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新辉
(中山大学 南方学院,广东 广州 510970)
朱娜·巴恩斯(1892~1982)代表作《夜林》是一部描述同性恋情而获得成功的经典之作,该小说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强烈曝光让当时的文学界无法接受,但获得了后人的高度评价。朱娜·巴恩斯通过女主角罗宾的眼光,对当时人们的公共生活做了深刻描述,特别是象征公共文化的马戏团表演和舞台表演进行了分析判断,折射出美国公共文化空间的演变过程及对社会发展的意义。
《夜林》是一部描绘20世纪20年代西方城市世俗生活的隐晦小说,作者用幻想般甚至接近沉默的断片类语言风格,对巴黎、维也纳、柏林、纽约等西方城市的废墟景象进行了深入描绘,马戏团是贯穿小说始终的“中转点”,汇聚了诸多的边缘人物,包括外来者、怪胎、同性恋等心理错位者,他们的生活片段表达出那个时代的都市符号,例如记忆、欲望、无意识等。这是一种颓废的世俗表象,不合理性、违背科学,甚至不能被伦理所容忍,充满了怪异、黑暗以及一些超现实因素。主人公罗宾和诺拉是一对同性恋人,但在两人相恋之前,罗宾被犹太人菲利克斯和妇科医生奥康纳所救,并嫁给了菲利克斯,为他生儿育女。故事的开头虽然美好浪漫,但当罗宾难以忍受平淡的家庭生活,从巴黎搬到纽约,在马戏团遇到诺拉之后,一切都改变了。诺拉是一个“奇怪的沙龙女主人”,她深深爱上了罗宾,两人在纽约生活了一段日子之后,她跟随罗宾回到巴黎。但是罗宾终究是一个不甘平静的女人,她同样不能忍受与诺拉的平淡生活,所以经常夜不归宿,最终离开了自己的情人。诺拉向妇科医生奥康纳诉苦,以寻求得到解脱,并在迷茫中只身回美国,在一次野营里,无意发现罗宾出现在一个废弃的教室里。《夜林》的生活场景不断交替,但都是夜生活丰富的商业贸易区,有着诸多的文化娱乐场所,包括马戏团、戏剧院、嘉年华等。
有这样一个空间场景:舞台布置来自慕尼黑,小天使来自于维也纳,钢琴来自英国,教会的帘布来自罗马,威尼斯吊灯来自跳蚤市场,各式各样的音乐盒来自不同国家,所有这些玩意是罗宾和诺拉在生活中所收集的。在朱娜·巴恩斯的《夜林》中,这对同性恋人的公寓布置得极其精美和浪漫,他们收集的小玩意非常符合20世纪20年代巴黎的情景。但巴恩斯打破了严格的自传体小说设置,在罗宾和诺拉的公寓之中,添加了来自马戏团的椅子和一对旋转木马。巴恩斯在场景中加入马戏团的椅子,并不是一个虚构公寓的装饰,而是贯穿《夜林》这部自传体小说的重要因素。《夜林》的所有核心人物都与马戏团有着不同层次的关系。诺拉作为一个马戏团宣传员,遇到了她的情人罗宾。在马戏团中,罗宾是一个“正在由野兽变成人过程中的人[1](P37)”;异装癖马修·奥康纳则是一个无证的妇科医生,他经常去马戏团,并为那些情爱故事做精彩的叙述;菲利克斯作为一个被同化的犹太人,假冒了奥地利男爵称号,经常去马戏团看表演,因为他觉得在那些马戏表演里才能找到家的感觉。而马戏团的演员们把他们的主题称为:使人们的公共生活(这也是他们的)变得神秘和令人困惑。[2](P11)
《夜林》是朱娜·巴恩斯的自传体小说,创作时间长达六年,并经过三次大的修改。作者本身就有着诸多的异性与同性恋人,还经历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她热衷于神秘而令人困惑的马戏团表演者的公共生活,并在小说里将这种生活与罗宾日渐疏离的舞台表演做了对比,展现了来自当地公共文化的转变。作者还对异质性站点的娱乐性、同质化的文化产业等方面进行了评论。