渼陂名称与水域兴衰沿革考

2018-02-09 14:01
关键词:水域杜甫时期

(西安翻译学院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05)

渼陂有陕西省西安市鄠邑区渼陂和江西省吉安市青原区渼陂两处,本文所讨论的渼陂特指西安市鄠邑区渼陂。陕西渼陂是古代长安著名的风景名胜地区,位于今西安市鄠邑区玉蝉镇陂头村附近,距鄠邑区城区约2.5公里。渼陂地处汉唐京畿之地,文化氛围非常浓厚,从唐代杜甫、岑参、韦应物、温庭筠到宋代张载、苏轼、苏辙,再到金代王重阳、元代马钰都写过与渼陂相关的诗文作品。渼陂还有丰富的文化史迹:周文王之父王季的陵墓,秦代的九女冢、萯阳宫,秦汉的宜春观,唐代白居易的“巢阁”,韦庄、郑谷的渼陂别业,明代前七子王九思的墓地,清代关学大家王心敬的墓地等名胜古迹都位于渼陂周边地区。

目前学界对于渼陂湖的研究与渼陂丰富的人文历史相比较还很不透彻:既没有系统研究渼陂文学作品和史迹的专著,也较少出现有关渼陂历史文化的个案研究。在为数不多的与渼陂相关的学术研究当中,对渼陂历史地理的研究成为渼陂研究一大亮点。2006年朱立挺在《唐都学刊》发表《丝管啁啾空翠来——历史变迁中的渼陂湖》[1]一文,该文通过整理渼陂史料文献,梳理出一条渼陂人文地理发展的简史,此文对本文渼陂水域兴衰一节的考证具有启发意义;2009年陈云霞在《西安文理学院学报》上发表《渼陂历史地理初探》[2]一文,该文从历史地理角度出发,运用方志、别集、碑刻等多种文献对渼陂的历史地理变迁作了较为深入的研究,此文在材料选用方面对本论文具有借鉴意义。

基于上述学人研究的基础,本文试图对渼陂名称与渼陂水域兴衰作一考证,在渼陂的纷繁史料中,梳理出一条二者发展的脉络与沿革次序。在对这两个问题研究过程中,笔者主要采用了陈寅恪先生“史诗互证”的研究方法,对每一个结论都尽量做到不以孤证坐实结论的研究态度。

一、 渼陂名称之沿革

1.“西陂”产生时间及流布

“西陂”一词首现于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其中有云:“日出东沼,入乎西陂”[3]17,结合文章背景,此段文字是用来形容上林苑地域之辽阔——连太阳的出落亦在其领域范围之内。从此段材料我们可知西汉时期的西陂当隶属上林苑。如果说《上林赋》带有文学夸张色彩的话,那么成书于唐以前的《三辅黄图》亦有类似表达:“十池,上林苑中初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积草池、东陂池、西陂池、当路池、犬台池、郎池……西陂池 、郎池,皆在古城南上林苑中。”[4]101由此可见,西陂属于上林苑的地缘范围之内当无异议。至于“西陂”位于上林苑方位,《史记》有记载:“于是乎周览泛观,瞋盼轧沕,芒芒忧忽,视之无端,察之无崖。日出东沼,入于西陂。”成书于东汉的《汉书》刘宋的《后汉书》亦对“西陂”有相关类似的描述。上述材料虽未直接表明西陂位于上林苑的具体位置,但“日出东沼,入于西陂”一句仍是形容上林苑地域范围之辽阔,反言之,要想表达上林苑地域宽广,“东沼”、“西陂”两地必定要有一定距离:只有两地有足够的距离,太阳才能在上林苑中起落无碍。所以说,“西陂”、“东沼”可能即是上林苑东西两端的两个陂池,至少可以说“西陂”位于上林苑的西部。根据上述讨论,我们只需知道上林苑西境的大致范围即可知道“西陂”的大概位置。王社民《西汉上林苑的范围及相关问题》一文对此问题有详尽论述,兹截取相关结论部分:“武帝所广开的上林苑只包括当时的盩厔、鄠、杜3县,所以武帝下诏予以赔偿的百姓只及鄠、杜2县,东方朔进谏时也只提盩厔、鄠、杜3县。从阿城东南至宜春宫,再南至南山脚下,傍南山而西至周至县长杨、五柞,再绕豁至东而至阿城,大约有300余里,正合《汉书》《汉宫殿疏》及《汉旧仪》所记载的上林苑的周围里数。”[5]由上述材料可知:周至以东、鄠邑区以东即为上林苑的西境,亦即“西陂”所处的大概位置。而如今鄠邑渼陂恰恰位于周至以东、鄠邑区以西,所以从地缘角度讲,西陂与渼陂在区域位置上存在交集。

