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皓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陈垣由从政转入治学的过程中,英敛之和马相伯是两位重要的支持者。关于陈垣与英敛之和马相伯的交往,学者们已经作了较为广泛而深入的探讨。①本文着重探讨马、英、陈之间以明末清初天主教文献为媒介的学术合作活动。通过这种合作,陈垣开拓了中国天主教史研究领域,并为后来的学者示以轨辙。另一方面,这种学术合作在客观上促进了陈垣弃政从学的职业转型,进而在中国近代学术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
1918年12月,陈垣作《重刊〈铎书〉序》,称“去年冬,道出海上,见此书于徐汇书楼,亟欲写副,匆匆东渡未果。今年秋,马相伯先生乃以抄本寄京。”[1]58按:1917年10月21日,陈垣时任众议院议员,随梁士诒一道出访日本,途径上海,拜访马相伯并花四天时间在徐汇书楼查阅明末清初天主教文献。[2]75
重刊《铎书》的底本来自徐汇书楼,似乎是原本,这一点可见于马相伯1919年致张渔珊的一函。张渔珊是中国籍耶稣会司铎,1913-1922年任徐家汇藏书楼中文部主任。马相伯在此函中说“兹奉还《寰有诠》及《铎书》二”,如果抄本是副本,似乎不必奉还。由此函还可得知,马相伯所借阅的文献至少还包括《寰有诠》。此外,马相伯在信中嘱咐张渔珊,“请即付《灵言蠡勺》一读,以便为之序。”[3]215-216
陈垣于1919年5月作《重刊〈灵言蠡勺〉序》,称“《灵言蠡勺》说理最精,余从万松野人假得抄本,酷爱之,即欲重刊,近复得崇祯间慎修堂重刻《天学初函》本。”[1]67
1919年8月,陈垣作《重刊〈辩学遗牍〉序》,称“万松野人主天津《大公报》时,曾以此卷刊入报中。今欲再版,属余订正。”[1]68同时期亦作《〈大西利先生行迹〉识》。方豪指出,陈垣1919年所校刊的艾儒略撰《大西利先生行迹》是徐汇书楼的抄本。[4]
1919年10月,陈垣作《三版〈主制群徵〉跋》,称“万松野人深喜之,一九一五年重印于天津。近复谋再印,末附赠言一帙,则清初诸文士赠若望之作,其诗为前印所未有,新从徐汇书楼钞得者。”[1]81
万松野人即英敛之。可见,《灵言蠡勺》、《辩学遗牍》和《主制群徵》这三种文献,陈垣最初都是从英敛之处获得。英敛之则通过马相伯获得徐汇书楼的抄本,1915年马相伯致张渔珊的几封信函可以为证。这一年马相伯身居北京,他曾致信张渔珊称“《主制群徵》友人有欢迎者”,此“友人”即英敛之。同年另一函中,马相伯说“徐汇藏书楼既有《天学函》理编十种,甚善!藏书内有艾儒略所撰《利玛窦行实》,烦从速饬抄一本,寄京为感!器编十种,名目另纸开呈,似曾于书楼见过。……英君敛之拟刊《天学函》,作一序以矫正之。”[3]47-48
需指出的是,以上信函和序跋并不能说明马相伯、英敛之和陈垣所校刊文献的所有底本都来自徐汇书楼。但是,徐汇书楼提供了一些重要文献从而使重刊活动得以顺利进行,这是确定无疑的。
1919年,陈垣作《浙西李之藻传》。此文的基本史料为《浑盖通宪图说》、《圜容较义》、《同文算指》、《职方外纪》等文献的序言,以及《读景教碑书后》一文,这些文章都是李之藻所作,并且被收入《天学初函》。此外,还有《寰有诠》和《名理探》二书的序文,也是李之藻所作。上述文献中有一些是通过马相伯借自徐汇书楼。马相伯在1919年致信张渔珊,索求徐汇书楼所藏的《寰有诠》,该书一定经过陈垣参考,否则马相伯不会在还书函中称“援庵真考据家”。[3]215