小说主人公罗宾孤独的流浪是她自我毁灭的饮酒行为的另一个方面,但语言表达了她的性格和对马戏团的拒绝,所以她逃离了马戏团,遗弃了马戏团装修的公寓。在20世纪初,欧美国家出现了早期大众文化批判的盛景,朱娜·巴恩斯在早期的职业生涯里,访问了许多大众文化方面的代表人物,专门采访过竞技场剧院艺术总监亚瑟·沃特林。这个巨大的剧院将马戏团表演和壮观的舞台表演融为一体,标志着从马戏团到舞台大型表演的历史性转型,为马戏团和舞台表演的结合提供了场所。从一定意义上看,这种审美观补偿了大众文化的异化作用,在小说叙事层面表达出主要人物的孤独、茫然、与世隔绝的性格。《夜林》本身关注的是美国公共文化空间的历史性转变,即便它是关于巴恩斯与塞尔玛恋情的自传体小说,同样不可忽略公共文化对小说人物所起到的重大影响。在巴恩斯早期创作的新闻中(1915~1925),她描述了娱乐行业翻天覆地的变化,公共文化正在对整个时代的发展起到根本性作用。而《夜林》在这种背景下,表述了马戏团和舞台表演在历史上的地位以及他们影响公共文化的能力。
马戏团的特质在于互动和交流,这给了罗宾和诺拉相遇的机会,同时也吸引了《夜林》中其他的主要人物:马修·奥康纳、易装癖者、无牌医生、菲利克斯、虚假的奥地利男爵等。相对于歌舞表演事先的排练和类似情节,马戏团即兴的、没有固定模式的表演更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夜林》中的马戏团演员借用假贵族头衔增加自己的神秘感:公主娜佳、男爵丁克、国王和公爵夫人布罗德巴克。马戏爱好者和表演者是开放的,观众可以参与不同的、相互矛盾的解释空间。《夜林》中的马戏团不是大型公司,而是一种以图像出现的商品,并且为了成为主流文化而进行自身的言行规定。演员和观众参加马戏团的异质空间具有复杂性,这是不寻常的一个空间,是边缘和怪诞的。同时这也是马修·奥康纳搜集反常故事和材料的空间、菲利克斯最初找到安慰的地方。马戏团杂耍没有统一的表演,里面所提供的真假怪物是独一无二的,因此无法科学地归类,例如五条腿的羊、狗面孩、猿人、巨型动物或矮人。这些表演是多样化的、有特色的、与众不同的。
朱娜·巴恩斯对“美国博物馆”的相关历史和进展有着深入研究。1842年,P.T.巴纳姆在纽约市中心开设了“美国博物馆”。在这个博物馆里,马戏团充斥着特别的怪胎表演,以此吸引大量的观众。这些怪胎既有微型的拇指人汤姆,也有身材巨大的康涅狄格州女巨人,还有让人疑惑性别差异的胡子夫人,身体上有建设的纹身人,模糊了人与动物边界的美人鱼、狗脸男孩,有着怪异体型的连体双胞胎等。这些怪胎通常需要为前来的观众做表演,挑战并破译存在的怪诞现象。而与此相反,大众文化歌舞表演提供的是一个没有挑战性、愉悦的、单一的表演,并不像马戏团扩大社会视野,包括人类最离谱的标本。朱娜·巴恩斯认为马戏团的观众是一个集体的公众互动,由不同种族和阶级的人群组成,他们的生活一般自由、不羁,没有丝毫的限制,对马戏团的互动情有独钟。表演者根据表演地点和位置的不同(国家、城市或小城镇)、等级的不同(农民、商人、工人)、观众的欢迎程度等改编剧情和表演流程。所以马戏团表演是多变的、本地化的、有争议的。朱娜·巴恩斯通过马戏团表演折射出美国公共文化的雏形,她认为公众的状态决定了公共文化进展。例如巴纳姆的“美国博物馆”在成立之初,主要依靠富有特色的杂技表演、动物表演、口技表演、情节剧等,男人和女人穿着紧身衣,被称为活的雕塑。同时,巴纳姆意识到剧院的不道德声誉,声称将净化剧场,驱除一些酗酒者和闹事者,禁止一些不文明的行为。后来,另一位杂耍歌舞巨头基斯又重新整治和规定了马戏团表演规则,要求观赏人的行为举止必须文明、有教养,禁止不适宜女士和儿童听到的言辞。
