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流涌动
——以《再顾已倾城》为例兼论“诗缘情”

2018-01-23 15:56周艳丽
殷都学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诗言志陆机倾城

周艳丽

(安阳师范学院,河南 安阳 455000)

“诗缘情”是诗歌创作的一种境界,也是衡量一首诗很重要的标准。当代诗人魏延庆的《再顾已倾城》首首都充满着情和爱,这部作品实际上就是一部爱的大合唱。也契合了诗界提倡的“诗缘情”理念。笔者以《再顾已倾城》为例,谈一些对“诗缘情”的理解和看法。

一、由“诗言志”到“诗缘情”转变,是诗歌创作思想上的一个飞跃

最早提出“诗言志”观点是在战国时期。

《尚书·尧典》中有:“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合声”。明确提出写诗的目的就是要表达自己的志向和愿望。

其实,春秋战国时期,不仅仅是《尚书》,这一时期的许多典籍都谈到“诗言志”的问题。《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载:“诗以言志”。《庄子·天下》则曰“诗以道志”。《荀子·儒效》也说“诗言是其志也”。

尽管孔子和孟子没有直接说过“诗言志”这类的话,他们也都认为诗就该是言志的。 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笔者理解,这里的“思”应该就是指的志,“无邪”是否可以理解为纯正呢?孟子也说:“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大意是说,对于诗文的理解要做到,不要因为个别字眼误解了词句,同样,也不要因为某一句话,误解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要根据作者的意思理解文章的观点,这样才能得到文章的精髓。

到了汉代,人们对于“诗言志”的理解更进一步了。《毛诗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大意是说,诗表达的就是志。存在心里不说就是志,把志写出来就是诗。情感的表达要依靠语言,语言无法表达了,就会感叹,感叹还不足以表达就会唱歌,唱歌还不足以表达,就手舞足蹈。

而“诗缘情”这一观点是西晋时的陆机提出来的,陆机在《文赋》中说:“体有万殊,物无一量……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碑披文以相质,诔缠绵而凄怆。铭博约以温润,箴顿挫而清壮。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奏平彻以闲雅,说炜晔而谲诳。”从字面表述上我们也不难看出,陆机提出“诗缘情”这种观点并非是要与以往的“诗言志”观点形成对立的,陆机说“诗缘情”是与赋、碑文或铭文等其他文体相比较而言的。是后人曲解了陆机的原意,使“诗言志”与“诗缘情”对立起来了。到底诗是该“言志”还是该“缘情”?这争论一直持续了几千年了。一方认为诗就是用来表达政治观点、理想愿望和人生义理的。在他们看来,用诗去表达个人情感,是极不应该的。而另方则认为:“诗言志”和“诗缘情”只是诗表达的不同侧面,世界上没有所谓单纯言志的诗,也没有单纯传情的诗。“志”和“情”是相互交融的,“志”中有“情”,“情”中有“志”,诗就应该是既言志也缘情。《文选》李善注曰:“诗以言志,故曰缘情;赋以陈事,故曰体物。有人认为:“情中有志,志中含情;‘情’是‘志’的基础,而‘志’是‘情’的外在表现。即‘情’决定‘志’,‘志’源于‘情’;‘情’为诗魂,‘志’乃诗魄。任何把‘志’与‘情’对立起来的观点都是错误的。”[1]这种观点,笔者是比较赞同的。

有人对于由“诗言志”到“诗缘情”的嬗变曾做如下分析:“从‘诗言志’走向‘诗缘情’绝非偶然,而是理论与创作相互影响递进的产物。考察其流变,不难发现,先秦时代,由于《诗经》成为权威的话语资源,士人‘赋诗言志’的多而‘作诗言志’的少,加之儒家的推崇,‘志’居于主导地位成为可能;汉代时,统一的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使前人的诗学理论得以总结和完善,汉代人将‘情’与‘志’相提并论,开拓了诗学新境界;魏晋时,随着个体意识的觉醒,作为审美主体的人逐渐发现了‘美’,玄学的盛行更提供了自由奔放的情感空间,于是“情”居于主导地位成为现实。总之,‘情’‘志’的融合与分化应结合具体的文学语境,‘诗缘情’提出的文学语境正是人们对诗歌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对诗学理论的流变有了更清晰的梳理,当情被人们充分展示出来后,‘诗言志’走向‘诗缘情’便成为一种内在的必然。”[2]

实际上由“诗言志”到“诗缘情”的转变,是人们思想认识观念的一种转变,是诗学创作的一种升华。

二、诗为何要“缘情”?

