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通·反思·全球
——管建华先生音乐学术研究理路简评

2018-01-24 12:52陈朝黎朱玉江
音乐文化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音乐学人类学后现代

陈朝黎 朱玉江

内容提要:在音乐学界,管建华先生著作等身,影响广泛,研究领域涉猎比较音乐学、音乐人类学、音乐教育学、音乐哲学、音乐美学、音乐哲学、东方音乐文化等。他的学术秉承人文学科的“融通”理路,研究思维、观念、思想紧跟时代人文学科发展,在有效的对话中达成“视域融合”。他坚持“反思”和“批判”的学术品格,但这种反思批判并非空洞的说教,而是旨在建构相关理论问题,给人以思想碰撞和启迪。管建华先生的学术研究放眼世界,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全球”文化的宏观视野中,导引出思想的洗礼与启蒙。

我国著名音乐学家、音乐教育家管建华先生著作等身,研究领域广泛,涉猎比较音乐学、音乐人类学、音乐教育学、音乐美学、音乐哲学、东方音乐文化等多个学科。发表论文百余篇,出版了《音乐人类学导引》《中国音乐审美的文化视野》《中国音乐教育与国际音乐教育》《后现代音乐教育学》《中西音乐文化比较的心路历程》等学术著作,编译或主编了《音乐人类学的视界》《世界音乐与多元文化经典译丛》《牛津大学世界音乐系列》等丛书。管建华先生的学术研究理路,对于当下的音乐人类学、比较音乐学、音乐教育学、音乐哲学、音乐美学的研究,都具有深刻的启迪和启蒙作用。笔者将从人文学科的融通、反思批判的学术品格、放眼世界的全球眼光等三个方面,对其学术成就进行梳理与论述,以此探讨管建华先生的学术贡献。

一、人文学科的理论融通

管建华先生1978年考入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在校期间系统地学习和掌握了作曲技术与理论及西方音乐发展的历史,这为他后来从事音乐学术研究奠定了扎实的基础。1982年毕业后留校,从事中国民族音乐的教学工作。凭着西方音乐作曲技术与理论的扎实功底和京剧团八年的工作经历,管先生敏锐地意识到中国民族音乐有着区别于西方音乐的独立的传承发展体系和“音乐”的界定。这种独立体系背后有着自身的文化意蕴。基于这种思考,管先生开始了他学术研究的开端——比较音乐学研究。这期间发表了《试论王光祈的比较音乐学观点》①《“慢惮”音乐及其与“奥加农”之比较》②《中西音乐及其文化背景之比较》③等论文。

比较音乐学研究需要深厚和广博的文史哲知识。管先生意识到比较音乐学要想站得高望得远,首先需要从文化研究入手。这在他早期论文《中西音乐及其文化背景之比较》中初见端倪。该文研究并非仅仅囿于音乐形态的比较,而是从曲式结构与思维方式之比较、音乐与语言之比较、音乐与绘画之比较、音乐/绘画与物理时空观之比较、音乐与哲学之比较等几个方面进行了论述,其中的观点已突破“西方音乐中心论”的藩篱,凸显了人文学科融通的研究取向,即“作为比较音乐学,它不但要比较不同国家(民族)音乐的异同,而且要比较其音乐与文化背景(如语言、哲学、自然科学等)之间的关系,形成‘整体’‘系统’的比较,才能提高对一个民族音乐文化整体的认识水平。对于中西方几千年的传统音乐文化,也必须随着‘系统’(整体性和综合性)的比较的深入才能有所认识。”④

1985年管先生进入中国音乐学院攻读“民族音乐学”方向硕士学位。其间,音乐人类学的理念开始影响他的学术思想。管先生如饥似渴地弥补自身人文学科知识的不足,在中国文化书院举办的“中外文化比较研究班”里聆听了杜维明、成中英、梁漱溟、汤一介、乐黛云、季羡林、陈鼓应等先生的讲座,这使得他意识到中西音乐比较的最终根源是中西方文化的比较,二者不是二元对立的简单性思维。因此对于中国传统音乐文化认知需要摆脱西方音乐体系的窠臼,从二者赖以存在的文化中整体认知各自存在的独特性。正如他所说:“东西方音乐艺术本体及创造无不根植于各自数千年文化传统精神(如哲学、宗教、心理、美学等)之中。其间影响最大、起决定作用的,无疑是各自的哲学宇宙观(世界观)模式,它涵盖文化艺术的各个方面。也可以说,中国、印度、阿拉伯及欧洲音乐都是在其哲学宇宙观模式中演化成熟的文明。”⑤

