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宏观经济结构性问题分析,发现中国经济正在累积形成五大结构性风险:社会融资结构问题演化成经济主体财务风险;行业发展结构性失衡催生行业性泡沫风险;银行业超额高利润推升实体经济部门盈利能力恶化风险;行业性泡沫稀释后引发内生性通货膨胀风险;国民财富分配结构性失衡导致需求结构扭曲风险。宏观经济结构性问题和其形成的五大结构性经济风险相互交织、相互关联,需切实增强实体经济企业盈利能力、稳步推进中国金融体系向市场主导型方向发展、大力调整和优化国民财富分配结构、积极促进中国经济创新发展四大综合措施来防范和化解。
关于宏观经济风险,现有文献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了阐释和研究。刘金全、张鹤认为宏观经济风险是国家经济运行出现衰退的可能性或者经济增长水平的不确定性,它可以体现为政治风险、金融风险、信用风险和资源风险等多方面。[1]席涛认为宏观经济风险是指经济供给因素或者经济需求因素产生的对经济增长和运行的不确定性影响,比如实体经济中投资、消费和进出口之间增长比例失衡,虚拟经济中资产价格大幅涨跌等。[2]对于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重大宏观经济风险问题,现有研究文献从不同角度进行了阐述。樊晓燕、刘儒认为在宏观层面中国经济风险突出表现为经济崛起中的风险、经济发展中的风险和制度改革中的风险,各种风险交织在一起,具有三个鲜明的特征:渐进式改革带来的风险积累、效率和公平两难取舍导致的风险叠加、经济风险中蕴含的政治风险可能引起的风险放大。[3]李永友认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失衡导致不可持续增长将是中国宏观经济健康发展的大威胁,而政府在经济增长中的主导地位是造成这一状况的关键原因。[4]魏加宁、朱太辉认为“十三五”时期中国面临较大的结构性风险、房地产泡沫和产能过剩风险,如果处理不当,将可能导致宏观经济减速和通货紧缩。[5]也有学者从宏观层面选取了包含宏观经济、货币流动性、外部市场、资产泡沫四个方面的指标体系,运用主成分分析方法,构建了中国金融领域系统性经济风险指数,以此来度量中国金融领域系统性风险水平,指出2010年以来中国系统性金融风险一直呈现上升的趋势,目前已经达到较高水平。[6]本文将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定义为由于宏观经济结构性失衡而形成的宏观经济风险。这里的宏观经济结构性失衡主要是指社会生产结构、行业发展结构、社会融资结构、财富分配结构、社会需求结构等方面的失衡。全球性金融危机、经济衰退和经济危机,全球性重大政治事件,都可以引发国家宏观经济风险,但这种风险不是本文论述的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
宏观经济结构性失衡并不一定会形成宏观经济风险,只有过度失衡或失衡叠加才会引发宏观经济风险。经过40年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取得了辉煌成就。但长期以来,中国经济粗放式发展特征明显,政府推动和市场驱动成为经济增长不可缺少的关键动力,政府宏观经济调控主要是着眼于需求侧,经济发展的路径是从计划经济的均衡发展状态进入市场经济的非均衡发展状态。这种发展模式随着中国政府2008年扩内需和稳增长的十项措施达到了高峰。改革开放不可能齐头并进,走非均衡发展路径是当下的正确选择。由于有些改革还存在短板并需要推进,有些改革还存在偏差并需要矫正,有改革存在过度倾向并需要回归,中国40年高速发展所累积的众多宏观层面结构性失衡问题和矛盾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调整和化解,已经形成较大的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三大经济主体财务风险;行业性泡沫风险;实体经济部门盈利能力恶化风险;内生性通货膨胀风险;需求结构扭曲风险。党的十九大报告中要求:“要坚决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污染防治的攻坚战,使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得到人民认可、经得起历史检验。”五大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有些短期内可以采取有效措施排除,有些则需要长期努力才能化解。不管何种情况,公共管理部门必须切实行动起来,采取有力措施认真防范和应对,管理和控制不当可能对中国经济持续健康稳定发展造成重大冲击,甚至影响到“两个一百年目标”的顺利实现。
