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历史唯物主义重构*

2018-01-30 10:02崔玉娟
生态经济评论 2018年2期
关键词:休斯历史唯物主义生产力

崔玉娟

内容提要: 休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出发,运用分析哲学的方法对处于动态变化中的人与自然关系进行历史唯物主义重构,阐发了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揭示了其所蕴含的生态视阈。休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历史唯物主义重构形成于对启蒙理性的批判、对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的继承与深化、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整体论的方法的阐发以及对生态伦理价值观的反思。休斯的这一理论对我国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建设美丽中国具有很大的启示。

乔纳森·休斯是英国著名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在当前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的形势日益严峻的情况下,西方绿色思潮指责历史唯物主义只强调人对自然的支配和控制,是一种“经济决定论”“技术决定论”,具有反生态的性质。休斯在其代表作《生态与历史唯物主义》 一书中运用分析哲学的方法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对这一论调进行辩驳,指出人与自然的关系并不是僵硬停滞的主客二元对立的模式,而是具有交互性,自然、社会和技术是探究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的三维视角,人与自然的关系的交互性正是在这三个因素的动态运动中得以凸显。休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交互性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是在对启蒙理性的批判、对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的继承和深化、对生态伦理价值观的反思的基础上,阐发出历史唯物主义所蕴含的整体主义的方法与生态思维具有一致性而最终形成的。这一思想对我国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具有很大的启示。

一 休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论阐释

人与自然关系是生态思想的核心内容,休斯以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为基础,运用辩证法对人与自然关系进行全方位探究,阐明了人类生存依赖自然并被自然条件所制约的思想,同时又从生产力角度论证了人类活动对自然的影响,并以自然的极限为参照对影响人与自然关系的三大要素——自然、社会和技术进行了深入剖析,阐明了自然的极限的相对性,凸显了具有交互性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动态变化。

第一,人依赖自然并被自然条件所塑造。休斯主要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德意志意识形态》 《资本论》 等的考察,阐释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所蕴含的人对自然的生态依赖思想。休斯指出,人类身体由物质演化而来,人是集自然力、生命力于一体的能动的自然存在物,并且是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外部自然作为人类的有机身体,为人类提供了维持生存和自我实现所需要的物质资源,人类活动要受到自然的限制和制约,具有历史性,他的存在和本质力量的确证需要以自然作为对象,没有人类与自然界之间的物质变换,人类将无法存在。

休斯还驳斥了有些环境批评家指责马克思关于人对自然的生态依赖的思想存在断裂的观点,提出人对自然的依赖始终贯穿在从青年期到成熟期的马克思的主要著作之中,成熟期的马克思并没有强调生产至上性,将人视为自然的控制者和支配者,这种诘难完全曲解了马克思的思想,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一种误读。最后,休斯对历史唯物主义所蕴含的生态依赖思想进行了总括:人对自然具有依赖性,自然先于人类而存在是人类的直接物质前提,它限制人类的意识、约束人类的行为; 人类活动受到自然条件的制约又改变自然条件,但人类置身于其中的自然不是始终如一的,而是历史的产物; 对现实的自然条件的占有是所有历史得以形成的根本条件。①[英]乔纳森·休斯:《生态与历史唯物主义》,张晓琼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46—147 页。同时,休斯也强调肯定人类对自然的生态依赖并不是否定人的能动性,实际上人类的活动能够对自然产生巨大的影响。

第二,人类活动对自然的影响。休斯主要从生产力角度探讨了人类活动对自然产生的影响,提出生产力发展是社会进步的关键,但又强调生产力发展与生态破坏没有必然关联。休斯首先论证了生产力发展的作用。休斯将生产力发展的作用阐释为革命性效应,并指出这是生产力发展的关键作用。所谓革命性效应,就是指生产力的发展为社会形态的革命性转变创造了条件,它又可分为创造新的社会形态的促动效应和破坏旧的社会形态的破坏效应,且生产力发展的破坏效应是理解社会历史进程的核心思想,正是由于生产力的破坏效应和促动效应相互结合,在破坏与现存生产力相矛盾的旧生产关系的同时产生了一种与现存生产力相适应的新的生产关系,生产力才能实现其革命性效应以推动社会发展和进步。

