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茶界中国》意象审美与核心价值观传播探析

张青荣，冯大康

（淮海工学院艺术学院，江苏连云港 222005）

1 中国影视意象美学兴起

中国影视意象美学源于中国传统美学之意象说。《易传》（《系辞》上)书：“圣人立象以尽意”，明确提出了“象”与“意”的关系，强调形象对于作者思想情意的表现作用。后代美学家、艺术理论家从这一命题出发，进一步阐明“象”与“意”之间的相互作用，创造出“意象”、“意境”等审美范畴。因意象造型符合中国人审美习惯，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电影人就开始了意象美学叙事探索，把中国传统“意象”美学同西方电影符号学、结构主义等理论进行对接，让作品呈现出含蓄内敛、情景交融和隐喻象征之美，构建富有中国特色的“影视意象美学”当代话语体系。

2 《茶界中国》的影视意象审美倾向

十集大型纪录片《茶界中国》，联合了英国BBC团队，成立11个摄制组，历经3年的跨国拍摄与制作最终完成，2017年由江苏卫视开播。该片从现实题材角度展示中国茶文化故事，及其沿着“一带一路”轨迹为全世界带来的400多年的深远影响。透过该片的现实叙事构架，我们能明显感觉到作品所呈现的诗意化视听表达语言，感受到作品中丰富的人文与哲思内涵，甚至能透过现实外肤切到更深层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文化思想脉动。这些艺术特征表现正契合了中国影视意象学审美规律，让我们感悟到一份来自中国茶文化影视意象美学表达的自信。值当下国内影视艺术创作形式一片大好，中国影视意象美学蒸蒸发展之际，课题组愿将此文作引玉之砖，尝试对《茶界中国》的影视意象审美表达作出探索分析。

3 《茶界中国》现实叙事中的意象美

在传统意象学中，“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1]。影视意象之“象”以其运动性和连续性而不同于静态艺术之“象”，包含了影视运动产生的叙事“事”象，画面“影”象及“声”象，三者构成了当下影视意象美学话语本原实体[2]。这种本原构成使影视艺术的“意”得以呈现与升华，让作品从写实格调走向写意之境。

3.1 “事”象之美

茶发源于中国，也是中国的国饮，寄托着悠远的中国式品味和深厚文化情结。面对《茶界中国》的十集题目名称，就能感受到这股带有浓郁中国式品味的诗意美：口感的追随、古树与新芽、技艺的坚守、时间在奔跑、人间生草木、根脉的传承、田野的约定、杯水的相遇、世界中流转、时尚在召唤。十集题目名环环相扣、步步推进。诗一般的“象”，必引发诗一般的“意”，在观者品茗题目的深层内敛意味时，走进诗意境界的好奇必促发观者强烈的观影冲动。

该片内容丰富、题材多样。仅茶的种类就有25种，与茶相关的茶点、茶餐、茶膳、早茶等门类达20种，相关采茶与制茶技艺、茶具制作工艺也有近20种，涵括传统与现代、国内与国外。在“一带一路”地理线上，东起上海江浙、西至拉萨，涉足中国台湾、日本、英国、俄罗斯、非洲肯尼亚等地。该片几乎将此线上知名茶叶原产地的风土人情与历史文化都广纳其中，讲述了近百位茶人、茶农、制茶者、销售者、茶文化研究者的故事。如此大的信息量，浓缩于400分钟纪录片内，却无任何杂乱堆砌感，不得不赞叹编导精妙的结构编排。研究发现，一方面该片在每一集拥有专项主题的前提下，保持着每一集叙事结构的大同小异。每一集都遵循着较为一致的逻辑思路：总起切入——地域文化呈现——区域特色描述——个体故事挖掘——相关海外茶事活动——相关商业活动——个体总结——茶文化总结——茶道精神提升。相似的结构安排让多变的题材内容拥有了较为固定的叙事模式，在这种统领性“象”的逻辑呈现中，观者将领会到内容信息的类型化与协同整合之“意”。另一方面，每集40分钟的影像，每一组镜头都不超过4分钟，这种短小跳跃式的镜头设计，符合大众观影心理与生理需求，既能讲清楚故事又避免了观影疲劳，能让观者长时间驻目于作品之美。