除此之外,后世文学作品中亦常将渼陂称为西陂,例如杜甫在渼陂创作《渼陂行》的同时,亦创作有《城西陂泛舟》,在后一首诗歌中,杜甫即将渼陂称作西陂。又如高适在《宋中别周梁李三子》[6]120中有:“凉风吹北原,落日满西陂”,此句即是借用《上林赋》中“西陂”的典故,由此说明“西陂”之名在唐代依旧得到沿用;晚唐诗人韦应物的《扈亭西陂燕赏》[7]50则是将渼陂称为西陂的典型诗作,此诗创作于韦应物在鄠县任官期间,韦应物同一时期的诗歌作品还有《任鄠令渼陂游眺》等。宋代诗人韩维在其诗作《西墅》[8]中有:“城居不为愜,言适西陂冈”,由此可见西陂之名在宋代依然存在。由上述例证我们不仅可以证明“西陂”之名与渼陂确实存在交替使用的事实,而且“西陂”之名在唐宋时期的诗文作品中仍旧大量存在。

根据上述讨论,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一是“西陂”之名从西汉一直使用到宋代,是渼陂早期重要的名称之一;二是“西陂”之名在唐宋时期与“渼陂”之名存在交替使用的情况。此外,从西陂的地缘位置、西陂在诗文作品的使用情况来看,西陂应该属于渼陂的一个别称。

2.“美陂”名称之缘起

“美陂”之名较之于“渼陂”和“西陂”而言,在文献中并不常见,然而笔者认为“美陂” 之名是后二者转换的桥梁,其在渼陂名称发展史上的地位亦不容忽视。有“美陂” 一词的文献首现于北魏时期郦道元的《水经注》,其卷十九《渭水》有:“(涝)水出南山涝谷,北径汉宜春观东,又北径鄠县故城西。涝水际城北出,合美陂水。水出宜春观北,东北流注涝水。”[9]331唐人李吉甫在《元和郡县志》仍沿袭之:“美(渼)陂在县西五里,周回十四里。”[10]29那么何以渼陂之名能从西汉之“西陂”演变成北魏之“美陂”,这其中的原因何在?“美陂”之“美”在《说文解字》有:“美,甘也,甘部曰:美也。甘者五味之一,而五味之美皆曰甘。”[11]261由此可见,“美”在古汉语中更多表达一种鲜美的味道。基于“美”之古义考虑,笔者认为“美陂”名称之缘起可能与渼陂鱼之鲜美有关。程大昌《雍录》有:“渼陂,在鄠县西五里,源出终南山,有五味陂,陂鱼甚美,因加水而以为名。”[12]134由此可见,渼陂鱼之鲜美可能就是“美陂”之名缘起的重要原因。

3.“渼陂”名称演进史

“渼陂”成名最早见于唐代,而后一直延续至今,此名亦为目前渼陂使用最权威的名称。“渼陂”一词最早见于杜甫的《渼陂行》,同一时期杜甫又有《渼陂西南台》《城西陂泛舟》《与鄠县源大少府宴渼陂》等三首诗歌;与杜甫同游渼陂的岑参亦作有《与鄠县源少府泛渼陂(得人字)》、《与鄠县群官泛渼陂》;唐以后,宋人苏轼、明人王九思、清人王心敬、民国于右任都先后以“渼陂”之名创作诗文作品,“渼陂”之名自此日臻繁盛。

杜甫是现有文献记载中第一个以“渼陂”之名进行诗文创作的诗人,其《渼陂行》对“渼陂”之名日后流布传播的作用固然功不可没,然而是否杜甫就是“渼陂”之名的创造者?“渼陂”之名产生的原因又是什么?因为相关文献的缺失,我们已经无法判定杜甫是否为“渼陂”之名的创造者,但笔者认为“渼陂”之名的产生应该在杜甫《渼陂行》创作之前;至于“渼陂”之名产生的原因,《雍録》[12]134关于“渼陂”下有注释:“在鄠县西五里,源出终南山,有五味陂,陂鱼甚美,因加水而以为名 ”,由此可见“渼陂”之名还是源于“五味陂”进一步演进的名称——“美陂”,在“美陂”基础上“加水而以为名”。

自西汉“西陂”之名起,先后经历了“五味陂”,为了进一步彰显渼陂鱼鲜美的“美陂”之名,最后才在“美陂”基础上加“水”而成“渼陂”之名。自此,渼陂名称演进史终于告一段落。

