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文章对子思《五行》的影响

2018-01-27 20:56曾祥芹
天中学刊 2018年6期
关键词:五行曾子天道

曾祥芹



曾子文章对子思《五行》的影响

曾祥芹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子思《五行》中的“道德五行”“内省慎独”“行孝尽忠”“尊贤尚圣”“天人合德”等说,都根基于曾子主著的《曾子》《孝经》《大学》《主言》和他主编的《论语》等文章,仔细剖析,从中可见曾子对子思的影响。

曾子;子思;《五行》;思想影响

孔伋(前483—前402年),字子思,是“子思之儒”的开派领袖,战国前期儒学的一大思想家。子思除跟随曾子主编《论语》以外,其主著的作品有6篇。如果按体裁划分,《坊记》《表记》《缁衣》3篇属语录体;《鲁穆公问子思》《五行》《中庸》3篇属立言体。本文专论曾子文章对子思《五行》的影响。

《五行》篇作为子思的重要著作,有两个版本:一是郭店《五行》竹简本,有“经”而无“传”,其主要内容是讲“德之行”和“行”及其两者的关系,论述“仁义礼智圣”从“形于内”而显著于外,从而成德的天道过程;二是马王堆《五行》帛书本(由整理者庞朴命名),含“经”和“传”两部分,“经”为子思原作,“传”为孟子发挥,它基本仿效曾子《大学》“经一传十”的结构,其主要内容是论述一个人见贤人而反观内省,扩而充之,以完成“仁义礼智”之善的人道过程。鉴于两个版本存在差异,各有长短,本文以郭店《五行》简本为主,适当参照马王堆《五行》帛书本,乃至联系郭店儒简群篇,以厘清曾子与子思文章的传承关系。

一、对“荀子非思孟五行”的反批评

探讨曾子与“思孟学派”的学术关联,必先解开“荀子非思孟五行”的千古之谜,消除由此发源的疑古思潮的负面影响。《荀子 · 非十二子》说:“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然而犹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案饰其辞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沟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弓为兹厚于后世。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1]荀子批评子思、孟子的大意是:取法先王而不知道纲领,表面从容不迫,才多志大,见闻博杂,实际是按照往古旧制,臆造新说,五行论怪诞而不伦不类,神秘而难以通晓,晦涩而不易理解,却标榜为先师孔子的真学说。前唱后和,响应者众,如此歪传,造成后儒的愚昧、喧嚣和无知,这是子思、孟轲的罪过。

笔者认为,荀子问“罪”思孟学派,事实存在错漏,道理有失偏颇。他把“先君子”狭解为孔子,而漏掉曾子,是不符合儒学传承历史实际的;他将“子弓”(冉雍,字仲弓)误读为“子游”,只肯定“子游之儒”对思、孟的影响,却割断了曾子与子思、孟子的学术传承链条,更是错误的;他与孟子同处战国中期,均属儒家,但为别立一宗,偏以“大儒”自命,斥思孟为“俗儒”,把向外约礼和向内求仁的儒学两大派系根本对立起来,而不包容地肯定各有偏重、可以融合,表现出思想的偏执;他虽未用“学派”字眼,但“子思唱之,孟轲和之”的事实陈述却客观上承认了“子思之儒”和“孟氏之儒”的思想一致。马王堆《五行》帛书本和郭店《五行》竹简本的先后出土,彻底否定了荀子的错误认识。

二、《五行》竹简本的结构和纲要

郭店竹简本《五行》共28章,1200多字,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第1章和第2章前半章)是“德行”总论,将“形于内”的“德之行”与“不形于内”的“德之行”区别开,再以“德”“善”“天道”“人道”对两种“德行”做了简单界定。第二部分(第2章后半章至第25章)分别论述“德之行”与“行”及其二者的关系。其中,第一层(第2章前半章至第9章)主要论述“德之行五和谓之德”;第2层(第10章至第18章)主要论述“德之行”与“行”的关系;第三层(第19章至第25章)主要论述“四行和谓之善”。第三部分(第26章至第28章)总结“五行”的两个部分,即“德之行”属于“性”,“行”属于“教”,由内在的“德之行”到外在的“行”,旨在成就“金声而玉振之”的“有德者”,最终实现由“人道”向“天道”的复归。

如果突破子思《五行》篇的原形结构,从思想观点角度与曾子文章作横向对读,可以发现彼此之间系列的相同点、相似点和相近点。

三、“道德五行”说源于曾子

春秋时期,五行思想(如“水火金土木”五材、“天地民神时”五则等)已经普遍流行。“五行”一词最早见于《尚书 · 周书 · 洪范》:“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乂,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2]那时古人就已经把“五行”和“五味”“五事”联系起来,提出了“五曰思……思曰睿……睿作圣”的高见。

