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北籍僧人的弘法足迹看东晋南朝敦煌与岭南的交通

2018-03-17 12:25周永卫
关键词:罗浮山高僧僧人

周永卫

(华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唐长孺先生指出:“汉代以来,由河西走廊出玉门关、阳关以入西域,是内地和西北边区间乃至中外间的交通要道。但这并非唯一的道路,根据史籍记载,我们看到从益州到西域有一条几乎与河西走廊并行的道路。这条道路的通行历史悠久,张骞在大夏见来自身毒的邛竹杖与蜀布是人所共知的事,以后虽然不那么显赫,但南北朝时对南朝来说却是通向西域的主要道路,它联结了西域与南朝间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曾经起颇大的作用。”①唐长孺:《南北朝期间西域与南朝的陆道交通》,载氏著《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中华书局,1983年,第184-185页。

笔者受唐先生观点的启发,草成此文,试图进一步揭示东晋南朝时期,敦煌与岭南之间以僧人为主体的密切联系,以及岭南在佛教东渐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海、陆两条丝路共同构成中外交往的重要通道。汉魏两晋南北朝时期,敦煌与岭南虽然相隔万水千山,但由于弘法护法僧人的不懈努力,使得两地之间的交通更加畅通,交流更加频繁。敦煌、西北丝路与岭南之间以僧人群体为主的这种频繁的往来和交流,十分引人注目,远远超出了后人的想象。在西行泛海求法的僧人当中,有许多僧人出生于敦煌和西北丝路沿线,很值得关注,也彰显出海路和岭南地区在佛教东渐中的重要作用。

一、东晋敦煌僧人单道开圆寂罗浮山

关于单道开的事迹,记载最早最全面的,当属慧皎《高僧传》:

单道开,姓孟,敦煌人。少怀栖隐,诵经四十余万言。绝谷饵柏实,柏实难得,复服松脂,后服细石子。一吞数枚,数日一服,或时多少噉姜椒,如此七年……以石虎建武十二年(346年)从西平(今西宁)来,一日行七百里,至南安(今甘肃陇西)……其年冬十一月,秦州刺史上表送开。初止邺城西法綝祠中,后徙临漳昭德寺……开能救眼疾,时秦公石韬就开治目,著药小痛,韬甚惮之,而终得其效。佛图澄曰:“此道士观国兴衰,若去者,当有大灾。”至石虎太宁元年(349),开与弟子南度许昌。虎子侄相杀,邺都大乱。至晋升平三年(359)来之建业,俄而至南海,后入罗浮山。独处茅茨,萧然物外。春秋百余岁,卒于山舍……晋兴宁元年(363)陈郡袁宏为南海太守,与弟颖叔及沙门支法防共登罗浮山。至石室口,见开形骸及香火瓦器犹存①〔梁〕释慧皎:《高僧传》卷9《单道开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361-362页。。

单道开是一位传奇僧人,被慧皎《高僧传》列入“神异”类。正史《晋书》也为单道开立传,并将他列入《艺术传》,而内容几乎完全节录于《高僧传》②〔唐〕房玄龄:《晋书》卷 72《单道开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491-2492页。。单道开早年学习“辟谷”之术十余年,可以日行三百里。他精通医术,曾为后赵国君石虎之子、官拜太尉的石韬医治过眼病。他曾经深受后赵国君石虎的器重。他的游历路线,根据《高僧传》的记载,是沿西北丝路,从西平(今西宁),到南安(今陇西),再到后赵邺城、临漳。349年,他与弟子南下许昌,359年到达东晋都城建业,但又很快离开建业,来到岭南名山罗浮山落脚,并最终圆寂于罗浮山,享年一百余岁。他的卒年,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但可以断定是在362年之前。因为363年东晋南海太守袁宏和僧人支法防共登罗浮山见到了他的遗骸。可见,他在罗浮山的时间最多不过3年。如果单道开真活了一百余岁,他公元346年到南安时已经80多岁了,他80岁以前的事迹,《高僧传》语焉不详,给后人留下许多疑问和猜想。

