的基础上,通过区域协同发展,与外埠蔬菜形成联合式供应,进一步稳定北京市蔬菜供给。
如果要全面协调北京与周边地区蔬菜产业发展,保障本地蔬菜供应,就必须在对北京本地蔬菜发展情况有深入了解的同时,对其与周边省市的蔬菜生产差异进行全面的对比研究,梳理未来发展方向,以达到以互补的方式与外埠菜共同保障首都蔬菜消费。基于上述考虑,在2016年选取北京、天津、辽宁、河北和山东五省市进行调研,从生产特征、技术采用、供给稳定性等多方面对五省市蔬菜产业现状及发展情况进行系统分析,为首都蔬菜供应的全面优化和可持续发展提供科学依据。
五省市蔬菜种植依托本地自然环境和资源禀赋形成了各具特点的蔬菜生产,这些特点体现在蔬菜种植规模及方式、资本要素投入、劳动要素投入、技术采用等方面。
土地资源是中国农业生产的典型稀缺资源,不同地区的耕地资源、气候和成本收益共同作用,影响了农户的种植规模及种植方式。从区域播种结构来看,北京、天津、河北、山东和辽宁的设施化种植水平为分别54.5%、73.0%、55.4%、42.3%和83.2%,北京的蔬菜设施化种植水平处于中间水平,其中温室种植接近60%,处于相对较高的水平。
由图1可知,五省市中,户均蔬菜种植面积从大到小依次为山东、辽宁、河北、天津和北京,但彼此差距并不悬殊,平均水平5.2亩。北京是唯一蔬菜种植规模低于5亩的地区,户均面积仅4.5亩,比山东低23.73%。从种植方式看,河北户均蔬菜露地种植规模最大(2.7亩),是北京的6.4倍;山东户均蔬菜大棚种植规模最大(4.5亩),但仅比北京高出1/4;辽宁户均蔬菜温室种植规模最大(3.5亩),而北京只有0.9亩。可以发现辽宁和天津农户在温室蔬菜种植上拥有绝对优势,而山东和北京大棚蔬菜种植规模优势明显。因此,虽然北京市形成“小型温室种植为主,大棚规模化种植”的特点,但是设施种植水平、户均种植面积需要进一步提高。
图1 蔬菜种植规模及方式情况
五省市的自然禀赋条件形成了其各具优势的设施蔬菜生产模式,由图2可知,五省市蔬菜种植生产固定资产投入中,小旋耕机、卷帘机拥有比例差异较大,电脑、运输工具则差异不大。由于农户收入水平和旋耕次数不同,天津和北京的小旋耕机自有比例较高,河北和辽宁自有比例较低(以租赁为主);卷帘机是与温室配套的设施,主要用于节省劳动力,但北京和山东农户温室种植农户拥有卷帘机比例并不高,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农户将精力投入到其他生产、销售环节。五省市蔬菜种植户的运输工具拥有比例均超过90%,已成为生产、销售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工具,辽宁以柴油动力重型三轮车为主,其他省份以电动轻型三轮车为主,在购买金额与使用年限上具有较大差异;除天津外,电脑拥有比例也在60%上下,一般种植户通过儿女帮助操作,从互联网上获取蔬菜种植技术和价格信息。资本拥有情况是影响农户蔬菜生产效率的重要因素,北京市蔬菜种植户出于老龄化形成退出生产的意愿以及控制成本方面的考虑,亦倾向于租赁生产设施,尽管北京在合作社、农业公司与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建设方面具有一定优势,但对种植户生产效率提升空间有限。综合来看,天津、辽宁蔬菜种植户的具有更强大的生产实力。
图2 蔬菜种植固定资本投入情况
蔬菜产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家庭劳动往往不足以完成整个生产过程。由图3可知,由于面临着相对严重的蔬菜种植劳动力短缺和老化问题,为满足正常的生产需要,北京蔬菜种植户全年雇工天数达到39d,而山东省农户仅11d,二者相差3.5倍,说明雇工成为北京蔬菜种植户应对个人劳动力不足的重要手段。但北京的农业劳动力工资较高,显著增加了蔬菜生产成本,降低农民生产积极性,所以山东、辽宁在劳动力投入上具有较大的成本优势。
图3 蔬菜种植劳动雇佣情况
蔬菜是技术密集型产品,蔬菜种植户的技术采用行为直接影响着蔬菜种植效率,并造成种植户之间的收入差距,进而影响蔬菜供给积极性。在调研过程中,团队将蔬菜种植户技术采用细化为18项,并根据技术效果的不同划分为增产增效型、质量安全型和环境保护型三类(表1)。
