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短视频行业的“狂欢化奇观”——以抖音短视频为例

侯雅欣

（湖北大学 楚才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艾瑞咨询发布的 《2017年中国短视频行业研究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6月，中国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者的比例达到了96.3%，2016年中国移动互联网接入流量达到936122万G，与2015年相比增长了123.6%［1］。 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使人们“随时随地”获取信息具有了可能性，同时也促进了短视频行业的发展。在我国，人们将2016年称为“短视频元年”。继应用快手、小咖秀之后，抖音、西瓜、秒拍、火山短视频也实现了快速发展，在较短时间内拥有了数量庞大的用户。

短视频用碎片化的表达方式给生产者和受众带来快感，近年来，短视频行业在我国实现了快速发展。抖音短视频APP自2017年3月开始走红，笔者拟以抖音短视频为例，对目前我国短视频行业的 “狂欢化奇观”进行分析。

一、抖音短视频平台的“狂欢化奇观”

（一）抖音短视频的发展

抖音短视频于2016年9月上线，2017年3月，知名演员岳云鹏在微博上转发了其模仿者“岳云云”的抖音视频，抖音短视频开始受到关注。后来，抖音又加盟了2017年“现象级”选秀类综艺节目《中国有嘻哈》。最近，《巴啦啦小魔仙变身秀》《小哥哥网恋吗》通俗的系列视频通过微博等社交平台实现了二次传播，抖音的影响范围进一步扩大。

抖音用户在某一阶段使用较多的背景音乐往往就是当时的流行音乐，视频制作者一般“颜值”较高，这是抖音短视频吸引年轻人的主要因素。吴亦凡、周冬雨、邓伦等一批当红明星的加入使抖音的发展势头更加强劲。2018年2月，抖音的百度指数首次超过了快手，目前仍处于震荡上升的状态。

（二）“狂欢化奇观”

抖音短视频能够吸引用户是因为其碎片化的表演方式能够刺激人们的感官。狂欢化理论是由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提出的。巴赫金指出，“狂欢广场式生活”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两重性的笑，充满了对一切神圣物的亵渎和歪曲，充满了不敬和猥亵，充满了同一切人、一切事的随意不拘的交往”［2］。狂欢化理论包含两个要素：一是泛娱乐化的生存态度，二是对于现状的抗议。抖音短视频容量较小，题材新颖有趣，剪辑别出心裁，特效夸张，具有即时性、快餐化的特点［3］。抖音短视频的出现使人们利用零碎时间开展娱乐活动具有了可能性，在观看短视频的过程中人们的感官得到满足。奇观理论是由法国学者居伊·德波提出的。美国学者道格拉斯·凯尔纳则直接指出奇观现象依赖于对视觉感受的强调。国内有学者指出，“奇观”是一种新的社会文化现象，是一种表面热闹、富有吸引力的文化形态［4］。

抖音短视频是视觉文化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出现的，短视频的制作者主要依靠景观堆砌来制造视听奇观。一些用户为了追求点击率和关注度，一味求“新”、求“异”，导致质量不高的作品大量出现。过于注重猎奇，忽视了对文化创意的追求，是当前短视频行业存在的突出问题。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的抖音短视频合集，很多就是在迎合人们“不思考只看热闹”的心理。

二、短视频行业“狂欢化奇观”的特征

（一）片面追求感官刺激

就内容而言，抖音短视频大致可以分为真实生活秀、舞蹈秀、音乐秀、整蛊恶搞秀等几种类型。由于抖音短视频的时长被限制在15秒之内，短视频主人公的“颜值”往往成为决定受众是否要观看该视频的重要因素。当前，受众过于关注短视频主人公的外貌，忽视了视频的艺术性。美国学者苏珊·桑塔格指出，拥有靓丽光鲜外表的选手往往更容易得到观众的审美移情，女性角色尤其如此［5］。抖音短视频还具有泛娱乐化的特点。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在其著作《娱乐至死》中指出，娱乐过度“会造成大众的低智化与社会公德的丧失”［6］。受到享受主义、消费主义的影响，一些短视频制作者片面追求刺激受众感官、迎合受众心理，为了吸引受众而刻意地“扮丑”“耍宝”。抖音短视频平台对节目审核不严，一些素质较低的用户将低俗视频发布在平台上，导致网络空间鱼龙混杂。

