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向荣
(浙江传媒学院 新闻与传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现代人”是资本主义大都市的滋生物,这一形象的最初原型可以追溯到桑巴特的“资本主义人”形象。根据桑巴特和舍勒的论述,现代人是资本主义与新教伦理相结合的产物。桑巴特区分了“前资本主义人”和“资本主义人”,认为“前资本主义人”属于自然人,而“资本主义人”是随着资本主义货币经济的发展,脱离了传统“自然”,隶属于现代大都市的人[1]。“资本主义人”这一形象后来在舍勒那里被明确表述为“现代人”,是随着发达资本主义世界的出现而出现的[2]。波德莱尔在其审美现代性规划中,他以画家居伊为个案延续着现代人形象的分析。画家居伊在现代性大都市中游荡,他与社会中的各种人打交道,“他投入人群,去寻找一个陌生人,那陌生人的模样一瞥之下便迷住了他。好奇心变成了一种命中注定的、不可抗拒的激情”[3]。居伊生活在人群之中,而又游离于人群之外。在波德莱尔笔下,居伊白天是现代生活的现代性挖掘者,晚上则是艺术现代性的总结者,他是现代生活的审美英雄。后来“现代人”形象在齐美尔笔下频频出现,作为生命哲学家,齐美尔以形而上学的悲情主义色彩,对现代性流动空间中现代人的生存质态进行了剖析。
在现代人形象研究史上,齐美尔深入探讨了陌生人这一现象。齐美尔著有《陌生人》一文,他在文中对陌生人进行了如下定义:
这里所说的陌生人并非过去所论及的那种意义,即,陌生人就是今天来明天走的流浪者,我们所说的陌生人指的是今天来并且要停留到明天的那种人。可以说,陌生人是潜在的流浪者:尽管他没有继续前进,还没有克服来去的自由。他被固定在一个特定空间群体内,或者在一个它的界限与空间界限大致相近的群体内。但他在群体内的地位是被这样一个事实所决定的: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群体,他将一些不可能从群体本身滋生的质素引进了这个群体。[4]110
在齐美尔看来,陌生人在现代社会中有着特殊的文化学意义。他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不熟悉的他者,而是现代性社会中比较特殊和异类的存在。陌生人不是熟悉群体中的异在流浪者,他们不再是传统意义“今天来明天走”的存在者,他们是“今天来并且要停留到明天的人”。也就是说,这些人也可能会成为群体中的一员,也可能会继续流浪,他们是“潜在的流浪者”。这样一来,陌生人具有跨界的此在性。他依然处于特定的空间中,他并不属于这个空间,但却拥有融入这个空间的潜在可能性。在齐美尔看来,陌生人生活在一个群体的空间中,他不属于这一空间,也不属于这一群体,而仅仅只是空间中的群体的一个要素。“陌生人是群体内部的一个元素。作为成熟的成员,他的位置既在群体之外,又在群体之中。”[4]110-111在这个意义上,齐美尔认为,陌生人总是意味着与群体中的个体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关系,或者保持着一种距离。一方面,陌生人在我们面前,他离我们很近;另一方面,这个在我们面前的人是从远方来的,他并不属于我们这个群体。因此,“陌生性”意味着这个从远处来的人就在我们生活的周围。齐美尔的分析很有意思,所谓陌生人并非如传统的理解那样是与我们毫无关系的人,而是虽然在我们面前,但却是来自远方,是我们不熟悉的人。在齐美尔看来,陌生人是一类特殊的存在:太熟悉的人不是陌生人,而与群体毫不相干的人也不是陌生人,因为他们处于远与近之间。
