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晓彤
词兴于唐,流衍于五代,而极盛于宋,元、明中衰,至清方中兴,涌现出不少清词大家。毛泽东熟稔中国古典诗词,对中国古典诗词多有点评,而对于有清一代的词人词作,却较少提及。那么,毛泽东究竟是否有最感兴趣的清代词人呢?关于这一问题,我们从一本他圈点过的《近三百年名家词选》(以下简称《词选》)中可管窥一二。
《词选》由著名词学家龙榆生编选,始撰于1930年,1956年9月由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出版。该书收录了明末至晚清67位文人的518首作品,涵盖了晚明以来的主要词学流派和重要词人、词作。在这67位文人中,毛泽东圈点过的有王夫之、纳兰性德、朱孝臧、况周颐、汪兆镛、赵熙6家。其中,他对于纳兰性德的作品最感兴趣。《词选》共选入纳兰性德25首作品,毛泽东圈点过的就有18首,且其中8首明确写了评语,是6家中唯一一家既有圈点又有评语的,足见毛泽东对纳兰性德词作的关注度之高。
纳兰性德(1655—1685),叶赫那拉氏,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为清朝成就卓异的词人,与陈维崧、朱彝尊并称为“清词三大家”,著有《饮水词》等。其词风真切自然、哀感顽艳,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评价其为“国初第一词手”,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称赞其“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在被毛泽东圈点过的纳兰性德词作中,最多的就是爱情词。
纳兰性德的爱情词可以说是其最优秀的词作。然而,诗人的爱情经历是不幸的。有关他的爱人,人们常提及的就是他早逝的夫人卢氏和没有留下确切史料的初恋情人。纳兰性德最为眷恋的便是其结发妻子卢氏。纳兰性德于22岁迎娶了两广总督、兵部尚书卢兴祖之女卢氏,婚后的生活极为融洽。可是美好生活只持续了3年,卢氏便因产后患病而亡。卢氏的早逝对纳兰性德打击很大,他笔下凄清哀婉的词作与此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至于纳兰性德的初恋情人,学界还存在争议,若确有其人而纳兰性德又未能与之结合,那么他在年少时就已经初尝了爱情的苦涩。从毛泽东的批语“悼亡”“赠女友”来看,可以猜测毛泽东对于纳兰性德的爱情经历是有一定了解的,从而在阅读其作品时,能一语中的把握其主旨。
纳兰性德的爱情词中,成就最高的是悼亡词。在被毛泽东圈点过的16首爱情词中,悼亡词占了14首,都是纳兰性德悼念亡妻卢氏的。毛泽东对这些悼亡词尤其关注,其中,他在《临江仙·寒柳》和《菩萨蛮》(四首)上都批了“悼亡”二字。
临江仙·寒柳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毛泽东在这首词中圈画了“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几句。这首词尽管是咏柳,实则是借咏物抒发了对爱人的思念之情。关于这首词,纳兰性德并没有明确标明其为悼亡之作,但就其运用的词句和抒发的情感来看,似可做此推断,尤其是毛泽东圈画过的词句更是具有代表性。在纳兰性德所作的悼亡词清心境。词中多用“离别”“故园”“旧事”“当时”“相忆”等词语表达对旧人旧事的怀念,用“月”“残红”“泪”“西风”等意象为词营造悲凉氛围,用“伤心”“恨”“凄清”“愁”等词语直接抒发这种哀婉心境。
在纳兰性德的爱情经历中,什么“旧事”让其不断回忆不断书写?想来也只有爱妻卢氏的逝去了,这是其短暂生命历程中一段难以释怀的往事。这四首词读来自然晓畅,却句句悲凉,凄清之情跃然纸上。毛泽东圈画过的词句恰是词中最悲凉可叹之处,他以“悼亡”评其主旨可备一说。
除了悼亡词,毛泽东还对另外两首爱情词做了评点,一首是《江城子·咏史》,评为“巫嵩之类”。
江城子·咏史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这首词是否为咏史之作,学界尚存争议。除纳兰性德去世后由其师友编撰的《通志堂集》收录此词时含有“咏史”之题,纳兰性德词的多数版本并无此题。而就词的内容来看,确是可以脱离“咏史”,而作为一首意境朦胧的情诗来看待,毛泽东所批“巫嵩之类”正是承接这一主旨。
