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经验的写作价值及其实现

贺 敏 达

(荆门市京山县孙桥镇人民政府，湖北 荆门 431815)

“写作是运用语言文字进行表达和交流的重要方式，是认识世界、认识自我、创造性表达的过程。”[1]令人遗憾的是许多教师对写作的认识仍存在误区，有站在“技法”的角度将写作理解为写好文章，有站在“工具”的角度视写作为提高语文能力、语文素养和综合素质的手段。就写作教学观而言，前者是功利的，后者是肤浅的。应站在“立人”的高度审视写作，写作须面向学生主体，面向学生的精神世界，面向学生的生活。“写作教学应贴近学生实际，让学生易于动笔、乐于表达，应引导学生关注现实、热爱生活、积极向上，表达真情实感。”[1]生活经验在学生写作中举足轻重，明晰生活经验的内涵和构成，探析生活经验的写作价值，对学生写作甚至个人成长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关系澄明：生活经验的内涵及写作意蕴

1.何谓生活经验

“经验”研究的集大成者杜威认为“经验包括一个主动的因素和一个被动的因素，这两个因素有着特殊的结合方式”[2]，他承认“理性”“思维”在儿童经验中的作用，“没有某种思维的因素，便不可能产生有意义的经验”[2]。杜威对经验的论述协调了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打破了经验与理性、理智与情感、知与行之间的二元对立，实现了主动与被动、过程与结果之间的统一。杜威关于经验的阐释对我们更好地把握学生生活经验极富启示。

生活本身就是主体进行连续不断的重复性实践的活动，是主体和客体产生交互作用从而获得对客体的认识过程，在这种反复的不间断的实践过程中，主体对客体的认识逐渐深化，并开始对自身的理性活动进行反思，进而对外部世界形成自己的见解和看法。随着实践的次数、内容、形式的不同，主体的见解或是稳定，或是被进一步地反思推翻重新建立新的认识。经验来源于生活，生活经验以日常生活为寓所，是经验的一种基本形式。由此可见，学生的生活经验是学生在以其为主体的生活中与他人及周围环境发生交互作用形成和发展的，学生个体所具有的认知、经历和体验。学生的生活经验是学生通过主动参与活动获得的，是通过自身在实践中反思逐渐形成的，具有丰富性、多样性与主观性。

2.生活经验的构成要素

单一的活动并不能形成经验，学生的生活经验不同于知识、体验、情感、思维，但这些因素在学生生活经验的形成和价值实现过程中不可或缺，生活知识、生活经验、生活情感、生活理解共同构成了学生生活经验的整体。

生活知识即生活常识，是人们为获得更好的生活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知识，是人类在生产生活实践中通过提炼、总结、概括而得出的经验性知识，涵盖了生产生活、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等各方面。生活知识属于静态的知识，其基础是生活事实，来源于人们对日常生活的总结，对未来生活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生活知识是人们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也是个体生活经验形成的基础。

生活体验是个体在生活知识基础上，通过自己的活动而形成的体验，是个体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验证事实、感悟的过程。生活体验不仅表现个体的经历与活动，还需要个体思维活动的参与。不同的个体经历同样的活动，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生活体验，原因就在于体验的获得不仅来源于外部的感官世界，更多地来自个体的内在精神世界，心灵情感世界丰富的人，生活中的体验也会是丰富的。生活体验是实践和思维共同创造的相对稳定的产物，是生活经验的重要组成部分。

生活情感是人对生活中的客观事物及经历的活动所持的态度体验，如喜欢、厌恶、感动、愤怒、紧张、嫉妒、遗憾等。生活情感反映了个体对生活事实、生活事件、生活实践的态度，反映了个体对生活经历、生活过程、生活结果的看法，反映了个体与生活中的他人、自我之间的关系。生活情感是生活经历和个体情感系统共同创造的感性产物，具有情境性、丰富性与不稳定性，正是这种多样的情感体验才使得个体的生活经验丰富起来。