单道开这样一位敦煌出生的传奇僧人,选择岭南罗浮山作为自己的圆寂之地,显示出他与罗浮山,与岭南的不解之缘。罗浮山是道教名山,同时又是佛教圣地。东晋著名道教先师葛洪(283—343或363)曾于罗浮山炼丹。传说葛洪曾经游历过扶南。公元373年,前秦苻坚攻占襄阳,扣押高僧道安,道安弟子数十人分散各地,弟子慧远流亡目的地原本是岭南罗浮山,但当慧远途经浔阳庐山时,见其清净,可以息心,遂定居庐山。慧远虽然失去了与罗浮山的因缘,但足以显示出罗浮山在当时僧人中的崇高地位。

二、东晋敦煌僧人于道邃泛海求法途中于交趾去世

与岭南结缘的第二位敦煌僧人是东晋的于道邃。慧皎《高僧传》载:

于道邃,敦煌人,少而失荫,叔亲养之,邃孝敬竭诚,若奉其母。至年十六出家,事兰公为弟子。学业高明,内外该览,善方药,美书札,洞谙殊俗,尤巧谈论。护公常称邃高简雅素,有古人之风,若不无方,为大法梁栋矣。后与兰公俱过江,谢庆绪大相推重。性好山泽,在东多游履名山。为人不屑毁誉,未尝以尘近经抱。后随兰适西域,于交趾遇疾而终,春秋三十有一矣。郗超图写其形,支遁著铭赞③〔梁〕释慧皎:《高僧传》卷4《于道邃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169-170页。。

于道邃是东晋著名高僧于法兰的弟子。师徒二人弘法护法的具体情况,《高僧传》记载较少。于法兰是高阳(今河北高阳)人,他弘法的地域,主要在今天的浙东一带。“闻江东山水,剡县称奇。乃徐步东瓯,远瞩嶀嵊。居于石城山足,今之元华寺是也”①〔梁〕释慧皎:《高僧传》卷4《于法兰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166页。。剡县在今天浙江嵊州市,驻锡于剡县境内的石城山元华寺。但不久,于法兰“欻然叹曰:‘大法虽兴,经道多阙,若一闻圆教,夕死可也。’乃远适西域,欲求异闻,至交州遇疾,终于象林。”②〔梁〕释慧皎:《高僧传》卷4《于法兰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166页。于法兰、于道邃师徒二人双双病逝于岭南交趾,死于求法路上。于道邃死时年仅31岁。他们师徒赴西域求法的具体年代,慧皎并未详细记载。但根据他们死后同时代人纪念他们的线索,根据“郗超(336—378)图写其形,支遁(314—366)著铭赞”的记载,可以判定,他们病逝的年份在366年之前。

三、刘宋西凉州僧人智严经岭南泛海天竺求法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僧众群体西行求法活动最为活跃、最为频繁的时期。而西凉州(今甘肃酒泉一带)人智严,是这一群体中的杰出代表,其贡献完全可以与法显比肩。《高僧传》载:

释智严,西凉州人,弱冠出家,便以精懃著名……遂周流西国,进到罽宾,入摩天陀罗精舍,从佛驮先比丘谘受禅法。渐深三年,功踰十载……时有佛驮跋陀罗比丘,亦是彼国禅匠,严乃要请东归,欲传法中土,跋陀嘉其恳至,遂共东行。于是踰沙越险,达自关中。常依随跋陀,止长安大寺。顷之,跋陀横为秦僧所摈,严亦分散,憩于山东精舍,坐禅诵经,力精修学。晋义熙十三年,宋武帝西伐长安,克捷旋斾,涂出山东。时始兴公王恢从驾游观山川,至严精舍……恢即启宋武帝,延请还都……即住始兴寺。严性爱虚靖,志避喧尘,恢乃为于东郊之际,更起精舍,即枳园寺也。

严昔未出家时,尝受五戒,有所亏犯,后入道受具足,常疑不得戒,每以为惧。积年禅观而不能自了,遂更汎海重到天竺,谘诸明达……至罽宾,无疾而化,时年七十八……严弟子智羽、智远,故从西来,报此征瑞,俱还外国③〔梁〕释慧皎:《高僧传》卷3《智严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98-100页。。