文化研究一直是管先生音乐学术研究的基本方法与核心思想,它紧跟人文学科发展态势,并时常与前沿发展的人文学科进行对话,以此融会贯通。后殖民批评、后现代主义、哲学解释学、语言学转向、实用主义哲学、实践哲学、比较文学等当今人文学科的前沿理论,都出现在管先生的音乐人类学、音乐教育哲学、东方音乐等研究领域中。这些研究成果为我国音乐学的文化研究构建了新的研究范式,为推动音乐学术研究与人文学科融通树立了典范。

在音乐人类学研究领域中,管先生始终强调和坚持音乐人类学的文化研究,像后现代文化、语言学转向、哲学解释学等相关理念都能很好地被管先生吸收和融通。如在《后现代音乐人类学的写作与思考》中,管先生提出了音乐人类学研究的解释学转向。“哲学‘语言学转向’打破了原来音乐学主客观的认识论基础,而以往我们音乐学的基础就是主观对客观的研究,就是物理音响的一个基本的客观的研究。当今,许多学者认为音乐学的研究应该转向人、转向主体。原来我们总是把作品客体视为研究的基础,比如研究非洲音乐,按照原有的思维观念,总是首先把音乐记录下来,然后再来研究这个被记录的客体,就像桌椅板凳一样,这个客体不是一个能够言说的人,不是一个主体,它是一个被研究者,它只能被研究,而不能主体性地‘言说’。但实际上非洲音乐是非洲人创造的音乐,是非洲人理解、思考、创造的结果,关于这一点,我们却没有去思考、探索和研究,我们是按照统一科学的音乐形态方法去研究音乐的物理音响特性。”⑥

管先生的音乐教育研究尤其是音乐教育哲学研究在国内音乐教育研究中影响很大。他认为中西方音乐教育有着各自独特的体系,但中国音乐教育理论与教学研究更多地停留在西方主客二分认识论哲学基础上,缺乏当今人文学科前沿思想的导引。管先生将音乐教育研究与当今发展的文化学、人类学、心理学、哲学、教育学等人文学科进行了融通,提出了音乐教育的文化哲学构建及多元文化音乐教育思想。如《后现代音乐教育学》《中国音乐教育与国际音乐教育》等著作都凸显了管先生音乐教育研究中人文学科融通的研究理路。

最近十年间,管先生将更多研究精力放在了东方音乐文化研究方面,发表了一系列关于东方音乐的研究成果。这些研究成果跳出了传统音乐学研究的范式,即注重音乐形态的研究,更多地转向了东方音乐的文化研究,如《东方音乐美学的“味”与音乐风格》中认为东方音乐美学是讲究“味”的,并从文化哲学角度进行了分析:“印度音乐美学拉斯正是源于梵语与神话的基础,而印度哲学的‘梵我合一’与中国哲学的‘天人合一’自然是语言音韵‘韵味’主客合一的美学基础。因此,东方音乐的本体无法将它与人的生命认知和语言身份整体相分离,它对于克服西方音乐主客相分的纯音乐美学的局限,使‘音乐’本质的讨论回归到人类思维和行为的根基,有极其重要的意义。”⑦

二、反思批判的学术品格

管先生的音乐学术研究从不人云亦云。先生常说:“学术研究要有独立的学术个性”,即要有自己独特的观点,做“学问”首先要“学会提问”,尤其是要学会运用当下人文学科前沿理论“链接”当下音乐事项,要学会跳出音乐来看音乐,并能够进行反思批判。可以说,反思批判的学术品格始终贯穿于管先生音乐学术研究始终。

在早期比较音乐学研究中,管先生已开始反思批判音乐研究中的西方音乐主体性的问题。管先生认为比较音乐学需要跳出西方音乐为主体,非西方音乐为客体的“主客二元”对立的研究藩篱;要从各自音乐的互为主体中进行比较研究,通过他者反观自我可以更为清晰地认识自我与他者的联系与区别,以此从自我与他者自身的文化属性中研究各自领域的相关问题,在此基础上进行平等的对话。为此,他提出了“重建比较音乐学”的观点:“重建比较音乐学的最重要之点,也是不同于西方比较音乐学和民族音乐学的基点在于:建立中国(东方)‘自性’或‘主体性’的跨文化音乐的比较研究,即站在中国(东方)音乐文化的立场与西方音乐对话(比较),在世界音乐文化的发展和对话中从被动的‘他性’‘客体性’转向主动的‘自性’‘主体性’的参与。这是历史赋予中国音乐的使命。如果没有自性的哲学(中国哲学)基础来研究自我和考察西方,就无法突破既定的西方音乐基础理论框架式的音乐研究,等待我们的就只是中国音乐的‘异化’研究,即用西方音乐的‘语法’的哲学构成方法研究中国音乐。”⑧