在齐美尔对陌生人的论述中,他实际上涉及到了两种不同类型的外来陌生人:一是今天来明天走的流浪者;一是离开一个旧的居住点,通过一定时期的流浪,在一个新的地点定居的游牧民族和部落。可以说,齐美尔是立足于空间社会学的层面来剖析他对陌生人质态的理解的。显然,齐美尔的兴趣并不是那些游牧民族和部落,他所感兴趣的是那些“今天来明天走的游泳者”。萨洛蒙认为:“齐美尔理所当然地视陌生人为思想上的冒险者:陌生人离开家,居住在宽阔的大路上或宽广的海边,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在精神上寻找一个新的家园。”[5]在齐美尔那里,现代性的时空距离对陌生人有着相当重要的文化社会学意义。“‘距离’对陌生人来说体现着如下功能:亲密意味着陌生,而陌生性意味着这种特性是一种‘接近’的陌生。……齐美尔的陌生人概念体现出一种矛盾的悖论:内在的外在性和外在的亲和性。……陌生人是熟悉的而又是陌生的,是招人喜欢的而又是招人厌恶的,是受欢迎的而又是受质疑的。”[5]可以说,齐美尔对陌生人的界定是一种社会学意义上的界定。陌生人生活在世界上但却没有融入其中,陌生人是特定人群中的异在者。
在齐美尔笔下,陌生人是一种特殊类型的存在,对特定群体而言并没有积极的意义,群体“与他的关系是一种无关系,他与这里没有关系,他不是群体本身的一个成员。作为一个群体的成员,他同时是近的又是远的,显示着只是建立于普遍人性之上的关系所具有的特征”[4]114。罗杰斯认为,在齐美尔对陌生人的描述中,“陌生人作为一个个体,他属于一个群体中的一员,但却与这个群体的关联并不十分密切。这种相对自由使陌生人享受着属于他的独特性:他(她)可以从一个不同的视角(或者说更客观的视角)来审视和观察与他有着关联的群体”[6]。维德勒也认为,齐美尔考察了现代性都市空间中的诸多类型的人群,如穷人、冒险者和陌生人等。但在这些类型中,陌生人无疑被齐美尔视为最为典型的个例。“如果流浪意味着从一个空间上给定的点的解放的话(这是一个与固定相对的观念),那么,陌生人的社会形式则结合了两个特征于一体:陌生人并不是今天来明天走的流浪者,而是今天来并且明天也会停留的人。”[7]
在提出了陌生人这个概念之后,齐美尔进而对陌生人的陌生性进行了分析:“陌生性不是由于相异的、不可理解的事物而产生的。相反,当在一种特定关系里,人们感觉到其中的相似性、和谐、邻近性并非真正是这特定关系的独特特质:它们是一些更具普遍性的东西,是潜在地遍及同伴与不确定的其他人之间的东西,因此并没有给予这种只是意识到的关系内在的惟一的必然性;此时,就会出现陌生性。”[4]113-114在齐美尔看来,陌生人之所以具有陌生性,是因为他们是与特定群体中的个体有着某种关联的人,他们出现在特定群体面前,但却并非与这个群体中的人员朝夕相处,他们与群体中的个体相识,但却并不熟悉。也就是说,陌生人的陌生性在于他们与特定群体中的个体在情感上保持着某种距离。基于此,齐美尔进而认为,陌生人与特定群体中的个体保持着一种亦远亦近的距离,或者说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就我们从他与我们之间感觉到的种族的、社会的、职业的或一般人性的共同特征而言,陌生人与我们很近;就这些共同特征扩展到他或我们之外,并且只是因为它们联结了许多人因而也把我们联结而言,陌生人离我们很远。”[4]113齐美尔的分析很特殊,也很有意思。笔者以为,对齐美尔而言,陌生人的陌生性其实并不是他们与我们的相异性,也不是源于我们对他们的“不可理解”或者说“不可熟悉”;相反,陌生性体现在一种“相似性”或“邻近性”之中。顺着齐美尔的意思继续下去,我们可以认为,齐美尔所言的陌生性其实也是一种熟悉,只是这些熟悉的和“普遍性的东西”是潜在地存在于特定群体与陌生人之间,而这些群体中的个体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熟悉”的“必然性”而已。