3.2 “影”象之美

总导演刘嘉是一位认真执着于艺术理想的文艺叔[3]，这使得《茶界中国》的整体画面基调唯美而清新，犹如纷繁茶艺片中一股清流，带着茶的芬芳扑面而来。作品片头就体现出这种精致的“影”象之美。首先，片头采用中国画长卷形式徐徐展开，画卷借鉴了《清明上河图》的散点构图与连环叙事方法，借助中国画重彩写意表达，将采茶、制茶、销茶、品茶、茶歇等景象安排于画中，以动图方式整体呈现。画面上，亭台楼榭、飞鸟轻舞，虹桥伏波、商旅往来，一派怡然祥和之景。通过画卷的流动，人物与景象在画面上逐渐丰富，特定的国外景观“象”符号的出现，预示着纪录片的国际化思路。其次，画卷上层，水墨滴入的特效生成叠画效果，水墨浸染处，出现现代人采茶制茶等写实影像画面。这种虚实结合的“象”符号设计，仿佛暗含着作品创意过程虚实相生手法的应用。最后，画卷以上部飘动的云彩和中部流动的河流为纽带，将各类景象人物统一起来，这似乎寓意着中华茶文化的渊远流长与生生不息之“意”。

精美的航拍、大全景、特写以及微世界镜头成为该片视觉“影”象审美一大亮点。每一集的总起、地域环境描述、茶道精神展示部分总会采用大量养眼的画面。其视角独特，光色影调配置火候拿捏恰到好处，色彩的蒙太奇段落设计，体现出时尚绚丽与清新雅致的节奏穿插美。富有地域特色的自然山川、田野、茶园，各类飘荡沉浮的茶叶冲泡瞬间，以及精彩的动植物微观画面等，这些凝聚美的瞬间镜头通过减速或延时特效的主观艺术之“象”，为观者捧上了一场奢侈的诗意化视觉盛宴，让人如临仙境、如抵童话之界，欣赏感受大自然神奇美丽的同时，必将引发对生活、对茶文化以及祖国大好河山由衷的热爱之“意”。那些精致的画面再配以诗一般的解说，令人神往遐想。如《人间生草木》开片解说：“千岩拱列、林影纵横，人立于草木中，组成汉字的茶。雾起云归，跋山涉水。茶马岁月，虚怀问道。长路尽头，素身寻茶。”同步配上云南昭通大山包、山林雾气、茶树摇曳、茶叶沉浮、凉山父女茶道歇马、茶文契约、行走于草木间等镜头。在观者沉醉于作品所构建的茶文化意境之时，可能将心生感悟：人在经历了无数起落沉浮、曲折跌宕，遭遇迷雾锁身并峰回路转之后，心所归依的，依旧是清茶一杯。人生的坦然与释怀可能由此而生，人的心境也或将获得超然与提升。

3.3 “声”象之美

“声”象之美为《茶界中国》意象美的一大特色。影视作品“声”象由解说与音乐组成。该片解说采用了晚明小品与欧式长句复调的组句特点，让作品呈现出诗意儒雅的叙事基调。首先，每一集的总起切入解说，堪称浓缩的精华。如《古树与新芽》开片：“人，追随着古树，十年一日的梦想，朝圣之旅。茶，因人的召唤，跨越时光，历久弥新。古树与新芽，人和茶的宿命。滋味，开始不朽”，极富茶道哲思的说词，再配上云南与安溪古树、高原雪山、众人朝拜、茶叶杯水浮沉等画面，观者的注意力迅速被拉向屏幕，并在不断变幻的声画意象引领下被吸引着步步前行。其次，每一集的内容解说简洁精炼，充满了诗意的浪漫与人文的温暖。如《田野的约定》，为表现茶园主巧借生态链自然力量除掉害虫的环节，作品奉上了这样一段旁白：“茶园，显微镜下美丽的昆虫。惊悚的样貌，是自然界奇思妙想的设计。生命的神奇，从无高低贵贱。觅食，源自本能。幼虫宝宝，试探触碰眼前世界，却不知天敌正一步步爬来，瞬间被化作饕餮大餐”。在这里，庄子“齐物论”思想得到彰显。此时，观者通过这段童话般的声之“象”，可能会联想到茶之禅“意”：在茶的世界中，一切生命皆平等。不必过分计较身边功过得失，因为万物生息繁衍自有其规律法则。由此，一份新的豁达与对生命的坦诚态度将在观者内心被再次唤醒。再如紫砂壶入窑烧制过程，在烧窑人不断忙碌的画面中，解说：“坑内填满碎煤，风机呼呼，炉火熊熊。火与土上演一场化蛹为蝶的奇观。砂器经过蜕变达到永生。揭开的，究竟是圆满还是遗憾”。解说内容能让观者在欣赏茶具的传统制作工艺时，进一步领悟茶道智慧：人生如同砂壶煅烧，燃烧的过程我们充满希望与期待，而最终结果我们却难以把握，只要认真享受体验蜕变过程就好。诸如此类的“声”象美与哲思美在该片表现还很多，将让我们切实感受到一叶见方寸、一茶现万千的茶道意境。

