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河南中医药大学,河南 郑州 450000;2.河南省中医院肿瘤科,河南 郑州 450000
马纯政教授是河南省中医院肿瘤科主任,硕士生导师,擅长治疗多种类型的肿瘤疾病,临床工作已有近30年。马纯政教授认为癌症发生的首要原因是正气不足,而手术过程的创伤更损气血,因此术后恢复机体新的阴阳气血的平衡尤为重要,扶助人体正气必不可少,但此时的扶正不能单纯的用补益类药物大补气血,而应该在“通”的前提下“补”,使补而不滞,亦不出现“虚不受补”的现象。笔者有幸师从马纯政教授,现将其治疗肝细胞癌术后的扶正法经验简介如下。
扶正法的提出基于《黄帝内经》中“损者益之”“虚者补之”的理论,是指用补益类中药治疗有虚损病机的各种疾病的方法,为八法之一。扶正,即保养正气,就是根据人体不同的状态进行调节,从而提高自身抵抗外邪的能力。中医认为正虚是肿瘤发生发展的主要病机[1-2],扶正法是肿瘤治疗的主要方法[3-5]。中医可根据疾病各个阶段正气损伤的不同,调节机体的气血阴阳,达到保护机体的目的,发挥中医药在机体恢复、调节免疫、防止肿瘤复发和提高患者生存质量等方面的作用[6]。
原发性肝癌(以下简称肝癌)为严重威胁人类健康的消化道肿瘤之一,具有发病率高、致死率高的特点。由于乙肝病毒的感染率高,我国的肝癌发病形势尤其严峻。西医对其治疗方法较单一,并且全身化疗效果不佳,相反,中医药在术后机体恢复、防止肿瘤复发和提高患者生存质量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肝癌归属于中医“肝积”“癥瘕”“积聚”“臌胀”等范畴,如《灵枢·邪气脏腑病形》“肝脉急甚者为恶言;微急气在胁下,若覆杯”。《备急千金要方》中有“诊得肝积,脉弦而细,两胁下痛,……胁痛引少腹……”。 《济生方·总论》中有“肥气之状,在左胁下……是为肝积”。《圣济总录·积聚门·诸癥》云:“积气在腹中,久不瘥,牢固推之不移者,癥也。”诸上描述表明该病病性为本虚标实,虽各医家对其病因病机见解不一,但不外乎正虚、毒结、瘀阻、痰湿等,涉及脏腑有肝、脾、肾,扶正祛邪为其治疗原则[7-11]。
2.1 柔肝养肝,顾养本脏,辅以理气活血通络 肝细胞癌切除术后肝体及气血大亏,治疗上当柔肝养肝、顾养本脏。马纯政教授常用养肝血的药物有白芍、当归、鸡血藤,养肝阴药为南沙参、北沙参、石斛、黄精。肝在味为酸,如《黄帝内经·宣明五气篇》言:“五味所入,酸入肝……”《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曰:“夫肝之病,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汤液本草》曰:“酸能收能散也”。酸味药入肝一方面能够引药入经,另一方面亦可补阴,教授常用酸味药如五味子、乌梅、山楂、白芍,其中白芍最具代表性,柔肝敛肝兼顾,与肝“同气相求”。另外,在酸味药中适当加入甘味药,还可起到酸甘化阴的效果,以芍药甘草汤为代表,成无己曾评价其“酸以收之,甘以缓之,故酸甘相合,用补阴血”。肝体当养,肝气宜疏,方能使补而不滞,常用疏肝气而不伤阴血的药物有香附、香橼、柴胡、郁金。肝主藏血,瘀血为肝癌术后主要病理因素之一,马纯政教授认为活血为去恶血、生新血的根本,应分四个层面:首先为活血之气药如川芎、延胡索、郁金;其次为活血之轻药如桃仁、红花、三七;其三为活血之重药如三棱、莪术;最后为活血之猛药如土鳖虫、地龙、鳖甲,治疗时需辨证选用。肿瘤是一个复杂的多病因的疾患,临床当灵活配伍应用。
