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时,前任交接,说起村里的几个干部,嘴里含笑,还用了个形容词:难搞。我就是乡下人,村干部是什么样子,也知晓大概。进了村,免不了先入为主,带情绪,见不惯的人和事,都记着,心想千万不要给我什么把柄。在城里待了许多年,回到乡野,心胸一下子变得狭隘又闭塞。有回和同事闲聊,本是顺口一说,却不知道这些滑溜而出的话,喷出的尽是恶意。他认真地告诫我,兄弟,你这样看人可不行。要是事事都和着偏见,接下来还有两年,你怎么熬?他甚至劝我,要多琢磨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能坏成什么样子呢?不过是上面政策多,到了村一级,工资挣不下,还得花大量时间去落实。苦重,自然要发泄,我没帮他们摆平理顺,倒把牢骚当成了不满,认定他们坏透了。真是辜负了自己还读过几本正经书。
本期的小说自不必说是用心的,作者用心、编者用心,都可圈可点,张全友刚刚收获完地里的玉米,就拿出《良宵,夜色》;高璟是编辑同行,编稿之余又写小说;史若岸是“九零后”,把小说做到那样繁复的地步。用了心,带来的是一如既往的欣慰与欣喜。
但我还是想说的是对人的重新认识。胡烟的《回半岛记》,写父母的争吵,亲戚间的微妙竞争,渔民的习惯,当然也点到了经济开发带来的心理迷茫。现实的一鳞半爪,时时钩挂记忆与经验。半岛是她的乡愁,也是她的碉堡。从前她纠结,对抗,现在,她理解了。刘勇的《红指甲》,把一个叫小米的保姆写得很动人,因为她的热情和好脾性,主家的家庭生态好像都变了。这样的人现实中到底存不存在?反正,作家把善良和美活画了出来。一直在猜想《無头的豫让如何复仇》,蒋蓝的笔墨兜兜转转,当下与历史,回忆与想象,把一个失败的复仇者重构得绝望又揪心。
(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