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鉞致錢鴻瑛論詞書札二十二通考釋

耿 志

商務印書館《碎金文叢》之《冰繭庵論學書札》載有繆鉞先生《與錢鴻瑛書》二十一通，爲詞學史的寶貴文獻，内至兩位先生之私誼，外至當代詞學之生態，皆可於其中略窺一二。兩位先生皆爲詩詞名家，生逢詞學興盛之際，在身歷詞學凋敝的艱難歲月後，又親眼見證了改革開放以來的詞學復蘇與振起，并躬與其事，創獲豐碩。

兩位先生之交誼，始於一九八三年前後，至一九九二年繆鉞病重，其間謀面逐年稀少，而書信往還未曾久斷。然而，《冰繭庵論學書札》所載二十一通，殊非完璧。錢先生尚存有繆先生所寄書札一百多通，皆爲《冰繭庵論學書札》所無，且不見於《繆鉞全集》、《繆鉞先生編年事輯》。今幸蒙錢先生惠賜其中二十二通書札的複印件，故略作考釋，編次繫年，公諸同好，與《冰繭庵論學書札》所載二十一通合觀，庶幾可補抱缺之憾。

一

鴻瑛同志：

奉到一月廿九日 手書，讀後甚爲感動。你對於古典詩詞有真知灼見，不惑於流俗，確是難能可貴的。

詞這種文學體裁，有其特質與特美。前人論詞，謂‘詞之爲體，要眇宜修’(王静安語)，詞最適宜於‘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徊要眇，以喻其致’(張惠言語)，詞的境界是‘天光雲影，摇蕩緑波，撫翫無斁，追尋已遠’(周濟語)，均是極精粹之言。懂得這些，才能理解、欣賞詞。但是詞的特長也同時藴含著它的局限性。它篇幅短，韻律嚴，有些東西難以容納，亦即所謂‘詞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而不能盡言詩之所能言’也。

來函所謂，近來論詞者往往與詞相隔甚遠，確是切中時弊。我想，可能是由近三十年來，在極左思潮影響之下，論古代詞作時，設下許多框框。譬如重思想内容(要反映現實，直接關係國計民生)而忽視藝術風格；重豪放而輕婉約；重情調高昂而輕低沉等等。這樣一來，唐、五代、兩宋以至清代，在詞作中許多絢爛多彩的名篇佳什，均受到冷遇甚至貶責，而被稱頌者只有蘇、辛。實際上，對於蘇、辛詞的論述也往往是膚淺的、片面的，鮮能理解蘇、辛詞的精髓。(周濟、劉熙載、夏敬觀論蘇、辛詞甚有見地。)在此種風氣之下，即對於詞有相當高深的造詣者亦難以暢所欲言，且不免偶作趨時之論，稍差一點的更不必説了。近數年中，風氣有所好轉，論詞者可以獨抒己見，不受舊框框的拘束，出現了不少佳作。

文學作品應反映社會現實是對的，但是所謂‘反映社會現實’，並不能機械地理解爲要直接寫國計民生。一個文學作家生活在現實社會之中，他有所觀察與感受，他的抒懷言志、寫景賞物之作，都也可以隱微曲折地反映社會現實，並不一定都是明顯地陳述民生疾苦，彈劾時政腐敗。屈原的作品，不但是《離騷》以美人香草之辭發抒政治上的感憤，即便是祭神的《九歌》的靈思遐想、幽韻淒馨，也同樣可以從其中嗅出楚國當時的時代氣息。我常認爲，詩詞等文學作品之所以可貴，即在其作者有高懷卓識，觀察細微，感受敏鋭，而又能出以高妙之藝術，造成幽美之意象，對讀者有感發興起之作用。否則，如果是大言、假話，粗疏淺薄，雖然句句説到國計民生，也是無有價值的。

解放以前，我在各大學教書，都是在中文系，授中國文學史、詩選、詞選、杜詩、六朝文等課，解放後三十年，則任歷史系課程，因爲我治學向來主張文史結合的。(中華書局出版的《文史知識》八二年九期中有拙撰《治學瑣言》一文，請參看。)我雖在歷史系任教，但仍然常給研究生、本科生等講授古典詩詞，亦偶寫研治古典文學的專著與文章。

最近，我與友人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葉嘉瑩教授學術合作，共撰《靈谿詞説》一書。(葉教授精研古典詩詞，能融會中西，創發新義，其專著已出版者五種，其中《迦陵論詞叢稿》一九八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想你已見到。)書的内容是縱論唐宋至清歷代詞人，述其流變，評其得失；書的體例是，每樹一義，先以七言絶句撮述要旨，作爲提綱，然後附以較詳細之説明，希望能略具論詞絶句、詞話、詞史諸種體例而融匯爲一。在作法上，是兩人分别撰寫，時常交换意見，待全稿成後，再進行排比、修訂，成爲專著。我與葉先生寫成的一部分，已在八二年川大學報中刊登了三期，八三年學報中當將陸續刊載。兹將八二年四期川大學報另封寄上一册，其中有拙稿《靈谿詞説》，請指正。其餘兩期，不知編輯部尚有存本否？等我去問一下。

蒙你喜讀拙著《詩詞散論》，兹題款寄贈一册，請存爲紀念。(你所提到的《論詞》一文，英國漢學家閔福德[J.minford]曾譯成英文，發表於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的《譯叢》[一九八]中。)