《曾子天圆》说:“圣人立五礼以为民望,制五衰以别亲疏,和五声之乐以导民气,合五味之调以察民情,正五色之位,成五谷之名,序五牲之先后贵贱。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士之祭牲,特豕,曰馈食。无禄者稷馈,稷馈者无尸,无尸者厌也。宗庙曰刍豢,山川曰牺牷,割、列、禳、瘗,是有五牲。”‍①这里的“五礼”“五衰”“五声”“五味”“五色”“五谷”“五牲”系列组合,并列连用,既有对理性人道的抽象,又有对感性事物的抽象,显然综合了社会的“五行”说和自然的“五行”说。

然而,郭店简《五行》篇纯属于道德领域的“五行”说,故又被命名为《德行》篇,它与传统的“五行”说有明显区别。子思以“仁义礼智圣”与“木金火水土”相比附、相对应(“木神则仁,金神则义,火神则礼,水神则知,土神则信”),使物事之“五行”上升到人事之“五行”,使“五德”配合“五行”,使元素的“行”演变为“德之行”。荀子贬斥子思、孟子为“俗儒”,乃因学派观点的分歧(对“心与道、善与恶、人与天”关系理解的不同)而对立,实际上子思的创新之意是在继承曾子“五行”说的基础上才得以发挥的。

例一,《曾子大孝》:“身者,亲之遗体也,行亲之遗体,敢不敬乎?故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乎身,敢不敬乎!”此处的“五者”(庄、忠、敬、信、勇)属于孝德的“五行”。

例二,《礼记 · 祭义》引用了《曾子大孝》中的话:“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乎亲,敢不敬乎。”[3]621只是个别字词有差异,如增加虚词“也”,“亲”换成“父母”。

例三,《吕氏春秋 · 孝行览》也引用了《曾子大孝》中的话,只是“五者不遂”换成了“五行不遂”。这表明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之间存在着“同文并收”的现象。特别是“五孝”和“五德”分别对应:居处庄—仁;事君忠—礼;莅官敬—义;朋友笃—信;战阵勇—强。曾子以“五”为数,超越具体事物,指向抽象道德,实现对传统“五行说”的重大突破,具有里程碑意义。

子思秉承曾子的“孝道五行说”,赋予《五行》以道德意义上的阐释:“仁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义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礼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智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圣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这里的“德之行”与“行”不但区分了道德行为和非道德行为,而且“仁义礼智圣”等“五德”以曾子的“仁、礼、义、信、强”为参照,以“形于内”的心性论为依据。《五行》又说:“德之行五和谓之德,四行和谓之善。善,人道也;德,天道也。”此处“德之行五和”与“四行和”又区分了“天道的德”和“人道的善”。意思是,“仁义礼智圣”五德合在一起是“德”,是“内在的道德德性”;“仁义礼智”四德合在一起是“善”,是“外在的道德德行”。这是《五行》篇的纲领。子思认为“形于内”的“德之行”与“不形于内”的“行”是并重而互补的,由此开创了“道德五行说”的新境界。

四、“内省慎独”说本于曾子

“吾日三省吾身”是曾子独创“内省精神”的名言。《曾子立事》强调“为善必自内始”。《曾子制言中》说:“君子思仁义,昼则忘食,夜则忘寐,日旦就业,夕而自省,以役其身,亦可谓守业矣。”《礼记 · 大学》更亮出了“诚意正心”的箴言:“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3]801子思上承曾子向内求索的功夫,强调“反求诸己”,带领“子思之儒”衍生出成套的心性修养学说。如仁爱之心的修炼就是由“中心之忧”到“中心之智”,再到“中心之悦”而显著于外的人道过程。

《五行》说:“耳目鼻口手足六者,心之役也。”显然是对《曾子立事》中“目者,心之浮也”的扩充和延展,意在强调“心”是人体感官的主宰,是人的“‘六觉’之‘君’”。《五行》又说:“五行皆形于内时行之,谓之君子;士有志于君子道,谓之志士。善弗为无近,德弗志不成,智弗思不得。思不精不察,思不长不得,思不轻不行。不行不安,不安不乐,不乐无德。”子思强调“仁义礼智圣”五德相和,皆付诸行动,才能称为君子、志士;不行善,不求圣,不精思,就不会有“察得形安乐”五获,最后就难“成德”。《五行》还说:“‘淑人君子,其仪一也’。能为一,然后能为君子。君子慎其独也。‘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能‘差池其羽’,然后能为至哀。君子慎其独也。”十分明显,子思的两个“君子慎其独也”说完全来自曾子。值得注意的是,两处引用意有不同:前者出自《诗经 · 曹风 · 鸤鸠》,以喻内心的持守专一,即“智之思长也”;后者出自《诗经 · 邶风 · 燕燕》,以喻内心对外物的超脱,即“圣之思也轻”。“轻”即看轻外物,指绝对的内守。这是“慎独”的二重境界。

