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裕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全球贸易增长受挫,与全球GDP增速几乎持平,甚至在某些年份低于全球GDP增速,引发各界对于外贸引擎作用的广泛讨论。在全球贸易低速增长的背景下,我国更须重视外贸对经济增长的引擎作用,加快培育外贸竞争新优势,巩固贸易大国地位,推进贸易强国建设。
从WTO统计的全球70个主要经济体短期进出口金额数据来看,2017年1-11月,全球主要经济体出口总额14.9万亿美元,同比增长9.9%;进口15.2万亿美元,同比增长11.0%。出口方面,主要发达经济体复苏明显,其中美国和欧盟出口额增速分别为6.5%和9.2%,新兴市场出口增速较快,金砖五国中南非和俄罗斯出口额增速均为20%左右。进口方面,亚洲整体进口额增长15.2%,欧盟增长9.2%,美国增长6.49%。可以说,1-11月,全球主要经济体外贸进出口呈现全面回暖的态势。
2016年以来,随着英国“脱欧”、美国退出TPP等一系列“黑天鹅”事件出现,“逆全球化”潮流涌动,贸易保护主义再度升温。与此同时,投资保护主义也有所抬头。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数据显示,2016年,58个经济体共实施了124项影响外国投资的政策,其中84项措施为促进投资便利化和自由化,占比为79%,大大低于20世纪90年代初的水平,而限制外商投资政策占比增至21%。此外,2016年有14个国家退出相关投资协定,对推动全球投资自由化进程带来负面影响。
WTO、OECD等机构联合发布的《全球价值链发展报告2017》表明,金融危机以前,纯粹的国内生产活动占比不断下降,而与贸易有关的生产活动占比都在上升。金融危机之后,这种趋势开始出现调整,纯粹的国内生产活动占比开始上升,复杂的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占比有所下降,反映全球价值链扩张趋势有所放缓。这一趋势从中间品贸易对制成品贸易贡献率的变化中也可以得到印证,研究显示,2001-2008年,中间品贸易对制成品贸易增长的贡献率为52%,而在2009-2014年间降至50.2%,表明各国生产活动更多是基于本国或是简单的全球价值链活动,多次跨境的复杂全球价值链活动有所减少,对贸易带来的乘数效应也相应减弱。
当前,全球电子商务发展迅猛,跨境电商日益成为重要的贸易方式。在2016年G20杭州峰会上,跨境电子商务首次被纳入会议议题,尤其是马云提出的建立全球电子商务平台(eWTP)被写入二十国集团领导人杭州峰会公报,足见国际社会对跨境电子商务的关注度正不断上升。万国邮政联盟数据显示,2011-2016年,全球国际小型包裹量增长1倍以上,从区域分布来看,发展中经济体特别是亚洲和大洋洲地区所占份额明显增加,显示其在跨境电子商务版图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埃森哲和阿里研究院联合发布的《全球跨境B2C电商市场展望》(2015)报告预计,到2020年,全球跨境电子商务市场规模将达到9940亿美元,年均增长率接近30%。
贸易弹性为贸易量增速与GDP增速的比值。1990-2008年,贸易增速约为全球GDP增速的两倍,然而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贸易弹性骤降并持续处于较低水平。2012-2015年,全球贸易弹性基本处于1.0左右,2016年进一步降至0.6,2017年随着全球贸易回暖,全球贸易弹性增至1.3,但仍低于危机前水平(见图)。
图 货物贸易增速/GDP增速
长期以来,发达经济体贸易弹性明显高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IMF数据显示,2012年以来发达经济体货物贸易出口增速与GDP增速的比值仍基本处于2左右,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则处于1以下,这一差异主要是由不同经济体所处的发展阶段决定的。事实上,随着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在全球贸易和世界经济中所占的份额越来越大,即使没有金融危机的冲击,全球贸易弹性也会呈现下降趋势,但这更多反映了全球贸易结构的变化,并不能借此否认外贸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
金融危机以来,发达经济体的国民经济结构发生了较大变化。OECD数据显示,金融危机之后七国集团经济增长主要是由私人和公共部门消费拉动,2016年投资仅恢复至十年前的水平。然而研究数据表明,与消费相比投资对外贸特别是进口具有更大的拉动作用,受此影响,金融危机之后七国集团及其主要贸易伙伴的贸易弹性都相应下降。可见,经济结构的变化也会对贸易弹性产生影响,贸易增长与经济增长的作用是相互的。
外贸在国民经济增长中的作用绝不能单纯地用净出口对GDP增长的贡献率或贸易弹性来衡量,而需要更加全面地看待。在全球价值链快速发展的今天,“任务贸易”日益成为国际贸易的主要特征,进口与出口在国民经济循环中也不再是传统的“漏出项”和“注入项”的关系,进口的作用需要同样引起重视。外贸对国民经济的拉动作用反映在多个层面,从生产角度看,外贸通过引入竞争有利于加快科技创新、提高劳动生产率、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等;从需求角度看,有利于提供多样化和低价的产品;从社会发展角度看,有利于减少贫困人口。IMF研究表明,发展中经济体收入最低的20%人口实际收入增长与贸易开放水平具有很强的正相关性。事实上,外贸对国民经济增长的间接拉动作用又会通过乘数效应产生更大的收益。
虽然2017年全球贸易明显回暖,但主要是受前期基数较低以及大宗商品价格提升等短期因素影响。WTO预测,今年全球货物贸易量将增长3.2%,较2017年低0.4个百分点。全球贸易增长动力依然不足,短期内难以重现危机前的繁荣。从近期全球贸易影响因素来看,亦是喜忧参半。
■ 花下醉红 董年龙/摄
IMF今年1月上调了2017年和2018年全球GDP增速预期,分别达到3.7%和3.9%,均高于2016年3.2%的全球增长率。OECD于2017年9月发布的经济增长预测报告显示,目前全球经济正处于协同增长阶段,各国经济好转趋势愈发同步,贸易、投资及就业均出现增长。