我久患目疾，視力很差，拉雑寫此，以酬盛意。專此，即頌

著祉。

繆鉞拜上

案：此札落款並無年月日信息，札中云‘我與葉先生寫成的一部分，已在八二年川大學報中刊登了三期，八三年學報中當將陸續刊載’，則作書當在一九八二年末至一九八三年初。又云‘奉到一月廿九日手書，讀後甚爲感動’，考慮到滬蓉兩地郵程當在兩天以上，故此書應作於二月以後，并排除作於一九八二年的可能。

此札又云：‘兹將八二年四期川大學報另封寄上一册，其中有拙稿《靈谿詞説》，請指正。其餘兩期，不知編輯部尚有存本否？等我去問一下。’《冰繭庵論學書札》載繆先生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四日致錢先生書中云：‘等開學後，各單位辦公，我將派人到《學報》編輯部詢問，如果去年刊載我與葉先生《靈谿詞説》的兩期尚有存本，我將買下給你寄去。’可知此札不晚於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故此札應作於一九八三年二月。

二

鴻瑛同志：

來函收悉。

葉先生來蓉已匝月，她寫了《詞説》(論南唐中主李璟詞)，約九千字，將在川大學報第三期中刊出。學報第二期已出版，其中我所撰《詞説》，兹寄奉一册，請惠正。

你問我對清真詞的意見。我認爲，清真善寫人情物態，富艷精工，但乏高遠之意境。此覆，即頌

撰安。

繆鉞啟

七月四日

案：《靈谿詞説——論南唐中主李璟詞》發表於《四川大學學報》一九八三年第三期。此札云：‘葉先生來蓉已匝月，她寫了《詞説》(論南唐中主李璟詞)，約九千字，將在川大學報第三期中刊出。學報第二期已出版，其中我所撰《詞説》，兹寄奉一册。’

故知此札作於一九八三年七月四日。

此札所謂‘我所撰《詞説》’，指《四川大學學報》一九八三年第二期所載《靈谿詞説》論杜牧及秦觀《八六子》詞、韓偓詞、岳飛詞一文。

三

鴻瑛同志：

一月上旬曾寄川大學報八三年第四期一册，其中有‘《靈谿詞説》撰寫計劃’，附一短札，諒蒙重詧。後來接到來信，説，已根據我的建議，將你的文稿加以修改，甚慰。

今年四月中，在成都舉行‘杜甫夔州詩學術討論會’。你已收到請柬，並惠允來蓉參加，聞之甚爲欣慰。届時可以衡論詩詞，暢談一切也。

今年成都氣候較常年爲寒冷，一月中下了幾天小雨雪。春節來臨，天氣轉晴暖。春節前後，我應酬較忙。

今年川大學報第一期將刊載我所寫《靈谿詞説》續稿，其中有《論蘇辛詞與莊騷》、《論陳與義詞》、《論張孝祥詞》三篇。如三月底能印出，當即寄奉一册。此頌

著祉。

缪钺拜上

二月五日

案：此札云：‘今年川大學報第一期將刊載我所寫《靈谿詞説》續稿，其中有《論蘇辛詞與莊騷》、《論陳與義詞》、《論張孝祥詞》三篇。如三月底能印出，當即寄奉一册。’此文載於《四川大學學報》一九八四年第一期。一九八四年三月二十三日致錢先生書札中，繆先生云：‘川大學報本年第一期已出版，其中有《靈谿詞説》共三篇。兹寄一册，請 指正。’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四年二月五日。

此札云‘届時可以衡論詩詞，暢談一切也’，然未能遂願，直至一九八六年三月繆先生完成《周邦彦研究序》之际，兩位先生仍未曾謀面——錢先生曾謂：‘在遠隔千里、尚未謀面的情況下，繆先生爲我的《周邦彦研究》寫下了長達六千字的《序言》。’(《詞的藝術世界》後記)考其原因，當由錢先生抱病所致——《錢鴻瑛自述》云：‘開始寫書(指《周邦彦研究》)是在一九八三年，至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送至廣東人民出版社，其中一九八四年因過度勞累病了大半年。’(見謝振生主編《江北之驕》)據本年七月一日繆先生書札中轉述錢先生六月十八日來信所稱，錢先生正‘患牙痛，並有時發燒’。此札所云舉辦於成都的‘杜甫夔州詩學術討論會’，時在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三至二十六日，其時繆鉞任杜甫學會會長，曾在會上作開幕詞(參見《草堂》學刊一九八四年第二期)。四月二十三至六月十八日，當在所謂‘病了大半年’之中。

四

鴻瑛同志：

來函奉悉。校注詞集是一項頗費時間精力的工作。‘校’還簡單，尤其是流傳版本不多的書。至於‘注’，則很費事，尤其是你將校注的《惜香樂府》，無有憑藉，一切都須從頭做起。不過既然承諾，亦難以辭却，只好長時間積累。

你準備撰寫《清真詞研究》，你對於詩詞欣賞，具有靈思鋭感，我想你是可以勝任愉快的。周清真在宋詞發展上有承先啟後之功，他與蘇東坡都是對南宋詞很有影響的作家，不過所影響者不同。論清真詞不可以過多地强調他與當時新舊黨争的關係，如許君那樣，那就走入歧途了。(如《瑞龍吟》，本是懷舊的情詞，而許君也用新舊黨争的觀點去解釋。)