在某种意义上,陌生的外来者的生存境遇,是现代性进程中那些无家可归、注定四处漂泊的现代人的生存模式。从这个角度来审视齐美尔眼中的陌生人,可以看出,这些外来的陌生人并不渴望被当地社会所同化,他是一个潜在的流浪者,同时也有着地域和空间上的来去自由。“在齐美尔的心目中,整个现代社会日益成为一个外来人的世界。这里的外来性,主要是指关系双方不熟悉的程度。当个体缺乏有关对方个人的和生平的信息时,相互之间也就成了外来人。在齐美尔有关货币经济和都市生活的分析中,这种趋势可谓是一目了然。”[8]在外来人的心目中,舍不掉的是对家园的深深怀恋。特别是在现代性的碎片化语境和多元文化的对立冲突中,无家可归几乎成为现代人生活的主题。
在现代性的进程中,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变导致了个体生存方式的改变。在传统社会中,个体生存是与他们赖以生存的周遭环境联系在一起的,人们对自己生活范围之外不熟悉的远方存在一种本能的排斥和抗拒。陌生人恰恰来自远方,因此,陌生人的出现也就意味着“远”向“近”的侵入,意味着传统的熟悉空间的中断。对此,鲍曼甚至略带敌意地认为:“异乡人损害着世界的空间秩序,即通过斗争而来的、道德和地形的接近性(对朋友的亲近以及对敌人的疏远)之间的协调。异乡人扰乱了物理和心理距离间的共振。因为,他具有着物理上的邻近性,同时又保持了精神上的疏远性,……异乡人代表了一种不一致的、因而令人憎恶的‘相邻性与疏远性的综合’。”[9]
在现代大都市里,我们每天与数不清的人打交道,这些人与我们擦肩而过,他们近在目前,但却仿佛远在天边,因此,他们对我们是陌生人。但换一个角度来考察,我们与他们萍水相逢,我们之于他们也是陌生人,不同的是,他们是无根的潜在流浪者,我们是有根的现实都市人。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现代个体与都市生存的话,都市也就成为了陌生人之间相互交往的展厅。如果说陌生人是齐美尔现代人形象谱系中一个特殊群体,表征着现代性社会中时空引发的距离因素,那么都市人则体现了现代人形象的生存表征:都市中“忧郁的栖居者”。
在波德莱尔笔下,19世纪的法国首都巴黎是现代性的大展厅。在半个世纪后的德国首都柏林,齐美尔延续了波德莱尔的主题。在《柏林贸易展》一文中,齐美尔描述了现代都市人在观看柏林贸易展时的体验。在他看来,现代大都市完全成为了一个现代性物品的展厅,没有任何重要的物品遗漏在现代都市人的审美冲动之外。都市如同一个大展厅,其中不断浮现的新奇物品令人目不暇接,每一个观看者脸上浮现出惊喜与好奇的神色。“把重点放在娱乐之上的展览会试图在外部刺激物的原则与物品的实用功能上作新的合成,并将这种审美的超级附加物发挥到极致。”[4]141这些现代性的碎片性印象丰富多彩,它们在观看者的面前转瞬即逝,非常适合使早已被刺激过度了的现代人的疲惫神经再度兴奋起来。
虽然齐美尔与波德莱尔一样描述了在现代性都市中的现代人形象,但齐美尔笔下的都市人显然有别于波德莱尔笔下的现代英雄形象。齐美尔认为,由于货币文化的发展,“在现代大都市中,有许多这样的职业,既无客观形式,亦乏行动的果断性:如某些种类的代理人、经纪人,他们都是大都市中不确定的人,依靠千差万别,充满机遇色彩的赚钱机会生存。对他们而言,经济生活,他们的目的系列编织起来的网,除了赚钱,根本没有可以确切说明的内容”[10]23。由于货币经济的发展,齐美尔笔下现代人的人性和人格等已被货币文化所量化,人的本质已无从勘定,现代个体的形象在现代社会中已变得相当模糊,因此,分析现代经济生活和社会分化下的现代人的人性及其特殊的生命质态和内在感受,是现代人文化社会学研究的首要课题。