其次,休斯提出生产力发展并不能独立于人类活动,而是人类选择的结果,人类可以通过自身的选择而促进、限制或者改变人对自然的生态影响。

最后,休斯提出,马克思的生产力发展本质上是生产力的良性发展,蕴含着对生态效能的考虑。休斯从定量和定性两个维度说明了生产力发展的生态内涵:从定量维度而言,马克思所支持的生产力发展并不是对自然的需索无度,要求无限增长的经济发展模式,生产力发展而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应当用于减轻劳动力的负担,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条件,生产力发展的成果一旦足以满足共产主义社会的真实需要,就应当稳定产出,因为旨在增加商品产出的生产力发展确实可能具有生态破坏性; 从定性维度而言,马克思所倡导的生产力的发展、技术的运用,要选择其中具有生态效能的技术的发展。共产主义的可行性取决于满足人类需求的技术潜力,而生产技术的“生态效能方面”是共产主义的一个必要的先决条件。②同上书,第212—213 页。也就是说,马克思提倡发展生产力是为了满足人类的真实需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而良好的生态环境也是人类的真实需要,生态破坏则会直接危及人类的各种需求的满足,所以生态效能的提高内含于人类的真实需求,且必不可缺,与生态保护并不矛盾。

第三,自然的极限直接凸显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所具有的交互性的动态特征。所谓自然的极限就是自然资源储备量的耗尽对人类和整个生态系统的较大的破坏性影响,自然的极限直接影响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从自然、社会和技术三维视角探究自然的极限的动态变化,可以更好地凸显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首先,自然因素是自然的极限的直接影响因素,它包括气候、水文、地貌、生物、土壤等,自然因素对自然的极限的影响就表现在自然所提供给人类的资源的数量,在某个特定的历史阶段基本上是固定的,其环境系统不可能满足人类无限增长的需要,人类利用自然资源的活动必须遵从自然的法则在自然的极限之内进行,否则就会带来生态危机,因为自然调节人类影响的空间是有限的。

其次,社会因素是自然的极限的重要影响因素。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人类改造自然的活动必然是在社会中进行的,自然本身也被打上了人类社会的烙印,因此,不能粗略地将自然的极限视为自然问题,而必须在特定的社会和历史框架中对其加以考察。休斯通过对技术标准的探究强调了技术标准的社会性,突出了技术标准的意识形态功能。正如我国著名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王雨辰教授所指出的,虽然科学技术属于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价值属性,但科学技术观念和理论显然属于社会意识。①王雨辰:《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创新与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理论建构》,《山东社会科学》 2016年第1 期。

最后,技术因素是影响自然的极限的关键因素。休斯指出,技术具有巨大的潜力,在决定自然的极限存于何处以及以怎样的速度逼近我们时发挥了很大作用。休斯以关于矿产储量的限制来论证技术对自然的极限的制约,他指出人类活动不仅受到地壳矿产储备的容量这一自然因素的制约,而且能源利用技术的水平、效率,替代资源的出现以及废物处理技术的运用等都会改变自然对人类的限制水平。此外,休斯还引用马克思和恩格斯对马尔萨斯的批判,论证了自然的极限产生于自然、社会和技术三者的协同作用。马克思指出,人口呈几何级数增长而粮食供应呈线性增长的观点忽略了人口生产受到道德制约、社会历史条件的影响,恩格斯的技术动力观虽然存在低估技术的负面作用的可能性,但却正确地指出了技术对于推延自然的极限所具有的巨大作用,因此,这三个因素相互制约、相互渗透,共同促成了自然的极限的历史性的生成,凸显了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

二 休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理论的逻辑演进

在深刻地揭示了休斯的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的基础上,探究其理论的逻辑演进有助于加深我们对这一理论的理解和把握。休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思想是通过对当代的人、社会、自然三者关系的批判和反思而形成的,休斯指出当代生态问题的出现,是人与自然关系割裂的结果,启蒙理性导致了人与自然的主客二元对立的关系模式,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导致了虚假消费的盛行,造成人对自然的掠夺性使用,这二者是人与自然关系割裂的根源,而历史唯物主义方法上的辩证性和整体论与生态思维具有一致性,因此人与自然关系的重建必须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并树立一种独特的、具有生态视角的“广义”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

首先,休斯通过对启蒙理性的批判论证了人与自然的割裂是技术理性的必然结果。启蒙理性颠覆了中世纪的人与自然关系,但人在摆脱了自然的奴役的同时却反过来凌驾于自然之上,人与自然的关系仍然是一种二元对立的模式。启蒙理性在资本逻辑的主导下,逐渐失去价值向度蜕化为技术理性,在这种技术理性的指导下,人凌驾于万物之上,成为自然的主人,无限制地追求交换价值的实现,以满足不断增长的欲望,自然则成了改造和利用的对象,于是自然事物都被对象化为“资源”,事物的价值都被转化为交换价值,①刘同舫:《启蒙理性及现代性:马克思的批判性重构》,《中国社会科学》 2015年第2期。从而构建了主客体二元对立的人与自然关系。休斯指出,资本主义确立了理性的主导地位,同时造成了理性的工具化倾向、技术化倾向,由此“控制自然”“改造自然”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目标,经济发展和技术革新成为资本主义的核心关注点。