音乐方面，该片与一般的纪录片采用现成音乐合成配乐不同，剧组邀请了《舌尖上的中国1》的声音设计为其专门创作配乐[4]，让作品声画之美达到和谐统一。

4 《茶界中国》意象美中走出的核心价值观

“意”作为“象”的内涵体现，不但指涉人的主观思想，且包含中华文化范畴特有的“知、情、理、道”，涉及人的认识、情感、观念[5]。《茶界中国》立足对道家哲思的追随，通过影视意象美学话语本原实体的合力表达，整体蕴含传递出当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流价值思想。

该片每一集，都无一例外地讲述中国茶文化过去与现在为世界人民所带去的深远影响。正如片中“声”象呈现：“茶，曾以中国的名义被世界认知。如今，茶带着中国的味道重新在世界流转”，“一味口感，变化万千。从中国到英国、日本，从西方到世界屋脊，根脉传承，生生不息”，“人们有着追求和平发展的共同梦想，源于中国的茶叶，正为整个世界提供着一项充满东方智慧的繁荣发展”。显然，创作者正不遗余力将中国茶文化推向世界。讲好中国茶文化故事，以茶将个人情怀与国家民族命运相联系，传播中华文明，树立中国文化自信，满满的“爱国”情怀不溢于言表。

《田野的约定》曾讲述一对父子的制茶故事。儿子想用现代方法改良茶叶杀青技术，父亲不认可，于是矛盾出现了,而最终结果茶商自能鉴定。解说起：“父子俩不同的认知，带来两代人不同的执拗。田野赋予茶叶多变的性格，自然面前任何方式都是平等”。透过字里行间的“象”，我们能感觉到作品欲表达大自然终以包容之心接纳一切，从单一走向多变，从对立走向和谐融通的“意”。正如“人间生草木，人也生长在草木间”，朴实的语言之象流淌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意，而“共建共享，开放包容，天下为公，大道之行”呈现出更宽广的包容胸怀。由此，“和谐”价值观在作品中得以尽展。

该片始终以唯美画面记录中国土地上各类茶庄茶园的美丽富饶，展示茶农、制茶人阳光自信的面貌，呈现现代都市的繁荣时尚，并通过精湛茶艺展示，含蓄表现国人日益提升的物质与精神文明生活质量，“富强、文明”的国家价值导向在此片获得绽放；对世间万物平等关照的主题，以及对生命个性与人性自然释放的讴歌，体现出“平等、自由”价值观的表达；作品全程从专业角度讲述制茶以及品茶的个中环节，旨在奉献给人们更有品质的茶知识与茶文化解读，加之《技艺的坚守》，加之制作团队历时3年跨国制片的壮举，“敬业”精神在这里获得完美诠释；因为“茶是平和与包容的”，片中所有人都微笑面对茶产品。在这种集体微笑“象”的表达下，自然会让观者产生友善面对周围一切的“意”。片中无论种茶人，还是制茶销茶者，都怀揣诚实守信之心，行走于自己的茶人生轨迹。这种源于茶文化的团体“诚”之“象”，也将拓展为观者现实中的“诚”之“意”。由此，“诚信、友善”价值观，也将在潜移默化间通过此片获得传播。24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茶界中国》都有所呈现表达，因篇幅所限不再一一例举。

5 结语

无论画面还是音效叙事，《茶界中国》在影视意象审美方面都有较好的表现。中国影视创作不仅要通过影视艺术叙事讲好中国故事，还要透过有“意”之“象”的创意表达，提升作品的诗意审美度与作品内涵表现力，折射人文哲思并传递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思想，以弘扬华夏文明，传播中国文化精神。