智严出生于西凉州,少年出家,为求法,翻越葱岭,到达佛法繁盛的罽宾国,即今天的阿富汗一带,并遇到著名高僧佛陀跋陀罗,在智严执着诚恳的邀请下,佛陀跋陀罗和他一起,经过3年时间,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泛海回国。

佛陀跋陀罗,译名觉贤,他将系统禅法传入中国,并首次将《华严》大部翻译出来,使华严学在中国开始兴盛,对中国佛教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④徐文明:《广东佛教与海上丝绸之路》,羊城晚报出版社,2015年,第111页。。而在中国佛教史上,智严的名字是和佛陀跋陀罗的名字连在一起的,没有智严,就没有佛陀跋陀罗来华。这里要特别指出,单凭智严本传记载,智严归国路线是“踰沙越险,达自关中。”似乎走的是陆路。其实不然。如果对照佛陀跋陀罗传,就可以明确断定,智严与佛陀跋陀罗走的是海路。“严既要请苦至,贤遂愍而许焉,于是舍众辞师,裹粮东逝。步骤三载,绵历寒暑,既度葱岭,路经六国,国主矜其远化,并倾心资奉。至交趾,乃附舶循海而行,经一岛下,贤以手指山曰:‘可止于此。’舶主曰:‘客行惜日,调风难遇,不可停也。’行二百余里,忽风转吹,舶还向岛下,众人方悟其神,咸师事之,听其进止。后遇便风,同侣皆发,贤曰:‘不可动。’舶主乃止,既而有先发者,一时覆败。后于暗夜之中,忽令众舶俱发,无肯从者,贤自起收缆,一舶独发,俄而贼至,留者悉被抄害。顷之,至青州东莱郡,闻鸠摩罗什在长安,即往从之,什大欣悦,共论法相,振发玄微,多所悟益。”⑤〔梁〕释慧皎:《高僧传》卷2《佛陀跋陀罗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69-73页。可见,智严与佛陀跋陀罗来华路线是沿陆路经过今天的印度北部、缅甸到达交趾(今越南),再乘船到达青州。由于其中有“附舶循海而行,经一岛下”的记载,有学者据此认定这个岛只能是海南岛⑥徐文明:《广东佛教与海上丝绸之路》,羊城晚报出版社,2015年,第110页。。笔者不敢苟同,因为从交趾到胶东半岛,沿途有无数岛屿,断定为海南岛的证据并不充分。

智严和佛陀跋陀罗历经千难万险到达后秦首都长安。他们虽然受到法门领袖鸠摩罗什的热情接待,但很快就受到长安僧俗各界的打压排挤而被迫离开长安。后来,智严被奉佛的宋始兴公王恢迎请到宋京师建康。王恢为他另起精舍,名为枳园寺。

在求法的路上,智严并未止步于此。他以“昔未出家时,尝受五戒,有所亏犯,后入道受具足,常疑不得戒,每以为惧”为理由,离开枳园寺,离开建康,离开祖国,“更汎海重到天竺。”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二次西行求法的伟大壮举!并最终身死异国,圆寂罽宾。

四、刘宋酒泉僧人慧览曾驻锡罗浮山

继东晋单道开之后,南朝刘宋时期,酒泉籍的慧览成为与罗浮山结缘的第二位西北籍的高僧。《高僧传》载:

释慧览,姓成,酒泉人。少与玄高俱以寂观见称。览曾游西域,顶戴佛钵,仍于罽宾从达摩比丘谘受禅要。达摩曾入定往兜率天,从弥勒受菩萨戒。后以戒法授览,览还至于阗,复以戒法授彼方诸僧,后乃归。路由河南。河南吐谷浑慕延世子琼等,敬览德问,遣使并资财,令于蜀立左军寺,览即居之。后移罗浮天宫寺。宋文请下都止钟山定林寺。孝武起中兴寺,复勅令移住。京邑禅僧皆随踵受业。吴兴沈演、平昌孟顗并钦慕道德,为造禅室于寺。宋大明中卒,春秋六十余矣①〔梁〕释慧皎:《高僧传》卷11《慧览传》,第418页,中华书局,1992年。。