表1 各项技术分类
注:某类技术可能包括两种或三种效果,但分类以蔬菜种植户采用目的及其达到的主要效果为主
1限于篇幅原因,并未将结果列出。
由图4可知,增产增效型技术是种植户采用技术中占比最高的技术类型,户均采用数量在3.5个以上,质量安全型与环境保护型技术采用较少,户均采用数量分布在0.5~2.5个。分省市来看,河北省农户在增产增效型技术采用方面具有优势,辽宁省农户在环境保护型技术采用方面具有优势,山东省农户在质量安全型技术采用方面具有优势。作为北京重要的蔬菜供给来源地,增产增效、质量安全、环境保护型技术采用情况不仅影响着蔬菜供应数量上的稳定性,更是与北京消费者对绿色、健康蔬菜的需求相契合。但北京蔬菜种植户在各类技术采用方面均没有突出表现,与北京技术型主产地的地位不相符。同时,北京蔬菜生产面临的资源约束和成本压力不断增大,一方面,2014 年北京人均水资源量为94m3(北京水资源公报,2014),远低于国际重度缺水标准(人均水资源占有量 1 000m3);另一方面,土地使用成本、生产资料价格、劳动力成本呈明显上升趋势,2014 年城郊平原区地租已超过19 500元/hm2,规模经营户雇工成本已经超过 100元(人·天),农资价格近 5 年平均年涨幅达到 12.2%(京郊农产品成本核算点监测数据),依靠科技在现有存量的基础上提质增效,对于维持北京地产蔬菜供给可持续具有重要意义。经测算,三类技术五省市蔬菜种植户技术采用的变异系数上,北京均位列第一,表明由于调研中样本数量较多,均值将户均技术差异拉平1。北京拥有示范户与全科学科农技员,这部分样本在技术采用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但图4的结果表明即便在北京内部,户均技术采用也存在较大差异,证明示范户及全科农技员示范效应应得到更大的发挥,不仅夯实北京的蔬菜种植的技术优势,更要发挥其技术与资金优势,带动其他蔬菜主产地。
图4 蔬菜种植户技术采用种类及结构
五省市蔬菜上市时间为北京蔬菜区域协同供给提供了可行性,但五省市蔬菜生产面临着来自规模化经营、基础设施、农业社会化服供给等方面的制约,影响了区域协同供给的稳定性。
图5利用调研中蔬菜种植户蔬菜采收完日期占比表示蔬菜供给的时间动态性。通过实际调研发现,采收完毕前当月、次月以及前两个月是蔬菜上市高峰期。北京的蔬菜上市时间有6月和10月两个高峰,可以在4—11月份持续供给。天津的两茬种植是主流,第一茬上市时间也集中于6月前后,第二茬上市时间从9月到11月均是高峰期,说明4—12月均可以保证有蔬菜供给。辽宁蔬菜采收完毕的高峰月份为6、7月份,表示4—8月份产量集中,但是由于辽宁的蔬菜生长周期长,因此其他月份也保持一定的上市量,基本上做到周年供应。河北蔬菜上市时间集中于7、8月,进入9月后有一个低水平的持续上市时段,表示5月到次年1月是蔬菜供应期。山东积温相对较高,在7、11、12月均是高比例上市时间,使得下半年蔬菜供给较有保障。综上所述,时间上五省市在1—3月蔬菜上市量较少,将依靠于其他地区的蔬菜供应,但是又与元旦、春节等节日重叠,此阶段北京蔬菜供给不确定性最大;4—12月基本是区域内蔬菜交替大量上市时段,具有极强的供给稳定性。整体来看,五省市区域协同发展情况下,基本可以保障首都蔬菜的周年稳定供给,只需要重视部分重要节日前的蔬菜供给情况。
图5 五省市蔬菜上市月份动态特征
如表2所示,五省市的蔬菜种植户扩大蔬菜种植规模的意愿均不高,甚至达不到“无所谓”态度。与其他省市相比,北京蔬菜种植户扩大种植规模意愿最低,已经靠近不愿意扩大种植。探究其原因,缺乏年轻人和蔬菜销路不畅是最主要因素,天津、河北与北京相似。山东蔬菜种植户扩大种植规模意愿最强,但设施老化和耕地太少是抑制规模化经营的首要因素。辽宁与其他省份不同,技术缺乏和缺少政策支持是抑制蔬菜种植户扩大规模的主要原因,调研发现,这主要是气候原因使得配套技术比较匮乏以及对政府的强烈依赖感所导致的。由此观之,在农业劳动力老龄化严重、土地稀缺的背景下,应加大政府在种植户技术方面的支持,做到藏菜于技,发展资本替代型蔬菜可持续供给。
表2 扩大种植意愿与制约因素