生活理解是生活经验中最具有理性色彩的因素，是个体对自身生活本质的认识，是个体在一系列经历之后站在人性、生命、成长的宏观视角对生活的认识。这种认识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消极的，它会影响着个体的行为和生活，可以说，个体的生活理解就是个体的生活观。生活理解是建立在个体已有知识、体验基础之上的，包含着对生活的理解、包容和反思。

3.生活经验的写作意蕴

写作不仅仅是表达和交流的工具，更是认识世界与自我、反思与创造的活动，写作需要生活经验的参与，然而，生活经验并不仅仅是作为素材参与着写作活动，生活经验本身就有着丰富的写作意蕴。

写作即生活经验的反思。生活经验是写作的素材，其本身也在参与着写作，写作的过程是学生对生活经验进行回顾、筛选、组织、反省、理解的过程，通过个体的思考、反思与理解，作为素材的生活经验才能够真正进入到学生的写作中。因此，写作并不是生活经验的堆砌或堆积，也不是生活经验的简单再现，而是在反思基础上的深度理解。

写作即生活经验的表达。生活经验的表达是学生写作的本质，写作是通过书面形式将个体内心对事物、事件、事实的认识与感悟表达出来的过程。而学生对事物、事件、事实的认识与感悟必须建立在其生活经验的基础上，学生表达内心的写作过程实质上就是学生表达自身生活经验的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中表达自我。当然，只有经过了个体对生活经验的反思，在此基础上的生活经验表达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写作。

写作即生活经验的重构。生活经验参与学生的写作，同时，学生写作的过程亦是学生生活经验积累、凝练的过程，两者是融为一体、相互促进的关系，只有树立了这种观点，才能转变将生活经验作为单一写作素材的观点。在写作过程中，不断地组合与重构自己的生活经验，不断地进行反思，与自我、他人对话，进而丰富自己的生活经验，也是在深化自己的写作。

二、价值诠释：生活经验写作价值的表现

学生的作文呈现出表面化、肤浅化的状况，以致很难看到有丰富情感、自我充盈、意义深刻的文章，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小学作文教学剥离了学生的写作活动与生活经验之间的关系，忽视了生活经验对于写作的多维价值。生活经验的写作价值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生活经验激发学生的写作动机

学生的写作动机是由某种需要所引起的直接推动其产生写作的冲动和欲望，维持已经启动的写作活动。学生写作的外部动机来源于教师的要求和课业任务，而其内部动机则来源于其对写作活动本身的认识，来源于学生对生活经验参与写作活动的价值认识。有了生活经验的依托，学生才有了表达的对象，并在表达过程中不断地去理解、反思、重组、建构自身的生活经验，由此学生的写作才会言之有物、言之有情、言之有意。生活经验能够帮助学生由写作的外部动机转向写作的内部动机，进而萌发和深化学生的自我认识，获得自我感。将写作活动归为自我意志和意识的对象并内化为自我生活的一部分，去发现生活中的真、善、美，去不断地完善自我，这是学生写作动机提升的根本原因。

2.生活经验充实学生的写作内容

学生面临作文题目时，会感觉很迷茫，觉得无话可说、无情可叙、无意可表，感觉没话说。究其原因，在于学生缺乏丰富的或与之相关的生活经验，再者，对于学生而言，无论何种写作形式，都离不开生活经验的支撑。记叙文写作要求学生留心生活，对生活进行细致的观察，从生活中提炼主题，捕捉情节，记录自己的经历，表露自己的内心世界；散文的写作，其内容实质是“我”对生活中之所见、所闻、所历、所思、所感，只有对生活投入深厚的情感，触景生情、睹物生情，从个体的经历和内心感受出发，学会关注生活、热爱生活、感悟生活，才能激发他人心中潜在的情感，产生共鸣，做到形散而神不散、情景交融；议论文的写作，要求学生通过对生活的认知与思考提出论点，从生活经验中获取典型、生动的论据，这样才能写出让人信服的议论文，做到以理服人。