中国宏观经济问题突出表现为多方面的结构性问题:有实体经济层面,也有虚拟经济层面;有生产领域层面,也有分配领域层面;有供给层面,也有需求层面。本文论述的宏观经济结构性问题正在形成的五个结构性风险具有内在逻辑的一致性,那就是在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下,长期以来基于需求管理持续不断的货币超发。无论是经济主体财务风险、行业性泡沫风险、实体经济部门盈利能力恶化风险、内生性通货膨胀风险,还是需求结构扭曲风险,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下,长期以来基于需求管理持续不断的货币超发均是其主要根源。2015年,中共中央于作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大决定。2017年,十九大报告指出,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把经济发展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
由于每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历史逻辑不同,现代金融体系类型主要有银行主导型和市场主导型:市场主导型金融体系以英美为代表,而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以德日为代表。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便于国家集中资金实施大规模建设,大多形成于实现经济赶超式发展的国家需要。长期以来,中国金融体系是银行主导型,企业、政府部门、居民三大经济主体的资金进出绝大部分是通过银行体系,银行承担了全社会绝大部分的金融资源配置。通过对中国人民银行官方发布的调查统计数据计算,2017年中国社会融资规模增量194445亿元(一定时期内境内非金融企业和住户实体经济从金融体系获得的资金额),银行以各种贷款形式配置的新增资金高达181264亿元,占2017年社会融资规模增量的93.22%,以债务形式配置的新增资金占全社会融资规模增量的95.50%。同时,我们通过对来自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官方统计数据计算,2016年全国名义GDP比1978年名义GDP增长了201.17倍,而2016年全社会货币供应量比1978年增长了1150.55倍。①高速增长的货币供应量和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导致了企业部门、政府部门和居民三大经济主体的负债率高升。中国人民银行杠杆率研究课题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的研究报告均指出,中国社会经济主体杠杆率上升过快,不仅已经显著高于自身的历史水平,也显著高于其他新兴经济体国家。[7]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到2017年中,中国债务已经达到了GDP的256%,而新兴市场国家和美国这一数值为190%和250%。从不同部门杠杆率增加速度看,从2008年以来,非金融企业部门杠杆率上升了69.90%,居民部门上升了25.30%,政府部门上升了19%。②而其中,地方政府负债率要高于中央政府,国有企业负债率普遍高于民营企业,城市居民负债率普遍高于农村居民。
如果经济主体经济收益能够稳定覆盖其负债利息支出,则高负债率不一定会演化成财务风险。当前中国问题较为复杂:一是中国实体经济部门的经济效益和利润率不高,这种情况原因众多,后文有详细阐释;二是经济进入“新常态”发展阶段,经济增长速度明显放缓,而且经济“新常态”将会是一个较长时期的过程;三是中国银行业利息率明显高于美日,还存在着一定的金融抑制,金融运行效率不高;四是美国特朗普政府几乎向全球开启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特朗普政府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和其引发的相关国家对等反制措施必将影响全球出口贸易增长。这四种情况的叠加大大提升了三大经济主体的财务风险程度,推升了风险爆发的可能性。同时,三大经济主体高负债率财务风险还会恶化实体经济发展的经济生态环境,降低实体经济的增长活力,压制实体经济增长动力。如果不能提前进行准确分析和判断,并采取有效措施进行预防和化解,有可能导致某行业企业或是某类居民部门爆发破产潮,进而对实体经济发展和金融体系稳定产生较大冲击和不良影响。