你喜歡我寫的字，我一定寫好横幅，等你來蓉時面交。我有幾張舊日書跡的照片，隨函寄給你保存。這是一九六四年寫的，那時我眼力還好，現在不能再寫這種小楷了。我寫字工夫不夠，惟喜讀帖，從二王經智永、初唐四家，下至趙子昂、文徵明，都是我喜歡的。近來寫字風氣，以狂、怪、醜爲美，不講結體用筆的基本功，大筆亂揮，這也像作‘解放牌’詞一樣，殊可歎也。

聞上海華東師大又印出《詞學》第二期，我在成都未見到。你在滬如能買到一册寄來，至所感盼。書費若干，當即奉還。

此頌

著祉。

繆鉞啟

二月廿二日

賜寄風景照片兩張，謝謝。

案：此札云‘華東師大又印出《詞學》第二期’及‘你在滬如能買到一册寄來，至所感盼。書費若干，當即奉還’。《詞學》第二輯出版于一九八三年十月。又《冰繭庵論學書札》載繆先生一九八四年三月二十三日致錢先生書中云：‘三月二十日來函收悉。賜寄《詞學》一册，已收到，謝謝。來函表示不收書款，我即不寄了。’可知此札作於一九八三年十月至一九八四年三月二十日之間。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四年二月二十二日。

札中所云許君，應爲羅忼烈先生，著有《周邦彦清真集箋》等。《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繆先生一九八三年九月十三日致錢先生信中談及其人其事。

五

鴻瑛同志：

六月十八日來信收到。你又患牙痛，並有時發燒，聞之甚以爲念。你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醫病調養，撰寫任務可以稍緩。等身體健康，精力恢復時，可以事半功倍也。

我所寫横幅託萬先生帶給你的，是裝在一個牛皮紙大信封内，諒不致有污損。

我的《冰繭盦叢稿》，責任編輯同志已寄來一部分清樣，並説，將於七月付型，十月可出書。你希望我在贈書上題款，則須等書寄到後，我再題款寄給你，可能比出版社直接寄贈者稍遲。

根據中加社科院協定，葉先生來蓉住了一個半月。在此期間，葉先生寫《詞説》新稿三篇，約三萬字，我寫新稿兩篇，約一萬多字；並商定以後撰寫計劃，預計一九八五年内可將論唐五代兩宋詞的《詞説》數十篇全都寫完，即可出《靈谿詞説》上册。葉先生已於六月廿五日飛京，即返加拿大。

川大學報第二期已出版，其中有葉先生所撰《詞説》論柳永詞者三篇。兹寄奉一册。

專覆，祝

身體健康。

繆鉞啟

七月一日

案：此札云‘川大學報第二期已出版，其中有葉先生所撰《詞説》論柳永詞者三篇’，《靈谿詞説——論柳永詞》載於《四川大學學報》一九八四年第二期。又云‘預計一九八五年内可將論唐五代兩宋詞的《詞説》數十篇全都寫完’，可知此札不早於一九八四年，不晚於一九八五年。

又云‘葉先生已於六月廿五日飛京’。《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一九八四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午，隗瀛濤來訪；葉嘉瑩來辭行。下午，葉嘉瑩離蓉赴京’，一九八五年‘七月二十二日中午，葉嘉瑩離蓉赴京’。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四年七月一日。

六

鴻瑛同志：

月前兩次來函，早已收到。估計你由湘歸滬後即將有信來，昨日收到來信，知道你三湘之遊，身心舒暢，甚以爲慰。

《文史》編輯部將你的文稿轉送至《文學遺産》編輯部，可以聽其自然，等等再説。

來信説，等你寫畢《周邦彦詞研究》之後，滬社科院允許你學術出差來成都，可以相聚討論，聞之甚慰。你既然怕熱，最好在秋涼時來蓉，我可以安排你住在川大招待所中，食宿方便，會談亦易。你雖未曾到過成都，但是上海與成都有直達車，你買好車票後，打一電報給我，告知乘車次數、第幾車廂，我可派人届時到車站接你，這樣，你一個人來亦無不便。(最好能先寄一張照片來，往接者可以認識。)你如還有何困難，我可以幫助你。

至於明年五月初將在蓉舉行的‘杜甫紀念館建館三十週年紀念’大會，與杜甫學會無關。紀念會所邀請的多半是官，或有少數記者(準備作報導)，會期不過一兩天，作些展覽。

望你注重身體的保健，安心撰寫。

最近一個多月我很忙碌。從十月下旬即緊張籌備魏晉南北朝史學會，十一月上旬舉行學會，同時，我又組織三名碩士生的論文答辯。十一月下旬又招考博士生，筆試、覆試，最近才完畢，録取兩名。

葉先生的《迦陵論詩叢稿》，已在各地新華書店出售，你已見到否？《中國社會科學》八四年第六期刊載葉先生所撰《論詞的起源》。這個期刊，上海社科院一定有，你可以覓得一看。