此处以《名理探》为例,探讨天主教文献在学者群体间的流传以及天主教内学者和主流学界的联系。“名理探”即逻辑学。陈垣于1926年作《〈名理探〉跋》,称“《名理探》为三百年前之名理学。原译十卷,此本仅五卷。丁巳间予得自英敛之先生,敛之得自马相伯丈。”[5]丁巳为1917年。马相伯在1915年致函张渔珊,称“承示《名理探》业已开抄,抄就寄京,感谢莫名!兹悉教育部藏书楼有《天学初函》,内有《七克》,若有《名理探》,大可责我校对矣。”[3]48由此可知,马相伯的抄本来自徐汇书楼。马相伯于1915年在北京向教育部借阅《天学初函》和《名理探》,此事可见于该年汤化龙致英敛之的一封信函。汤化龙在信中说“马参政拟借《名理探》及《天学初函》二书,查图书馆内藏书有《天学初函》一种,并无《名理探》。现在此项藏书正在整理,未能借出,应俟整理就绪后,再行函知马参政领借可也。”[6]
存世的明末刻本《名理探》共十卷,其中“五公论”五卷、“十伦论”五卷,徐汇书楼原藏本仅有“五公论”抄本五卷。马相伯向教育部借阅《名理探》,是为了搜寻异本以校订和补足徐汇书楼所藏的残本,但是没有结果。1927年7月12日陈垣致函伯希和(Paul Pelliot),询问法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名理探十伦》能否用照像法照出,并告知费用。[7]357似乎也没有结果。因为此后徐汇书楼主任徐宗泽曾致函陈垣,说“《超性学要》刻在印,目录不日当能印竣奉呈领教。《名理探》亦已付印,惟尚缺五卷,不知有法觅得否?”该函署“七月二十四日”,[7]351实际年份为1931年,信中所说的重刻本《名理探》仍然是五卷本的“五公论”。[8]徐宗泽是徐光启第十二世孙,也是国籍耶稣会司铎,1924-1947年任徐家汇藏书楼中文部主任,他通过马相伯与陈垣结识。[7]40
1932年10月12日,徐宗泽致函陈垣,说“《名理探十伦》及《徐氏卮言》刻在巴黎影印,不久当能接到,惟《卮言》一书,在吾国除在《皇明经世文编》上几篇奏疏外,均为未见,其价值可知。”[7]3511933年春,徐家汇得到《名理探十伦》影印本,[8]至此,中国学术界获得明末刻本《名理探》之完璧。[9]579-5871933年12月19日,徐宗泽再致函陈垣:“《名理探》‘五公’及‘十伦’,近德司铎北平来函说及,在西什库已获见是书,并有原序,惟系抄本,恐不及巴黎图书馆刻本之少错误。……兹又邮奉《庖言》一部,文集二部,文定公墨迹一册。”[7]353德司铎为意大利耶稣会汉学家德礼贤(Pasquale D’Elia),由此可知,徐宗泽在获得珍稀文献后迅速将其提供给陈垣。
1929年马相伯致函徐宗泽,称“援翁代辅仁抄本之《名理探》,早不胫而走,可见华人研古之一斑矣。”[3]341方豪指出,徐汇书楼所藏的《名理探》五卷抄本“先由马相伯先生传抄,英敛之先生又传抄一部;民国六年,陈援庵先生也抄得一部;民国十年,章行严(士钊)、胡适之、吴雨僧(宓)等先生再向陈先生借抄。”[10]77这一说法来源于陈垣的《〈名理探〉跋》。1921年章士钊似乎首先向陈垣借抄《名理探》,方豪所说的“民国十年”,准确地说是自“民国十年”以后向陈垣求取此书者络绎不绝。除了上述三人以外,至少还有缪凤林、顾颉刚、容肇祖和陈寅恪等人或直接或间接地通过陈垣获取此书。[7]65,216,227,297,397《名理探》至此已经与主流学界产生联系,追本溯源,则肇因于马相伯和徐汇书楼。
有一个小故事也值得考辨。1962年6月2日,陈垣在《光明日报》上发表《关于徐光启著作中一个可疑的书名》,所指的书籍为《徐氏庖言》。陈垣称:
所以作“庖言”者,因为它是清朝禁书,唯巴黎国立图书馆有藏本,一九三三年上海徐家汇光启社托人在巴黎照相寄归,整理重行排印,因显微胶片字太小,看不清楚,又因《咫进斋丛书乾隆五十三年禁书总目》十五页,作《徐氏庖言》,遂认定此书为《庖言》,由马相伯先生用径寸大字书写封面行世,复登广告,称为“一部再世的《徐氏庖言》”。其实“庖言”二字是有疑问的,《咫进斋乾隆四十三年违碍书目》第廿二页实作“卮言”,“卮言”二字出自《庄子》。三十年来,凡提到此书,千篇一律,都作“庖言”,这个可疑的书名,如果不加考正,将来新编的《徐光启集》,一定仍作“庖言”。[11]365