2017年底,中国广义货币M2总额169.02万亿人民币,广义货币M2/全年GDP为2.04,而同期美国该数值只有0.72。2016年中国货币总量比1992年增长了60.02倍,其中货币M1增长了40.48倍,准货币M2-M1增长了76.79倍,而中国同期GDP增长了30.09倍。通过对1992年到2016年期间货币需求进行理论分析和实证研究,我们发现:(1)货币M1高发部分被不断扩张和深化的经济运行货币化和社会事业运行货币化所吸纳;(2)准货币M2-M1高发部分被社会经济主体中巨大的投机性需求力量、投资性需求力量和预防性需求力量所吸纳。长期以来,在国内物价水平总体平稳的情况下,经济主体投机性需求力量、投资性需求力量和预防性需求力量吸纳的巨量货币导致了行业发展的结构性失衡,其最显著体现于虚拟经济中资本市场的大幅波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相关产业产能严重过剩、实体经济中房地产暴涨。③
资本市场为培育新兴经济力量服务,但是多年来中国资本市场暴涨暴跌,各种利益盘根错节,投机力量十分巨大。沪深两市资本市场启动以来,两市企业分红很少,整体上市企业股东资本市场分红收益少于国家从中收取的税收,实际市盈率远远高于名义市盈率,长期投资价值极其微小,资本市场的巨大泡沫不容置疑。多年来,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投资巨大,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后,中国4万亿投资计划加上地方及银行配套资金约20万亿,绝大部分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巨大需求引发了相关行业过度发展,这种巨大需求的不可持续性造成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相关行业市场产能严重过剩,而这种没有可持续需求支撑的市场产能过剩也是一种泡沫化。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房地产市场开启了爆发式增长,各种投机需求、投资性需求和预防性需求力量积聚在一起,共同推动了许多大中城市房地产价格呈现普遍暴涨态势。房地产市场结构性行业泡沫已经达到危险的破灭边缘。从我们的实证研究来看,交易性货币M1对机会成本表现出的刚性可以看出中国社会经济主体的投机性需求力量、投资性需求力量和预防性需求已经达到了极致。虚拟经济中的资本市场、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相关行业和实体经济中房地产业的泡沫式发展和其他实体经济部门不仅争夺金融资源,推升市场利率,还争夺人力资源,推升劳动力成本,争夺土地资源,推升工业用地价格,还极大地吸纳和压制了其他实体经济部门的消费需求力量。资本市场、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相关行业和房地产业的行业性泡沫若不能有效稀释而破裂,必将对深陷行业内的各经济主体的利益造成巨大的破坏,甚至可能对各种复杂的利益关系造成难以预测的灾难性后果。
实体经济盈利能力是抵抗各种经济风险的根本力量。21世纪以来,在欧盟经历的各种经济和社会动荡中,德国经济岿然不动,成为欧盟经济的中流砥柱,这源于德国制造业强大的盈利能力。中国实体经济由于自有核心技术不足,专利储备不充分,品牌市场附加值低,物流成本明显高于欧美发达国家[8],税费负担较重,公共服务部门服务效率低下,政府管理部门自由裁量权造成创租、设租和寻租依然不同程度的存在,加上近年来企业曾经拥有的低价土地红利、低工资人力资源红利等改革红利逐步得以释放,实体经济部门盈利能力不高成为普遍现象。而国内市场消费需求长期乏力,出口因2008年金融危机引起的世界经济衰退而受到限制,特朗普2017年上台以来极端化的贸易保护主义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大经济主体步步紧逼,企业营业收入提升艰难,实体经济部门的盈利能力更是不容乐观。在这种情况下,源于银行主导的社会融资结构和高利率的融资成本更是推升了实体经济部门盈利能力恶化风险。