我所撰《詞説》‘論姜夔詞’兩篇，將在川大學報本年第四期中發表，待印出後即寄贈你。

來函説，要將你在湖南所得的茶葉寄給我，先致謝意。此頌

冬祺

繆鉞啟

十二月八日

附上近作七律一首

再告知數事：

我的《冰繭庵叢稿》，未能按原定計劃於十月中印出，最近上海《古籍書訊》中刊載一篇評介文章，兹將複製件寄奉一閲。我已函囑上海古籍出版社，《叢稿》印出後，即就近寄贈你一册。兩年前，由我主編，研究室三位成員作注的《三國志選注》，已由中華書局出版，分訂上、中、下三册，總算完成一項工作。現在《北朝會要》編纂工作進行尚遲緩。

甲子季秋，熊德基先生來成都，歡聚數日，奉和其七十自壽詩，即次原韻

執手相看錦水新，廿年交誼惜流塵。早懷天下澄清志，自是平生磊落人。十載明夷傷逝意，三湘澤畔獨吟身。漢家重建中興業，大隱京華作幸民。(第四句用顧亭林語：‘平生磊磊，絶無閹然媚世之意。’)

附原作

終見河山氣象新，丈夫何必憶前塵。卧薪嘗膽原微事，取義成仁愧故人。著述未成幸免禍，讀書頗悔拙謀身。割雞沽酒聊爲壽，甘老京華作小民。

鴻瑛同志 吟正

钺初稿

案：此札云‘明年五月初將在蓉舉行的杜甫紀念館建館三十週年紀念大會’，故此札作於該大會前一年。杜甫紀念館建成於一九五五年，建館三十週年紀念大會於一九八五年五月四日舉行。《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一九八五年‘五月四日上午，赴杜甫草堂出席紀念杜甫草堂紀念館建館三十週年及紀念館更名杜甫草堂博物館慶祝大會’。

又云‘《詞説》“論姜夔詞”兩篇，將在川大學報本年第四期中發表’，《靈谿詞説——論姜夔詞》發表於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又云‘最好能先寄一張照片來，往接者可以認識’，《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繆先生一九八五年一月十六日致錢先生書中云：‘日前奉到惠札及玉照一幀，甚爲欣慰。’

又，此札附詩題‘甲子’，即一九八四年。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八日。

七

鴻瑛同志：

前後兩函，均已收悉。

最近一個多月中，我非常忙碌，三名研究生將於六月中進行答辯，我要給他們批改論文初稿，再看定稿，作評語，組織答辯等等。我都累得傷風咳嗽，半月餘未愈。

寄示‘小啟’，很清順，我只改了一個字，附還。(如果要提高到駢文的水平，則尚須費一番工夫。)

你所作《試論詞在文學史上之地位》一文，附在《周邦彦研究》之後，完全可以。一般通例，書稿内容由作者安排，出版社不干預也。

此頌

撰祺

繆鉞啟

五月十三日

案：《冰繭庵論學書札》載有繆先生一九八五年五月十九日致施議對先生書札一通，云：‘本學期將有三名碩士生畢業，批改論文，寫評語，準備組織答辯工作等，忙了一個多月，因此，咳嗽傷風久未痊愈。’所言學生事宜、身體狀況及措辭與本札皆吻合，當作於同時期。

又據《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記載，繆先生於當年‘九月，招收一九八二級魏晉南北朝史方向碩士研究生三名：刁忠民、羅新本、許蓉生’，同書載一九八五年六月二十一日下午，繆先生‘出席一九八二級魏晉南北朝史方向碩士研究生刁忠民、羅新本、許蓉生畢業暨學位論文答辯會’。

故此札應作於一九八五年五月十三日。

札中所云《試論詞在文學史上之地位》一文，即《論宋詞在文學史上的地位》，發表於《上海社會科學院學術季刊》一九九一年第一期，廣東人民出版社一九九年版《周邦彦研究》未附此文。此書於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寄至該出版社，二位先生於五月十三日商談書末是否附録此文事宜，其時《周邦彦研究》書稿或接近完成，中間的數月時間當爲錢先生所謂聯繫多家出版社并最終選擇廣東人民出版社的過程。

八

鴻瑛同志：

來函收悉。

你明年來蓉開會時，不帶論文亦可，不必因此事加重你的負擔。

你們所中要你指導研究生，這是一件好事，希望你有勇氣，承擔下來，不要推辭。你招研究生可以這樣做：

專業：中國古典文學

方向：唐宋詩詞

名額：一名(頂多兩名，初次招生，名額不宜多。)

至於如何培養研究生，我是有經驗的(曾受到教部表揚)，可以告訴你。我覺得你的學詣才能足可勝任此事。

你的書名，仍以《周邦彦研究》爲妥，較爲簡要。因爲周邦彦是大詞人，研究周邦彦，當然主要是研究他的詞，故不必加‘及其詞’三字。

此覆，即頌

著祉

繆鉞啟

十月二十二日

來函説，有人介紹你的書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很好。我的《冰繭庵叢稿》，即由該社承印。最近責任編輯來信説，該書印出的樣本已送至編輯室，惟大批的正在裝訂。我早已致函責任編輯，書出後，即就近直接寄贈你一册，你可以先看到。

案：繆先生《冰繭庵叢稿》於一九八五年八月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此時樣本已出，正在大批裝訂，時間應相去不遠。

又，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三日手札言及此札内容，時間應相去不遠。

此札云‘你明年來蓉開會’，當指杜甫研究會第四次年會，《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四日及二十五日上午‘赴杜甫草堂博物館出席杜甫研究會第四届年會’，‘四月二十七日上午，錢鴻瑛來訪’。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五年十月二十二日。