马戏团是美国早期公共文化的代表项目。美国的杂耍演员通常是亲近观众的,表演要求与观众互动,让观众成为节目的一部分,并能尽情享受马戏的精髓。而在舞台表演中,观众只能作为看客,他们必须保持安静,永远不能实现自由快乐的交流。舞台演员通常也不会努力与观众沟通,所以观众只能欣赏壮观的表演,包括舞台演员异国情调的衣料、舞台风景布置等,不得大声说话和发笑,不能吸烟。在杂耍歌剧中出现的喧闹以及一些互动行为逐渐消失匿迹。朱娜·巴恩斯所创作的《夜林》,始终与马戏团息息相关。罗宾和诺拉相遇在马戏团,两人都热衷于美国公共文化的繁荣,认为马戏团表演注定会没落,而被另外一个表演空间所取代,所以逃离马戏团是她们共同的愿望。诺拉的注意力首次被罗宾所吸引,是因为马戏团的动物试图与罗宾交流。动物试图与罗宾的沟通打破了观众和演员的划分。马戏团的演员们直接面对观众,与歌舞剧的演员或者电影演员有所不同。马戏团的参与式表演有了未曾预料到的结果,但是动物的尝试让罗宾感到不安,她逃离了马戏团,而诺拉跟着她逃出,由此她们的恋情拉开序幕。
朱娜·巴恩斯在1913~1931年之间的职业是一名记者,为许多期刊和报纸写作撰稿,例如《纽约日报》《布鲁克林日报》《名利场》《纽约客》和剧院协会的相关杂志等。她采访了著名导演齐格菲尔德和大卫·格里菲思、艺术总监亚瑟沃特林,以及电影、歌舞剧院、音乐厅、百老汇剧院中的一些演员、歌手、舞蹈家等。巴恩斯的访谈记录从现场表演、互动娱乐行为到大众文化的大型表演。在1915~1925年之间,这关键的十年中,美国现场即兴表演和娱乐得到了长足发展,公共文化从早期雏形走出来,逐渐步入发展期,但也面临着许多困境和挑战。特别是马戏团、音乐厅、歌舞杂耍等公共文化的代表项目,屈服于当时的经济压力以及日渐受欢迎的电影。例如,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美国的马戏团街道游行几乎完全消失。1928年,美国只有四家剧院进行杂耍表演而不放映电影。
朱娜·巴恩斯认为这种统一的、商品化的娱乐使演员表演机械化,没有自我个性。美国娱乐大亨沃格林的观点与巴恩斯相一致:“所有的女孩都会在相同的位置,所以不会有嫉妒,顺便说一句,也没有真正的伟大的表演。”[3](P117~120)在面对巴恩斯的采访时,沃格林认为这种表演缺乏技术性,只是机械化地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沃格林对他的雇员有着绝对权威,用他们的劳动来实现自己的计划。表演秀是用来展现沃格林思想的一种投影,不依赖于表演者的特殊能力和创新能力。但是事实上,沃格林真正想要表演的是野性的、精彩绝伦的伊丽莎白风格的艺术,一种混合性的、有难度的表演,但是这种表演的代价是失去广大观众,不能将大众文化与艺术完美结合,而事实上,这两种文化是互相排斥的,商业化的产品不是艺术。朱娜·巴恩斯也很喜欢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审美艺术。但是不像沃格林那样曲高和寡,她有广大观众欣赏的以马戏团表演为内容的新闻、评论、小说等,她通过阐述伊丽莎白时代的艺术理想,展现了马戏表演与舞台表演的竞争状况。
在《夜林》中,代表大众文化的舞台表演铺天盖地,超越马戏团并逐渐占据统治地位,这点可以通过罗宾和诺拉的关系转型表现出来。在罗宾和诺拉的公寓中,装饰了无数从剧院、跳蚤集市以及两人恋爱期间去过的公共场所搜集的物件,把公寓打造成一个“博物馆”。[4](P7)罗宾让诺拉创造这样一个公寓,是为了构筑一个爱情的小窝。但是经历过最初“爱与匿名”痛苦的抉择之后,最终她还是离开自己的情人,深夜徘徊在无数的酒吧和街道。罗宾的遗忘,让她被归类到大众文化中,匿名、异化、隔离,重现德波对表演者的公共文化的描述。事实上罗宾的经历显示了舞台表演的负面影响,诺拉代表朱娜·巴恩斯对大众文化舞台表演的抵制,但是她的批判是尽量不带个人色彩的批判。朱娜·巴恩斯用这种异化抗议大众文化受到的不良影响。而诺拉所能做的就是记住她们曾经的关系以及她们的旅行,一起经历的种种,哀悼失去,无奈地目睹罗宾的远去。这无疑是作者惋惜马戏团消失的一种情绪折射。