根据沪深两市上市公司披露的经济数据,2008年至2017年十年间,A股上市银行中报净利润占A股全部上市公司中报净利润的比例均高于40%,最低的2008年为41.22%,最高的2013年达到53.57%;2012年—2014年这3年期间,银行业的净利润连续3年超过A股全部上市公司利润的50%。如果加上其他非银行业金融上市公司,那么金融业上市公司净利润占A股全部上市公司净利润的比例会更高。这些数据真切地反映了实体经济部门的盈利能力被银行业极大地侵蚀,银行业高利润推升实体经济部门盈利能力恶化风险。来自国家统计局的月度数据,自2018年2月份以来,中国规模以上私营工业亏损企业亏损总额累计增长率高达20%左右,结束连续12个月的负增长状态,3月份竟高达27.40%。实体经济部门盈利能力恶化导致的后果是多方面的:会导致工人工资收入下降,失业率上升,一些实体经济企业破产,国家和地方税收减少;会恶化高负债经济主体的偿债能力,高负债经济主体的处境更加艰难;会推升银行业的不良资产率,恶化银行业自身的信贷资产质量,甚至可能演化为银行业破产的系统性重大金融风险。经济发展不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全力营造实体经济良好的发展环境,提升实体经济盈利能力,对于应对目前宏观经济下行形势刻不容缓。
在市场经济中,通货膨胀通常是一个难以对付的问题,货币过多或是供给不足常常是直接原因。通货膨胀有直接源于货币超发或供给短缺,有源于内部经济运行失调,也有源于输入性价格上涨。关于通货膨胀的内生性和外生性,学者们对此尚有争论[9],本文认为源于经济运行内部结构性失调而引发的通货膨胀应属于内生性通货膨胀。如前所述,中国经济存在较大的行业性泡沫现象,突出体现在虚拟经济的资本市场、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相关行业和实体经济中的房地产业。2008年,中国政府推出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的十项措施和实施4万亿元投资计划。在巨大投资刺激下,沪深两市资本市场在不到一年时间内暴涨100%以上,推升了虚拟经济行业性泡沫程度,而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巨大需求更是引发了煤炭、钢铁和建材等行业产能过剩严重,房地产也加剧了爆发式扩张态势。
资本市场、基础设施建设和房地产业领域的投机性需求力量、投资性需求力量和预防性需求力量吸纳了大量的超发货币。当前,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中国也正处于改革开放以来矛盾最凸现、结构性问题最集中的历史新时期。随着市场化改革深入推进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全面展开,制约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些结构性矛盾和制度性短板会逐步得到解决和消除。经济运行货币化和社会事业运行货币化提升空间已经越来越有限。2015年以来,中国资本市场回落,实施A股注册制已成必然,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体系正在构建,资本市场的治理力度越来越大,提高直接融资比例的多项措施纷纷出台,资本市场回归其培育和促进新经济发展的根本功能定位已成为基本趋势。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投资也趋于平缓,“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工作逐步推进。近几年来,全社会都在呼唤房地产业发展的理性回归。我们不能让房地产非理性发展摧毁中国经济的未来。当前,国家正在从信贷、税收、财政、土地供给等方面加强房地产健康和理性发展的制度化建设,以期实现居民住宅回归其基本居住功能和属性的目标。从失衡到均衡、从非理性到理性的回归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要求。随着国家对经济治理的全面深入,改革的精细化和理性化程度必将提升,行业性泡沫必将得到逐步稀释,而聚集在泡沫里面的巨量货币也必将重新回流出来。巨量回流货币如果不能得到有效引导和回笼,将引发物价普遍上涨的内生性通货膨胀,当前和未来时期存在这种内生性通货膨胀风险隐患。