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预计,2017年全球制造业增长3.2%,为过去6年来最高,全球制造业复苏,会间接推动全球制成品和中间品贸易增长,为全球贸易可持续增长提供助力。此外,第四次工业革命之后,自动化、机器人和数字产品等先进制造业正在全球稳步扩张。新技术的发展和许多行业自动化发展趋势正在促进全球制造业总产量增长。2017年三季度,全球中高和高技术制造业增长率为6.0%,是过去5年来的最高增幅。经验研究表明,中高技术制成品更容易在不同国家进行分工生产,进而更利于带动相应中间品贸易增长。
2016年以来,大宗商品价格扭转下降势头,呈现回暖态势,但反弹能否持续仍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一方面,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减产执行率有所下降;另一方面,市场对于美国原油产量以及出口增加的预期升温,抑制了油价进一步上涨的趋势。今年1月,美国能源信息署(EIA)在其发布的能源展望中预计,2017年美国原油产量将从2016年的平均886万桶/日增加到平均930万桶/日,2018年将增加到1027万桶/日,超过历史峰值。此前,EIA预计到2026年美国将实现能源自给,其后能源总出口将超过进口,美国将变为能源净出口国。在这些因素的共同影响下,未来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动力不足。IMF预计,2018-2022年,初级商品价格指数与2017年基本持平。
2017年以来,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等主要经济体逐步开启货币政策正常化进程。2018年伊始的美联储会议纪要显示,绝大多数美联储官员支持以渐进的方式加息,而特朗普减税政策推动通胀上行则被视为提高加息速度的一个原因。主要国家退出量宽政策将对国际资本流动、世界经济复苏以及全球贸易发展产生影响,使其面临较大的不确定性,如果退出量宽政策的时机和节奏掌握不好,也不排除阻断全球经济复苏进程的可能。
当前全球价值链扩张趋势有所放缓,一方面是受发达经济体重振制造业,积极吸引制造业回归的影响,另一方面则反映了发展中经济体工业化进程加快,进口替代趋势明显。当前,我国正处于工业化后期,服务业日益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然而,作为一个发展中大国,我们仍需重视制造业以及外贸在国民经济中的支撑地位,防止盲目转向“重服务、轻制造”的结构误区。特别是在发达经济体加快推动高端“制造业回归”,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步向东盟等低成本地区转移过程中,更要警惕和避免出现“制造业空心化”的情况出现。扎实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大财政金融支持力度,提升劳动力综合素质,全方位优化营商环境,提振制造企业发展信心,夯实外贸可持续发展的产业基础。
与美国、欧盟和日本等主要贸易伙伴相比,我国单位出口增加值较低,主要凭借廉价劳动力优势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可替代性较高,抵御风险的能力不强。下一阶段,对外贸易政策应着力于推动外贸向优质优价、优进优出转变。适时调整进口政策,以充分发挥进口在提升我国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中的重要作用。进一步完善推动向价值链高端跃升的支持政策,包括加大对知识产权等无形资产的保护力度、加强教育培训和研发投入、加快推动国内行业标准与国际标准接轨等,逐步增强对外贸易发展的内生动力。
中国和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经济体和发达经济体,中美经贸关系不仅会影响两国双边经贸往来,也会对世界经济贸易发展带来深远影响。据统计,2017年前7个月,美国共计37例对华贸易救济案件为反倾销案件,22例为反补贴案件,2例为保障措施。在此背景下,我国一方面应及时关注美国政策动向,积极研究美国对华政策诉求,力争规避中美矛盾冲突点,瞄准中美经贸政策的突破点,尽可能地控制和缩小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范围;另一方面,有关部门也要加强对出口企业宣传教育,特别是注意发挥行业协会的引导监督作用,推动企业加强行业自律,提升整体应诉能力。
作为世界第一货物贸易大国,在我国推动贸易强国建设过程中,要注意贸易均衡发展问题。一方面,借助“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加快国内中西部地区对外开放步伐,推动东、中、西部地区对外贸易协同发展,改善提升中西部地区投资环境,提升利用外资质量,配合出台支持制造业向中西部转移的优惠政策,在中西部地区推动形成若干个新的外贸增长极,进一步提高中西部地区对外开放水平,优化外贸国内区域布局。另一方面,应进一步优化国际市场布局,减少贸易摩擦,分散风险,为我国外贸持续发展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加深与东亚、东南亚和非洲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对外贸易联系,促进沿线国家与地区之间的开放、发展与合作,扩大贸易规模,优化外贸国际市场结构。
越是在经济全球化受阻的时刻,我国越要抓住机遇展现负责任大国形象,坚定不移地反对各种形式的保护主义,促进全球贸易、投资和经济增长。利用我国在世界经济中日益提升的大国地位,于更广范围、更深层次、更高水平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借助各类峰会、论坛等国际平台,积极为全球经济治理贡献“中国方案”。按照有利于广大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新兴经济体分享权益的原则,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开放、包容和共享的方向发展,提高发展中经济体在全球治理中的话语权。以“十九大”精神为指引,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创造有利于各国共商共建共享、互惠互利互赢的经济全球化新成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