九

鴻瑛同志：

十月二十二日曾寄一函，勸你接受培養研究生的任務，既可以教學相長，又可以培養人才。此函諒蒙專及。

我近來考慮，將來給你的書寫序，是用文言好，抑用白話好(兩種文體，在運用時各有短長)。我近來爲歷史系教師繆文遠君寫了一篇《戰國策新校注序》，是用文言寫的，我覺得還疏宕有奇氣。寄給你一看，不知你以爲如何。將來給你的書寫序時，你也喜歡這種文體嗎？

此頌

秋祺

繆鉞啟

十一月三日

案：巴蜀書社一九八七年版《戰國策新校注》載有繆先生序言，落款爲‘繆鉞 寫於四川大學歷史系 一九八五年十月’，此札又稱‘近來’所作，則此札當作於同年且稍後。

又，此札云‘十月二十二日曾寄一函，勸你接受培養研究生的任務’，即一九八五年十月二十二日，詳見第八札。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三日。

十

鴻瑛同志：

日前接來函，知道你已經收到杜甫學會秘書組的邀請函。你今年四月來蓉時，可與萬雲駿先生同行，乘火車直達。

忙過了一陣以後，最近有暇時仔細閲讀了你的《周邦彦詞研究》内容提要及第三章‘顧曲周郎’的初稿。我很高興看到，你確實是能從宏觀與微觀兩方面對周邦彦做了全面的考查、分析，立論平允精徹，清除了偏頗左傾之弊。對於一位古代詞人，做如此全面的精到的分析研究，你這本書還是一個創舉。我一定用心給你寫一篇序言。

你寫此書費了很大的氣力，望注重休息，勿再勞累，保養身體。

八五年四期川大學報刊載葉嘉瑩先生《靈谿詞説——論陸游詞》一文，寄一册給你。此頌

春節曼福

繆鉞啟

元月二十六日

上海古籍出版社責任編輯同志日前來函説，我的《冰繭盦叢稿》已出版，他已經按照我以前的函囑，將此書直寄寄給你。想你已看到了。又及。

案：此札云：‘日前接來函，知道你已經收到杜甫學會秘書組的邀請函。你今年四月來蓉時，可與萬雲駿先生同行。’杜甫研究會第四届年會於一九八六年四月召開，錢先生參會後曾訪繆先生。詳見本文一九八五年十月二十二日手札案語。

又云‘《冰繭盦叢稿》已出版’，此書出版於一九八五年八月出版。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六年一月二十六日。

十一

鴻瑛同志：

二月二十八日曾寄一函，諒達。我給你的《周邦彦研究》寫序言，已完成初稿。兹寄上，請你看。如果有應補、應删、或應修改之處，請你即在原稿上批寫，寄還，我再考慮加工，希望更能渾融精練一些。此頌

著祉

繆鉞啟

三月五日

案：此札云：‘我給你的《周邦彦研究》寫序言，已完成初稿。兹寄上，請你看。’廣東人民出版社一九九年版《周邦彦研究》載繆先生序，落款爲‘一九八六年三月寫於四川大學歷史系’。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六年三月五日。

十二

鴻瑛同志：

七月十四日來函收悉。

學校已放假，校中的會可能少些，我的工作還是照常進行。現在正在重校《詞説》的清抄稿。全書四十一篇，其中三十九篇都已清抄畢，只有葉先生新作兩篇尚未改定。

今年下半年，有數處函邀參加學術會議，我都辭謝了。要爲《歷代著名文學家評傳》續集寫兩篇稿。

周清真詞值得仔細研究，他是第一個以賦筆入詞，以思力安排見長的詞人。我爲你的《周邦彦詞賞析》試寫了一個封面題籤，附寄請你一看。以後我想再寫一兩個，供選擇。

川大學報第二期刊載我所撰《論李清照詞》一文，寄奉指正。暑熱，諸希珍攝，勞逸結合。此頌

撰安

繆鉞啟

七月廿日

案：此札云‘川大學報第二期刊載我所撰《論李清照詞》一文’，《靈谿詞説——論李清照詞》刊載於《四川大學學報》一九八六年第二期。

又云：‘現在正在重校《詞説》的清抄稿。全書四十一篇，其中三十九篇都已清抄畢，只有葉先生新作兩篇尚未改定。’在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靈谿詞説》所載《後記》中，繆先生稱：‘經過四年的努力，到一九八六年夏間，《靈谿詞説》稿，包括《前言》、《後記》在内，共四十一篇，都已完成，可以編次成書。’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日。

札中所云《周邦彦詞賞析》，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於一九八八年一月，封面有繆先生題籤。

十三

鴻瑛同志：

春節前收到來函及文稿，昨日又奉手書。春節期間，我的兒女在京津工作者都回來共度佳節，而親友來拜年者也很多，故忙於應接，同時，我的右脚又生了凍瘡，又癢又痛，心緒不寧，故遲遲未能作覆爲歉。

你的《一代詞宗周邦彦》一文，我已細讀過。這是你多年研究周邦彦的結晶，縱論周氏之爲人及其作品，深透而又平實，切理而能饜心，駁斥了各種偏頗之説。文中引《拜星月慢》詞，脱落‘相倚’二字，我已添入；另一處辭句，我認爲應加入兩個字，意更完密，已注在頁邊，請你斟酌。