国民财富分配有通过市场化方式实现的初次分配和通过政府税收与财政支出方式实现的再分配。在初次分配中,由于经济垄断、行政垄断和自然垄断等垄断因素,地区发展政策差别,非均衡发展中的行业和区位差异,社会发展二元化结构,等等,都会导致国民财富分配结构性失衡。在再次分配中,税收制度设计不合理,财政支出的不平衡,也会导致国民财富分配结构性失衡。源于贪污腐败的灰色分配会加剧国民财富分配结构性失衡程度。当前中国国民财富分配的结构性失衡体现在多个方面。从行业看,金融、烟草、电信、电力等部门的收入明显大于其他大多数实体经济行业。以银行业为例,在2018年《财富》世界500强排行榜发布的数据中,中国有120家企业上榜,其中10家中国大陆银行的总利润更是占了111家中国大陆上榜公司总利润的50.70%,而美国上榜银行总利润仅占126家美国入榜公司的11.70%。从区域看,沿海发达地区国民财富分配明显高于西部地区。从城乡看,我国2017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64万元,而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仅1.34万元。
国民财富分配结构性失衡必将导致社会需求结构扭曲。长期以来,国内市场消费动力不足,对经济的拉动不够理想,低端日用必需品需求刚性,非日用中高端消费品市场明显乏力,但奢侈性消费动力旺盛。2009年,中国奢侈品消费超过美国,成为第二大奢侈品消费国。2011年,中国奢侈品购买占到全球奢侈品购买量的28%。2013年,在全球奢侈品市场低迷的情况下,中国国内奢侈品消费高达280亿美元,增速高达6.1%,成为全球奢侈品市场的最大客户。[10]这种需求结构扭曲的危害主要体现在产业结构演进不能摆脱低端产业发展阶段,无法顺利进入中高端产业为主的产业发展时期。长期以来,中国产业转型升级异常艰难,主要受制于多重结构性问题的压制和一些不合理的制度性约束,其中就包括严重失衡的财富分配结构。
当前中国五大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其产生的直接原因是经济结构性失衡,间接原因来自于制度改革中出现的制度改革短板、制度改革偏离和制度改革过度。五大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不是相互独立,而是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相互强化,其防范必须通过系统分析和综合研究,标本兼治。
五大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核心是实体经济企业盈利能力不足,特别是民营实体经济企业盈利能力不足。切实增强实体经济企业盈利能力,可以提升企业收入、居民收入和国家税收,防范企业破产、居民失业和税收下降的风险;可以通过提升经济主体偿债能力,化解高负债率的财务风险和行业性泡沫风险;可以通过增强实体经济的投资吸引力,吸纳泡沫经济稀释后的巨量回流货币,防范内生性通货膨胀风险。
实体经济企业盈利能力不足的原因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市场需求不旺;二是企业经营成本上升;三是企业的劳动生产率不高;四是企业税费负担较重。针对中国当前实体经济企业(特别是民营实体经济)盈利能力不足,国家需要采取系列综合措施加以治理。首先,要继续大幅度降低实体经济企业税费负担,特别是各种企业负担的行政性费用。2018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确定了超万亿元规模的减税降费政策,此后又“加码”出台了新的举措。系列政策已密集实施,特别是深化增值税改革和个人所得税法修订,被视为税制改革的重大跨越,减税效果明显。但是根据我们对企业的调查,企业负担的行政性费用依然较高,各种乱摊派现象仍然较为普遍,公共服务部门不作为和乱作为导致企业隐性成本较高。政府部门机构臃肿和人员冗余成本,教育和医疗改革推升的社会事业运行费用,最终也要通过各种途径转化为企业部门的税费负担。因此,实体经济企业降低税费负担空间依然较大。其次,要继续深入推进金融体系改革,大幅降低实体经济企业债务利息支出水平。中国要稳步而坚定地推进金融体系由银行主导型向市场主导型转变,大力提高直接融资规模和比例,继续放宽银行业准入门槛,增加中小民营银行数量,提高银行业市场化水平,降低银行业存贷款利率。再次,要降低实体经济企业其他经营成本和费用。这些包括政府要降低企业生产用电、燃油和天然气等动力费用;采取措施积极鼓励企业提高生产自动化和智能化水平,降低雇佣劳动成本;严控生产性用地价格上涨;完善物流体系,提高物流现代化水平,增强物流效率,降低企业生产物流成本。最后,要大力鼓励实体经济企业转型发展。增强实体经济企业盈利能力长远之策是积极实施转型发展,走集约化、品牌化和高精尖发展道路。德国实体经济抗风险能力很强,历经风雨而不倒,源于他们企业走的就是这样的发展道路,企业拥有强大技术实力和品牌优势,掌控着产业链和价值链的主动权,企业利润空间大,这是中国企业需要学习的地方。