可见,慧览也是一位游历十分丰富的高僧,他曾去罽宾习禅求法,后返回于阗弘法。又经吐谷浑到内地巴蜀,受到吐谷浑主慕延和世子琼的礼遇,为他在蜀地立左军寺。他后来还是离开巴蜀,来到岭南,驻锡罗浮山天宫寺。在崇佛的宋文帝盛情邀请下,来到京师建业,驻锡钟山定林寺。宋武帝继位,修建中兴寺,下令慧览移住其中。宋武帝大明年间(456—464),慧览圆寂。

慧览从西域到南朝的路线,经过吐谷浑,正是所谓“丝绸之路”的“河南道”。这条路线是西域通往南朝的重要道路。“我们从史籍记载和佛教著述与写经题记中摘录了有关南北朝间西域与江南交通的资料,说明当时益州与鄯善间有一条与河西走廊并行的所谓‘河南道’。这条道路大概早就是新疆、青海、甘肃、四川的古代各族人民友好往来的道路,但到了南北朝才更加显得重要。本来,益州和西域之间的往来可以在河西走廊东头与进入关中的大道分路,不必要穿越今青海省境,但由于南北分立,来自南朝和往南朝境内去的行旅不得不绕过北朝所属的河西走廊,取道吐谷浑”②唐长孺:《南北朝期间西域与南朝的陆道交通》,载氏著《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中华书局,1983年,第184-185页。。

关于慧览到达罽宾求法以及离开于阗的具体时间,《高僧传》没有明确记载。唐长孺先生根据《名僧传抄》考证,慧览到达罽宾是在元嘉四年(427)之后,他由于阗东返吐谷浑的时间在元嘉十七年至二十一年,即公元440年至444年之间③唐长孺:《南北朝期间西域与南朝的陆道交通》,载氏著《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中华书局,1983年,第184-185页。。以此类推,慧览在巴蜀和岭南罗浮山的时间,应该在元嘉十七年至元嘉三十年之间,即公元440年至453年之间。他在罗浮山究竟待了多久,待了几年,依据现有资料,还不能得出结论。

五、刘宋高昌僧人道普泛海求法舶破伤足而卒

前文揭示,东晋敦煌僧人于道邃追随师父于法兰泛海西行求法,师徒二人求法未成身先死,双双病死于岭南交趾。在他们去世大约60年之后,高昌僧人道普再次踏上了泛海西行求法的道路。《高僧传》载:

(昙无)谶所出诸经,至元嘉中方传建业。道场慧观法师,志欲重寻《涅槃后分》,乃启宋太祖资给,遣沙门道普,将书吏十人西行寻经。至长广郡,舶破伤足,因疾而卒。普临终叹曰:“《涅槃后分》与宋地无缘矣。”普本高昌人,经游西域,遍历诸国,供养尊影,顶戴佛钵,四塔道树,足迹形像,无不瞻觌。善梵书,备诸国语,游履异域,别有大传④〔梁〕释慧皎:《高僧传》卷2《昙无谶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80-81页。。

南朝刘宋文帝元嘉年间(424—453),在崇佛的宋文帝资助下,高昌籍僧人道普率书吏10人,准备泛海西行求法。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出发不久,就在胶东半岛的长广郡(今青岛附近)遭遇船只破损的灾难。道普也因足部受伤,最终病亡。

道普虽然没有涉足岭南,但因他是泛海求法,所以有必要在此一并提及。出身于高昌的道普,求法经历十分丰富,“经游西域,遍历诸国,供养尊影,顶戴佛钵,四塔道树,足迹形像,无不瞻觌。善梵书,备诸国语,游履异域。”出身西域,游遍西域诸国,通晓西域多国语言,使他最终脱颖而出,通过宋文帝和道场寺慧观大法师精心遴选,成为刘宋泛海求法佛门领袖的最佳人选。只可惜,苍天无眼,命运弄人。求法未成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六、刘宋高昌僧人智林随道亮驻锡岭南6载

南朝时期,高昌籍僧人道普泛海求法未获成功。高昌籍另一位僧人智林,跟随其师道亮法师,终于来到了岭南,在广州弘法整整6载。《高僧传》载:

