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菲
语文的学习,需要明确的最基本的一个任务,就是培养学生的道德价值。这是由语文学科的母语身份决定的,因为学生在语言学习中从来就不只是单独的、纯粹地学习语言,而是同时要基于语言的学习去构建对世界、对人生的认识,其中,道德价值的建构就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在当前的高中语文教学中,由于明显的应试导向,语文教学更多地倾向于应试技巧的掌握,倾向于考试模式的适应,对道德建构给予了有意无意的忽视,在核心素养培育的背景下,这样的教学取向显然是不适宜的,是落后于时代需要的。语文学科要担负起应有的道德价值建构的作用,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语文教师重新认识道德建构的价值,寻找道德建构的有效策略,从而培养核心素养所强调的“必备品格”。本文结合笔者近年来的思考与实践,从三个方面做一些总结与阐述。
生命在语文学科中一直是得到重视的,无数文字也是在描述生命的伟大与价值意义的。在与生命相关的文本的解读中,学生常常可以读到能够打动心灵的文字,从而在心灵上烙下关于生命思考的烙印。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如果站在纯粹的生命感悟的基础上,或者说是站在经验的基础上去理解文本,是无法让学生获得显著的道德价值建构的空间的,因为经验化所导致的结果常常是理解的浅层化,而只有站在生命学的角度去解构文本,寻找文本背后所描述的意义,这才是打开道德价值建构空间的关键之举。正如有同行所指出的那样:直面生命、回到生命是教育的天职,是教育的一种本义,也是教育的一种理想和追求。生命学的和谐、有序、动态的整体观点,为语文课程提供了更广阔、更自由的思维空间。
例如,在《我与地坛》一课的学习中,笔者试图让学生带着对生命的鉴赏角度去感悟其中所蕴含的道德价值。应当说,这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视角,因为道德价值建构的要求,驱动着他们寻找新的文本解读角度,这个角度对于学生来说,其实就是生命学的视角。譬如文中“它等等我的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这段文字,笔者让学生思考:这段文字只是作者在因为双腿残废而愤懑的情况下,对眼前所看到的地坛所衍生的对自身一种略带抱怨甚至是愤怒的情感吗?
课堂上,学生虽然对笔者这样的判断感到不对,但似乎从文字中又确实是读出的这样的味道。那么如果超越内心所生成的这种直觉呢?笔者的观点是:站在生命的角度思考!笔者让学生想象:如果是你,在一个人生最“狂妄”、最得意的年龄遭遇身体上的巨大缺陷,你又会如何?这个时候学生发现自己并不能做到此前曾经抒发过的豪情壮志般的样子,更多的反而是接近作者的想法。然后笔者告诉学生:作者史铁生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其腿残废近二十年之后,这个时候再写出这样的文字,说明作者已经过了内心最煎熬的时间,难道这个时候作者还是想带给读者那种最初的悲愤或其它吗?学生显然意识到应该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呢?细细思考,学生发现作者应当是带着对生命的感悟来写此文的。而有了这样的认识,再咀嚼上面那段文字,可以看到这段文字描写的虽然是时间的跨度,但表达的却是在时间跨越过程中人对生命的态度的演变,即虽然时光剥蚀了琉璃、淡退了朱红,但人的生命的意义却在时光的流逝中可以变得更加伟大……
有了这样的认识,笔者以为道德价值其实就打开了建构的空间。因为道德价值的建构从来都不是空洞的,也不是华丽词藻所描述的,其正应当从生命的感悟开始,读己读人,我为人人,从而形成良好的道德水平基础。
高中语文名篇名作甚众,可以说凡是能够走进教材的,都可以视作是名篇或名作。而从教学的角度来看,教材提供了文本,却不意味着学生可以通过阅读自然建构关于道德价值的认知与思考。相反,只有教材变成学材,真正引导学生走入内省的境界,道德水平的建构才有了坚实基础。关于这一点,有同行认为:语文作为一门文学科目,具有自身的特点,名篇名作在散发着文学魅力,在向学生宣扬着一种精神,一种教化,它体现着对学生崇高道德素养的熏陶,完美人格的塑造,通过学习语文来构建价值观,在文学魅力的感化下培养学生高尚的道德情感与正确的价值取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笔者以为,这里所说的精神与教化,实际上就是道德水平建构的内涵。精神是需要领悟的,教化是需要自然发生的,任何与此相悖的、强加于学生内心的努力都不能视作是真正的道德水平的建构。
正如对《我与地坛》一文的解读,笔者从来不将某一个观点强加于学生。坦率地说,这篇散文当初诞生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多种解读,有人当其为小说,更多人认为其是散文,其实对体裁的认识,恰恰反映了不同人基于不同视角对文章的主题作出了不同的判断。既然如此,那在高中语文的课堂上,我们也可以给学生更多的思考空间,让他们在多元解读中实现道德价值的建构。