一周之后,陈垣在6月9日的《光明日报》上发表《关于〈徐氏庖言〉》,说前文发出后,有关方面来信解释“庖言”系“代庖之言”,此书显微胶片确实为“庖言”。[11]366“代庖”典故,也出自《庄子》。“有关方面”为王重民,“新编《徐光启集》”也是由王重民所主持。[7]338-340
上文已述,1932年10月12日,徐宗泽致信陈垣告知“《名理探十伦》及《徐氏卮言》刻在巴黎影印”,1933年12月19日,徐宗泽在来函中又说“邮奉《庖言》一部,文集二部,文定公墨迹一册。”这是三十年后陈垣撰文的端绪。徐宗泽的前后两种说法不一致,陈垣又没有看到原本,由此产生疑问。1933年徐汇排印出版了《徐氏庖言》,[12]徐宗泽寄给陈垣的便是这一版本。但是排印本与影印本毕竟不同,难以释陈垣之疑。这一小故事涉及的时段跨越30年,充分证明徐汇书楼新获的珍贵文献,陈垣往往“首先闻之并先睹为快”。[3]序
陈垣对于徐汇书楼所藏文献相当熟悉,并因为马相伯的关系得以便利使用。1919年春,陈垣重刊明末韩霖所著《铎书》,刊成后供不应求,此后不断再版。后来陈垣得知此书在很大程度上参考了明末意大利耶稣会司铎高一志(Alfonso Vagnoni)所著《童幼教育》,于是写信给马相伯,索求徐汇书楼所藏的《童幼教育》抄本。马相伯在回信中说“徐汇书楼钞本甚劣,有因形似音似而讹者,更有因妄改而讹者,费数日之心目力,校阅一过,粗粗可解,爰跋数语,邮寄陈君。”据方豪称,原跋为马相伯手笔,附于《童幼教育》抄本之末,抄本原藏励耘书屋,1948年陈垣示之。[13]
1930年,陈垣曾登载《明末清初教士译著现存目录》,该目录包含150多种文献,“只录说教之部”,因此并不是陈垣所掌握的天主教文献之全貌。[1]106-116这一书目中包含很多徐汇书楼所藏的文献,此外还迭经增补。马相伯曾致函陈垣,说“书目一事,渔珊所属抄者,率不能归类,又不能各按著者,以是费钜而程工少,良已失望矣!”[7]38可见张渔珊曾至少代抄徐汇书楼书目一次。徐宗泽在几年之后致函陈垣,说“嘱抄前西士所著书目录,今附奉请察收。北平图书馆自袁先生回来后,亦曾寄下华谛冈图书馆书目,惟查各书,敝处都有矣。”[7]350华谛冈即梵蒂冈,袁先生为袁同礼,民国时曾长期主持北京图书馆馆务。由此函看出,在文献支持方面,徐宗泽对于陈垣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陈垣的多篇天主教史的论文也与英敛之和马相伯有不解之缘。《休宁金声传》约作于1918年和1919年之交,陈垣在1934年发表的《从教外典籍见明末清初之天主教》中交待了此文的缘起。他说“休宁金正希先生声,《明史》有传,英敛之先生认为天主教徒,而教史无名。余尝据熊开元所撰《金文毅公传》,为君作一小传。”[1]194英敛之在《题金忠节公文集》中称自己“幼时读书即钦金忠节公之道德文章,至今年壬子秋日始闻马相伯先生言金公中年奉天主教甚诚笃。因亟觅公文集,读之,见有上徐文定公书一篇,所言尊奉主教之意极为恳切,毫无疑义。”[14]260壬子为1912年,是年秋英敛之从马相伯处得知金声为天主教徒,他后来又写了《与某公论金正希奉教事》一文。[14]197
陈垣1925年11月18日所作的《跋教王禁约及康熙谕西洋人》也与英敛之有直接关联,教王禁约和康熙上谕是清室善后委员会由南三所康熙朱批旧档中检出,陈垣将此发现转告英敛之,英敛之看到后非常高兴,[2]188遂请陈垣考订后加以跋语并且影印出版。[7]30
《华亭许缵曾传》作于1927年4月,该文颇能体现教会史著对于陈垣的启发。陈垣叙述此文的缘起,称“曩读《江南传教志》,知崇祯顺治间,江南教务之兴,甘第达实与有力。既又称其子巴西略热心圣教,有声于时,余心识之。后于京师得许缵曾原本殿试策,以为瑰宝。壬戌秋南返省亲,道出海上,携以见马相伯丈,转赠徐汇藏书楼。甲子夏,复得许缵曾手定《宝纶堂稿》原写本,稿与陈洪绶、齐召南集同名,大喜。细读之,知许君善人也,孝子也,能吏也,名士也,然与天教无与。”[1]129