《夜林》以菲利克斯母亲的去世和菲利克斯的诞生而开始。他的母亲相信丈夫的爵位,而菲利克斯也世袭其假爵号,并努力隐藏他的假证,试图表现得更自然。他想寻找一个在社会上较高的地位,以增强自己的自信心。马戏团的演员接待他像真正的贵族一样,请他参加聚会。菲利克斯进入马戏团不久,因一个紧急医疗任务伴随奥康纳到了酒店。奥康纳是一个无证的妇科医生,他要求救活失去知觉的罗宾。小说的主人公罗宾是一个内心温顺而外表叛逆的另类结合体,她的举止是无辜的、天真的、温顺的,但是她总是为了一个想法和目标,不断流浪、没有承诺,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很长时间。因为当时的罗宾失去了意识,所以菲利克斯可以长久地凝视她。一种即将发生的“灾难性的、绝望的遇见,一个注定流浪的女人和一个老欧洲的贵族男人。”[5](P49)菲利克斯决定放弃自己虚伪的过去,幻想建立一个美好的未来。当罗宾醒来,她回望菲利克斯的凝视,她的眼睛是野兽一样的、野性的颜色,仿佛残留的人类历史上一个神话般的过去。但朱娜·巴恩斯并不满足于“将神话般的过去置于历史之外,它伴随着马戏团表演一起融入历史。”[5](P72)表演是一种生命的否定,正如德波写道:“表演宣布出场的优势,认为所有人的生命,即所有的社会生活都是单纯的出现。”[6](P40~45)历史被移除,出场成为孤独的存在。菲利克斯沉迷于罗宾,因为她是与众不同,将成为一个神话。首先,罗宾是一个“保护船舶免受伤害的神话般的护身符。”[7](P31)然后她成为一个熟睡的女孩突然被唤醒,把过去和现在连接在一起。对菲利克斯来说,她体现了他“错误的欲望和盲目崇拜并编织神话的过去,以清除他低微的历史,况且罗宾还是一个法宝,保证他会被主流社会接受。”[8](P196)
然而,当罗宾意识到她能选择时,她毫无留恋地、决绝地离开了菲利克斯,留下一个弱智的孩子。事后,菲利克斯回顾这段情感:“我发现,我从来不了解她。我有一个对她的想象,但跟事实完全不一样。”[9](P36)他告诉罗宾有关他辉煌的过去,编织错误的一切,她走在他身边保持沉默。事实上,罗宾对这些厚重的历史毫无兴趣。当菲利克斯和罗宾参观博物馆时,她不对艺术做任何高雅或低廉的评价。罗宾缺乏批判性的判断,缺乏菲利克斯想要她参与活动的任何兴趣。菲利克斯想与罗宾结婚是为了生一个孩子,所以他怀着美好的愿望:“美国人什么都能做。”这可以延伸他“伟大”的过去。这个美好愿望使菲利克斯想要融入主流文化,因此他的信念逐渐被大众文化同质化。事实上,从菲利克斯遇到罗宾之后,没有再去找他马戏团、剧院公司的朋友。他抛弃了马戏团所有的朋友,希望能融入主流社会;他与马修奥康纳继续友谊,但集中于菲利克斯灾难性的婚姻和戏剧性的结局。他试图进入资产阶级的主流社会,试图擦去犹太人的特异性,而且他认为,罗宾沉默的过去会帮助他实现目标。但是罗宾离开她的婚姻和孩子,留下菲利克斯来照顾一个智力缺陷的孩子。同化的承诺无法实现,罗宾的离去带走了菲利克斯的希望和欲望。罗宾的背叛表现了虚假的希望,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描述的公共文化:“文化产业永远欺骗它是消费者永远的承诺。这种承诺实际上是所有表演组成的,是虚幻的。”[10](P136~142)马戏团作为美国早期公共文化的雏形,同样徘徊在“承诺”与“欺骗”之间。