3.生活经验是写作创新的基础

在学生写作中，创新主要体现在写作灵感和创造性思维两个方面，没有生活经验的积累，灵感的迸发和创造性思维的养成便没有了根基。写作灵感是学生在脑海中瞬间产生的一些新奇独特的念头，是潜意识与显意识相互沟通、相互作用的结果。灵感是长期积累、偶然得之的，生活经验是灵感产生的重要基础和必要前提，与生活经验的碰撞点燃灵感的火花，精巧的构思、鲜活的刻画、生动的比喻、绝妙的语言可能全涌现出来。除此之外，写作中的创造性思维也是从生活经验中汲取的，生活让学生产生疑问，调动自己的眼和手去参与实践，进而产生丰富的生活经验，为创造性思维的准备阶段和酝酿阶段提供大量详实的材料。

4.生活经验有助于写作风格的形成

写作风格是文章所表现出来的作者的写作特色和创作个性，它并不是作者主观追求的，而是生活经验对作者写作产生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例如，个体的生活环境影响着写作风格，北方作家生活在大气磅礴、宽广开阔的北方平原，往往在作品中直抒胸臆，而南方作家生活在小桥流水、连廊曲折的庭院，可能更擅长人物内心的刻画。个体的生活经历也影响着写作风格的形成，当个体在写作中表达自我时，就会带有自我的色彩，由此形成独特的写作风格。如作家史铁生，身为残疾人却依然不停地探索人存在的意义，有过彷徨，有过放弃，但在对生命的思考和反思中坚强地生活，正由于非同常人的生活经验，他的作品含有其他作家没有的静气和韧性，激励着人们关怀他人，饱含希望去拥抱生活。

三、价值实现：生活经验写作价值的达成

生活经验具有丰富的教育意义与写作价值，探究生活经验写作价值的实现路径，引导教师采取有效的策略，提高学生写作的丰富性、深刻性与意义性，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1.生活经验写作价值实现的路径

学生写作经过学生生活经验由外向内、再由内向外的过程，即学生根据外在的生活事物转化为自身的生活经验，进行加工整理后再用文字的形式表现出来，因此生活经验的写作价值的实现路径包括生活经验的系统化、理性化和文字化三个方面。

(1) 生活经验的系统化。生活经验的系统化即生活经验的积累，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信息的摄取、编码、储存和记忆，即学生能够将所经历的生活事实积累在脑海中，在熟悉的情境中根据时间、空间逻辑线索有效地提取信息。观察、调查和互动是实现生活经验系统化的三种主要活动。观察是学生认识世界的开始，是获取信息的窗口；调查能够帮助学生获得关于生活世界的第一手信息，并保持对生活世界、生活事件的探究欲；互动则能够丰富学生的体验。在生活经验系统化过程中，经过个体的观察、调查与互动，生活经验便以内部信息的方式存储在学生脑海中，内部信息是学生生活经验系统化的结果，成为学生写作的素材。

(2) 生活经验的理性化。生活经验的理性化是指学生通过思维活动对生活经验加工、提炼，通过思考、反思和感悟，赋予生活经验意义和深度。经过系统化的生活经验不再是零散的，而是带有理性色彩的、深刻的、高度凝练的。思考、反思和感悟是生活经验理性化的三条必经之路。思考是主体对意向信息的加工；反思是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重新进行思考；而感悟则是对个体外部世界的感知、感觉、感想和觉悟、领悟、开悟。只有对生活经验进行透彻的感悟，才能让写作更加具有真情实感、富有内涵。把理性化的生活经验转化为内部言语存储在学生头脑中，在必要时直接进入学生的写作中。