甘地达为徐光启孙女,许缵曾之母。巴西略为许缵曾教名。壬戌为1922年,甲子为1924年。陈垣赠书给徐家汇藏书楼,可见双方在文献上的往来。此处需要确定作为陈垣撰写引子的《江南传教志》是何种书籍。
19世纪中期返华的耶稣会以上海为江南教区的主要根据地,该修会中较为知名的教史著作包括高龙鞶(A. M. Colombel)的《江南传教史》和史式徽(J. de la Servière)的《江南传教史》。②夏鸣雷(Henri Havret)也有类似著作,其中一本为《江南传教史事》,另一本为《江南传教志(1899-1901)》。③上述三人都是法国籍耶稣会司铎。史式徽著作的内容为19世纪以后之事,与夏鸣雷的后一部作品不可能为陈垣的参考来源。检索夏鸣雷所著的《江南传教史事》,其中没有关于许缵曾的记载。高龙鞶的著作则与陈垣的引述若合符节,[15]可以确定为陈垣论述的史源。陈垣所读到的是该书的中译本,译者为谁,不得而知。然而他能够得见此书,一定与马相伯有关,正如方豪所说,该书为石印版非卖品,“非有关系者不能获得”。[10]437
《记许缵曾辑刻〈太上感应篇图说〉》发表于1936年10月,该文是对《华亭许缵曾传》的延续。此文的缘起与徐宗泽颇为相关。陈垣在《华亭许缵曾传》中考证了许缵曾祀鬼蓄妾之事,并在英敛之生前示之,英敛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始惊喜而终愕然”。陈垣在结论中认为,幼年知识未定之人,“其领洗不尽足恃,以其信仰非自动而被动也。”[1]1291927年4月25日,即《华亭许缵曾传》作毕不久,徐宗泽便致函陈垣请其惠赐此作,同年12月21日徐宗泽再次致函陈垣对此文表示赞叹。[7]350可实际上,徐宗泽对于陈垣的结论并不赞同。1935年12月29日,方豪致函陈垣,提及他曾收到徐宗泽的来信,得知徐宗泽对陈垣《许缵曾传》有所辩难,将发表于《圣教杂志》。[7]319徐宗泽此文发表于《圣教杂志》1936年第2期,他参考大量西文史料,认为许缵曾晚年息影松江后痛悔前非,不失为一虔诚教友。[16]陈垣于是作《记许缵曾辑刻〈太上感应篇图说〉》,先辨正耶稣会主办的《圣心报》所载译文之误,再论证许缵曾“辑刻有《感应篇图说》是事实,晚年尚为《感应篇徵事续》亦事实”,从而证明许缵曾以天主教世家刊刻道家文献,[1]233-238回应徐宗泽的质疑。徐宗泽显然也注意到了陈垣的文章,而且在1937年4月的《圣教杂志》上向读者推介,说“上年十月二十二日《大公报·副刊》陈垣先生有《记许缵曾辑刻〈太上感应篇图说〉》。录此,以便查考。”[17]
《许之渐轶事》发表于1933年5月,该文的撰写也是受到教会史著的启发。康熙四年,因杨光先之劾,与许缵曾同时被罢黜的许之渐,“教史亦称为奉教大员。”[1]200“教史”具体为何种书籍,陈垣并未明言。《许之渐轶事》一文中所提到的教史论著包括遣使会主教田嘉璧(Louis-Gabriel Delaplace)的《圣教通考》、耶稣会司铎萧静山的《圣教史略》、江南教区不隶会司铎黄伯禄的《正教奉褒》和《正教奉传》等,其中引用最多的是《圣教史略》。查阅此书,其中有如下文句:“其他奉教大员,如御史许之渐、臬台许缵曾、抚台佟国器等,均因奉教之故罢黜。”[18]因此所谓的“教史”应当是《圣教史略》。值得一提的是,陈垣得知《圣教史略》,也是由英敛之和马相伯告知线索。马相伯1919年8月3日致函英敛之,提及李之藻事迹,此时陈垣的《浙西李之藻传》尚未出版。[10]286马相伯在信中说“李公之藻,杭州志书有传,徐汇无……河间所出《圣教史略》,亦有道及李与利公者,虽不多,可购阅也。……《真福和德理传》,鄂省崇正书院梓……倘得援庵重加考订,亦元末圣教史也,亦欧洲中世史也。”[3]210河间府是清末耶稣会在直隶教区的基地。可以看出,陈垣在撰写《浙西李之藻传》时,马相伯曾为其在徐汇书楼检索文献,并提供学术信息。