比较音乐学研究使得管先生对中西音乐关系有了更为深入的反思批判,其思考的理论依据是文化价值相对论、音乐人类学的文化研究转向及后现代文化思想。管先生认为,20世纪西方音乐文化在中国的移入与传播深受西方文化进化论思想影响,即西方音乐史观的标准是从单音音乐进化到先进的复音音乐,中国音乐的发展观由西方音乐来指导和评判,中西音乐关系是古今关系。西方音乐理论的“话语系统”是中国音乐教育、音乐创作、音乐演奏(演唱)、音乐理论研究的权威和主流话语,主体的中国音乐史观没能与西方音乐史观进行平等对话。中西音乐关系的不平等对话,造成了中国传统音乐传承主体性及其价值判断存在严重的危机,中国音乐传承与教育都存在文化主体性的缺失。管先生在反思批判的同时,也在思考建构的问题,针对中国音乐发展问题,管先生从文化学、哲学等维度对中国音乐体系的价值厘定、中国音乐体系系统课程的建构、中西音乐传统本体的阐释、建立发展的综合音乐观、地区性方言风格重建的考虑等许多问题进行了深入的学理思考,这些研究都包含了对欧洲音乐中心论的反思批判。如在《中西音乐“中心特征”的两面性辩证分析》中说:“‘欧洲音乐中心论’的实质就是把西方音乐‘中心特征’作为世界发展的科学标准和归宿,所有音乐的发展或现代化是向此中心靠拢或集聚或与此中心的音乐越来越相似。因此,认识不同音乐的‘中心特征’是铲除‘欧洲音乐中心论’的根本基础,是以中国或东方的角度来寻找未来音乐发展起跑线的思考。”⑨

在其后的研究中,管先生不断地汲取人文学科养料,从不同维度对欧洲音乐中心论进行了反思批判,如在《世纪之交:欧洲音乐中心论在中国解构之始——认识论哲学基础音乐学的解构》一文中,管先生认为对欧洲音乐中心论解构的根本是对西方认识论哲学基础上音乐学的解构,他从欧洲音乐的科学价值论、欧洲音乐理论的普适性、欧洲音乐理论的认识论哲学基础三个方面进行了分析,提出了音乐文化主体性意识与新的文明意识的唤醒,认为主体意识的根基是母语意识。“音乐文化主体意识是一种健康人格的建构,它将母语意识和跨文化意识结合起来形成一种全球存公民身份的主体意识,认识‘我在’与‘他在’才能够形成一种新的主体,一种去掉‘落后’‘自卑’与‘自我中心’等不健康的主体,形成人类文化间主体与主体的真正平等的交流与和平共处。”⑩

管先生对欧洲音乐中心论及其主客二分认识论哲学的反思批判,贯穿于他的音乐教育研究中。管先生对21世纪初音乐新课程提出的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教育理念从哲学层面提出了批判,他认为以“审美”为核心的音乐教育的认识论哲学基础是普遍主义的、反历史主义的、反哲学语言学转向的,管先生运用音乐人类学关于“音乐作为文化或文化中的音乐”理论,并结合当今实践音乐教育哲学及后现代文化思想提出“将音乐作为文化”的音乐教育的文化哲学构建,并从“音乐文化传承与音乐文化身份”“音乐文化理解与视界融合”“音乐文化重组与概念重建”三个方面进行了深度分析。管先生倡导的“文化理解”的音乐教育引起了学界及基础教育一线音乐教师的关注。近年来我国基础教育改革中所提出的“核心素养”中将“文化理解”纳入其中,可见,管先生十几年来一直倡导的“文化理解”的音乐教育观念具有很强的前瞻性。