我们知道,陆机提出“诗缘情”的本意并不是要否定“诗言志”,他本意是想将诗与其他文体区分开来,尤其是为了能将诗与赋很好地区分开来。在陆机看来,诗词与歌赋的最主要区别就在于“缘情”和“言志”的区别。他认为写赋应该侧重于言志,而写诗就应该注重缘情。赋的特点是在描写事物,而诗的特点在于抒发个人情感。诗和赋的表现对象的不同,就决定了文辞的特点。诗是用来抒发人的内心感情的,感情的细腻委婉,就决定了它所用的文辞要绮丽精细,这就是陆机“诗缘情而绮靡”的来历。赋是描写客观世界和万事万物的,所用文辞要明白晓畅,因此,陆机说:“赋体物而浏亮”。

在慢长的封建社会中,封建士大夫们,受传统思想的影响,以“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为己任,是要干大事的,干大事的人如何能讲究儿女情长呢?因此,对于“缘情”是羞于启齿的。一个胸怀天下的名流学士,有拯救众生于水火的远大志向,如果仅只写些花花草草,卿卿我我,儿女情长的诗篇,只表达个人的情感,是要被人耻笑的,男人就应该经国卫家保天下。所以,在那个时代,只为表达个人情感而写诗是要遭人诟病的。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越来越认识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表达个人的情感也是很正常的。因此,就提出了诗不仅要言志,也可以抒情,抒发个人的感情,至少“言志”和“缘情”可以并重。特别是到了20世纪的80年代,改革开放后的新时期,人们更加注重和张扬个性,用诗来“缘情”就成了一种时尚,一种十分普遍的现象。如果写诗只为言志,大家反倒觉得不真实,不客观,张扬个性,抒发个人情感反倒受到人的追捧。

作为70后诗人的魏延庆,用诗来抒发自己的情感,来表达自己的爱恨情仇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不妨,我们就以延庆的《我在鹤城赏樱》为例,来看看他是如何将“志”与“情”交融到一起的。原本该诗是写赏樱的,诗的首段:“优雅的漫步/有诗意清澈别样的鹤城/看花儿怒放或飘落/一瓣一瓣/为我戴上一顶顶花的冠冕/那份高贵的礼遇呵/是自然交替的生命巡礼”仅从标题和第一段的内容,我们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一首咏物言志的诗。但到了第二段,作者笔峰一转却落脚于缘情。“那份淡淡的喜悦呵/是彼此默契的成全问候/你在我的掌心里跳跃/我在你的心头上唱歌/古老的淇河呵/你追古溯源/在我的灵魂里塑造/最美的诗篇”从这首诗的结尾,你就很难经纬分明地说这到底是一首“言志”诗还是“缘情”诗了。类似的还有《我总想》“我总想/觅一处素简流光/在隐秘的角落/将心安放/然后静下来/独自听悲伤的歌/看辛福的戏/温一壶决绝的秋水/长情的告白/任岁月的褶皱/一遍遍爬上额头。”

其实,在现代诗中,像这种既言志又缘情的诗有很多。如果说古诗词的五言七言绝句等还容易判断到底是言志或缘情的话,那么,现代诗要想说出个子丑寅卯确实比较难。

三、如何诗缘情?

正如伟大的戏剧家莎士比亚所说:“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样。如何缘情,那是要靠作者创作的水平和能力了。但寄物缘情却是大多数诗人所选择的,正如世间没有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样,诗人要想表达自己心中的情缘就一定会借助于外物,这个物可以是具体的,也可以是意象的。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动物植物,甚至可以是时空中的日月星辰和四季等。人不同,所借助之物也不相同。

从《再顾已倾城》所选的200首诗中,我们能够看出,延庆擅长借助自然、时空以及岁月等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自然界中的花草植物是延庆借用较多的。《桃夭》《寂寞的桃林》《花开的心事》《我在心底种花》《鹤城赏樱》《烙在心底的花》《以一朵花的姿态》《一朵花的呓语》《低眉数落花的殇》等均是借助自然界的花花草草来抒发内心的情感。也或许对于怀揣着思念的人来说,月岁和时空是最大的磨难,所以,延庆的诗作中写与时空岁月四季等充满时间概念的内容尤其多。如《流年的约定》《青葱的岁月》《青春如风》《岁月是把温柔的刻刀》《站在青春的风口》《流星的悄悄话》《对着光阴说话》等,笔者粗略的算了一下,在《再顾已倾城》的200首诗中,这类诗就有50首之多,占整个诗的四分之一还要多。