在技术理性的主导下,为了满足人类不断增长的物质欲望,自然资源的工具性价值被置于中心位置,而自然实体的非工具性价值则被忽略,人们不断利用技术进步加强对自然资源的破坏和掠夺,并不断地向自然界倾泻各种污染物。所以,在资本主义时代,人与自然的关系被严重扭曲,全球性生态危机的产生也就成为一个必然的命运。因此,只有张扬技术的价值维度,强调理性是价值理性和技术理性的有机统一体,避免技术理性的扩张,杜绝它成为资本控制自然和控制人的工具,认识到自然资源不仅具有工具性价值同时具有内在的非工具性价值,改变人与自然的这种二元对立的关系模式,强调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坚持依赖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辩证法,才能真正有利于生态问题的最终解决。

其次,休斯通过对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的探究论证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割裂是资本主义社会劳动异化的结果,资本主义制度是当代生态危机的根源。休斯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劳动发生了异化,由自由自觉的对象性活动蜕变为异化劳动,劳动不再是自我确证的方式,劳动者丧失了主体性,受到物的支配,成为丧失主体性的异化的人。异化劳动对工人来说,是某种外在的、与工人本质相异的、强迫性的劳动,它不是人类能够实现自我的“生命活动”,而是工人对自身本质的否定,它不能满足工人的真正需要,而只能满足基本的、物质需要的一部分,即动物性需求。正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所指出的一样,“工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生殖,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动物。动物的东西成为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1 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5 页。休斯进而强调,资本主义下的这种异化劳动即雇佣劳动仅看到了劳动的工具性价值,将生产看作人的目的,而不是将人看作生产的目的,抑制了人的自我实现,导致了人的地位的边缘化,物凌驾于人之上,这就是马克思所批判的商品拜物教。休斯还提出,资本主义条件下,异化劳动中的人丧失了制定创造性活动的目标和方法的权力,对于在生产活动中生产什么以及如何生产的控制权完全转移到资本的手里,工人迫于生存压力屈服于资本的统治,而资本的逻辑是以交换价值的实现为参照,这就决定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不会以一种生态良性的方式进行,资本对生产力和技术的选择必然会破坏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

再次,休斯阐发了历史唯物主义所蕴含的辩证的、整体论的研究方法,并指出这种方法符合西方绿色思潮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把握,论证了历史唯物主义与生态思维的一致性。西方绿色思潮认为,生态问题产生于一种过时的思维方式,对这一问题的理解和解决则需要一种新的整体论的科学范式,即整体主义。所谓整体主义,就是指全球事物之间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关系,休斯对环保主义者的这种整体论的方法表示赞同,认为整体主义是形而上学生态学的核心论题。同时,休斯又对环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的错误认识进行驳斥,他指出,马克思主义绝不是一个机械的社会模式,更不是只具有单向因果关系的“线性模型”,辩证的、整体论的方法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

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是相互作用、辩证运动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唯一主动的原因,其他现象也不单是被动的结果,承认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政治纲领的有机组成部分,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 中更是将辩证法直接定义为 “相互联系的科学”,因此将马克思主义斥责为机械决定论是一种误读和曲解。其实马克思和恩格斯都是把研究对象看作一个其中包含很多组成部分且密切相关的有机整体或系统,他们对于任何一个部分的研究都是在对整体的总体把握之下进行的,而对整体的总体理解也是在充分了解各部分及其相互间的关联方式的基础上形成的,脱离了整体论的视野,不可能实现对于任何事物的真理性认识,并且整个 “系统的性质和发展不是由单一因素所决定的,而是由各种要素的相互作用所决定”①[英]乔纳森·休斯:《生态与历史唯物主义》,张晓琼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15 页。。休斯进而还提出,历史唯物主义的独特性就表现在其整体论认为在整个系统中由一个因素占主导地位。

最后,休斯通过对两种盛行的生态伦理观的批判和反思确立了一种具有生态视角的“广义”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推进了人与自然关系的重构。一方面,休斯对人类中心主义生态伦理观进行批判。休斯指出,人类中心主义主张人类因其自身而赋有道德价值,这本身无可厚非,因为所有的伦理学说都必然从人类这一视角出发,以人类为中心,但是,若是因此而强调只有人类才具有内在价值,那么这就走上了“物种歧视”甚至是“人类沙文主义”的歧路。