上文分别从文献的考订和刊刻、文献的搜集与流通、文献的提供和天主教史的研撰等角度论述了陈垣与马相伯和英敛之的学术交往。通过马相伯的引介,陈垣结识了徐汇书楼的张渔珊和徐宗泽司铎,其中尤其与徐宗泽的学术往来颇为密切,同时亦借助人际关系得以充分利用徐汇书楼的文献资源。当时的徐汇书楼完全是一私立图书馆,“为天主教中耶稣会士所私有的,平日向不开放,性质和普通的图书馆不同,欲入内参观者,事先须经人介绍,得该楼主任神父许可,才可一饱眼福。”[19]
然而,陈垣与马相伯和英敛之的学术合作对于双方而言是互利的。1919年,马相伯为陈垣校刊的《灵言蠡勺》作序,称“《灵言》底本,良与万松野人尝与从事校正”。[3]213英敛之在其《万松野人言善录》中也说,“将重刊《灵言蠡勺》,以饷当世,久而未刊者,亦以校雠之未得其人也。”[14]170英敛之与陈垣订交以后,在陈垣的帮助下,《灵言蠡勺》得以校正刊刻。英敛之1919年重刊《辩学遗牍》,也是由陈垣为之考订撰主,并补刊杨廷筠的一篇跋文。[1]68马相伯在为英敛之的《万松野人言善录》作序时说:“唤起良心,亦吾辈所有事矣!子顾唤之,唤百唤千,而得一相与印证者,以共持人道,讵无补?”[14]7方豪称陈垣或者就是马相伯此处所指的那个“相与印证者”,[7]308这固然不必坐实为马相伯的原意,因为《万松野人言善录》初版于丙辰年三月,即1916年4月,此时陈垣和英敛之尚未订交。但是,揆诸陈垣日后的行迹,他考证明末清初的天主教史,担任辅仁大学副校长和校长逾20年,都可以视为继承了英敛之的夙志,与马相伯的话倒也十分吻合。陈垣在近代学术史上的地位和贡献已经无须赘言。以后见的眼光重审这段历史,陈垣与英敛之和马相伯的学术交往生动地诠释了何为“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而文献在这种学术交往中着实占有重要地位。
注释:
① 参见:方豪:《民初马相伯、英敛之、陈援庵三先生之交往》,《东方杂志》(复刊)1973年第8期,第18-25页;许有成:《关于陈垣与马相伯交往的一些史实——兼谈陈垣与英敛之订交》,《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8年第2期,第10-14页;李天纲:《近二十年中国基督宗教史研究综述》,《历史教学问题》2008年第1期,第42-50页;翟麦玲:《陈垣担任辅仁大学校长前和马相伯、英敛之的交往》,载张荣芳、戴治国主编《陈垣与岭南:纪念陈垣先生诞生130周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374-391页;张荣芳:《陈垣陈乐素父子与马相伯的学术交往》,《学术研究》2013年第12期,第118-122,转149页。
② Aug. M. Colombel, Histoire de la mission du Kiang-nan, Changhai: T’ou-sè-wè,1900;J. de la Servière S.J., Histoire de la mission du Kiang-nan(deux tomes), Chang-haï: Imprimerie de l’Orphelinat de T’ou-sè-wè,1914.
③ Henri Havret, La mission du Kiang-nan, son histoire, ses oeuvres, Paris: J. Mersch, Imprimeur,1900; Henri Havret, La mission du Kiang-nan, les trois dernières années (1899-1901), Zi-Ka-Wei: Imprimerie de la Mission Catholique à L’Orphelinat de T’ou-sè-wè, 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