仅从该书的书名来看《再顾已倾城》,你也能体悟到作者的用意,作者这部著作就是要表达自己的情爱的。所以,尽管作者将整部作品分为“流年逝水”“青葱过往”“爱的絮语”三个部分,其实,这三个部分只表达了一个主题,那就是爱,对昔日梦中情人的怀念。因为思念太深,所以作者睹物思人,无论是看到日月星辰还是花鸟草虫等,都会引起作者的思念和联想,于是一首首饱含着作者相思之情的诗便从笔端流出。“爱的絮语”是最直白地对爱的表达,自不必说。“流年逝水”从字面上看,这部分内容是写作者对于逝去岁月的一种追忆,而实际上作者借春日、借秋日、借节气、借桃夭、桃林、借雪、借花、借雨甚至借雨巷等来表达自己对心目中的那个“她”的怀念之情。我们仅以与写春有关的诗为例,《与春天相遇》《春日短笺》《春日读你》《春色难赊》《被春分撞个满怀》《春日丝雨怀故人》《在春风里坐禅》《写给春天的情书》《我若归隐便是春天》《暮春的遐思与小满相遇》等。无论是怎样的春,在作者心目中都是与自己心中那个“她”有关的春,都是充满情愫和爱意的春:“用温柔的手/为柳树插上绿簪/为迎春戴上黄帽/为桃花披上喜气的戎装/妆点与你相遇的来路”(《与春天相遇》)“在这样的春日里/我该如何/将光阴的故事静静梳理/某些羞涩的隐喻/悄悄藏入一朵泛黄的涟漪/留待时光去延续美丽”(《在这样的春日里》)“如果流光千回百转/岁月渐渐老去/我愿在和风淡月里/抽取一些清瘦的情意读你/在春华秋实中等你/让一些安暖的片段/在一朵花香里悄然温婉出/满心的欢喜满眼的慈悲”

像这样的诗句不仅仅出现在“流年逝水”中,同样也出现在“青葱过往”里。是啊,青葱的岁月原本就是为谈情说爱准备的,作者又如何会错过爱的表达呢?

在“青葱过往”中,不管是《如烟往事》《梦的翅膀》《我的孤独》还是《光阴的独白》《光阴故事》《时光的刻刀》《时光的缨络》《时光的根须》《时光的剪影》甚至《青春如风》《青春的图案》《青春的经纬》《青春的光亮》《青春经纬》等等,到处都充满了爱的踪迹。“无论故事的结局/是苦涩回环还是圆满落下/你我一样会美好的不能自已/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一定会用最好的方式/将流年和你/一次次在心底妥帖安放”(《时光的刻刀》)“晨风中伫立/那些浅喜深爱的词章/攀爬上蝴蝶的翅膀/成群结队的/飞往你我熟悉的那个方向”(《时光的缨络》)“灯火阑珊处/一切似乎还触手可及/暮然回首时/那些曾经的身手相牵山盟海誓/终究是流水不及离恨/梦里花落谁知”(《时光的剪影》) “从地老到天荒/从寂寞的思到未知的盼/我错过了巫山错过了沧水/错过了数万年的渡口/就是不愿错过/与你相遇的那个瞬间”(《青春经纬》)

当然,文学艺术原本就是一种缺憾美,像所有的诗一样,《再顾已倾城》也并非绝对的完美无暇。如创作手法的单一,是纯粹、是执着也难免显得单调。诗是创造意境的艺术,而意境靠什么去创造呢?当然靠语言,学会留白,给人们一个想象的空间,这对于写诗的人来说,尤其显得重要。延庆的诗大部分都给读者留白了,只有极个别的篇章显得有些满,似乎说多了,作者说得过多,读者的想象空间相应就缩小了。

[参考文献]

[1]宋祖建.“诗言志”与“诗缘情”辨考.天中学刊,2009(04))

[2]郭常斐.论“诗言志”走向“诗缘情”的历史必然[J].漳州师范学院学报,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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