在齐美尔看来,货币从手段向目的的转变使现代人形成了一种理智至上的性格特征。“货币经济与理性操控一切被内在地联系在一起。在对人对事的态度上,它们都显得务实,而且,这种务实态度把一切形式上的公正与冷漠无情地相结合。”[4]187-188在现代都市生活中,理智战胜情感已成为人们交往和行动的依据。理智在社会交往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人们戴着面具生活,习惯用头脑代替心灵来做出反应。齐美尔不无忧虑地感叹道:“现代精神变得越来越精于计算。货币经济引起的现实生活中的精确计算和自然科学的理想相一致:将整个世界变成一个数学问题,以数学公式来安置世界的每一个部分。”[4]188“我们的时代已经完全陷入这样一种精神状态,而与此相关的现象是:一种纯粹数量的价值,对纯粹计算多少的兴趣正在压倒品质的价值,尽管最终只有后者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10]8
齐美尔发现,现代都市人的生存体验被大都市的日常生活分裂为两个极端:白天忙碌于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中,晚上则沉迷于刺激的娱乐姿态中。白天高强度的劳动,使现代都市人在劳动之余的夜晚渴求精神的放纵和压力的释放。因此,现代都市人在晚上会沉醉于感官的刺激当中,他们排斥所有稍稍深刻的内容,也拒绝深度的沉思。“永久的印象、彼此间只有细微差异的印象,来自于规则与习惯并显现有规则的与习惯性的对照的印象——所有这些与快速转换的影像、瞬间一瞥的中断或突如其来的意外感相比,可以说较难使人意识到。”[4]187而且,正是因为对白天高强度工作的无力与被动接受,现代人只能借助夜晚身体的享乐、感官的愉悦和神经的麻醉来释放由于工作所带来的紧张和压抑。在这个意义上,现代都市人夜晚生活的享乐和放纵也可以说是现代性背景中深刻严肃的社会生存的外在表征和自我救赎。
在描述这种现代人的分裂精神状态时,齐美尔认为,现代人的心理感受正从感性逐渐走向理性,对现代人而言,愉悦和神经的麻痹比其他刺激更值得拥有和享受。“当白天的活动、精神的紧张和精力的集中已经耗尽了一切之后,还有什么情感力量能够剩留下来呢?……被日间的繁忙与焦虑折磨得筋疲力尽的神经已不再能对任何刺激物产生反应,除了那些直接的生物性的刺激以外,也即那些当所有较精细的感官都变得迟钝了之后,仍能令器官有所反应的刺激:诸如光亮与闪耀的色彩、轻音乐,最后——也是主要的——是性的感觉。”[4]118正是因为现代文化的物化,现代人出现了生存的无力感和空虚感,物化的现代生存使现代个体不能再激起感官的兴奋,只能通过夜晚的享乐来保持感官的愉悦与神经的麻醉状态。因此,现代都市人不得不在疯狂的消费与娱乐中来满足内心的空虚,在他们看来,消费和享乐似乎能够弥补他们在工具理性奴役下生存丰满性的缺失。
从现代性体验这一独特视角出发,齐美尔对现代生活风格(主要是大都市生活风格)展开了深刻剖析。他认为现代都市生活的最突出风格,是无孔不入的货币文化对个体的全面控制,以及大量的碎片化景观对个体的冲击,而个体在货币的奴役和现代性碎片景观的刺激下,已逐渐丧失感知体验的丰富性和敏锐性,变得对所有事物都腻烦,感觉不出事物的独特细微性。不仅如此,由于现代个体内心已失去固有的安全感和确定性,个体心中涌动的只是永远的紧张,以及对现代生存的茫然与不知所措,由此,它带来的是个体在躁动的现代生活中的无聊、无助与空虚。随着货币向现代文化的侵入,现代文化较之传统文化出现了深刻的危机:人所创造出来的文化成为了人的对立面。客观文化与主观文化的分离,使得文化在现代性语境下呈现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且,随着货币经济对现代个体的刺激以及文化危机的持续深入,现代人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群体类型,也衍生了两种不同的现代性形象:陌生人(潜在的流浪者)形象和都市人(忧郁的栖居者)形象。他们在现代性社会中的异化体验使得齐美尔的现代性诊断笼罩着一层忧郁的“形而上学悲情”色彩。