对于毛泽东的批语现也尚存不同观点。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认为此处批语为“巫嵩之类”。“巫”,指巫山神女与楚怀王之事,词中所谓“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典出《文选·宋玉〈高唐赋〉序》,后来诗文中以此作为男女情事的常用中,常会出现“明月”“魂梦”的意象,比如在《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沁园春·瞬息浮生》两首明确为悼亡词的词作中就曾出现过,而这些意象在他的其他类型词作中则相对较少。对《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沁园春·瞬息浮生》两首作品都进行圈画过的毛泽东,也许正是从意象和情感这两个角度将此词视为悼亡之作的。
菩萨蛮(四首)
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春归归不得,两桨松花隔。旧事逐寒潮,啼鹃恨未消。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红舞。不忍覆余觞,临风泪数行。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无语问添衣,桐阴月已西。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乌丝画作回纹纸,香煤暗蚀藏头字。筝雁十三双,输他作一行。相看仍似客,但道休相忆。索性不还家,落残红杏花。
毛泽东在第一首词中圈画了“旧事逐寒潮,啼鹃恨未消”;在第二首词中圈画了“不忍覆余觞,临风泪数行。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在第三首词中圈画了“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在第四首词中没有具体圈画词句,只是在起句处做了标记,将整首词单独圈出。
这四首《菩萨蛮》与《临江仙·寒柳》一样,都没有被明确标为悼亡词,但从其抒情达意的主旨看,或可以“悼亡”论之。这四首词实际上都是在抒发作者对于爱人的怀念之情,通过对往昔的美好追忆衬托今日的凄之典。“嵩”,本指河南登封之嵩山,因嵩山常与洛水并称,如宋代张元幹的《点绛唇》“嵩洛云烟,间生真相耆英裔”,而洛水又有以曹植《洛神赋》为代表的洛神宓妃的传说,故在此也指代男女情事。所以此处“巫嵩之类”指的就是描述男女情爱之事的一类诗词。
也有人根据中央档案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毛泽东评点诗词曲精选》中毛泽东的手记影印版,认为此处批语为“巫山高之类”。《巫山高》原为汉代鼓吹铙歌十八曲之一,后与《将进酒》《有所思》等一同成为乐府诗题。南北朝以来,有诸多以《巫山高》命题的诗作,但其情旨也大都围绕巫山神女之事,如李贺在《巫山高》中所写“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楚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生苔钱”。
因而,无论毛泽东的批语是“巫嵩之类”还是“巫山高之类”,实则都是在说此词是一首描述男女情事的情诗,含思绵渺地表达了纳兰性德的一段情感往事,借此抒发了人生如梦的悲凉感。
另外一首爱情词是《清平乐·风鬟雨鬓》,毛泽东评为“赠女友”。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阑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毛泽东在“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这几句上做了圈画。这首词是纳兰性德的早期之作,上阕写了与所恋女子月下低语的往日温存,下阕写如今二人相隔,只能于春日黄昏对景自怜的伤感之情。此词并不能明确看出为谁而作,但从毛泽东圈画过的词句中恰能读出爱情的温软与分别的伤怀,因而毛泽东评其为“赠女友”是妥当的。盛冬玲在《纳兰性德词选》中对此有这样的评述:“从这一首《清平乐》中可以看出容若早年有过一段伤心的恋爱史。词中那位风鬟雨鬓前来赴约的少女,容若曾与之热恋,最终却有情人未成眷属。”这一看法与毛泽东的“赠女友”之说是相合的。
此外,毛泽东还圈画过这些词句:“连理千花,相思一叶,毕竟随风何处”,“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心比秋莲苦”,“只向从前悔薄情”,“一片伤心画不成”,“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赢得更深哭一场”,等等。
毛泽东何以对纳兰性德的爱情词尤其是悼亡词如此关注?