在郭店简群篇中,我们还看到一系列君子修己之道‍③。《性自命出》说:“闻道反己,修身者也。”《穷达以时》说:“幽明不再,故君子敦于反己。”《成之闻之》说:“唯君子道可近求,而不可远借也……君子之求诸己也深,不求诸其本而攻诸其末,弗得矣。是故君子之于言也,非从末流者之贵,穷源反本者之贵。”《尊德义》说:“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命,而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也,下必有甚焉者。夫唯是,故德可易而施可转也。”《六德》说:“何为六德?圣、智也,仁、义也,忠、信也,圣与智就(戚)矣,仁与义就(戚)矣,忠与信就(戚)矣。做礼乐,制刑法,教此民尔,使之有向也,非圣智者莫之能也。亲父子,和大臣,寝四邻之抵牾,非仁义者莫之能也。聚人民,任土地,足此民尔,生死之用,非忠信者莫之能也。”这一套心性修养学说不但把“反求诸己”提到“穷源反本”的高度,而且突出“执政者”返躬自省的极端重要性。只有国君反求于己,养成“圣智仁义忠信”这“六德”,才可能向外求得“做礼乐”“制刑法”“教民有向”“亲父子”“和大臣”“寝四邻”“聚人民”“任土地”“足民生死之用”的功效。通过对读,可知郭店简子思的《五行》说不但本自孔子的君子修己之道,而且本自曾子的君子修心之道。

五、“行孝尽忠”说基于曾子

曾子以弘扬孝道驰名,身为其弟子的子思自然注重孝道的传承。前文已表明,子思的“道德五行”说源于曾子的“孝德五行”说。《五行》讲:“匿,仁之方也。”“匿”释为“隐”。意思是,宽恕、包容长辈的小过小错,是人子“仁”心的发挥。这份孝敬来自《曾子事父母》:“父母之行,若中道则从,若不中道则谏,谏而不用,行之如由也。”当子女劝谏无效时,就要隐忍将父母的过错归咎于自己,这是血缘亲情的自然流露。《六德》说:“先王之教民也,始于孝弟。”这个思想与《论语 · 学而》所记的“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相通,与《曾子大孝》所讲的“民之本教曰孝”相承,更与《孝经》“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完全契合。《六德》又说:“父圣子仁,夫智妇信,君义臣忠。圣生仁,智率信,义使忠。故夫夫、妇妇、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此六者各行其职,而谗谄蔑由作也。”在“夫妇、父子、君臣”三伦中,父子关系置于君臣关系之上,这个“移孝作忠”的思想明显基于《曾子立孝》的理念:“君子立孝,忠之用,礼之贵……故与父言,言畜子;与子言,言孝父;与兄言,言顺弟;与弟言,言承兄;与君言,言使臣;与臣言,言事君。”“未有君而忠臣可知者,孝子之谓也……故曰孝子善事君。”父子的血缘关系摆在第一位,君臣的上下关系摆在第二位,自然“尊尊”就由“亲亲”移植过来。但《六德》所说的“忠者,臣德也”,又透露出子思“视君如父”的观念,从而将“先当孝子,后当忠臣”发展为齐家伦理和治国伦理的完全融合。

六、“尊贤尚圣”说来自曾子

《论语 · 里仁》:“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 · 子张》:“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②《曾子制言上》:“不能则学,疑则问,欲行则比贤,虽有险道,循行达矣。”《大学》:“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主言》:“选贤举能……知者莫大于知贤,政者莫大于官贤。”

子思秉承孔子、曾子的“知贤、尊贤、比贤、官贤”说,做了独立发挥。《五行》说:“未尝见贤人,谓之不明……见贤人而不知其有德也,谓之不智。”“见贤人,明也;见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敬之,礼也。”“胥虑虑达诸君子道,谓之贤。君子知而举之,谓之尊贤;知而事之,谓之尊贤者也。”子思不但从“明”和“智”的高度讲解了“见贤知贤”的重要性,回答了什么是“贤”,而且从“德之行”的深度提出了“举贤事贤”的措施。单是“见贤思齐”还不够,更要敢于“举贤”,乐于“事贤”。《五行》又说:“知而行之,义也。”明白道理就去践行,是适宜的。“贵贵其等尊贤,义也。”“贵贵”即以贤为贵,全句意谓“贵贵”和“尊贤”相等,二者都是“正义”的表现。《五行》还说:“中心辩然而正行之,直也。直而遂之,肆也。肆而不避强御,果也。”意谓内心经过省察,正直不偏,行为便义无反顾,即使征途上有重重险阻,但正气填膺,就毫不畏惧。这与曾子提倡的“大义大勇”——“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子 · 公孙丑章句上》)基本一致。