事实上,齐美尔所讨论的陌生人形象其实也是对现代性进程中处于社会边缘的现代人形象的描述。对此,芝加哥学派延续了齐美尔这一论题。马尔图切利认为,芝加哥学派学者帕克很好地延续了齐美尔的陌生人形象主题,帕克笔下的社会边缘人“生活在两个社会之间和两种文化之间。他的内心世界经常陷入社会力量的对抗所产生的痛苦之中。有时,他并非经常,其性格带有这种混合的痕迹。本质上说,处在社会边缘的人对自己人和其他人的态度是两重性的。他非常依恋的传统世界的崩溃使他彻底地获得了解放。他的力量不再受过去习惯的支配,他因而能自由地进行新的冒险,尽管出于同样的理由,他一般缺乏方向”[11]331。在齐美尔那里,陌生人来自于远方,他们今天来明天去,并且继续以陌生人的身份前行。而对帕克而言,社会边缘人也处于特定的文化困境中,但与齐美尔笔下的陌生人不同,“处在社会边缘的人同时希望保留和摆脱这种身份,他知道他尽管想摆脱这种身份,但仍然继续是处在社会边缘的人”[11]332。
齐美尔给都市现代人贴上“忧郁的栖居者”标签,并以一种悲情主义的情绪来解读他们。虽然他并没有对其进行道德层面的批判,也不像波德莱尔一样标榜他们为现代性的“英雄”。齐美尔基于现化文化的悲剧诊断立场,以一种严肃而客观的态度去呈现现代人形象。沃斯拉维斯基认为:“齐美尔并不打算引导出现代人批判。在他的著述中,没有困境、危机之类的呼喊,而是一种冷静的描述性分析。”[12]在齐美尔笔下,都市现代人形象是社会现代性的缩影,是社会现实的外在表征。现代都市人的灵魂承载着资本主义物化生存的矛盾与压力,因此只能通过内在心灵在外在刺激下的感官享受来获得灵魂的拯救。最终,现代人沉溺于外在刺激物的感官引诱中,并通过纷繁多样的消费享乐获得暂时的清醒与神经振奋。在都市紧张生存的持续刺激电流的冲击下,现代人最终只能根据保存能量的原则自娱自乐。
从对学界的影响来看,齐美尔的思想飘散于四方。在卢卡奇、布洛赫、布伯、马尔库塞、本雅明和阿多诺等大师们的思想中,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齐美尔的思想痕迹。齐美尔是从马克思到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中介环节,他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延展到文化领域或者说符号经济学领域,从而形成对马克思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理论的补充和参照。齐美尔对现代人在工具理性下异化与反抗的生存质态的悲情展示,为后来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及批判理论家们留下了宝贵的思想遗产和个案支撑。
应当说,在20世纪初的思想舞台上,在现代性问题出现之初,齐美尔就思考着现代个体的生存意义和现代文化的命运,并率先揭示了现代社会和现代人的困境,把握了现代性社会中个体生存状态以及现代文化的两难困境。齐美尔关注世界的琐屑碎片,关注现代生活世界对现代人影响以及现代人在现代性语境中的生活态度和心理感受,他在现代人形象分析上所表达的现代性审美观念,有着很强的现实穿透力。在他看来,现代人只有从都市空间中剥离出来,清醒地认识到资本主义的文化幻象并对其展开批判,才能最终走出文化困境,走向审美救赎之路。齐美尔对现代人形象的剖析旨在倡导一种审美立场,并以此呼唤一种审美之维,来帮助现代人走出生存困境,最终实现审美救赎。可以说,齐美尔对现代人生存境遇的深深忧虑以及对如何摆脱这种困境所做出的思考,对于我们当下的现实生存同样具有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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