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从远古走来(组诗)

2018-01-25 10:44耶杰茨仁措姆
壹读 2018年12期
关键词:沙粒阿妈青稞

耶杰·茨仁措姆

想念一片秋天的落叶

我是一株前世柔弱的小草

在那片与天接近的高原

牵着白云的手

遥望蓝蓝的天空

我想和天空一样广阔

我是一抹亮色的霞光

在那一汪神性的湖畔

迎着经幡的低鸣

触摸故乡的根脉

我想和清风一样空灵

我在高原短暂的秋日里

来不及喜悦和忧伤

像我族人的到来或离去

我在这仓促的人世间

在收获的秋日里

想念一片秋天的落叶

我要和秋叶一样

重回大地

抱着你的骨骼

在雨中寻找你的倒影

我看到天空把一朵朵花插入大地

把一汪汪清池击碎

然后一圈圈荡漾开去

在雨中倾听你的心语

我看到雨点密集地穿过大地

把一粒粒土壤浸透

然后一层层植根而下

这一刻

雨水的两端

天空和大地

就像连着骨肉的血液

落进我的每一粒细胞

我紧紧抱着你的骨骼

心湖的水早已淹没了

世间百态

回头已不再是昨天

煮一壶梦

月光浸润的香茗

在千年的时光中相遇

四月的花瓣

越过耀眼的枝头

像归圈的羊群

回到营帐

一千片花瓣铺开城池

用四月的重量

交还大地的花瓣

回归湖水的平静

走出娑婆世界

在千年的光阴中驻足

回头已不再是昨天

静静的雪

静静的山

静静的湖

有骨笛吹响

幽深的峡谷

酥油灯点亮了

雪山上添雪了

但没有发出垒积的声响

骨笛响起

乌鸦停在了枝头

一声不响

它忘记了

说出那些不为人知的事

在风的城堡中取暖

湖面微微泛着涟漪

像雨水舔舐过的花瓣

包裹着艳丽的色彩

雨滴穿过城堡

穿过我的手心

步履蹒跚

风,淋湿了

天地湿漉漉的

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喷发着无以言说的热量

我走出山脊

在风的城堡中取暖

青稞从远古走来

看到你迎向天空的麦芒

我就再也理不清轮转的岁月

在和你对视的那一刻

我丢失了半世的记忆

生命的开始在哪里

一个行者的足迹何处是归途

黑色木碗盛满吉祥的祝福

远远近近的群峰挡不住视线

你曾离开的地方还能叫做故乡吗

亿万年埋葬的石头开出了花朵

青稞从远古走来

铿锵的步履不曾在沙漠中犹豫

生命在黑色木碗盛满的吉祥中

青藏高原亲切的呼唤

黑色土地孕育的生命

翻越了一万年的雪峰

你流出的每一滴血

都带着雪山的色彩

你就是你的故乡

黑暗中的舞者

黑暗中的舞者在黑夜里飞扬

打开帷幕紧握黑夜的心脏

独自舞动

黑夜沉醉的狂笑

像一扇透明的玻璃

没有任何的质感

抛弃一切的光亮

犹如延伸的藤蔓

交织着黑夜的灵魂

暗流澎湃

黑暗中的舞者

泰戈尔笔下的精灵

描摹黑夜的线条和纹路

孤独地狂欢

风脊上归来的王者

古老的图腾

像大雾中飘移的云海

无声无息地行走

秋天

亲爱的,秋天那么热烈

我能抱抱吗

像你抱着我双脚微微离地

亲爱的,秋天那么斑斓美丽

你能为我裁剪一身彩衣吗

像你给我无数次的量身定制

秋天来了,亲爱的

透熟的果儿我已洗净

剥好的核桃仁别忘了

那片红透了的叶子

我放进书页里了

三颗沙粒

我从月光染白的露水中

寻找爱人抛掷的三颗沙粒

他们曾在母亲剪切的脐带穿过指间时

落向村庄

村尾的白塔

守护着村庄和爱人抛掷的

三颗沙粒

太阳每天从村头的玛尼堆经过

我和清晨一样爱过雪山

以及雪山上的雪莲

白色的光照耀着

丝丝缕缕

催醒了露水

雪山下

我又找回了

爱人抛掷的三颗沙粒

我身旁的风始终没有流动

青稞的群峰

麦子从泥土里成长

我翻越从前的从前

抵达高峰

峡谷延伸的方向

陆英群依偎相拥

那些升起又落下的炊烟

像一次次爬上山头的骏马

交换着同等的重量

我在高过云朵的山腰

凝望

我身旁的风始终没有流动

牦牛就要转场了

山下

满手老茧的阿妈

是您的羊群

阻止了

吹向山腰的寒风

大地、天空、宇宙

没有谁失去

树木、山川、河流

又有谁拥有

花开了、雪化了、风走了

谁敢判定它来过

东升的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傍晚,那一抹云霞

总会映红我们的双眼

闭上眼睛,聆听内心的声音

感谢这个世界

我们来过

半个月亮

半个月亮,越过山头

用一半照亮人间的夜色

树影婆娑,河流暗黑

用另一半照亮女人的眼眸

清澈深邃,旷古久远

半个月亮

一半关闭最初的承诺

一半绘制完整的话语

阿妈的酥油茶

阿妈说,起床了女儿

火塘边那罐黝黑的陶壶正冒着热气

阿妈紧了紧腰间的羊毛带子

曲腿坐到有些凹下去的卡垫上

我面向阿妈盘腿席地而坐

阿妈说,酥油是你大嫂昨晚刚打的

切开的油块柔滑黄嫩,几滴水珠正探头张望

刚挤的牛奶放一点

那是阿妈的阿妈煮茶时不可缺少的

只要老人和小孩能每天喝牛奶

我们的牛奶就会像海水一样取之不尽

阿妈说,盐就少放一点吧

读书回来的你总会担心我们的饮食

说会影响血压、血糖、血脂什么的

可阿妈一直保持着她的生活方式

阿妈习惯了,在她的记忆中

总要省下一些盐给牛羊

这样,牲畜才不至于龋齿,山草吃起来才更有味

阿妈坐在火塘边

左手轻轻地扶着茶桶,右手上下抽打着

一缕阳光从屋顶一直伸到了阿妈头上

阿妈那仅剩的几丝黑发也被染白了

我迅猛地喝下一口酥油茶

压住胸腔中翻滚的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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