另一方面,休斯对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批判。非人类中心主义主张将道德价值延伸到人类之外,归因于部分甚至是全部非人自然,强调“自然价值论”“自然权利论”,提出在当代社会占主导地位的人类中心主义是生态危机的根源,转向非人类中心主义是解决问题的必然出路。休斯指出,生态系统的“繁荣”与人类利益偏好相关,抛弃人类的视野,无法区分生态系统“正常”或“病态”状态。自然实体都有自己内在的善或者内在价值,却无法推出应该对其进行“道德考虑”,因为前者是一种事实判断(事实断言),而后者则是一种价值判断(规范性断言),这中间存在逻辑上的断裂。①[英]乔纳森·休斯:《生态与历史唯物主义》,张晓琼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4 页。休斯进而阐述了“广义”的人类中心主义。休斯提出,“狭义”的人类中心主义只关注非人自然的工具性价值,这是导致目前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因此,我们不仅要关心自然实体的工具性价值,还要关注它们的非工具性价值,因为它们的繁荣以及我们对此的关注有助于人类自身的福祉。

所谓“广义”的人类中心主义,就是将非感知自然的价值建立在对人类生命价值作贡献基础之上,但它又不仅从工具性方面看待非感知自然的价值,而是强调非感知自然对人类所具有的审美等非工具性价值。休斯提出以“广义”的人类中心主义为指导对目前的生态问题重新分类,有助于我们强调对人类仅具有非工具性价值的自然实体的破坏的关注,从更深层次上理解人与自然关系,合理解决生态问题。

三 休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当代启示

休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思想阐发了人类对自然界的原初性依赖、人类的活动对自然界日益扩大的影响以及自然的极限的动态变化特征,凸显了人与自然关系的交互性,揭示了历史唯物主义所蕴含的生态视阈,对我国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建设美丽中国具有很大的启示。

首先,我国的生态文明理论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必须坚持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我国的生态文明研究目前主要受制于西方中心论和现代人类中心论,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生态文明研究中的“后现代研究范式”和“可持续发展研究范式”,寄希望于通过抽象价值观的变革来解决生态危机,没有发现生态危机产生的制度根源,这制约了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的顺利推进。因此,我国的生态文明理论必须克服这种错误的思想倾向,转向“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①王雨辰:《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与生态文明研究》,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44 页。。

具体而言,一方面运用历史分析法和阶级分析法,上升到制度层面揭示生态危机的根源,认识到技术的非理性运用,以及越多越好的经济发展模式导源于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逻辑,正是由于资本主义制度及其全球权力关系导致了当代生态危机的产生,制度变革是解决当代生态危机的根本出路; 另一方面进行价值观的变革。摒弃“自然价值论”和“自然权利论”,坚持“广义的人类中心主义”,认识到非感知自然对人类不只具有工具性价值还有审美等价值。此外,辩证法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基础,我们的生态文明理论必须运用辩证法正确处理人对自然的依赖与人对自然的改造、技术和生产力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关系,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其次,我国的生态文明理论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必须正确看待科学技术的作用,把握技术运用的正确方向。在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中,我们必须正确认识技术的作用,既要看到技术具有弥补资源稀缺性、改善生态环境的潜力,也要注意到技术的发展确实可能带来更多的生态问题,加速自然的极限的到来。因此,我们必须坚持技术选择的定量维度和定性维度相结合:一方面,鼓励科学技术的研发和应用,充分发挥技术在发展生产力、提高人类生活水平、缓和生态危机等方面所具有的巨大作用,确保技术发展以满足人类的真实需要为目标,服务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另一方面,技术进步是否具有提升生态成本的可能性取决于生态问题是否是“社会所设置的问题”①[英]乔纳森·休斯:《生态与历史唯物主义》,张晓琼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35 页。,因此我们必须选择有利于生态的良性技术,把握技术运用的正确方向,张扬技术的价值维度,避免技术理性的扩张,杜绝它成为资本控制自然和控制人的工具。另外,我国的生态文明理论还必须站在制度批判的高度,抵御将生态危机的解决寄希望于技术进步的错误观点,认识到单是技术的变革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还必须进行制度和价值观的双重变革。

最后,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必须正确处理经济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关系。正确处理经济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关系要求我们既要强调人类对自然的改造,又要重视人类对自然的原初性依赖,在人与自然的交互性中推动经济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良性互动,最终实现经济发展、生态良好的社会目标。具体而言:其一,经济发展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必要物质基础。强调环境保护并不是要求人类被动地适应自然,实行零增长的经济发展模式,经济发展是社会进步的物质基础,人类只有在基本的生存需要得到满足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进行生态文明建设。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 中所言,“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是绝对必须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 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1 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38 页。其二,生态文明建设为经济发展提供良好的运行环境。人类对自然的改造是以人类对自然的依赖为基础的,良好的生态环境是发展经济的基本保障,片面追求经济发展的生产至上主义,忽视自然的极限必然会造成生态破坏,最终危及人类自身的生存,因此,我国的经济建设必须始终在自然的极限之内运行,随着自然的极限在自然、社会和技术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的动态运动而对经济活动进行灵活调整,确保我国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和经济建设的健康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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