在多元文化音乐教育方面,管先生反思批判了现行以欧洲音乐理论作为标准构建的音乐课程课程体系,认为现行的音乐课程体系无法培养学生的多元文化观。“不管我们如何反对‘欧洲中心论’,事实上我们的音乐课程仍然是以欧洲音乐理论价值为中心的,有时甚至我们把世界音乐、外国音乐等同于西方音乐,即把西方文明等同于世界文明。”⑪管先生还对高等院校中音乐教学的现代性和同质化进行了批判,“来自西方现代性音乐教学的标准化和对音乐的认知,已经固定在一个绝对科学的音乐基本原理上,音响的物理特征和概念被作为理解音乐意义的基础,形成基本的音乐文化观念。由此,音乐、音响的文化差异被排除掉,所有学习音乐的学生都忠实于这一音乐文化的基本价值观、目标和意识形态。”⑫同化主义的音乐观念是以现代性的普遍主义的认识论为基础的,它与后现代哲学所主张的差异性、多样性是矛盾的,而同化主义的音乐观念在我国的音乐教育中普遍存在,它遮蔽了音乐概念的文化性和多样性。

管先生对中国音乐教育中传统音乐文化传承的反思批判,主要集中在中国传统音乐传承中的主体性缺失方面。管先生认为中国传统音乐课程在音乐教育中是一种“民族附加模式”,“中国内地汉民族音乐文化与各地民族音乐文化的教学一样,都属于那种‘民族附加’模式的教学,即主要使用西方音乐理论体系作为主流观点出发进行中国音乐的教学,而这些‘正宗’的基础课程体系根本上是代表西方文化价值体系的,‘民族附加’模式的教学其实质就是殖民意识下的本土文化教学。在有意与无意之中,中国各民族音乐传承、音乐创造、记谱法、音乐构成的哲学方法、世界观、文化价值体系就作为‘落后’或‘不合时宜’的知识体系被否定了。为此,争取中国音乐文化历史知识体系价值在学校音乐教育体系中的合法性,成为解构殖民思想的最关键问题。”⑬“民族附加模式”的中国传统音乐课程建构是建立在西方主客二分认识论哲学基础上,中国传统音乐是作为西方音乐的客体而建构的,这将导致对中国传统音乐本真认知的偏颇与缺失。管先生认为对于中国传统音乐的教育需要从文化中思考建构其理论思想,如从“中国传统音乐的哲学方法模式”“中国传统音乐艺术风格史的构想”“听觉的训练和把握”等方面来把握中国传统音乐传承模式。可见,管先生的中国传统音乐教育研究立足于音乐及其教育的文化思考方面,无论是课程建构,还是教学模式,他都强调从中国传统音乐自身文化中去传承而不是用西方音乐体系来衡量和阐释,“长期以来,人们期待着建立一个与西方音乐教学体系相对独立完整的中国音乐教学体系。如果要使中国音乐教学在世界各种音乐体系教学中获得它自身的、任何其他体系不能取代的价值和意义,使它摆脱以西方音乐的理论框架来解释中国音乐和东方音乐,中国音乐教学体系的建立就必须应该具有它自身的理论思想基础。”⑭

管先生从现代性音乐体制对中国传统音乐在高校中的教育进行了反思批判,他认为西方现代性音乐体制是一种追求科学化、理性化的体制,中国传统音乐教育难以摆脱音乐书写现代性的桎梏。“在我们中国传统音乐的教学中,那些五线谱或简谱记谱法上的音乐旋律,早已脱离了音乐语音规律的本真,与鲜活即时的传统音乐相比,也像是干化脱离自然的植物标本。学校的传统音乐教学主要依据这些‘干化脱离自然的植物’的记谱进行音乐教学,问题极其突出。”⑮中国传统音乐教育中的“语法主权身份”在西方音乐现代性体制中被剥夺了,“按照基本乐理、视唱练耳、四大件的音乐语法标准,中国传统音乐的音乐家如阿炳考不上音乐学院民乐系,二胡演奏家刘天华考不上作曲系,音乐学家王光祈考不上音乐学系,梅兰芳考不上歌剧系。在这些标准语法考试面前,他们会显得无法适从,但也可从反方证明,中国传统音乐在自身的音乐语法行为的标准。”⑯管先生对中国传统音乐教育的反思、批判始终站在文化学、哲学等人文学科的视角来审视,始终强调中国传统音乐自身的传承体系及其主体性,这种反思批判对于我国音乐教育中如何重新认识中国传统音乐价值以及如何建构中国传统音乐教育的理论体系具有重要的启迪意义。