此文可先投稿發表，不知你準備寄往哪個期刊？《文學遺産》何如？

你確實具有靈心慧解，能探尋古代作者之精詣，望保重身體，日益精進。此頌

春禧

繆鉞啟

二月八日

案：作此札時，《一代詞宗周邦彦》已完稿且未發表，此文作爲代前言曾載於中州古籍出版社一九八八年一月版《周邦彦詞賞析》中，落款署‘錢鴻瑛 於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可知此札不早於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且不晚於一九八八年一月。

故此札作於一九八七年二月八日。

十四

鴻瑛吾弟：

十月五日曾寄一航函，其後又寄《微睇室説詞》(附短札)一册，諒均收到。

你的同學張海珊君兩次來晤談，很融洽。張君家學淵源，故頗有見地也。

你的《周邦彦研究》一書，已接洽得出版單位否？我經常掛念此事，恰好最近有一個機會，先告知你。日前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劉文忠君來訪看我，問我有無論詞書籍供該社出版。我説，我自己没有，我可以推薦一部論詞的好書。我就將你的學術造詣及《研究》書稿的價值向他談了，並出示所作‘序’給他看。希望該社能出版此書。劉君説，回京後，即向該社古編室説明情況，如果決定同意出版你的書，即函告我，我再通知你直接與該社聯繫。希望此事能夠成功。

我的一名博士生已赴美國華盛頓大學接受國際聯合培養，明年夏天交論文初稿，再批改。另一名博士生明年秋天答辯，不久即將論文初稿交來，又要忙於批改了。

你近來身體好嗎？天氣漸涼，與你適宜。此頌

文安

繆鉞啟

十月十六日

案：此札云‘我的一名博士生已赴美國華盛頓大學接受國際聯合培養’，繆先生《中外合作培養博士生經驗》一文稱：‘我在四川大學所培養的兩名攻讀魏晉南北朝史的博士生鄭小容與景蜀慧’，‘鄭小容是一九八五年入校的，在川大攻讀兩年之後，於一九八七年十月赴美國華盛頓大學接受中外聯合培養’。《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一九八七年‘十月四日晚，鄭小容來辭行，將於五日上午啟程赴京，九日赴美國，至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接受聯合培養’。

此札又云‘你的同學張海珊君兩次來晤談’，《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一九八七年‘十月六日下午，上海師範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張海珊來訪’，另一次拜訪，尚未見記載。張海珊爲錢先生在北大時期的同學。

又云‘日前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劉文忠君來訪看我’，《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载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三日上午，人民文学出版社劉文忠来访’。

故本札作於一九八七年十月十六日。

十五

鴻瑛吾弟：

四月十三日來函收悉。

上海古籍出版社來函説，《靈谿詞説》改印封面裝訂本已出書，即將按我提供的名單分寄諸友。我想你大概不久即可收到了。

近作《鵲踏枝》詞一首，附上。此詞有感時之意，用筆亦有沉鬱頓挫之致。鴻瑛以爲何如？

學術著作，出版較遲，這是近日普遍情況，不必介意。巴蜀書社擬印之‘中國古典文學賞析叢書’，迄今只印出一册《柳永詞賞析集》，其餘尚無消息。

天氣轉暖，你是怕熱的，希望注意珍攝。此頌

撰祺

繆鉞啟

四月十九日

鵲踏枝一九八八年春 春分已過，春寒猶厲

誰識蘭成心獨苦。哀罷江南，又復哀枯樹。花信幾番方細數。濃陰莫礙春來路。 天下澄清空自許。不讀離騷，且上高樓去。依約黛痕相媚嫵。西山近日無風雨。

鴻瑛吾弟 清覽 鉞寄

案：據所附小詞，此札作於一九八八年四月十九日。

札中所云‘學術著作，出版較遲，這是近日普遍情況，不必介意’，指錢先生《周邦彦研究》出版遇阻事宜，自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寄至廣東人民出版社，至一九九年方出版。

十六

鴻瑛吾弟：

來函奉悉。

夢窗詞‘愁草瘞花銘’句。我認爲，‘瘞’仍應作埋葬解，‘瘞花’即是葬花；‘草’字作動詞用，即是起草、撰寫。這樣解釋，文義較順。

春節過後，成都氣候陰寒，我雙脚均生凍瘡，痛、癢難禁。近來敷藥治療，漸有起色。

杜甫學會今年不舉行年會(去年在湖南舉行)，明年如何舉行，尚未議定。我近年來雙腿退化，不良於行，精力亦漸衰，時感疲倦，所以想擺脱社會工作。我自從一九八年任杜甫學會會長，到明年已經十年。‘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我想建議學會明年先開一次會員大會，選舉新理事會，選舉新會長，我即可退出。所以明年學會年會如何開法，將由新選出之理事會去議定、執行。