在毛泽东创作的大量诗词中,与爱人有关的仅有三首,且都是与杨开慧相关。第一首是1920年写给杨开慧的《虞美人·枕上》,从中能读出陷入爱恋中的青年缠绵悱恻的深情,这是毛泽东唯一一首纯粹描写爱情的词作。第二首是1923年写给杨开慧的《贺新郎·别友》,这首词中的爱情已经开始脱离《虞美人·枕上》的“昵昵儿女语”,而化为了“我自欲为江海客”的胸怀,词作虽然依旧凄清,但作为革命家需要割舍儿女情丝的必然似乎已可窥见。第三首是1957年悼念杨开慧和友人柳直荀的《蝶恋花·答李淑一》,这首词已经彻底没有了前两首的儿女之情。此时毛泽东面对的已经不是爱人,而是战友,是烈士,儿女情怀已经升华成感天动地的大情怀。这三首词可以说是毛泽东的“爱情词”,从中可看出作为政治家、革命家的他,将小情小爱升华为大情大爱的一个过程。
作为领袖的毛泽东,不能够也不允许自己局限在个人情感之中。然而通过观察他圈点过的纳兰性德词作,我们似可对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情感做些猜测。在这些爱情词中,毛泽东常常圈画一些与“泪”“伤心”“相思”“薄命”“旧事”“西风”等相关的词句,多是凄清悲慨之语,似乎对往事有着些许的眷恋,又似乎对某些情感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愫,而纳兰性德的词句也许刚巧触碰了他内心的那份柔软。对此,我们不能做过多的推断,但至少从这样繁多的圈画和评点中,能够看出他对纳兰性德爱情词的高度关注。
用词体表现边塞风情,宋元以来并不多见。纳兰性德在22岁考取进士后被康熙皇帝任命为三等侍卫,后晋升为一等,直至30岁去世,一直陪伴在皇帝左右。其间,纳兰性德几度扈驾宸游或奉命出使塞上,写了几十首边塞词,在词史上是一大贡献。《词选》中只选取了纳兰性德一首边塞词《蝶恋花·出塞》,毛泽东在这唯一一首入选的边塞词下做出了“看出兴亡”的评价。
蝶恋花·出塞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在这首词中,毛泽东圈画了“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深山夕照深秋雨”几句。这首词上阕开篇就直抒胸臆,山河无定的兴亡之感在首句中就已经奠定基础,画角声中的塞外依然是战火频繁、牧马来去,面对这满目苍凉,作者心中的悲慨却无人诉说。下阕抚今追昔,作者化用辛弃疾“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词句,用昭君青冢的典故来叙说古往今来的战火从未停歇,这荒凉的塞上早已浸满了无尽的幽怨,最后以景语作结,戛然收住这份深情,含蓄蕴藉,却颇增悲凉。毛泽东圈画过的词句,恰是连接整首词情感起伏的几个关键点。
这首词与纳兰性德的其他边塞词有所不同,他的大多数边塞词往往抒发的是思念故园、思念爱人的“小儿女”心境,比如《长相思·山一程》:“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而这首词,站在古今异代的角度抒发兴亡无定的“大情怀”,词中流露出一种全知视野下的悲悯之情,故而毛泽东言简意赅评其为“看出兴亡”。
毛泽东对历朝历代的兴亡一直有着自己的看法。与纳兰性德的悲情不同的是,毛泽东对解决“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率”问题充满着信心。他不仅在诗词创作中表达着今朝风日好的豪情,比如“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等等;他还为解决“历史周期率”问题寻找到了方法。1945年毛泽东在与黄炎培的窑洞谈话中,回答了黄炎培提出的这一问题。他明确而有信心地回答,“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纳兰性德的友情词也历来为人传诵,《词选》中选取了他写给好友顾贞观的一首《金缕曲·赠梁汾》,毛泽东尽管没有对这首词进行评点,但有所圈画。这首词是纳兰性德友情词中的名作