长期以来,中国金融体系是银行主导型。王国刚认为中国的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阻断了居民部门在金融投资风险喜恶程度上的多层复杂结构与厂商部门经营运作在风险程度上的多样性的协调匹配,将原先许多融为一体的经济活动分解为若干相互缺乏关联的部门活动,使得各种资源的整体关系碎片化断裂,降低了实体经济部门运作效率和市场竞争力。[11]吴晓求认为中国实现由经济大国向经济强国的转变,除了具有强大的创新能力以外,一个以资本市场为基础的具有强大资源配置能力的现代金融体系是不可少的。[12]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推升了三大经济主体的债务率,信贷高利率增加了三大经济主体的财务风险,信贷资产的短期化抑制了新经济的成长和新产业的发展。
积极发展以直接融资为主要内容的资本市场,推进中国金融体系向市场主导型方向发展,提高金融业市场化程度,能够有效降低经济主体的债务率和银行信贷利率,从而化解经济主体财务风险。推进金融体系由银行主导型向市场主导型方向转变是实体经济发展的迫切需要。首先,要坚定不移地推进沪市主板、深市中小板与创业板场内市场注册制的实施,大力提高场内市场运行的透明度、规范化和市场化水平,维护好投资者权益。其次,要积极推进全国性股权交易场外市场和区域性股权交易场外市场规范化运行,全力培育孵化中国高科技创新型企业的中国“纳斯达克”资本市场,大力增强其融资和资产优化组合功能,为广大场外中小创新型企业股权融资和资产重组提供良好的资本运作服务。再次,要大力发展大中型企业各类中长期债券和中长期票据融资市场,丰富债券融资的形式,降低融资成本。最后,要积极探索和发展中小企业集合信托、融资租赁和资产证券化市场,为创新型中小企业获取长期直接融资提供多样化的金融市场平台和渠道。
国民财富分配结构的失衡不仅会导致社会需求结构扭曲,还可能引起社会的动荡和混乱,危害国家根本。我国国民财富分配结构不平衡集中体现在行业性、城乡性、区域性和职位性等方面。调整和优化国民财富分配结构,必须加大调整和优化力度。
首先,要大幅降低行业性国民财富分配的巨大差异。相比于一般竞争性行业,银行、烟草、电信、电力等具有一定垄断优势的行业利润巨大,行业从业者收入非常高。国家应该加大对这些行业的特别税收力度,或是通过加大国家对国有企业分红收入比例,或是通过放宽准入门槛增强行业的市场竞争度,降低行业的垄断水平,均衡行业财富分配。
其次,大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坚决打赢精准脱贫攻坚战。城乡收入的巨大差距源于城乡产业和文化教育卫生事业的二元化结构。2017年10月18日,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坚决打好精准脱贫攻坚战,各级政府若能切实推进乡村产业转型升级,优化乡村建设布局,大力发展乡村公共事业,加大乡村基础设施建设投入力度,坚决打好打赢精准脱贫攻坚战,推进城乡发展相向而行,将有力促进城乡二元结构向一体化方向发展,进而消除城乡财富分配的巨大差异。
再次,优化西部发展战略,加大对西部发展支持力度。受自然环境、地区区位、人才资源等方面的限制,西部地区走中东部地区的工业化之路显然不具有比较优势。国家应在保护好自然环境的前提下,大力治理西部荒漠,加大对西部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支持力度,提高地区信息化和智能化水平,积极推进西部地区充分发挥本地区优美的自然景观资源、别具西域特色的文化资源、丰富的矿产资源、广阔的土地资源以及良好的环境资源等优势,大力发展有西部特色的旅游经济、文化产业、现代化绿色化农牧业和矿产资源开发与深加工等产业,推进有地区优势的工业走高端化发展之路,充分借助“一带一路”倡议的发展平台,提升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大幅增加西部地区居民的国民收入水平。
最后,国家还应不断调整和优化税收结构和财政支出结构,提高高收入居民个人所得税税率,坚决打击一切偷税漏税行为,清查一切灰色不合法收入,加大对低收入者的转移支付力度,积极探索和实施城镇居民购房土地出让金返还制度,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建立社会保险、社会救助、社会福利、慈善事业相衔接的覆盖城乡居民的社会保障体系,提高社会保障水平。