二、渼陂水域的兴衰

1.汉唐气象与渼陂水域

渼陂水域在司马相如《上林赋》之后又有《三辅黄图》提及:“十池 ,上林苑中初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积草池、东陂池、西陂池、当路池、犬台池、郎池。……西陂池 、郎池,皆在古城南上林苑中。”,此材料虽未对渼陂水域面积做具体交代,但若“西陂池”水域狭小,恐怕也很难列入皇家上林苑的十池之列;又,《汉书 ·百官公卿表 (上)》中记载皇家设有专员管理上林十池监,由此可以想见渼陂在当时应该不会太小。东汉关于渼陂的记载见于《后汉书·马融列传》中:“大明生东,月朔西陂”。这里“大明”就是太阳的意思,此句话大概就是:太阳在上林苑之东冉冉升起,月亮在西陂之地慢慢落下,上述史料记载显然带有浓烈的文学夸张意味,但亦可从侧面印证渼陂在东汉时期的面积非常之大。汉以后至唐以前没有于渼陂水域情况相关的史料记载。

唐代有关渼陂水域的史料记载较多,唐人李吉甫在《元和郡县志》中记载:“美(渼)陂在县西五里,周回十四里。”“周回”有环绕、回环的意思,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渼陂湖的环湖周长为十四里根,据古今单位换算和数学计算,唐代渼陂水域的最大面积可达4 583.362 858 2亩,可见渼陂当时的水域面积非常之大。唐代反映渼陂水域的诗歌也有很多,如杜甫《渼陂行》中有载:“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可见唐代渼陂水域的水流量很大;又,杜甫的《城西陂泛舟》和岑参的《与鄠县源少府泛渼陂(得人字)》都描写了他们在渼陂泛舟游乐的场景,试想:若是渼陂水域狭小,何以能够承载“楼船”(见杜甫《城西陂泛舟》“青蛾皓齿在楼船,横笛短箫悲远天”)?所以,盛唐时期的渼陂不仅水域辽阔,而且还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到了晚唐时期,渼陂水域面积可能变化不大,但因为此时大唐战乱频发,渼陂似乎也略显衰败之势。韦庄在《过渼陂怀旧》中有:“辛勤曾寄玉峰前,一别云溪二十年。三径荒凉迷竹树,四邻凋谢变桑田。渼陂可是当时事,紫阁空馀旧日烟。多少乱离无处问,夕阳吟罢涕潸然”[13]310。在这首诗歌当中,诗人有感时事动乱,通过“三径荒凉迷竹树,四邻凋谢变桑田”和“渼陂可是当时事,紫阁空馀旧日烟”这样一个今非昔比的对照,借以抒发自己内心的惆怅;同时,也可为我们印证晚唐渼陂已不复盛唐时期的繁华。

2.宋、金时期的渼陂水域

北宋代有关渼陂水域记载较之唐代而言略显不足,这主要集中在宋代张伋的《渼陂空翠堂记》中[14]6。

北宋鄠县管勾劝农公事官张伋游渼陂时撰碑文《空翠堂记》云:“时往游观,翠峰横前,修竹蔽岸,澄波浸空,上下一碧”,其中“澄波浸空,上下一碧”即是描述北宋时期渼陂水域状况,从此句诗歌我们可知北宋时期渼陂水量还是比较可观。然而北宋时期渼陂周边的设施建设却与盛唐时期的渼陂繁盛景象相差甚远,张伋在《空翠堂记》中如是道:“陂之北岸有堂旧矣,久弗加葺,栋宇倾挠。来游者佔压是惧, 余喟然兴叹曰:有此佳山水,而堂构不修,宴赏无所,大非其宜。”至于北宋时期的渼陂何以衰败不堪,张伋解释说:“因顾从吏而询其故,乃知自清平建军,县涝水之西,割地以隶,故陂虽近户,而地非所属,虽属终南,而距邑为远,远者不喜修,近者不得修。”可见渼陂在北宋时期并不归鄠县管辖,而归终南县管辖的渼陂又距终南县县城较远,故而导致渼陂在北宋前期一直处于无人管理、修缮的状态。宣和四年(1122年),在鄠任官的张伋终于下定决心重新修葺渼陂,“于是增卑补薄,基址廓焉,去故取新,栋宇壮焉”。对于重新修建的楼阁,“咸请以‘空翠’名其堂,盖取杜工部诗中语,且以志所见也”,渼陂在宣和四年终于再次重焕光彩。