释智林,高昌人。初出家为亮公弟子。幼而崇理好学,负笈长安,振锡江豫,博采群典,特善杂心。及亮公被摈(453-459),弟子十二人皆随之岭外。林乃憩踵番禺,化清海曲……至宋明之初(465),勅在所资给,发遣下京,止灵基寺……林形长八尺,天姿瓌雅,登座震吼,谈吐若流。后辞还高昌。齐永明五年(487年)卒。春秋七十有九①〔梁〕释慧皎:《高僧传》卷8《智林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309-311页。。

智林的名字是与其师道亮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是道亮大师12位得意弟子中的佼佼者。“释道亮,不知何许人,住京师北多宝寺。神悟超绝,容止可观,而性刚忤物,遂显于众。元嘉之末,被徙南越。时人或讥其不能保身,亮曰:‘业理所之,特非人事。’于是命侣宵征,南适广州。弟子智林等十二人随之。停南六载(453—459),讲说导众,化陶岭外。至大明(457—464)中,还止京兆,盛开法席。著《成实论义疏》八卷。宋太始(465—471)中卒,春秋六十有九。”②〔梁〕释慧皎:《高僧传》卷7《道亮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286页。智林出身高昌,为了弘法事业,他千里迢迢,负笈长安,又振锡江南,拜道亮法师为师。从此紧紧跟随师父道亮,亦步亦趋,寸步不离,在追随道亮在岭南弘法6年之后,回到京师。数年后,道亮圆寂,智林也离开京师,叶落归根,回到故乡高昌,最后在故乡离世。

七、结 语

冯承钧先生指出:“南海一道亦为佛教输入之要途;南海之交趾犹西域之于阗也……是欲寻究佛教输入之故实,应在南海一道中求之。”③冯承钧:《中国南洋交通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5-6页。马雍先生认为,在东汉中期以后,特别是在灵帝时期,中亚地区的居民,包括月支人、康居人、安息人以及一部分北天竺人,陆续不断地移居于中国境内,成为一股移民的热潮。他们来华的路线分为海、陆两道。取海道者经印度航海来到交趾,一些人留居交趾,一些人继续北上,到达洛阳。取陆道者越过葱岭来到敦煌,一些人留居敦煌,一些人继续东进,到达洛阳④马雍:《东汉后期中亚人来华考》,载氏著《西域史地文物丛考》,文物出版社,1990年,第57-58页。。伴随着这股中亚人的移民浪潮,佛教也同时沿海上丝路和陆上丝路传至中国境内,从而大大改变了中国历史的面貌。

海、陆两条丝路之中,海路的史料由于种种原因而相对缺乏,但重要性绝不可忽视。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有许多出生于敦煌和西北丝路沿线的僧人,舍近求远,千里迢迢取道岭南,选择从海路西行求法,这种现象很值得关注,也彰显出海路和岭南地区在佛教东渐中的重要作用。本文主要依据《高僧传》所列举的西北籍僧人于道邃、智严、道普等泛海求法的事例,揭示出海路在佛教东渐中的重要地位。同时,在西北敦煌、高昌、于阗等西北丝路的门户,与岭南广州、交趾等海上丝路门户之间的交通也是畅通的,两地之间的僧人往来十分频繁。公元3世纪在岭南出现的中国最早的佛教著作《牟子理惑论》中,就有“仆尝游于阗之国,数与沙门道人相见”的记载⑤周叔迦:《牟子残存新编》,中国书店,2001年,第22页。。在与牟子辩论佛教问题时,辩论者明确指出他本人曾经游历西域,到达盛行佛教的于阗,并多次和那里的高僧大德辩论佛法。牟子是汉末岭南苍梧人,苍梧即今天的广西梧州一带,在珠江最大支流西江上游,与广州之间仅有200多公里路程,两地之间的交通往来十分便捷,政治经济文化交往十分紧密。伴随着佛教东渐的大潮,大批出生西北丝路沿线的僧人涉足岭南,他们或泛海求法途经岭南,或习禅罗浮山,或弘法广州,使得敦煌与广州之间,陆上丝路与海上丝路之间的文化交往更加密切,构成一幅两条丝路交相辉映的壮美历史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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