创新是人类特有的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是人类主观能动性的高级表现,是推动民族进步和国家发展的不竭发展力。一个民族要想走在时代前列,就一刻也不能没有创新,一刻也不能停止创新。美国经济发展力量生生不息,经济发展转型和升级流畅顺利,经济危机的自我修复能力强大,得益于比尔·盖茨、马克·艾略特·扎克伯格、杰夫·贝佐斯等一大批企业家强大的创新发展能力。经济创新发展不仅可以催生新的经济景气周期,而且还可以提升实体经济盈利能力,吸纳过量货币超发,为低社会阶层者提供社会阶层晋升的机会和机遇。中央提出的五大发展理念,其中第一条就是创新发展,把创新发展放在第一动力的位置。我们需要从创新中寻找破解时代发展难题的方法,在创新中寻求经济发展机遇、规避经济发展障碍、拓展经济发展空间、增强经济发展实力、实现经济发展目标,在创新中推动中国经济走上新经济景气循环周期。
2018年5月28日,习近平同志在两院院士大会上指出:进入21世纪以来,全球科技创新进入空前密集活跃的时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重构全球创新版图、重塑全球经济结构,以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移动通信、物联网、区块链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加速突破应用,以合成生物学、基因编辑、脑科学、再生医学等为代表的生命科学领域孕育新的变革,融合机器人、数字化、新材料的先进制造技术正在加速推进制造业向智能化、服务化、绿色化转型。实施经济创新发展,我们需要做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一是创新人才的培育,这首先需要实施一系列国民教育改革,特别是应试教育改革;二是完善创新发展制度,制度既要有效激励创新发展,也要有效保护创新发展;三是要健全创新发展政策,加大政策对创新发展的引导;四是要构建服务于创新发展的金融体系,特别是要积极推进市场主导型金融体系建设。21世纪以来,绿色化和智能化产业革命正在向纵深方向发展,我们应该抓住这次新产业革命的机遇,积极推进经济创新发展,在创新发展过程中化解破解当前相关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在创新发展过程中实现中国经济的强大。
改革开放波澜壮阔,成就举世瞩目,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经济改革而言,实事求是,摸着石头过河,打破了原有计划经济运行体制,成功地走出了一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近年来,中国经济发展速度明显呈下行趋势,由结构性失衡累积引发的结构性宏观经济风险也越来越大。鉴于五大风险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相互强化,文章提出四大综合措施来防范和化解:(1)切实增强实体经济企业盈利能力;(2)稳步推进中国金融体系向市场主导型方向发展;(3)大力调整和优化国民财富分配结构;(4)积极促进中国经济创新发展。当前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我们应积极抓住这个“新常态”历史时期,认真贯彻党的十九大会议精神,深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坚决而有力地调整和理顺重大结构关系失衡问题,修复制度改革短板,增强创新发展动力,提高改革的理性化和精细化水平,在40年改革开放伟大成就基础上,把中国经济推向高质量发展轨道,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注释:
①由于受早期国家统计局统计数据的限制,为了具有可比性,这里全社会货币供应量是用金融机构资金来源各项存款加上金融机构资金来源流通中的货币来替代,这与货币和准货币的货币总量统计口径基本一致。
②数据来源:国际清算银行(BIS)。
③关于房地产业是否属于实体经济多有争论,鉴于房地产业和其他实体行业一样也创造价值和使用价值,文章在此把房地产业归为实体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