(3) 生活经验的文字化。写作是将思维成果跃然于纸上，是将内在的东西外化，它使我们离开自己直接面对的世界[3]。生活经验的文字化就是学生将加工、提炼好的内部语言通过进一步地筛选、重组、合理布局以外部语言的形式展现出来的过程。生活经验的文字化并不是简单地传达对等关系，表述、表达、表现是学生生活经验文字化的三种不同层次。表述是最低层次，是内部语言向写作表达过渡的桥梁；表达是绝大多数学生选择的文字化形式，即用书面文字的形式写下所思所感；表现则对表达有了更高的要求，它不仅仅是如实、完整、正确地表达，更多地强调了生动、形象、鲜活、优美、灵动等更具水平的表达，对语言文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过生活经验的文字化，即呈现为外部言语，这是人们关于写作最直观的信息。

2.促进生活经验写作价值实现的教学策略

学生生活经验由零碎到整体，由感性走向理性，由系统化到理性化、再到文字化，都离不开教师的指导。在教学活动中，教师可以通过营造多元情景、开展实践教学、丰富写作形式等策略来实现生活经验的写作价值。

(1) 营造多元情境，激活已有生活经验。“儿童学习的途径应具有生活性，更多的是在生活或类似生活的情境中学习，而不是从教学情境中学习”[4]。创设以生活为基础的多元作文情境，引导学生进入到真实或类似的情景之中，产生代入感、亲切感和熟悉感，激活学生已有的生活经验，启发他们调动类似的认识、理解与感受。教师可以通过重现生活情境、转化生活情境、创设生活情境和整合生活情境四种方式来开展。一是将已发生的事件做最真实的还原，让学生在写作中对过往经历进一步地再认识；二是将教学文本内容进行加工改造，把以文字形式呈现的教学任务转化为生动、活泼的教学活动；三是积极搭建写作教学和生活的桥梁，发挥教师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构建学生熟悉而又新奇的生活情境；四是围绕着写作主题将多个生活情境加以筛选、编排、组合，通过对比再现，力求给学生带来视觉上的冲击和心灵上的触动，增强学生写作内容的丰富性和写作视角的多元化。

(2) 开展实践教学，体验全新生活经验。实践活动是以学生的直接经验、亲身经历为基础，密切联系学生家庭、学校和社会生活，由学生自主实践和探索的教育活动。教师应发挥实践的教育价值，还原写作的本色，为学生的写作创设实践空间。通过积极策划、组织学生参加各种各样的实践活动，将传统意义上的“过去时”写作转变为“现在时”写作，让学生体验全新的生活经验，边实践边写作，在实践中写作，在写作中实践。教师可以充分地利用学校资源，根据作文教学的主题举办各类实践活动，如读书会、朗诵会、参观访问、演讲比赛、班级简报等短期活动；或者利用社会资源，组织学生积极参与社会生活实践，如社区服务、公益劳动、走访调查、实验观察等。实践性教学活动要求教师的活动设计有明确的目的，注意活动内容与写作目的之间的一致性，否则，也难以实现实践促进学生写作的价值。

(3) 丰富写作形式，优化生活经验表达。要实现生活经验的写作价值，还需要教师丰富学生的写作形式，除了课堂限时作文外，可以让学生的写作生活化，在生活中完成作文、表达生活情趣、传达生活志向。一是教师可以引导学生进行非正式写作，积累和表达生活经验，成为主动的写作者；二是教师可以引导学生充分利用信息技术开展“线上写作”，在常见的纸质“线下写作”的同时，引导学生利用网络开展写作，鼓励学生在空间、微博、微信、博客上练习写作，开展网络作文比赛；三是鼓励学生表达真实自我，基于生活经验的写作就是要引导学生表达自我，抒发真情实感，这样，学生的作文才能真实真挚而不是华而不实。

[1]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版)[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23.

[2] 约翰·杜威.民主主义与教育[M].陶志琼，译.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4：141，146.

[3] 马克思·范梅南.生活体验研究：人文科学视野中的教育学[M].宋广文，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3：165.

[4] 陈琦，刘儒德.教育心理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