农村基础设施和农业社会化服务是保障农民蔬菜生产和流通的重要基础。在基础设施中,交通、电力和灌溉是最重要的方面,而合作社是农业社会化服务的主要供给者。因此,农民对基础设施越满意、参加合作社的意愿越强,将为蔬菜稳定供给创造更良好的外部条件。
图6表明,五省市的蔬菜种植户对基础设施的满意度较高,只有灌溉设施满意度略低,还存在一定的建设改善空间。分省分来看,山东和北京蔬菜种植户对基础设施的整体满意度要高于其他省份,辽宁蔬菜种植户对于灌溉设施的不满拉低了其整体满意水平。因此,应主要从农村灌溉设施建设入手,同时加大节水技术普及,以保障蔬菜的稳定供给。
从加入合作社比例来看,五省市平均水平为42%,其中天津显著高于其他省份,入社率达到92%,山东显著低于其他省份,入社率仅达20%,北京比山东稍高,但也只有31%。从在合作社获取服务方面,天津蔬菜种植户主要在农资购买和市场价格信息方面得到合作社帮助,其他省份则以销售为主。而在加入合作社意愿方面,山东和北京蔬菜种植户的入社意愿最强烈,天津蔬菜种植户出于对当前合作社服务的认同,加入意愿也很高;辽宁蔬菜种植户因种植面积大、生产周期长已具有较强的议价能力,入社意愿并不强烈;河北蔬菜种植户的入社平均倾向甚至已经在无所谓态度以下,城镇化导致的征地现象以及种植设施过于分散影响导致难以发挥生产规模效益是抑制农户加入合作社意愿的重要原因。相比之下,北京良好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将为蔬菜稳定生产奠定良好基础,但在农户对合作社有强烈需求的情况下,村中没有规模较大、运营良好的合作社可以加入,导致社会化服务需求受到限制,不利于合作社的成长及服务功能与水平的完善与提高。
分析可知,北京市蔬菜生产具有产业科技创新能力强、技术推广体系发达、基础设施较为完善等优势,但自然资源紧张、劳动力老龄化、雇工成本较高、城市定位等条件抑制了北京蔬菜供给。在北京不断疏解非首都功能的背景下,蔬菜产业的比较优势不断下降,而周边省份具有种植面积大、从业人员较多、发展前景较好等明显优势。然而,周边省份具有资本投入不足、技术缺乏、劳动力老化引起的扩大种植意愿不足和基础设施建设有待提高、合作社加入意愿不强等问题,同样需要北京在区域经济中发挥一定的引领作用,以此共同推进区域蔬菜整体发展升级。因此,应充分利用周边省市丰沛的资源、充足的劳动力、扎实的农业基础,发挥北京本地科技创新优势,通过要素交流和技术溢出,实现区域协同发展,构建保障北京蔬菜供给的根本动力。
基于北京及周边省份蔬菜产业发展特征,图7展示区域协同供给首都蔬菜安全体系。其中,已基本进入现代农业发展阶段的北京主要以产业升级与带动区域蔬菜产业协同发展为政策核心,北京本地蔬菜通过技术推广和示范等溢出效应带动周边省市蔬菜生产的效率提升,外地蔬菜则将逐步替代北京本地蔬菜供给。
技术溢出主要依靠两种途径:一方面,鼓励以现代农业龙头企业和合作社为首的北京新兴经营主体资金流出建设外埠供京蔬菜基地,从而以帮扶或者示范的形式带动周边农户和合作社实现技术进步,进而保障外埠蔬菜供给。另一方面,鼓励外埠从事蔬菜生产的劳动力流入,在缓解北京蔬菜种植者老龄化问题的同时帮助其进行技术学习,即“干中学”,这部分劳动力回乡后将运用所学知识、依靠社会关系进行种植或者经营合作社,推动当地蔬菜生产效率的提升。此外,北京市要承担周边省市蔬菜产业中流通中心的功能,鼓励现代流通企业的发展,建设以新发地为核心的网络化批发市场交易体系,将零售网点下放到每个社区,重点要降低蔬菜流通成本,保障蔬菜进京的畅通和速度。
综上所述,北京要发展高科技现代蔬菜产业,实现农村和城市、农业和服务业、经济与环境的协调发展。同时,要建成为环渤海地区蔬菜行业的物流中心、科技中心和资本中心,不仅充分发挥蔬菜品种技术示范作用,还要与周边地区实现产前、产中、产后的交流与合作,最终推动区域协同发展,打造北京蔬菜供给新动力。◇
[1]穆月英,赵霞,段碧华,等.北京市蔬菜产业的地位及面临的问题分析[J].中国蔬菜,2010,1(2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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