三、放眼世界的全球视野

音乐学术研究需要一个宏观开放的视野,学术视野决定着学术研究的发展走向。任何一门学科的学术研究都不能闭门造车,更不能抱残守缺,它需要在与人文学科的不断对话中去生成、发展新思想。无论是比较音乐学研究,还是音乐美学、音乐哲学、音乐教育学、东方音乐研究方面,管先生都始终在放眼世界的全球视野中砥砺前行。

管先生在早期的比较音乐学研究中就已开始关注国外的比较音乐学发展,并翻译了相关文献,如他翻译介绍了德国比较音乐学创始人霍恩博斯特尔和施通普夫等人(译自新格罗夫音乐和音乐家大辞典)的音乐思想,极大地拓展了他的比较音乐学研究视野。

在音乐人类学研究中,管先生在20世纪90年代就开始关注国外音乐人类学发展动态,在《音乐人类学的视界——全球文化视野的音乐研究》⑰中可以看出管先生的全球化视野,该书编译文从音乐文化的世界性变迁、比较音乐学到音乐民族学再到音乐人类学的发展历史轨迹、不同于西方美学体系的音乐文化美学表述、音乐人类学学科性质方法及视野的发展等几个方面介绍了20世纪80年代音乐人类学全球文化视野研究的部分状况。在《音乐人类学导引》的写作中,管先生参考翻译了大量国外音乐人类学发展的前沿思想,如著名的音乐人类学家梅里亚姆、胡德、布莱金、内特尔、提顿、恩克蒂亚等。文化研究的理念始终贯穿于这本著作的写作中,如音乐的跨文化研究、音乐与文化变迁的研究、音乐文化分析的方法论、音乐的文化美学、心理学与哲学的研究等,还有语言学转向、现象学、解释学、后殖民批评等前沿哲学思想。可见,这本书的写作具有典型的全球文化视野。

管先生的音乐教育研究同样具有很强的全球文化视野。20世纪90年代管先生就从全球文化的生态文明、信息产业结构、多元文化发展、第三世界文化发展中思考中国音乐教育,并呼吁在全球文化发展中建立新的音乐文化观和新的音乐教育观,以使中国音乐教育在全球文化发展中适应新形势与新挑战。他从后工业社会文化、后现代教育学、音乐人类学的发展视角对全球性的后现代音乐教育学进行了文化阐释,他认为“后现代音乐教育学是建立在全球性文化语境下,音乐教育者们所共同遵守的多元文化对话、文化交往和文化理解的原则和规范,它是全球性音乐教育时代来临的一种文化话语”。⑱我们知道,多元文化音乐教育已成为当今国际音乐教育发展的主流,管先生在南京师范大学工作期间,2004年组织召开了“多元文化音乐教育国际研讨会”,主持了“多元文化音乐教育”项目,该项目对多元文化音乐教育的相关书籍、教材、音像等资料方面进行了资源库建设,包括JVC世界音乐与舞蹈集锦(1989年及1995年版,各30盘录像带)、《格兰德世界音乐大百科全书》、日本中小学世界音乐教学资料等资料,并组织翻译出版了《世界音乐与多元文化即教育经典译丛》。《后现代音乐教育学》是管先生最有影响的音乐教育研究成果,他以后现代音乐教育学的全球化作为研究背景,从后工业社会与音乐教育、后现代学科与音乐学科、后现代音乐教育学思想研究、音乐教育学的现代范式与后现代范式、21世纪的中国音乐教育几个方面进行了深度阐释,认为后现代音乐教育学是“边缘的、差异的、现象的、解释的与生态的音乐教育学”。⑲后现代音乐教育学不仅是一种观念,更是一种思考音乐教育的思维,教育观念决定教育行为,管先生的后现代音乐教育学对于当下的音乐教育理论研究与实际的音乐教学操作行为都产生了深刻影响。近几年,管先生又主编了《音乐教育前沿理论研究丛书》,包括《作为实践的音乐与音乐教育》⑳《变化世界中的音乐教育》㉑等。通过翻译介绍国外实践音乐教育哲学的前沿理论可以管窥西方音乐教育哲学发展的动态,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对西方音乐教育正在发展着的前沿理论的深入了解,我们可以通过他者反观自我,在对话中思考和建构中国的音乐教育哲学。