2.2 健运中焦,恢复气机升降 马纯政教授认为万物有形有气,形气共存则为常态,形气不和则为病态,形伤必气衰,肝癌术后,需健中焦脾胃之气,恢复身体左升右降之气机。术后患者常出现不思饮食,或纳谷不消,神疲乏力,思睡,四肢无力等症状,此皆为中土之气不足,精微物质生化乏源之象。脾脏喜燥恶湿,脾胃虚弱之人,湿气易生,且中焦之气斡旋不畅易导致气滞,教授认为当在补气的基础上兼以理气、祛湿,以运为健。益气药如黄芪、白术、党参、太子参、甘草;理气药如陈皮、木香;祛湿如姜半夏、清半夏、茯苓、生薏仁等;白术兼具益气健脾祛湿之作用,为健脾佳品,且现代研究表明白术具有抑制瘤生长及抗转移的作用[12],其含有的挥发油也具抗瘤活性[13]。脾气主升,胃气主降,共同组成人体中焦之气的小循环,胃以通为用,教授常用药炒麦芽、炒山楂、焦神曲、炒莱菔子通降胃腑。肝左主升,肺右主降为人体气机之大循环,肝木喜调达恶抑郁,肝癌术后患者易情志不畅,肝气内郁而不疏散,教授常用药物如升麻、葛根,方剂如栀子豉汤,使肝气散而外达;降气药用紫苏子、杏仁、厚朴、瓜蒌皮。另马纯政教授还常用柴胡、枳壳调理气机之升降。
2.3 温阳益精,平调阴阳 马纯政教授认为肝癌术后患者常出现阴伤阳损的病变,治疗上应温阳益精、平调阴阳。肝脏体阴用阳,阴阳互生互长,教授常用吴茱萸、乌药以温肝阳、助阳生阴。肝阳易亢,亢则为害,用量不能过多。“五脏之阳非此不能发,五脏之阴,非此不能滋”,平调阴阳当以肾为要。肾阳为一身阳气之根,教授常用肉桂、补骨脂、益智仁。附子一药,因对其治疗作用及对肝脏的损害的争议颇多,当慎用。《黄帝内经》有云:“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夫精者,身之本也”,“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肾内蕴有元阴元阳,为人体生存之根本,肾为肝之母脏,养肝亦不离养肾。教授常用牛膝、黄精、肉苁蓉、女贞子、旱莲草、枸杞子等补益肾精。肾阴不足,相火妄动,此时宜滋阴兼清热,可用龟甲、鳖甲、生地黄。
韩某,女,78岁,2014-5-14初诊。主诉:肝细胞癌切除术后1年余。既往乙肝“小三阳”40余年。 2012年4月发现肝占位(约2 cm×2 cm),行肝癌切除术,术后病理示肝细胞癌,肝功轻度异常。2013年初B超:肝右叶包膜处液性无回声区(肝囊肿?局限性积液?);肝硬化,甲胎蛋白:399.92 ng/mL,于2014年2月再次行“部分肝叶切除术”,出院诊断:肝癌复发伴膈肌转移。2014年04月30日肝功示:总胆红素/直接胆红素:12.4/3.8 μmol/L,白蛋白/球蛋白:48.3/38.2 g/L,谷草转氨酶/谷丙转氨酶:44.8/17.2 U/L,甲胎蛋白:2.8 ng/mL;B超示:慢性肝损;胆囊切除。就诊时见:右胁肋疼痛隐隐,精神欠佳,四肢困乏无力,纳食不佳,腹胀隐隐,大便无力,量少,小便可,思睡,夜寐汗出涔涔,舌质淡,苔薄白,脉细。辨证:肝脾损伤,气血阴伤。治法:柔肝健脾,益气补血养阴。处方:柴胡9 g,白芍10 g,当归12 g,炙甘草6 g,太子参15 g,生、炙黄芪各10 g,炒苡仁30 g,南北沙参各15 g,白术10 g,乌药5 g,垂盆草15 g,败酱草15 g,黄精10 g,炒麦芽15 g,炒谷芽15 g,炒莱菔子15 g。14剂,日1剂,水煎,分早晚温服,嘱其畅情志。
二诊:患者服上方未诉明显不适,精神较前好转,右胁疼痛间作,纳食渐佳,但食入不多,大便日行1次,略不成形,夜寐安,小便调。舌质淡,苔薄白,脉细弦。原方加入川芎6 g 。随诊服药2年,定期复查,病情平稳。
方中以白芍、当归、南北沙参、黄精养肝补血,且芍药甘草合用酸甘化阴;以太子参、黄芪、炒薏苡仁、白术健脾益气除湿以固后天脾胃中土、健中焦之气;炒麦芽、炒谷芽、炒莱菔子助消化;乌药用量宜少,取少火生气、平衡阴阳之意。
临床治疗肿瘤,不但要考虑脏腑本身的生理特性,还需注意脏腑之间的相互影响,以肝癌术后为例,不但要顾护肝脏气血的失常,还需注意“见肝之病,知肝传脾”以及“肝肾同源”。另外,对于恶性肿瘤患者,尤其是肝癌患者,情志舒畅与否,是影响预后的一项重要因素。肝癌患者的情志抑郁、焦虑状态与肝主疏泄功能互为因果、相互影响,因而,告知患者注意调节情绪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