金缕曲·赠梁汾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作为旗人贵胄公子的纳兰性德,其交游圈子多是江南汉族文人,这些人往往是遗民之后或仕途坎坷之人,其中代表人物为顾贞观、严绳孙、姜宸英、陈维崧等。其中,顾贞观与纳兰性德的交往最为深厚,纳兰性德在这首词中引其为“知己”。顾贞观,江苏无锡人,字平远,号梁汾,是明末东林党人顾宪成四世孙,其工诗文,词名尤著,著有《弹指词》等,与纳兰性德、曹贞吉共享“京华三绝”之誉。顾贞观比纳兰性德年长18岁,二人可谓真正的忘年交。
这首词作于康熙十五年。这一年纳兰性德与顾贞观相识,两人无论是性情还是词学主张上都颇为相合,一见如故。在这首词中,纳兰性德抛弃门第之见,发自肺腑地表达了自己对知己的渴求以及两人共同的理想追求,读来颇令人动容。
毛泽东在“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几句上做了圈画。“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此句化用了李贺《浩歌》中的“买丝绣作平原君,有酒惟浇赵州土”,借用赵国公子平原君礼贤下士的典故,表达自己对结交文人的渴望。然而下句笔锋一转,“谁会成生此意”表明自己的这份心意无人能懂,正是因为这不被理解,与顾贞观的“不信道、遂成知己”才更显珍贵。毛泽东圈画的“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是承接“青眼高歌俱未老”而来,这里运用了晋代阮籍见礼俗之人则为白眼、见高雅之士则为青眼的典故,化用了杜甫《短歌行赠王郎司直》中“青眼高歌望吾子,眼中之人吾老矣”的诗句,表达了二人彼此欣赏、惺惺相惜之情,勉励自己同时鼓舞友人应拭去泪水,在未老之年有所作为。然后在感情集聚于顶点时以“君不见,月如水”做上阕结语,收放自如,让情感在一片月光如水中归于短暂的平静,可谓神来之笔。
纳兰词向来以“哀感顽艳”著称,应属“婉约派”之列,而这一首词另有一种风格,明快跌宕、颇多豪气,因而徐釚才称其有东坡、稼轩之风。
毛泽东在青年时代也曾写过两首与友人相关的诗作。一首是1915年5月为悼念病逝的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同窗易昌陶,写下的五古《挽易昌陶》。这首诗情真意切,曲尽其情,诗中写道“去去思君深,思君君不来。愁杀芳年友,悲叹有馀哀”,“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荡涤谁氏子,安得辞浮贱”,在悲叹友人逝去的同时抒发着立志报国的豪情。另一首是1918年4月送好友罗章龙赴日本时所写的七古《送纵宇一郎东行》,诗中写道“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馀子”诗中没有分别的悲伤,更多的是生机勃勃的气氛与一往无前的气概。毛泽东创作的这两首与友人相关的诗作,其风格与纳兰性德的这首词颇为相似,都在婉约之外见豪情。
毛泽东曾在读范仲淹的《苏幕遮·碧云天》和《渔家傲·秋思》时表达过自己对婉约、豪放两派的看法。他在批语中写道:“词有婉约、豪放两派,各有兴会,应当兼读。读婉约派久了,厌倦了,要改读豪放派。豪放派读久了,又厌倦了,应当改读婉约派。我的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婉约派中有许多意境苍凉而又优美的词。”毛泽东说自己的兴趣是“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并认为“婉约派中有许多意境苍凉而又优美的词”,两种词派应当兼读。纳兰性德的这首词恰是在婉约中融入豪放之风,呈现出纳兰词的另一种格局与风貌。毛泽东圈画这首词的原因,似可从这一点上做一推测。
纳兰性德的诗词创作始终提倡“情致”和“自然”观。综观毛泽东对纳兰性德词作的圈画与评点,无论是凄清哀婉的爱情词,还是表达兴亡之感的边塞词,抑或是偏于豪放的友情词,实则都反映了毛泽东对于诗词创作风格和手法的偏好;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展现了作为领袖的毛泽东心忧天下的情怀以及潜藏于内心的柔软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