管先生近几年的东方音乐文化研究也始终坚持全球视野的跨文化研究,如在《东西方音乐的差异性与文明对话》㉒中,管先生在音乐哲学本体性、音乐语言观、音乐类型、音乐历史观四个方面比较东西方音乐差异性的基础上,认为未来全球世界音乐的发展有赖于东西方音乐文明的互识、互动,在各自平等的对话中达到相互理解与相互认同。近期,管先生又引进和组织翻译了牛津大学出版社的《世界音乐》系列丛书24本(《东南亚陆地音乐》《巴厘岛音乐》《让音乐插上思想的翅膀》《朝鲜半岛音乐》《中爪哇音乐》《西非音乐》《保加利亚音乐》《安第斯音乐》《美国音乐》《让世界成为音乐的课堂》《土耳其音乐》《印度北方音乐》《墨西哥流浪者乐队音乐在美国》《巴西音乐》《埃及音乐》《中国音乐》《加勒比音乐》《爱尔兰音乐》《东北美洲土著音乐》《日本音乐》《太平洋岛屿文化音乐》《印度南方音乐》《墨西哥音乐》《东非音乐》)。这套丛书的翻译与出版,对于人们了解全球世界的音乐文化,开拓音乐视野,推动我国多元文化音乐教育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这套丛书不仅仅是音乐的介绍,还包含了全球化、文化变迁、音乐文化的身份认同等诸多内容,它引导着人们观察和认识世界的方式。管先生谈到这套丛书时经常说:“人类地球社会已经来临,中国网民已经超过7亿,中国作为大国崛起不可能是孤立地崛起,中国人需要了解世界,需要与世界交往。不了解世界就不认识自己,就会只缘身在此山中。世界音乐系列涉及了各地区的传统音乐、现代音乐,还有后现代与后殖民的相关问题。世界在变化,我们认识世界的方式也在发生着变化。”

纵观管先生的比较音乐学、音乐人类学、音乐教育学、东方音乐、音乐美学、音乐文化哲学的研究,他始终从文化学、中国哲学、西方哲学、人类学、教育学、心理学、美学、后现代文化、后殖民批评理论、比较文学等人文学科汲取理论资源,并能很好地与音乐学研究进行融会贯通,他的学术研究充满着反思批判,在解构的同时也在建构,他的学术研究始终站在一个放眼世界的全球文化视野中,并立足本土,给人深思和启迪。他的学术研究为我国音乐学术研究提供了新的视野、新的理念、新的方法。正因如此,管先生的学术成果在音乐学界的音乐学术研究中引用率高,影响力大,他所取得的学术成果与学术贡献在音乐学界有目共睹。

注释:

①参见管建华:《中西音乐文化比较的心路历程》,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第1-17页。

②同①,第30-43页。

③同①,第44-73页。

④同①,第68-69页。

⑤管建华:《中国音乐审美的文化视野》,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第7页。

2)激励机制缺乏。虽然我国已对绿色建筑提出了各类政策,但建设单位对绿色建筑的落实的积极性不高,难以推动绿色建筑的发展。例如,政府虽然制定了鼓励绿色建筑发展的各项策略,但是由于成本及运营维护等方面的经济与技术问题的制约,导致其激励作用难以发挥,使建设单位及施工方的积极性不高[2]。

⑥管建华:《管建华自选文集》,安徽文艺出版社,2012,第132-133页。

⑦管建华:《东方音乐美学的“味”与音乐风格》,载《音乐艺术》,2013年第4期,第26页。

⑧同①,第211页。

⑨同①,第155页。

⑩同①,第321页。

⑪管建华:《中国音乐教育与国际音乐教育》,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第9页。

⑫同⑪,第284页。

⑬同⑪,第161页。

⑭同⑪,第198页。

⑮同⑥,第4页。

⑯同⑥,第7页。

⑰管建华编译:《音乐人类学的视界——全球文化视野的音乐研究》,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⑱同⑪,第198页。

⑲管建华:《后现代音乐教育学》,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第3页。

⑳[美]托马斯·里吉尔斯基著,覃江梅译:《作为实践的音乐与音乐教育》,苏州大学出版社,2015。

㉑[加]韦恩·鲍曼著,黄琼瑶译:《变化世界中的音乐教育》,苏州大学出版社,2014。

㉒管建华:《东西方音乐的差异性与文明对话》,载《音乐艺术》,201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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