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无形邪热与有形实邪相结”治疗思路

2018-02-12 17:56马娇阳阚湘苓
吉林中医药 2018年2期
关键词:泻下仲景水热

马娇阳,阚湘苓

(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300193)

有形实邪指瘀血、痰、饮、水、食、虫等的结成物[1],《伤寒论》中谈及“热邪与有形实邪相结”的条文36条,有形实邪可见水邪、痰湿、湿邪、瘀血和肠间糟粕五种。因失治误治后外邪入里化热与有形实邪相结,或有形实邪郁而化热进一步与有形实邪相结,故“无形邪热”和“有形实邪”成为病机的两个关键方面,然热邪与有形实邪相结,热势已有充斥弥漫转为结聚,治疗时若单纯寒凉清热则恐热邪虽一时去除但实邪郁生之热继与“有形实邪”相结,或过用寒凉伤及阳气,邪结更甚;若单纯祛除有形实邪又恐邪热留扰引发它证,单纯清热和祛实均不能完全驱邪。故笔者反复阅读《伤寒论》原文,探得仲景在治疗这类“无形邪热与有形实邪相结”病证时,常清法与下法并用,但侧重用下法祛除有形实邪,使热随实泻。兹从治法及用药特点两方面阐述。

1 治法

下法,也称泻下法。《黄帝内经》中有关于下法理论最早的记载[2],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满者,泻之于内”[3],《素问·至真要大论》云“留者攻之”[3],就是指此法,即谓病位在中下焦之有形者,可因势利导,逐引邪气从前后二阴而出。仲景灵活运用此法驱除有形实邪,兼以清热之品共同祛除无形热邪和有形实邪,并根据有形实邪的不同性质、不同部位、不同症状,采用针对性药物,或逐水或逐瘀,皆从大小便引热实而去。

1.1 逐水泻热 此法治疗热邪与水邪结于胸膈的大结胸证。太阳表证误下后,胃中空虚,致客气伤膈,表邪入里化热,和胸胁间素有的水邪相结,遂成结胸证[4]。热邪与水邪相结,阻碍气血运行,不通则痛,故结胸疼痛程度重且拒按;水邪具有流动性,故结胸疼痛的范围较广,如《伤寒论》136条原文中“但结胸,无大热者,此为水结在胸胁也;但头微汗出者,大陷胸汤主之。”在胸胁的情况;135条原文“伤寒六七日,结胸热实,脉沉而紧,心下痛,按之石硬者,大陷胸汤主之。”在心下的情况;137条原文“太阳病,重发汗而复下之,不大便五六日,舌上燥而渴,日晡所小有潮热,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者,大陷胸汤主之。”心下至少腹硬满疼痛,总为是以心下为中心,上可达胸下可达腹,故硬满疼痛的范围涉及胸膈脘腹;水热互结,郁热扰心,故心中懊憹,此与栀子豉汤证“虚烦”的病因、病机、疼痛程度、按之软硬情况及脉象均不相同,临床中当注意鉴别。因热邪被水邪牵制,故发热仅为“日晡所小有潮热”,发热部位也仅见颈项或头微汗出。诸多情况,病机总为水热互结于胸胁脘腹,治法当以逐水邪热。水热互结于胸膈偏上型,与大陷胸丸逐水破结泻热;互结于胸胁脘腹均用大陷胸汤泻热逐水破结。

1.2 利水清热 此法治疗热邪与水邪互结与下焦的猪苓汤证。《伤寒论》223条云:“若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猪苓汤主之。”319条云:“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者,猪苓汤主之。”热邪与水邪互结于下焦,小便不利为必见证,又因水邪变动不居,上扰于肺则咳、扰心则烦、扰胃则呕、渗于肠间则下利、阻碍津液布行则渴,故咳、烦、呕、利、渴为或然证。治从利水清热,治以猪苓汤清热利水养阴。

1.3 利湿泻热 此法治疗湿热互结于中焦的发黄证及湿热结于肠腑的下利。热邪与湿邪结于中焦集中体现为湿热发黄证,热为阳邪,欲从汗解,然湿邪黏滞,牵制热邪发越,故虽发热但无汗或汗出不畅、汗出部位局限“但头汗出,余处无汗,剂颈而还”,或只发热不汗出;湿为阴邪,欲下泄被热邪牵制而不得,故而必见小便不利;湿热郁里互蒸故而发黄。治从“开鬼门、洁净府”[3],湿从大小便走或从汗解,热随湿泄,身黄得退。方用茵陈蒿汤,茵陈、大黄、栀子皆为苦寒之品,寒以清热,苦以燥湿,推陈出新导湿热壅滞从大便出。《伤寒论》371条云:“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373条云:“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故也,白头翁汤主之。”肝经湿热下迫大肠而下利,还可见里急后重、肛门灼热、身热、口渴、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等症状,治以白头翁汤,清热凉肝、燥湿止利。