北宋以降,赵宋南移,渼陂所处的京兆府已然划归女真族建立的金国统治,此时期有关渼陂的史料文献极为匮乏,故本文只能从该时期零散诗文作品中臆断出渼陂水域状况的轮廓。金代文豪元好问在其《送武诚之往渼陂》中有云:“杜曲旧游频入梦,兵厨佳酿析分携”,“杜曲”在今西安市东南的长安区东少陵原东南端,而元好问说他“杜曲旧游频入梦”,因此基本可以肯定遗山亲自到过杜曲,渼陂相距杜曲不远,遗山想必不会对渼陂秀丽风光置若罔闻。果然,元遗山在其词作《八声甘州》中写道:“不爱朝台暮省,爱渼陂鱼艇,杜曲山田”[15]560,这里元好问再次提到了“渼陂”和“杜曲”,可见遗山极有可能亲至渼陂,如果元好问所处的金代真的还有“爱渼陂鱼艇”的现象,那么金代前期渼陂水量应该还是比较可观的。金代道家全真派创始人王重阳在《题友人池塘》[16]中有:“孙氏池塘似渼陂,前瞻波面静无声。转头却见潺湲处。流落轮回为不平。”此诗虽未直接描写渼陂,却通过“孙氏池塘”为我们勾勒出渼陂之水似乎到了“前瞻波面静无声”的地步,这也似乎告诉我们王重阳所处的金代中后期渼陂水域已经不比当年渼陂水域的辽阔壮观。

3.遭受破坏的元代渼陂水域

元代渼陂有关水域记载的史料文献也相对匮乏,这里我们透过元代有关渼陂的两首诗歌以及明代相关文献对此问题进行讨论。金元交替之际,诗人杨宏道在诗歌《渼陂》中写道:“空翠堂中望陂水,岸回山列若无穷”[17]506。“岸回山列若无穷”是诗人将渼陂周边的环境与渼陂本身融为一体,从而衬托渼陂水域的无穷无尽,此句可能有诗人夸张之嫌,但至少在元代初期渼陂水域的面积应该还是比较可观。至元中期,诗人程钜夫在《寄题终南遇仙宫宫在甘泉之下渼陂之上》中有:“甘泉祠祀渼陂游,盛事曾传古雍州。故国风云逢盛世,化人宫殿倚髙秋。”[18]393此诗虽未直接描写当时渼陂的水域状况,却说“盛世曾传古雍州”,一个“曾”字点明渼陂曾经的辉煌,这也似乎说明渼陂所处的元代中期可能已经不比从前的繁盛,至于渼陂衰败的程度,我们在这里不得而知。渼陂水域的衰败应该是在元末,明代王九思的《渼陂镇重修石桥记》曰:“元末兵起,盗决堤岸取鱼,其水散出,流为数支,不复为陂矣,其一支北流经镇之东复转而东流入于涝水,当镇之路冲处,为津岸高不可涉”。明崇正年间知县张孟宗在《重建渼陂记》中也有相关记载:“逮元人以渼陂之鱼能治瘺,因决陂取鱼,陂之亡也,迄今三百余岁矣。水落石出,尽为稻垅,惟渼水无恙,仅留陂之一字与渼水共存焉耳”[19]398由此可见,元末蒙古人因为渼陂鱼有治疗痔瘺之疗效,遂竭泽而渔,决堤采捕,渼陂水域因此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4.明清时期渼陂水域的恢复与消颓