近來常考慮中國三千年封建社會知識分子問題(今天封建遺風仍多存在)，以後再函告。

近作七律二首，附上。此頌

著祉

繆鉞啟

二月二十八日

再讀《柳如是别傳》 一九八九年二月

三户亡秦願已空，荒江殘壘怨東風〔一〕。故人慷慨多奇節，心事朦朧似夢中〔二〕。老去絳雲能補過，當年小草苦飄蓬〔三〕。一生坎坷歸何處，雙冢虞山夕照紅〔四〕。

〔一〕清順治十六年，鄭成功大舉入長江，圍攻南京，東南震動。錢牧齋、柳如是暗中襄助之。鄭師敗退，復明之望遂絶。

〔二〕此聯詠柳如是與陳子龍之關係。柳如是《夢江南》懷人詞(即懷念陳子龍者)有‘心事好朦朧’之句。

〔三〕此聯詠柳如是與錢牧齋之關係。柳如是與錢牧齋結縭前一年與汪然明尺牘有‘弟小草以來，如飄絲霧’之句。柳蓋以‘出爲小草’自況飄泊也。

〔四〕柳如是墓在常熟寶巖西錢牧齋墓左近。

早春書懷示景蜀慧，時景生正撰寫博士論文《魏晉詩人與政治》也一九八九年二月

治學常宜放眼寬，平蕪千里獨憑欄。從來魏晉稱衰世，每讀歌辭感百端。作者數人神不滅，奇文萬字寫應難。君看梅蕊垂垂發，能抵春風十日寒。

鴻瑛吾弟 清赏 钺

案：據所附兩詩，此札作於一九八九年二月二十八日。

十七

鴻瑛吾弟：

七月二十三日手書奉悉。日前我曾川大學報八九年第二期，諒已收到。關於‘宋詞與理學’這一問題，似尚未見有撰專文討論者。

來函説，擬將所撰《秦詞藝術探微》與《秦詞賞析》合並爲一。這個辦法好。我一定給你寫個書名題籤。我近來臨池，筆勢較前舒展。待稍涼，我將臨一幅趙子昂行草書寄給你。

你要我向嶽麓社推薦你的書稿，我當然願意做。不過，要該社預訂合同，不易辦到，因爲出版社除非主動約稿外，不肯這樣做。我想，我致函該社，推薦你的書稿，並説明你的學詣。該社如願接受，請他們直接與你聯繫(我將你的住址函告他們)。

我的《冰繭庵序跋輯存》，《書訊》中説明七月出版，但至今尚未印出。一般説來，出版社實際出書日期往往落後於廣告。

近作小詞附上，亦感物託喻之作也。暑熱未退，諸希玉體珍衛。此頌

著祉

鉞啟

八月二日

案：此札云：‘日前我曾川大學報八九年第二期，諒已收到。’原稿應脱一‘寄’字。據此可知，此札不早於一九八九年。

又云：‘我的《冰繭庵序跋輯存》，《書訊》中説明七月出版，但至今尚未印出。’《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一九八九年，‘九月，《冰繭庵序跋輯存》由巴蜀書社出版’，則此札不晚於一九八九年九月。

故此札當作於一九八九年八月二日。

十八

鴻瑛吾弟：

前後兩函均悉。《周》著已看二校清樣，今年定可出書。此書刊行，你在詞學研究上之功力與才華將爲世人所共賞，而對周邦彦有一個全面公正的評價。

近作《擬李義山無題》一首。感時之作，託於擬古，另紙寫奉。

成都天氣轉暖，滬上諒亦如是。惟乍暖還寒，最難將息，仍望隨時保重。寫作時文思之通暢與遲滯與當時心情之好壞大有關係，誠如來函所論。能時時頤養天和，自有神來之筆。新著由出版社取名爲《詞的藝術世界》，此名似不甚妥。此頌

著祉

繆鉞啟

三月二十五日

案：此札云：‘近作《擬李義山無題》一首。感時之作，託於擬古，另紙寫奉。’今未見。據《繆鉞先生編年事輯》，此詩作於一九九年。

又云：‘《周》著已看二校清樣，今年定可出書。’指《周邦彦研究》，該書出版於一九九年六月。

《詞的藝術世界》由上海文藝出版社於一九九二年出版。

十九

鴻瑛吾弟：

來函奉悉。我的教學電視片，去年五月中，四川省電視臺曾播放一次，據説，省電臺不久又要播放。可惜你不在成都，不能看到。

《紀念陳寅恪先生誕辰百年學術論文集》已由北大出版社最近出版，寄給我。其中有我所寫的《論元好問詞》一文。這篇文章共一萬八千多字，是我詞學論文中最長的，其中包括‘元好問的詞論’、‘歷代論者對元詞的評論’、‘元詞賞析’、‘結論’各個方面。此外，中國社科院史研所又轉寄來一九八九年在美國印行的GreatHistoriansFromAntiquityTo1800’(《各國大史學家辭典》)，其中有我所寫的Chen shou(‘陳壽’)的辭條。這本辭典是羅馬尼亞史學家Lucian Boia主編，一九八五年約我寫的。我寫成中文稿，當時在川大從我研究杜詩的美國博士生Susan Cheniack幫我譯成英文的，其人英文寫的相當好。這兩本書，上海社科院圖書館中可能都有，你將可見到。

近作小詞《風入松》，附上。此詞我很得意，你以爲何如？

此頌

著祉

缪钺啟

四月二十一日

案：此札云：‘《紀念陳寅恪先生誕辰百年學術論文集》已由北大出版社最近出版，寄給我。其中有我所寫的《論元好問詞》一文。’此書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于一九八九年十二月。此札當作於其後不久。