1.4 逐瘀泻热 瘀血致病病位固定,气机受阻,此瘀热互结于下焦,常可见少腹实性症状,“少腹急结”“少腹硬满”,且邪热入血,心主血脉,热扰心神,常出现“其人如狂”“其人发狂”“其人喜忘”等神志症状。邪热与瘀血互结,邪热已成敛结之势,故发热不甚;治从逐瘀泻热[5]。蓄血轻证,当以桃核承气汤活血化瘀泻热,桃仁活血化瘀;大黄、芒硝、甘草合用,助泄热祛瘀之力;妙在桂枝温通活血,诸药合用瘀热并除。蓄血缓证当以抵当丸;蓄血重证当以抵当汤,逐恶血久瘀非虫类药不能胜任,水蛭、虻虫直入血络,祛瘀力极强;桃仁活血化瘀,大黄泻热逐瘀,使瘀热从大便解[6]。热与瘀血结于肠间,仍以破血逐瘀为法,治以抵当汤。

1.5 峻下燥实,通腑泻热 此法治疗热与肠间糟粕互结[7]。热与肠间糟粕互结,热邪已由充斥弥漫状态转变为结聚之状,故发热具有时限性,仅见日晡潮热;汗出部位局限,仅见手足濈然汗出。总以泻下燥实为主,仲景根据糟粕与热邪互结的程度创立三承气汤。初结轻证用调胃承气汤,泻热和胃,润燥软坚;糟粕与燥热互结时用小承气汤,此阶段便可见潮热、谵语这些阳明腑实证的典型特征,故仲景用大量行气药以通腑气;结聚重证用大承气汤攻下热结,以不大便五六日以上、谵语及潮热为一般表现,以不能食,喘冒不能卧,手足濈然汗出,热结旁流,腹满痛或绕脐痛为特异性表现[8]。

2 用药特点

2.1 重用苦寒泻下之品,尤擅用大黄 《伤寒论》中论述“热与有形实邪相结”的条文36条,方剂15首,用药34味,其中出现大黄30次、芒硝22次、甘遂5次、黄连3次、栀子3次、黄柏3次。由此用药频率分布可知仲景在治疗“热邪与有形实热相结”时侧重泻下实邪兼以清热。而15首方剂中有8首用到了大黄,5首大黄、芒硝并用。大黄是重要的泻下药物,仲景治疗有形实邪的必用药物,性味苦寒,兼能清热,所以从大黄的剂量和配伍入手分析8首方剂,欲以窥得仲景治疗“热邪与有形实邪相结”病证的用药规律。大黄的剂量根据实邪性质及部位差异均不同,病位偏上的水热互结证用量为六两、八两,如大陷胸汤中大黄六两,约合现在剂量90 g,如此大剂量仲景选择先煎[9]而非与它药同煮或后下,正是因为病邪偏上须配伍推动甘遂逐水之力且缓而峻猛的药物;大陷胸丸依此理加入葶苈子、杏仁泻肺导滞,而大黄用达半斤,乃为制丸之意,峻药缓图之用。病位偏于中下的有形实邪用量在二至四两之间,如茵陈蒿汤仅用大黄二两,而湿热邪重则茵陈用至六两,可见仲景用少量大黄从大便泄除部分湿热壅滞;抵当汤、抵当丸治疗瘀热互结瘀重于热的情况,用大量破血逐瘀的药物,大黄苦寒入血分且能逐瘀通经邪热,用大黄三两实为使所化瘀血从大便排除,热随血泻;桃核承气汤瘀滞较轻热重于瘀,用大黄四两助桃仁活血,主要是荡涤实热;调胃、小、大承气汤虽均用四两大黄,却与其配伍用药及煎煮法不同而达到不同效果,大黄也因此发挥不同程度的逐瘀泻热作用。

2.2 灵活配伍,针对用药 根据有形实邪的性质、部位配伍相应逐水的甘遂;破瘀的桃仁、水蛭、虻虫;清利湿热的茵陈、栀子;推动气行的行气药枳实、厚朴等。若水热互结于下焦用清热利水养阴的猪苓、茯苓、泽泻、滑石等,使水热之邪从小便出,共达泻实清热的目的[10]。大黄、甘遂是软坚散结、泻热去实、通利大便的药物组合,在调胃承气汤、大承气汤、大陷胸汤、大陷胸丸、桃仁承气汤中均有使用,虽剂量不同、配伍不同,其主要目的仍是泻下热实。

当“无形邪热与有形实邪相结”已完全成为里实证时,可用下法通治,此时热势已经收敛结聚,如“日晡潮热”;汗出部位已经局限,如“但头汗出”“手足濈然汗出”;并且有形实邪已经有实性的临床症状可寻,如大陷胸证的“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蓄血证的“少腹急结”。仲景为我们提供了“热与实结以下为主”的治疗思路,临床中当遵守深思,灵活运用。

[1]董明会. 解析伤寒论“实”字的含义[J]. 中国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 2015, 13(2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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