明清时期渼陂的命运就大不如前了,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遭到废弃。明前七子之一的王九思在《同康侯观胡公泉歌》曰:“户西丈八村东侧,平地涌泉映空碧。绕岸园甃几十围,澄波到底余五尺。石罅暗泻东北流,旱亦不竭潦不溢。东北万顷树巴稏,岁资灌溉蒙膏泽。”[20]可见明前期渼陂上游水域还未出现枯竭,此时的胡公泉水源充分,灌溉万顷。但到了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即就在张宗孟重建渼陂之前薛应儒所撰碑文《胡公泉创建石栏记》载:“第年深岁久,砌流圮湮。无论罟鱼饮畜辈,恣意出入;其浣澣浴溽之竖,几成不堪见之境也。”[21]可以看出,作为渼陂水源之一的胡公泉因附近村庄的牲畜、渔业以及生活用水等水量减小,加之岁月年久而近于湮没。明崇正年间知县张孟宗对渼陂重新加以疏浚,其碑文《重建渼陂记》更加详细地叙述了陂体在元代以后的废弃过程:“逮元人以渼陂之鱼能治瘺,因决陂取鱼,陂之亡也,迄今三百余岁矣,水落石出,尽为稻垅,惟渼水无恙,仅留陂之一字与渼水共存焉耳……移堡后古道于北百步外而高大之,则渼陂当年所决处也,为桥以通往来……唐之后为宋,而空翠堂之创,又为宋张令,其时陂犹未决。至昭代,则陂决于元,并空翠堂亦寥落就圮矣。渼水潆洄,亘千古而尝碧。”[21]元末蒙古人因为渼陂所产鱼类可以治痔瘺,而决堤采捕,以竭泽而渔。明崇正年间才得以重修,也就是说有明一代渼陂都是处于衰微中,从元末至张宗孟生活年代已近三百余年,渼陂在此时间段内水量减少,最终沦为稻田。基于渼陂水量大幅较少减少的事实,张宗孟采取了一定措施试图恢复渼陂的水量:“环濬鱼池阔五丈,与堡壕通……堡前造水磨一所,从堡内居民之便,且引水入濠,作金汤之险”。从上述材料我们可以看到,张宗孟将遭到元兵破坏的陂体重新筑起,再引渼水入陂,这样一来可以保护村庄安全,二来可以使用水磨节省人力,三来使得以往遭到破坏的渼陂重新蓄水。张宗孟筑陂蓄水虽能一定程度上恢复渼陂的水量,但此时的渼陂早已不复唐宋时期的胜景。

清康熙年间唐如琏修纂的《鄠县志》中提到:“渼陂,……今其地为百姓水利,前代胜游不复观矣,旧惟水硙存焉”[20]。尽管如此,清代涉及渼陂的诗歌却不在少数,只是由咏其胜景转为稻畦桑里。清代诗人冯雍在《题渼陂空翠堂》中即写道:“稻花漠漠野田平,烟村无人水磨声。莫忆牙樯载歌舞,而今赢得一渠清。”[22]从此诗我们可以看出,以前浩瀚无边的渼陂已经变成了“稻花漠漠野田平”,以前繁华的渼陂也变成了“烟村无人水磨声”,而“牙樯载歌舞”也只是渼陂的过往,此时的渼陂却变成了一渠清水而已。又如清代诗人张鼎望在《过渼陂空翠堂有怀子美先生》中写道:“遗沟苍茫有扈西,停鞭徙倚草凄凄。潺潺沟水冲新隈,崱屴南山俯旧堤。丝管欻成林鸟哢,波涛尽作稻田畦。许身稷契昭千古,临泛风流溯不迷。”[22]从此诗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渼陂上游的锦绣沟已经变成了“遗沟”,而渼陂核心区域也变成了一片萋萋草原,旧日的“波涛”在这里亦成“稻田畦”。

三、结 论

自西汉渼陂之别称“西陂”之名起,渼陂之名先后经历了“美陂”、“五味陂”,最后才在“美陂”基础上加“水”而成“渼陂”之名。盛唐时期的渼陂不仅水域辽阔,而且还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到了晚唐时期,渼陂水域面积可能变化不大,但因时局混乱,渼陂此时已无盛唐时期的繁华场面。北宋时期渼陂水量比较可观,然而北宋时期渼陂周边的设施建设却呈现衰败之势,时任鄠县管勾劝农公事官的张伋有感于此,对渼陂空翠堂进行较大范围的修缮,渼陂在宣和四年终于再次重焕光彩。金代前期渼陂水量应该比较可观,中后期水域已经不比当年渼陂水域的辽阔壮观。渼陂水域的破坏在元末,元末蒙古人因为渼陂鱼有治疗痔瘺之疗效,遂竭泽而渔,决堤采捕,渼陂水域因此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明前期渼陂上游水域还未出现枯竭,此时的渼陂水较为充沛,但到了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即就在张宗孟重建渼陂之前,作为渼陂水源之一的胡公泉因附近村庄的牲畜、渔业以及生活用水等水量的加大,地下水位急剧减小,渼陂水量也因此开始开始骤减。

明代鄠县官员张宗孟有感于此,遂筑陂蓄水,此举虽能一定程度上恢复渼陂的水量,但此时的渼陂早已不复唐宋时期的胜景。清代时期的渼陂水量急剧下降,夕日浩瀚无际的陂水从此沦为良田。

猜你喜欢
水域杜甫时期
提升水域救援装备应用效能的思考
进博会水域环境保障研究及展望
柳江水域疍民的历史往事
文艺复兴时期的发明家
开心一刻
杜甫改诗
清代时期
城市水域生态景观设计探讨
新时期的向善向上
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