譬如文中提到的母亲,大多数学生都发现作者虽然写的是“我与地坛”,但母亲在其中占据了相当大的篇幅,即使在没有直接写母亲的段落当中,也有很多是通过作者的内省、反思来描写母亲的。那结合今天我们(即指学生自己)对母亲的态度,来思考一个培养了孩子二十多年却看到孩子因为双腿残废而悲伤的母亲,一个在儿子面前必须掩藏自己悲伤的母亲,一个更多时候保持沉默、以无言来面对自己生命中挑战的母亲,又会思考些什么呢?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对于高中学生来说,这个沉重或许是必须的。因为正是在对这个沉重的话题的思考中,可以让高中学生重新厘清母亲与自己的关系,重新认识真正的母爱并不一定非要存在于让人读后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文字中,也有可能出现在史铁生这样的让生读起来略带压抑却又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生长的文字里。可以这么讲,对母亲的态度,反映了一个人道德价值认知的最低水平,而对母亲的思考也是建构道德价值的最佳素材。其实,高中语文教材中,描写母亲、描写生命的文章并不少见,基于这些题材的名篇名作去建构道德价值,对于学生来说,是极好的机会。
笔者在语文教学中,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光引导他们读文字,还引导他们去读写这些文字的人。因为如果说中国传统的“文以载道”使得中国的文化基因得以传承且能够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话,那这些载道的文字的来源,即它们的作者就更值得研究。某种程度上讲,透过文本看作者,是更为重要的一个道德建构的场所,是真正的道德价值的依归。
曾经有这样判断:课程标准提出了“培养学生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健康的审美情趣.形成正确的价值观点和积极的人生态度.是语文教学的重要内容”。由此可见,在高中语文教学中加强德育渗透极其重要。现在语文教科书上.许多作家的作品不仅有着极高的文学价值.而且饱含着作者对人生深刻的情感体悟。
确实如此,如果说作家的作品在体现文学作品的同时还展现着对人生深刻的情感体悟的话,那这些情感体悟不正是建构道德价值的另一个途径吗?不正是我们所期待的学生应当形成的情感价值理解的依归吗?
学生在读《我与地坛》的时候,常常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即将自己想像成作者。但更多情况下,他们自然生成的想法是:如果我是作者,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我会以什么样的人生态度来面对人生的挑战?这是一个好的视角,也是情感价值建构的重要切入口。在学生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其实教师还可以再加一把力:身残志坚曾经是我们一个时代的主题,但在史铁生的世界里,身残来得那么突然,而志坚又从来不是那么自然,这是在描述一个什么样的人生道理?
这个问题将学生带入了一个深层次的思考:如果说身残志坚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个新的世界的话,那从道德的角度来看,其还可以给身边的人甚至是许多素不相识的人带来力量。这个力量是自然生成的吗?学生讨论后发现不是,“这个力量恰恰是在崎岖的道路上形成的,因为人有思考,更因为人有弱点,只有人在真正克服了人性的弱点之后,人才会真正形成‘志坚’的力量,这个力量也才是真正的坚不可摧的力量,没有经过苦恼、反复、深思、爆发的力量,都是没有经过打磨的力量,都是没有经过淬炼的力量,都不是真正的力量……”当学生将这段话在课堂上说出时,课堂上一片掌声。笔者以为在这样的总结中,在鼓掌声中,学生感悟到的是真正的对文本的理解,道德价值也因此寻找到依归,即道德价值从来都不是空洞的语言,也从来不会出现得那么简单。一个人的道德认知,一个社会的道德系统,其生成都是在人或社会的衍生过程中不断被锤炼,不断被水火冷热交替地淬炼而形成的。
除此之外,语文学科教学中的道德价值的建构,还需要回归语文学科性,以夯实道德价值建构的基础。语文是具有人文性的,而关于人文性与道德价值的关系,有研究者指出,语文的人文性,决定了语文学科的育人功能。因此,教师应该引导学生在诵读中走进意境,为学生创设浓厚的美感气氛与兴趣氛围,积极挖掘教材中的育人因素,让学生在感受鉴赏的基础上,进行积极思考并领悟其深刻内涵,探讨人生价值及时代精神。
确实如此,在长时间对工具性与人文性的争论中,我们似乎忽视了一点,即在道德价值建构的视角下,这两者一点都没有冲突,没有矛盾。没有工具性支撑,学生理解不了文字,读不出文字背后的人与事,而只有有了工具性支撑,人文性才得以彰显,道德价值的建构也才有了可能。从这个角度讲,解读文本的人文性的时候,也就是道德价值建构的时候,任何优秀文本的解读,概莫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