又云：‘我的教學電視片，去年五月中，四川省電視臺曾播放一次。’據《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記載，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一日，‘四川省電視台以專題報道的形式，播放了四川大學電教室拍攝的題爲《繆鉞》的電視片’。此札當作於次年。

又云‘近作小詞《風入松》，附上’，今未見。據《繆鉞先生編年事輯》，一九九年先生作有《風入松》(去年今日共尋春)。

此札所云‘陳壽’詞條事宜，據《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記載，一九八五年‘四月二十六日上午，車淑珊來訪，商酌其爲先生所撰“陳壽”詞條寫英譯稿事’，‘四月三十日上午，車淑珊來辭行，並送來“陳壽”詞條英譯稿清本。’

二十

鴻瑛吾弟：

十二月七日來函奉悉。你所寫景蜀慧論文評語，簡當扼要，不必修改(關於論到景文評述曹、嵇、阮、陶諸人時，似可再增加幾句)。兹將原稿附還，請抄在評議意見表上，直接寄(掛號)‘成都四川大學歷史系蘇荷媚同志’爲盼。

×××君爲人雖亦相當聰明，但是在沉潛寫實、有特立之操方面，比你是有遜色的。所以我的兩篇序文，非但篇幅長短不同，而評價高下亦異，你大概可以理解到。

近作《秋柳》二首附上。與王漁洋之《秋柳》詩，同爲感事託喻之作(當然所感之事不同)。自以爲感愴深至與漁洋有異曲同工之妙，鴻瑛以爲何如？此頌

冬安

繆鉞啟

十二月十日

秋柳二首一九九年

曾拂春風千萬絲，祇今憔悴異常時。靈如殿裏人何在，扶荔宫中事豈知？落葉隋堤東逝水，曉風殘月樂章詞。明年重值春三月，可有王恭濯濯姿。

相逢摇落愴江潭，昔别依依記漢南。人到暮年多徹悟，樹猶如此我何堪？群鴉噪晚聲何急，玉笛臨風韻可探。彭澤歸來逃世網，宅邊五樹正毿毿。

鴻瑛吾弟 清覽 鉞寄

案：此札云‘近作《秋柳》二首附上’，據附詩署年，此札作於一九九年十二月十日。

二十一

鴻瑛吾弟：

來信及論辛詞文早已收到，因近來瑣事多，故遲未作覆。

論辛詞文中謂《摸魚兒》(更能消)詞屬於婉約一類。我認爲，此詞實兼剛、柔兩種美，渾融爲一。

今年氣候異常，春盡日猶衣棉衣，作《春盡》一詩致慨，附函寄上。

你近來工作情況如何？我近來只應付瑣事，無暇寫文。去年曾撰《朱淑真生活年代考辯》一文，發表於《文獻》九一年第二期中，滬上諒易覽得。

此頌

文安

繆鉞啟

五月三十日

春盡

春盡何須惜，淒迷不似春。花開難獨賞，草長欲侵人。冷暖天時舛，風雲變幻新。東皇如可訴，仰望一傷神。

案：此札云‘去年曾撰《朱淑真生活年代考辯》一文，發表於《文獻》九一年第二期中’，《文獻》一九九一年第四期所載繆先生之《朱淑真生卒年再考索》一文云：‘我於一九九年十月撰寫《朱淑真生活年代考辯》。’

又云：‘今年氣候異常，春盡日猶衣棉衣，作《春盡》一詩致慨，附函寄上。’據《繆鉞先生編年事輯》，此詩作於一九九一年，題作《今年氣候冷暖異常春盡猶衣棉衣賦此志感》。

故此札作於一九九一年五月三十日。

此札云：‘論辛詞文中謂《摸魚兒》(更能消)詞屬於婉約一類。’此謂錢先生《論稼軒詞的‘氣’與‘韻’——稼軒詞審美特色試探》一文，載於《陰山學刊》一九九一年第一期。

二十二

鴻瑛吾弟：

來函收悉。你撰寫評介我詞學造詣之文，有《詩詞散論》、《靈谿詞説》以及近數年我寄你《續詞説》，就足夠了。我病況嚴重，難以再提供資料。

我腰部以下，肌肉酸痛、僵木、沉重，起居行動，都很困難痛苦。多方醫治無效。最近進行按摩。

我從來没有受過如此痛苦。你是我親密弟子，故詳陳病情。你在數千里外，定能同情、懷念我這個老病之人。

力疾寫此，字跡拙劣，可以想見我的痛苦。

此頌

文安

鉞啟

三月七日

案：《繆鉞全集·冰繭庵序跋隨筆》收録《自述》一篇，云：‘今年元月以來，我忽然得病。腰部以下，股肉酸痛、僵木、沉重，起居行動，殊感不便，甚爲痛苦。’落款‘寫於一九九二年三月七日’，時間、内容、措辭皆與此札吻合。

此札云：‘多方醫治無效，最近進行按摩。’《繆鉞先生編年事輯》載一九九二年‘二月二十九日晚，歷史系漆鵬陪同校老幹處周述炎來爲先生按摩，從是日起，周述炎隔日爲先生按摩一次，直至先生住院’。

故此札作於一九九二年三月七日。

此札所謂‘你撰寫評介我詞學造詣之文’，指錢先生《繆鉞先生與中國古典詩詞研究》一文，載於《社會科學》一九九三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