（二）形式大于内容

抖音短视频平台为用户提供音乐及模板，用户借助抖音短视频APP，只需进行简单的场景变换就能够制作出与“大片”风格相近的短视频。这种平民化的制作方式颇受用户欢迎。短视频使观众产生视觉狂欢的体验，视听符号刺激了观众的感官，极大地满足了他们对于理想生活的期待。在制作抖音短视频时，用户通常会多次变更场景，并适当更换服饰，就像明星拍摄MV一样。目前，很多抖音短视频用户存在急功近利的心理，他们不想在内容设计方面花心思，希望借助炫酷的转场特效和主角靓丽的外表来吸引受众。

（三）消费主义主导，内容速朽化

“奇观”制造不是单纯的视觉艺术活动，它与权力、金钱、技术、宗教等都有一定的关系。抖音是一款商业化色彩浓厚的手机软件，人们在观看短视频的过程中，消费欲望和制作欲望被激发起来。人们沉溺于由视听符号构筑的世界，产生了“我也可以这样”的想法。

抖音短视频很容易使用户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短视频的内容往往是速朽的，即使是那些刚推出时很受欢迎的短视频，也可能在一两天之后就会被人们遗忘。消费时代的特点是生活快节奏和泛娱乐化，人们的注意力能够集中的时间很短，15秒内容空洞的短视频并不能将对人们的吸引力转化成持久的影响力。抖音短视频作品是商业化时代的产物，它无法像精英文化那样成为支撑大众精神的强大力量。

三、短视频行业“狂欢化奇观”的消极影响

（一）媒介文化表层化、感性化

受众在快速浏览短视频的过程中，逐渐对绚丽的画面产生依赖心理，他们的文化接受活动也逐渐从艺术享受退化为肤浅的视觉消遣和听觉消遣，这直接导致受众接受能力和审美能力弱化，一些受众甚至会因此丧失审美自主性和创造性［5］。与纸质媒介相比，网络所能承载的信息较多，且这些信息很容易被受众理解，但受众观看短视频时参与程度较低。短视频文化相对肤浅，一些短视频缺乏深刻的思想和生动的内容，这样的短视频容易使人丧失思考的习惯，从而成为感性的旁观者。在互联网时代，人们制作和观看短视频时往往过度关注视觉感受，而忽视了短视频的内涵。

（二）艺术创作面临泛娱乐化危机

视听语言作用于受众的视觉和听觉器官，受众据此领悟短视频制作者所要传达的观念。电影文化讲求声画合一，声音和画面都应当包含一定的信息，但是，仅有15秒的短视频所包含的信息十分有限。特效的滥用导致短视频的消费主义特征越来越明显，短视频日益走向商业化和快餐化。传统美学追求的是高贵、典雅，强调作品应当具有艺术性和导向性。而在通俗的大众文化影响下，当代美学更倾向于追求低层次的消遣。短视频用户常常以拼贴、包装、模仿、戏说等方式进行创作，他们比较注重作品的对话性和接受性。当前，部分短视频泛娱乐化倾向显著，无意义表达的泛滥正是一些短视频用户设法迎合部分受众快餐式消费需求所导致的恶果。

（三）“狂欢化”的本意被歪曲

加拿大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在论及奇观电影的创作时说，视觉娱乐影像制作的艺术和技术正在发生革命，这场革命将使制作电影和其他视觉媒体节目的方式发生深刻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称为“数字化的文艺复兴运动”［7］。抖音短视频迅速走红正是基于网络技术和数字技术“江湖化”这一背景，网络技术和数字技术的发展使景观堆砌与视觉狂欢具有了可能性。