《孔丛子 · 杂训》载子思曾对儿子说:“先人有训焉,学必由圣,所以致其材也。”他心中的“先人”不单指孔子,还包括曾子。《五行》全篇“圣”字出现15次:

圣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

君子无中心之忧则无中心之圣,无中心之圣则无中心之悦。

不仁,思不能精,不圣,思不能轻。不仁不圣,“未见君子”,忧心不能忡忡,“既见君子”,心不能降。

闻君子之道则玉音,玉音则形,形则圣。

金声,善也,玉音,圣也。

不聪不明,不明不圣,不圣不智,不智不仁。

闻君子道而不知其君子道也,谓之不圣。

见而知之,智也;闻而知之,圣也。明明,智也;赫赫,圣也。

闻而知之,圣也,圣人知天道也。

圣知,礼乐之所由生也,五行之所和也。

这里不厌其烦地展览这1200多字短文中的15个“圣”字,意在与4万余字的曾子6篇文章中的20个“圣”字相比,表明子思的“尚圣”精神异常浓烈,它既来自孔子、曾子的“求圣”论,如《孝经 · 圣治》中系统讲的“圣人之德”“圣人之教”“圣人之法”“圣人之政”,又超越孔子、曾子的“求圣”论。在子思的“五行”(仁义礼智圣)中,“圣”处于至高地位。从逻辑顺序看,“圣”排最后,已不只是“德”的高标,而是超越“仁义礼智”四行的主体认识能力,已综合成德才兼备的整体素质。如“不聪不明,不圣不智”以否定的形式表达“不聪则不圣,不明则不智”,聪明是圣智的前提;就五行的重要层级而言,“圣”第一,“智”第二,“圣智”是仁义礼乐的本源,是“五行和”的根据,是为善、达德的根本。鉴于“圣”难以与前“四德”并列,存在逻辑缺陷,子思的“仁义礼智圣”“五行”说到汉代被董仲舒更换为“仁义礼智信”“五常”说,就成必然之势。

七、“天人合德”说根于曾子

关于天人关系,《孝经 · 圣治》早指出:“天地之性,人为贵。”《曾子大孝》进一步说:“天之所生,地之所养,人为大矣。”《曾子天圆》更进一步提出了“天圆地方”的反映观、“一气之化”的阴阳观和“圣人为万物主”的天人观。“夫圣人为天地主,为山川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这句名言使孔门弟子子贡“不可得而闻”的“天道”在曾门弟子单居离的请教中得到了深刻解答:“天”产生了万物的精灵“人”,圣人作为精灵之精必用“人道”来彰显“天道”。从天地间“人为贵”到“人为大”,再到“人为主”,突出圣人治理社会、顺应自然的主导作用,使天道与人道的关系得到空前的贯通。

子思秉承曾子的“天人合一”观,在《语丛一》中两次谈“天”:“有天有命,有地有形,有物有容,有称有名。”“天生百物,人为贵。”在《五行》篇中7次谈“天”,如:“善,人道也;德,天道也。”此话先在“德之行五和谓之德,四行和谓之善”一句后宣示,抽象概括“转善成德”;后在“金声,善也;玉音,圣也”一句后强调,形象比喻“转贤成圣”。“圣人知天道也”意为“闻而知之”的圣人是通晓天地规律的。“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意为文王神灵在天上且光照天下。“禨而知之,天也。‘上帝临汝,无二尔心’,此之谓也”,意为通过目、喻、譬进德,预兆吉凶,只有具备天德的圣人才能实现。《诗经》“上帝御临于你,你不要有二心”,就是讲的这个意思。“天施诸人,天也,其人施诸人,狎也”,意为上天赋予人的,是天生的,自然的。人赋予人的,则是后天习得的。“人施诸其人”讲的是“为善”以“成己成人”,知人道方成贤人;“天施诸其人”讲的是“天道”主导“人道”,知天道方成圣人。

总之,子思承接孔子“德性之天”的观念,发展曾子“圣人为天地主”的思想,在《五行》篇里把外在之行与内心之德贯通起来,宣示了“天人合德”的理想。他以金声、玉振作喻,转善成德,展现内心之聪明显著于外的天道过程,即始于人道之本——智,终于天道之本——圣,因为君子成就天道的最高境界是集大成。

注释:

①本文所引曾子、子思部分言论,出自陈桐生译注《曾子 · 子思子》(中华书局2009年版),出处不再一一标注。

②本文所引《论语》原文出自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出处不再一一标注。

③本文所引郭店简文字出自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出处不再一一标注。

[1] 北京大学《荀子》注释组.荀子新注[J].北京:中华书局,1979:67.

[2] 李民,王健.尚书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219–220.

[3] 杨天宇.礼记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621.

2018-08-25

曾祥芹(1936―),男,湖南洞口人,教授,硕士生导师。

I206

A

1006–5261(2018)06–0076–05

〔责任编辑 刘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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