在《夜林》中,罗宾与诺拉的同性恋爱情充满了激进女性主义的浪漫色彩。两个女性都是那么纯洁、钟情,她们的家就是一个“童话里的城堡”,每个角落都折射着她们的梦想,一对平等温情的恋人,一个没有等级和压迫的组合。诺拉无私地爱着罗宾,给她温暖和保护,像母亲保护孩子般保护着罗宾。而罗宾请求诺拉为她营造一个家,使她能连接过去和现在。但是记忆不足以留住罗宾,因为罗宾的个性是自然的、率性的、追求彻底的平等,诺拉做出的改变成为她不可忍受的不平等,所以罗宾选择了再次出走。罗宾抛弃了诺拉,在冰冷的街道和热闹的酒吧里逗留。诺拉不得不绝望地、夜复一夜地等待彻夜不归的罗宾。因为这种恋情关系,她们的生活空间逐渐转变。诺拉试图保住她欲望的对象,希望罗宾能永远属于她,所以不断地寻找罗宾,而罗宾离她越来越远。虽然诺拉认为记忆是不足以挽留罗宾,她渴望把罗宾作为幻想同样是不可能的。罗宾和诺拉之间的关系从马戏团的异化空间到代表新式公共文化的舞台表演,幸福的承诺从来没有实现,罗宾不会有家的感觉。诺拉越是坚持她们共同经历的回忆,罗宾越是寻求遗忘,如同一个梦游者一般生活。就像其他现代主义作家,如霍克海默、阿多诺等,总是害怕人们会变得机械化、孤立和疏远,通过他们的大众文化表演进行同化。朱娜·巴恩斯用罗宾的背叛和出走来表达她对美国公共文化空洞的许诺与隔离,这是对美国公共文化变迁的一种反思。
朱娜·巴恩斯深刻批评了美国早期公共文化的失去,曾经的公共文化是喧闹的人群参与到流行文化之中,如今的观众只会欣赏表演,而无法亲自参与。娱乐业热衷于更多能吸引观众的含蓄诱惑,依靠这些获得更大的利润。从19世纪中叶以后,欧美国家的马戏团和剧院拥有者受利益驱动,要求移除一些表演秀,以使他们的中产阶级可以被社会接受。美国马戏团的杂耍是受观众欢迎的一种娱乐形式,被纳入商业娱乐领域。1915年,朱娜·巴恩斯写了两个关于竞技场的文章,结合了马戏、杂耍、场面、歌剧、滑稽表演等,反映了从马戏团杂耍到大型舞台表演过渡的一个关键时刻,形成非常壮观的盛大演出。大型演出有效结合了两种娱乐形式,将马戏团和歌舞元素融入到现场表演中,虽然观众只是欣赏而不参与,但演出效果依然惊人,这种转变折射出美国公共文化空间的变化。同时,大型演出的高价位门票还吸引了大部分中产阶级观众。这些情况在《夜林》里也有着深刻体现,从马戏团的繁荣到没落,从大型舞台表演到其他娱乐形式的逐渐兴起,美国公共文化空间有了巨大转变,这是《夜林》所反映出的一个隐藏主题。综合朱娜·巴恩斯的一些采访以及相关杂文,她将美国公共文化空间演变情况融入自传体小说《夜林》有一定起因。
朱娜·巴恩斯多次表达了被时代同化的大众文化的弊端。她将对大众文化的批判暂停在乐观向上的信念中,试图让读者通过早期的娱乐形式帮助她培养、参与到异质性的美国公共文化流变之中。但是大众文化表演已经成为主导,朱娜·巴恩斯对马戏团的回忆,化成了对舞台表演的批判,壮观而绚丽的商品化表演其实没有实质性的记忆,容易被人们所遗忘。无论怎样,约瑟夫·弗兰克在评价《夜林》时说:“(小说的)八章就像探照灯,每一章都从一个不同的方面探查了黑暗,但是,他们最终都把焦点集中并且照亮了同一个人类精神的纠结。”[11](P1~5)欧康诺的最后一句话总结了全书:“注意我的话——现在一切都是空的,只有愤怒和哭泣。”[12](P165)这是无助者绝望的领悟。所以,《夜林》表达的是深层意义上的人生悲剧,就像美国公共文化一样具有普世性,成为现代人不可不读的经典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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