“狂欢化”一词由巴赫金提出，其本意是以狂欢的方式来表达对当下不良社会现象的鄙视。然而，在目前的短视频中此类题材十分少见，因为受众更喜欢令人哈哈一笑的奇观式围观。

四、促进短视频行业健康发展的策略

（一）针对视频制作者和传播者开展媒介素养教育

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和短视频技术的 “草根化”，拍摄短视频成为人们记录日常生活和自我表现的重要方式。广大网民是短视频制作和传播的主体，因此，针对广大网民开展媒介素养教育十分重要。在短视频行业，为“吸睛”、赚取流量而丧失节操的事情屡屡发生，这说明很多网民还没有养成依规行事的习惯。通过针对视频制作者和传播者开展媒介素养教育，可以促进短视频行业健康发展。然而，我国网民数量众多，网民素质参差不齐，当前短视频行业的功利化倾向、消费主义倾向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去矫正。

（二）改革短视频平台节目推送办法

目前，抖音、快手、火山等短视频传播平台主要应用算法推荐来进行节目推送。不过，算法推荐通常根据关键词和题材品类进行推送，并不根据观点进行推送，应用算法推荐对观点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是支持的还是反对的等不容易作出判断［8］。长期采用单一的推送模式一方面会使用户在某一段时间沉迷某“爆款”而进行同质化的模仿，另一方面也会使用户对推荐的内容产生厌倦心理进而试图以更为奇观化的方式吸引受众。今后，短视频平台要尝试以更为科学的方法进行节目推送。

（三）加大对短视频行业的监管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目前，短视频行业奇观化现象已经引起了国家的注意，相关部门加大了对短视频行业管制的力度。国家广播电视总局于2018年4月会同属地管理部门严肃约谈了“今日头条”“快手”两家网站的主要负责人，要求其对播出有违社会道德节目等问题进行整改。整改措施主要包括：全面清查库存节目，立即将网站上存在低俗、暴力、色情等问题的节目下线；停止新增视听节目上传账户，全面排查现有的账户，对上传了违法违规有害节目的用户，采取关停上传功能、永久封号等措施进行处理；追究播出违法违规有害视听节目网站的审核人员、主管人员的责任；网站节目的上传总量和上线播出总量立即调减至与网站审核管理力量相匹配的规模，不得播出未经审核的节目［8］。今后，应当进一步加大对短视频行业的监管，将监管任务落实到部门，同时注意齐抓共管，形成监管合力，确保网络空间风清气正。

五、结语

短视频丰富了人们的生活，给人们提供了展现个人风采的平台。然而，短视频行业在发展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一些短视频平台为了博眼球、赚流量，任由存在低俗、暴力、色情等问题的节目肆意传播；一些用户为了获得关注，成为所谓的“网红”，置道德与伦常于不顾；一些受众没有高尚的道德追求，只图一时畅快，沉迷于短视频平台上的视觉狂欢。当前，国家必须加强对短视频行业的监管，使公众认清短视频行业“狂欢化奇观”的本质，主动抵制“狂欢化”所带来的负效应。

［1］ 艾瑞咨询.中国短视频行业发展研究报告［EB/OL］.［2017-12-02］.http://report.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3118.

［2］ 北冈诚司，巴赫金.对话与狂欢［M］.魏炫，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268.

［3］ 杨萍.短视频传播热下的奇观消费及其意义缺失［J］.传媒观察，2018（1）：30-33.

［4］ 陈龙.媒介文化通论［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11：115.

［5］ 杨建.奇观视野下真人秀的消费主义解读［J］.传媒观察，2016（3）：22-24.

［6］ 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章艳，译.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5：192-194.

［7］ 朱梁.数字技术对好莱坞电影视觉效果的影响（一）［J］.影视技术，2004（11）：15-22.

［8］ 白净.人民网三批算法推荐，今日头条等平台如何平衡传受利益？［EB/OL］.（2017-10-09）［2018-04-04］.http://news.163.com/17/1009/18/D0AVTU5U00018AOR.html.

［9］ 国家广播电视总局严肃处理“今日头条”“快手”传播有违社会道德节目等问题［EB/OL］.（2018-04-04）［2018-04-04］.http://www.sapprft.gov.cn/sapprft/contents/6582/363639.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